第 9 部分(2 / 2)

反貪局在行動 未知 6245 字 2021-02-13

逛盪可嚇壞了,差一點喊出來,還不撒手,別那個沒事找事,那位交警大哥,腳上厲害著呢,他很快想起了自己那個可憐的大肚酒瓶子,就拼命地跑上來拉架。別說,還真起了作用。逛盪張羅羅地中間一忙活,兩個人都松開了手。胖交警氣得滿臉通紅,反復地說,「今天不罰你一千元錢,我是你兒子!」那農民顯然精神准備不足,就慌慌張張,東一頭西一頭地看著,一勁兒給胖交警說好話,胖交警就是不撒僵繩,還從兜子里掏出了手機。看來,那老農民今天要遭罪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那個打扮得花兒一樣的女人從樹林里走出來,身上還沾著樹葉,她嬌聲嬌氣地對胖交警說:「算了,又不當班,管這臭事,多喪氣。」

胖交警瞪瞪眼睛,泄下氣來,「今個兒便宜你了,要擱往常,不罰你千兒八百的是你兒子!」

那農民就作揖磕頭地說著好話,逛盪也跟著說好話兒。胖交警和那女人很快又鑽進樹林里了。

那農民感激地對逛盪擺一擺手,撿起半截驢鞭子,趕著驢車匆匆地走了。

逛盪轉身剛要向街里走去,樹林里傳來胖交警和那女人的說話聲。

「我跟你說多少遍了,少管閑事,c那份閑心,也不是局長書記。c心多了白頭發,你知道不?」

「你真老外,這樣罰款不用開票,你要不出來擋著,一只戒指到手了,起碼咱倆喝一頓綽綽有余。」

「嗯?誰讓你不跟我早說,好了,活該今天沒財運,還說正經的吧……」

逛盪對他們的話聽不太明白,只是覺得,看來這罰款,那個說道還不少呢?

也許是緣分,三天前在樹林旁和胖交警遭遇了一次,今兒上午又見面了。

和往常一樣,逛盪打完更,吃過早飯,問一聲於廣福有沒有事兒,就溜溜達達地又上街了。他兩只腳剛剛踏進十字街口,就見路邊停著一輛28型拖斗車。這車好眼熟,正悶著腦袋回想,發現一個人背著身影站在交警旁邊,也很眼熟。就湊過去,「這不王臣么?那個,你在這干啥呢?」王臣一臉的苦相,朝前邊的交警呶呶嘴,「把駕駛證給繳了,要罰款呢。」逛盪一抬頭,那不是胖交警么?不是前天那個……?就湊上去跟著講情,胖交警也許把他忘了,理也不理,一門心思地跟眼前一個留平頭的小伙子理論。逛盪磨得頗了,胖交警就很煩,「去去去,該你啥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逛盪見軟磨不行,就想學學那次給踢碎酒瓶子的辦法,寧可挨一腳,能幫王臣放出車就行,王臣對他可是不錯呢。就繞著胖交警轉來轉去,也不說話,有一次還用手碰了胖交警胳膊一下,可胖交警就是不發火,氣急了,就對他吼一聲,「你再妨礙公務我報警了?」王臣趕緊把他拽到一邊,「算了,白跟他驢彈琴,得想個辦法。」可事到臨頭,王臣也沒有辦法,只臉上不停地冒汗,老說。「咋辦,咋辦,可咋整呢?」

留平頭的小伙子可能和聯交警談崩了,一甩手就走,「說告你去!」胖交警一聲冷笑,「隨便!」又去扣別的車了。逛盪就拉上王臣,「走,那個咱們看看他咋告呢?」王臣真是沒有辦法了,竟跟著誑盪,乖乖地走了。

留平頭的小伙子走得很快,氣嘟嘟地不一會兒就進了縣委大樓,走上二樓往左一拐人就不見了。

逛盪和王巨拼命地追趕,好歹上了縣委二樓,挨個門找也找不見那個小伙子。他們正在撒目,忽見一個掛著「人大辦公室」牌子的大門開著,里邊站著六七個人,他們聽一聽,也都像是告狀的,就夾在人群里往前擠。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小伙子,流著分頭,扎著領帶,長得很英俊。顯出辦事也很干練的樣子。他將先來的人一個個打發走,最後接待了王臣和逛盪。王臣簡單地把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小伙子咬了一下嘴唇便說:「」我給你寫個條子,你去找他們的隊長就行。「小伙子寫完車條又鄭重其實地蓋了一個大截子。兩個人非常感激,再三道謝,小伙子擺擺手,他們就匆匆地走了。

他們按照小伙子的指點,穿過兩條街道,來到交警隊大樓,上二樓往古第三個門,鎖著。他們又打聽了幾個人,又從兩條大街走回來。走到一個崗亭。一打聽,隊長剛走,又回交警隊大樓了。他們就像機械人似地又折回來。還真找到隊長了,隊長看了一眼條子,皺皺眉說:「你門就拿這條子去找那位扣車的交警去吧。」

他們又拿著條子,走到停在路邊的28型拖斗車旁。胖交警正和一男一女兩位青年交談。顯然談得很開心。三個人都眉飛色舞,一臉喜氣。王臣他們不敢打擾,就在一邊焦急地等著。過了有二十分鍾左右的光景。那一男一女喜笑顏開地朝胖交警擺擺手,「拜拜!」「拜拜!」胖交警也擺擺手,說明交談結束了。王臣和逛盪就趕緊湊上去,遞上條子。

胖交警衛一眼蓋著大紅戳子的條子,哧地笑了:「王曉鵬就好扯這個,動不動就寫個條子。也不知道目己是干啥吃的,還蓋個戳子。人大,人大多個j巴!拿大乃頭嚇唬小孩子,不好使。明告訴你們,這台車不交出一千元罰款。誰來了也不好使!」

他們倆再次找到人大那位梳分頭的小伙子。小伙子很氣憤,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馬亮太狂了,用人民給他的那點權力,為所欲為,我就不信,人大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看一看表,就說:「上午不行了,下午吧,走,我給你們找個地方吃點飯去。」王巨連忙擺手,「我們請你吧,為我們的事費了這么多心,哪能讓你請客?」「農民進城做點買賣不容易,快走吧,下午到點就辦!」兩個人就隨著年輕人去後院的機關食堂找了一間很干凈的屋子,要了兩個菜,一個湯,年輕人沒有吃就出去了。逛盪想喝點酒,見王臣臉上哭喪喪的樣子,就沒敢作聲。兩個人只稀哩嘩啦地往嘴里吃飯,死氣沉沉,沒滋沒味兒。

下午再來到年輕人的辦公室,電話就打到了一個叫什么局長的辦公室里。兩個人又按照年輕人的指點,左拐右拐地折騰有半個小時,找到了什么局長。

什么局長的屋里很庄重,很典雅,他們倆大氣也不敢出,只簡單地說一說年輕人讓來找他。什么局長就欠一欠身,說你們再找隊長去。兩個人就很猶豫,剛才寫了條子都不好使,你只坐屋里張一張嘴……什么局長有些不耐煩了,「去吧,趕緊去,再一會兒他走了我可管不了了!」兩個人只好硬著頭皮去找隊長。

這次很順利,隊長正在辦公室里看報紙喝茶水,還對他們點點頭,「徐局長來過電話了,可是你們確實違犯了交通規則;再則說了,這個講情也放車,那個講情也放車,我們全年八百萬元的罰款任務誰給完成?那么辦吧,我也跟馬亮說了,你們再去找他說一說,具體問題還得由他直接處理,我們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長了。」

沒有辦法,他們只好豁出老臉又去找胖交警。

胖交警這次變了,也對他們點點頭,還極標准地給王巨敬了個禮,一笑連一顆圓圓的齙牙也露出來了,只是說:「縣人大說話了,局長、隊長都說話了,我怎么也得給個面子。那么的吧,不罰一千,交五百吧。再少,就得我替你們拿了。」

兩個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話說到這個份上,還說啥呢?

王臣再心疼錢,這回也得拿了,可他手里別說五百元,五十塊錢也沒有啊!萬般無奈,他們來到了工地。

於廣福一聽,顯出很不耐煩的樣子,「真是一分錢攥出水來,大處不算小處算,你沒算算交點罰款多少錢。耽誤一天出車多少錢?」他一伸手掏出一張百元票子:「啥時有啥時給,沒有就算了!」又告訴王臣應該怎么交,不應該怎么怎么交,又吩咐逛盪陪王臣快去快回,「眼看天黑打更了,別誤了正事。」

王臣手里捏著於廣福交給他的一百元錢,領著逛盪,心里一直忐忐忑忑的,真是的,能行么,人大、局長、隊長都說話了,少五百元辦不下來,你於廣福一百元錢那么好使?於廣福就這德性,平時沒事兒咋好咋好的,一有事找他就沒好氣了。行啊,試試看吧,反正兜里也沒錢,大不了車還扣著,像人家車毀人亡的還不受么?

當兩個人又走到胖交警附近時,按照於廣福的指點,就在一邊磨磨蹭蹭地等著,待只剩下胖交警一個人時就連咳帶喘地跑上去,「大哥,大哥,開開恩吧,老百姓拉點車腳真不容易,你們也不容易,就是一點小意思,買包煙抽吧,也別嫌少。」王臣說著把那一百元錢塞進胖交警的褲兜里。

胖交警愣了一下,顯出又生氣又無可奈何的祥子。「干什么,干什么。扯這個更不行!」一邊試圖去衣兜里掏錢,一邊警告說:「下次肯定不行了!」

夕陽西下,王臣的28型拖牛車終於突突突地開動了。他要先送逛盪回工地,逛盪馬上該打更上班了。

逛盪搖頭晃腦地坐在車斗里,心里很高興,今天那個夠級別了,王臣那個還開車送咱呢。

也許在於村養成的習慣,即使晚上打更,逛盪早上也要早早地出來。今天更早,出來干啥,聽說菜市場早市熱鬧,他要過來看看熱鬧。

清晨的菜市場,車來人往,大呼小叫,十分熱鬧,真是名不虛傳呀。車都是手推車或三輪車,偶爾停著一輛大解放或四輪子,上邊就裝滿了蔬菜,等待出售。白天寬寬的馬路,現在都擠滿了攤床和人流,走路也要側著身,竟沒一個人去維持秩序,也許這就是小縣城的早市特點呢。

攤床上的人都大眼睛瞪著小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過往的行人,一旦有人站下了或看著他的菜床子走得慢了,就趕緊背評書似地對你說,「買點吧,買點吧,要吃口新鮮菜,就在這買,價錢你可以打聽打聽去,有比我賤的,我一分錢不要……」有的就站下來討價還價,有的繼續慢慢地向前走去。

逛盪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菜市場的。他走著走著,就對一個手里中著發票的年輕大個子發生了興趣。大個子從攤床的邊緣。慢慢地走過去,每到一個攤床跟前,開口就說:

「交錢,交錢!」賣菜的就說:「還沒開張,等一會兒開了張再交吧。」大個子就說。「不行,不行,都像你等著開了張再交。

我們就不用干別的了!「說著」呼啦「一聲撕下一張事書先寫好的發票,舉到賣菜人跟前。賣菜人就臉一紅,不情願地去兜里摸索,最終掏出幾張有些破碎的角票交到大個子手里。大個子又走到一個攤床,停下來再說:」交錢,交錢!「

逛盪覺得這個活兒真是不錯,不用出力喊叫,戴著大蓋兒帽子,穿著一套鑲金邊的制服,拿著個小本子,「呼啦」地一拽,就有人給錢了,要人人都這樣清閑,那個可就來福氣了。

看著看著,他又覺得有些奇怪,大個子拿著個小本子「哧啦」、「哧啦」一也不是個個攤床都「哧啦」的,有的攤床上「哧啦」,有的攤床上就不「哧啦」。而這些不「哧啦」的人,就對大個子點點頭,或齜牙一笑,就算「哧啦」過了,而不「哧啦」這些人,往往五大三粗,一臉橫r,有的臉上還橫一道,豎一道地長著傷疤,站著或走路的架勢都和別人不一樣呢。逛盪就悟出一個道理:體治好的和有力氣的是不用「哧啦」的,那個體格不好的肯定就得「哧啦」的。

走著走著他又覺得不對勁兒了,你看,即前這個賣大蔥和西紅柿的女人,渾身上下一把骨頭,風一呼就能倒,活活像個大煙鬼,大個子走到她跟前眼皮一耷拉「咋樣,王嬸,還行吧?」「還行,也不咋行了。」就往下一個難床上去了。

一會兒又走到一個年輕、漂亮,賣豆角和黃瓜的女人跟前,大個子手里高高地舉著發票,大聲喊著:「小玲,交稅呀,五十元整!」卻不「哧啦」,那女人撲哧一笑:「看你那鬼樣,像個凶神!」大個子一咧嘴就走了。年輕女人照他後背拍了一下,大個子就一閃身,又上前邊「哧啦」去了。

也有不聽邪的,一個中年漢子就是不交,「都交了我就交,有一個不交的我也不交!」大個子氣得滿臉通紅,「誰不交了,你給我說出來?」

「誰不交你心里最明白,還用我說?」

「你交不交?」

「都交我就交,有不交的我就不交?」

「好,你等著!」大個子氣哼哼地扭身就走。

中年人還在賣菜,一副破罐子破摔,願咋的咋的的樣子。

旁邊有人就說:「交吧,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你看人家不交,人家都是啥人?公安局長的姐姐,財政局長的小姨子,王縣長他二舅媽,都是頂星星來的,再不就臉蛋長得好看,p股蛋也扭得溜圓的,你能占上哪一條,也和人家比?」

不一會兒,就來了四五個戴大蓋帽,衣服上鑲金邊的工作人員。邊走邊問,「哪個是不交稅的?」大個子氣哼哼一指,「就這個!」一個臉蛋很白的小個青年走到中年人身邊問:「你叫什么名字,為啥不交稅呢?」那中年人說了剛才一樣的話後,白臉青年就說,「你跟我們走一趟吧。」「我不去,走了沒人看床子呢!」白臉青年對身後的幾個人一呶嘴,「把他領過去!」身後的立即上來架住中年漢子。漢子撕撕巴巴地不想走,但人家畢竟人多力量大,中年漢子到底給架走了,還邊走邊喊:「走就走,看你們能把人吃了,我就不信共產黨沒有說理的地方,別人都交我就……」

大個子沒跟著走,他一抬腿,咣咣兩腳將中年人的攤床踢到一邊去了,嘴上說:「我讓你不交,我讓你不交!」附近的人就過來看熱鬧,也有的去撿踢得四處亂滾的西紅柿和黃瓜。事情很快就平靜下來了,那漢子攤床的位子也很快讓後來賣菜的給占上了。

逛盪心里一抖,真是不知好歹,人家哧不哧啦都心里有數,你想「哧啦」就「哧啦」,不想「哧啦」就不「哧啦」了?

臨回工地時,他又看見了大個子,他忙慌慌地從一個一臉橫向的小販的床子上拎起一個皮兜子,那小販馬上將一把新鮮韭菜塞進大個子的皮兜里。大個子拎著皮兜就匆匆地走出了菜市場。

逛盪嘆口氣,腦子越發糊塗,這地方亂套了,那個再也不來了。

人真是吃慣了嘴,跑慣了腿,干啥事都怕習慣。逛盪進城後,一天天地就走習慣了,晴天,雨天,暑天,雪天。天天如此。

一晃又是隆冬季節,大雪漫天,天寒地凍。人們連屋子都不願出,或呆在家里,或蹲在辦公室里,打麻將,閑聊天,就是不想出屋,非出屋不可的,就像面臨一場戰爭。在屋里認認真真地做好各種准備,穿衣戴帽,圍圍脖子,帶手套,再運一口氣,赴湯蹈火似地沖出屋去,刷地一股寒氣。著你立馬縮著脖子貓著腰,或登登登地飛走,或顛顛地小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無一例外。

逛盪也穿著棉衣、棉褲,裹著那件軍大衣,早已油漬麻花了。他縮著脖子抽著手,有時還扎著一根從工地撿起來的麻繩子,很像一個撿飯底的。他順著大街,這家門口瞅瞅,那家門口瞧瞧,都沒有人,更談不上熱鬧,逛盪就很失望,也許,今天又白挨凍吧。

偏偏走到一個大院門口,他不知道這就是縣政府大院,當時和王臣雖然進過縣委大院,兩家並不挨著,挨著他也記不住了。院子里站了很多人,正在掃雪,他們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逛盪看著看著,就有一個人是很顯眼的,又矮又胖,兩條腿一長一短,走起路來一點一點的總像要倒的樣子,多虧他的肚子又大又圓。一走路像捧著一個大皮球,點不點腳就不咋顯眼了。他拿著一把鐵鍬,並不干活,卻滿院子大呼小叫:「王東你們幾個上這邊來,李海把那幾把掃帚帶這邊來,於科長,讓他們推雪的先盡路中央的推,一會縣長來了小車就沒地方放了……」眾人就在他的大呼小叫一下東干一會兒,西干一會兒,也有站著原地不動的,也有拿著掃帚這掃幾下,那掃幾下,其實並未掃幾下的。也有的小聲嘀咕,「咋咋呼呼,就溜須瞪起眼珠子了!馬主任,不如叫馬p主任,我要像他那樣拍馬p,官當得比他還大。」另一個說:「別不服氣,這年頭都是溜須的比罵人的吃香,官不打送禮的,懂不?」果然,一輛小轎車緩緩地開進了院里,被稱作馬主任的矮胖子馬上顛兒顛地跑過去,打開車門,里邊就走出一個高個子,肚子比他還胖的人來。馬主任馬上哈一下腰,「齊縣長,來得真早!」對方就點一點頭,上樓去了。一會兒又開進一輛轎車,馬主任又顛兒顛地跑上去。

只有一個人來得很晚,三十來歲,瘦高個子。待人們將雪都掃得差不多了,他才走過來,站在人群外邊,東瞅瞅,西看看,一副馬主任似的,偶爾對身邊的人齜齜牙,搭幾句話,照樣站著,有一次也抓過身邊一個女同志的掃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