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2 / 2)

反貪局在行動 未知 6320 字 2021-02-13

徐胖子瞪著眼睛,捏著拳頭,一副要沖進去的樣子。寧長用力拉他一下,兩個人就靜靜地看著。

小胡子又說:「都是扯犢子,走形式。來多少回了,頂啥事了,到時候好酒一供,大禮一上,啥事兒也沒事了。」那兩位或認真地讀牌,或一口接一口地吸煙,都不介入他們的談話。

一鍋下來算賬時,小胡子對絡腮胡子呲呲牙,「差倆豆,下鍋一遭算吧。」絡腮胡子連連搖頭,「不行,一把一利索。」

「下鍋算,下鍋算,哪有那么認真的。」

「少扯j巴蛋,隔把不擲色子,一把一利索!」

「話說干凈點,啥大不了的,值你那個樣兒。」

「少跟我扯那個哩哏扔,隔把不擲色子,少一分錢別腳趾蓋兒。」絡腮胡子由於說得認真,相當數量的唾沫星子就飛到了小胡子瞼上。小胡子不耐煩地拿手擦臉,手指不怎么就碰到了絡腮胡子的胳膊上。絡腮胡子馬上站起來伸手揪住小胡的前胸,「咋的,想照量照量,走,到院子里溜溜!」另外兩位就馬上站起來解勸。四個人又很快坐下去,小胡子在掏出十元錢遞給絡腮胡子後,四個人又重新碼牌開戰。

不一會兒,乒乓的敲擊聲和「八萬」、「六條」的讀牌聲又和諧、有節奏地從「xxx」的辦公室里傳出來。

寧長覺得沒勁,就示意徐胖子走人。他們走出拐角的走廊,剛到門口,迎面走來了個面目白皙的小伙子。寧長用力眨了一下右眼,想起此人就是鄉文教助理,那天隨姚書記下鄉的那一位,同時想起了那張紙條。就問姚書記在哪?小伙子用手朝走廊拐角指一指:「上廣播室那邊看看有沒有。」就匆匆走了。

廣播室在走廊拐角的盡里頭,就顯得很黑很暗,門又是用鐵皮包的,乍一到門口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徐胖子舉起拳頭要敲門,寧長示意從窗玻璃上看看。他伸了幾下脖子,翹了幾下腳,都無濟於事。寧長示意他蹲下去,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蹲下去了。幾乎在蹲下的同時,褲襠又「哧」地響了一下,還沒等伸手去摸,寧長光著腳已踩在他的肩膀上,他只好在褲襠又「哧」地響了一下之後,將寧長架起來。寧長示意他往下落一落,他就委屈地把p股弓起來,讓人看著有點像演雜技的在練一種功夫。廣播室里果然坐著姚書記,他臉色還是白慘慘地沒血色,身邊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杯水,正冒熱氣。一個長得很秀氣但臀部已明顯突出的女青年半嬌半嗔地候在一邊。姚書記呷了兩口茶水,臉上就泛起一片紅潤,他一伸胳膊,冷不防把女青年攬在懷里。女青年就半推半就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姚書記歪起頭照女青年的臉上「叭、叭」連親幾口,女青年就避開攻擊目標,用圓鼓鼓的手指去擦臉蛋兒,同時說一句現在很多女青年都經常說著的一句話:「討厭!」姚書記就勢將右手朝女青年敞得很開的前胸直c下去,兩個人就滾在了一起。可憐辦公桌上剩著的半杯茶水連同杯子在兩個人的混戰中抖了幾抖終於掉下地並一塊同歸於盡了。女青年從姚書記身上離開後,臉上除了長出許多細密的汗球兒就是艷艷的火紅了,又輕輕地打了姚書記一下,同時補上那句座佑銘:「討厭!」姚書記就嘻嘻地笑著坐在了椅子上,顯出領導者的老成與和藹來。

偏巧此時徐胖子那一直精濕的褲襠又「哧」地響了一下,他就用一只手盡力地去後邊摸索,身子同時晃了一下,沒有思想准備的寧長身子突然失去平衡,整個人就從徐胖子肩上掉下來,好在離地面很低,人就沒受損傷,廣播室的門卻給撞開了。

寧、姚兩位領導例行公事的寒暄之後,姚書記就埋怨他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昨天下午鄉里就派車在半路上等到吃晚飯,今天一早一個鄉干部老媽病重用二號車送縣城去了,要不哪能讓他們步行到鄉政府呢。

寧長他們很快換了衣服,安排了住宿。姚書記又問有啥要求,寧長眨了眨右眼,漫不經心地說:「給派個聯絡員吧,有些事情互相銜接也方便些。」姚書記沉吟半晌,「要是明天副書記老米回來最好,下午實在要人只有文教助理小王了。」

「小王就小王,這點事明天也不用打擾米書記。」寧長很高興,聯想到剛才打聽姚書記的去向,他真希望小王來,認為小王很可能是個有觀點的人。

文教助理小王是中專畢業生,在鄉里工作兩年多。據說這青年人有正義感,也鬼精鬼精的,平日姚書記想重用,又拿不准,不用心里又怪癢癢的。總的講,他屬「試用階段」吧。後來聽說姚書記在派他來之前還進行了一番談話,大意是說他很年輕,前程遠大,但要頭腦清醒,要有立場,在大事大非面前要經受住各種考驗和誘惑;鄉黨委讓他做聯絡工作既是對他的信任,也是考驗,希望他能經受住考驗,早日加入黨組織。同時又嚴肅指出:鄉黨委絕不會壓抑一棵好苗子,也絕不會培養一棵壞苗子!

他對聯絡工作很慎重,對鄉里的事情只介紹現象,不評價好壞,但很典型。如財政所,一般鄉都三個人,會計、出納、所長哈的。杏樹鄉財政所卻配置了七個人,除一名所長、五名副所長,剩下一名是助理所長,還是鄉里的後備干部。所以當別人問某所長或某副所長都分工做哪些具體工作時,別的單位總要說我分管企財呀、行財呀什么的,這里的人卻要說,我和某所長還有某副所長或者什么什么的共同分管什么或什么。在上級部門一再強調要精兵簡政,裁減人員的強大壓力下,該所只好將五名副所長裁減為三名。裁下的兩名又變成了所長顧問或跨世紀後備干部,並上報縣里行業主管部門備案,或寫成經驗材料呈報到主管縣長手里,否則所長顧問和跨世紀後備干部就要大鬧一場,揭揭老底雲雲。因為這七名財務人員或應叫所長、副所長或所長顧問……等等,有的是書記夫人,鄉長的兒媳,武裝部長的小姨子,副書記的干兒媳婦,還有縣里某特權局的干閨女等等等等。一句話,哪一個也動不得。這里邊我們不得不替姚書記說句公道話,換了任何一位書記,處在這樣的歷史背景和位置上,對這樣棘手的歷史問題,我們也只能斷定:同樣是無能為力的。

再一個特點是,這里的各科室往往獨立作戰能力很強(我們弄不清小王此話意思的褒貶),凡他們自己定下的規矩,往往書記也無法改變。如林業部門,比如上邊批給一百米木材指標,他們上繳了必要的費用後,當然也要繳給姚書記一定的「費用」(據說姚書記將這些費用都用在了工作上),剩下這一百米木材指標,他們說給誰就給誰,往往姚書記說話也不好使,有時姚書記歪著脖子,蒼白著臉,敲著桌子罵娘,也無濟於事。小王在解釋這些現象時,說姚書記主要是太面善,太重感情了,認了太多不該認的親成。如七站八所的頭頭,基本上是他的拜把子弟兄,而各村支部書記、村長甚至治保主任啥的,有三分之二是他的干兒子……

小王說到這里似乎忘了顧忌,寧長就很高興,趕緊給他的杯里加上水。

柳樹村的黃書記只是干兒子之一(因上一段里他曾扮演主要角色,為尊重起見,我們未提及此事),有的干兒子比他還大四五歲。有人就開玩笑逗姚書記:凡是兒子,不管「干的」、「稀的」,總不能比爹歲數還大,那叫什么兒子,還不如倒過來叫了。姚書記就說自己的道理:常理講應該說爹比兒子大,可現在姑爺比老丈人年齡大的還少么?既然姑爺可以比老丈人大,我這些干兒子就不許比干爹大么?弄得對方無言以對。

這種事情的結果當然好處很多,不然誰認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親戚干嘛,咋沒有認要飯的為干兒子或拜把子兄弟呢?是親三分像的古訓在現今的許多單位和領域不仍然十分有效么?但其副作用也不可小看,個中苦辣酸甜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

正因為這諸種關系,各科室的人下去辦公時膽子就特別大。如xxx所下去收費,一眼看中了某小賣店主的一台收錄機(是兒子出國考察給老人家帶回來的),就開始細細地找小賣店的毛病,就是這也不合乎,那也不合乎,最後連店主老頭子也不合乎了(說不定身體所患病疾將危及顧客呢)。如果收錄機值一千元,他們就下個一千五百或兩干元的罰款通知單。為使收錄機的所有權盡快轉移,他們就很快把同樣是拜把子兄弟的派出所楊所長等人叫到現場。這些人照樣拎著手銬,佩著電g,屋里屋外來回走動,手槍掏出來不停地擦拭,子彈擺弄得像炒豆子。有的還給老頭提示說,某派出所在執行公務時不慎手槍走火,打死了被罰店主的兒子還記了個三等功。還有的說縣局一個不知是姓尤姓仇還是姓侯的干警,夜間開玩笑隨便堵了一輛夏利出租車,硬說車上的人在酒店喝酒時有嫖娼行為。恰逢幾位客人又不是本縣人,該干警將帽子從頭上摘下來,啪地摔在辦公桌上:「老子干了二十多年干警,從科長干到干警,我還怕啥?別說你們這幾頭爛蒜,石頭從我這辦公室里搬出去都得擠出三兩油來!」說著就把其中一位年齡最大,身體最差的老頭子弄到小屋里一頓電g加電炮……在外邊的兩位聽到里邊失去人聲的慘叫和死不招供的聲音(因三個人除了喝酒,實在無供可招),大受感動,便單方面同意交了兩千元不要收據的罰款才算放人。據說該科近幾年還沒有抓住人讓空手溜走的先例,該干警年終還被局里評為「人民群眾的守護神」。店主聽了這些活生生的事實,又見自己這一千來元的收錄機(只聽了三四個月)一下子就換了個兩千元的罰款通知單,也算便宜,他更不想讓派出所同志在這時榮立三等功,就痛痛快快地交出了自己那心愛的收錄機,又點頭哈腰地送出大門,生怕xxx所的同志反悔改要現金就更麻煩了。

據說該派出所本身也有自己的絕活,前年寒冬的一個晚上,他們偶爾抓住一個偷牛的犯罪嫌疑人。弄到所里一陣強有力的拳打腳踢之後,該嫌疑人仍不招供。在干警打累又打餓了的情況下,就將該嫌疑人銬在暖氣片上(因為天冷,這就成了一種具有關懷性的懲戒)。可訊供的干警在很累的情況下去吃飯的同時又多喝了幾盅白酒,醒酒後已是凌晨七點半鍾,起來撒n時想起暖氣片上的犯罪嫌疑人,考慮到自己的訊供任務尚未完成,就趕緊從家里往所里神跑。可該嫌疑人因不習慣這種關懷性的懲戒竟死了,眼睛還定定地向上瞅著,誰也弄不明白啥意思。他們就從關懷遺體的角度又將犯罪嫌疑人重新進行安置、擺放。當這一切都確認無可挑剔後,馬上向縣局報告。至縣局的職業人員在認真勘察現場後,仍難斷定是自殺還是他殺。最後只能做了個模棱兩可的鑒定:畏罪自殺的可能性大,不排除他殺。

但從打擊刑事犯罪,穩定社會治安的角度看,仍有其積極意義。於是該所從「憐愛、同情的角度上」交給犯罪嫌疑人親屬五千元人民幣作為「兩清」的條件,繼續上報該鄉打擊刑事犯罪有力,社會治安狀況良好雲雲。使該所在次年仲夏就榮立了集體三等功。

寧長不時地點頭和揉鼻子,覺得雖說得散些,但有頭腦,有觀點,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就問:「你們鄉長呢,咋一直沒見一把手鄉長露面?」小王猶豫了一下,剛說「馬鄉長和姚書記……」在中學教書的妻子下班找他來了。寧長就不好再問,也不是一兩句能說得清楚的,就說明天再嘮吧。

晚上寧長和徐胖子根據初步掌握的情況,認為鄉辦企業問題最多,在幾個所謂半死不活的企業中,鄉酒廠問題最大,反映最強烈,認為這時最容易找到突破口,就決定明天讓小王領他們去酒廠看看。

因白天工作順利,徐胖子夜里還做了一個好夢。他和一個縣長的千金喜結良緣,盛大的場面讓他難以置信,縣長千金的嬌容讓他醒來還好一陣發傻。那個頭,那身段,那皮膚,那臉型……想著想著就不由得咂了咂嘴。寧長趴在床頭正寫東西,回頭看他一眼,徐胖子就滿臉脹紅起來,還以為秘密給人看穿了,夢盡管是一種欺騙,他仍很興奮。可生活中人們對胖子為啥恁多偏見,什么肥豬、狗熊、笨牛……難道都像猴子才好看?聽說非洲有一個民族非常崇尚胖子,在那里人們為了胖而絞盡腦汁,越胖越受到人們的尊敬,越受到異性的追求。他真向往那里的民族了。

夜里的好夢一直鼓舞著他的情緒,使兩個未婚青年的房間一大早就傳出了哼嘰嘰的歌唱聲(盡管這歌聲有點像牙痛或賴狗鬧門),寧長下地後還照徐胖子的p股拍了兩下,他希望下屬情緒越高越好。徐胖子就美得什么似的,洗完臉不等擦毛巾便在地上扭了起來,使本來就窄小的寢室顯得更加窄小,有兩次撞得床鋪咚咚作響。徐胖子在單位是有名的舞迷,碩大的p股一點也不影響他的愛好。寧長就笑:「別要狗砣子了,等查完案子,我陪你在縣城最好的舞廳跳幾天。」徐胖子一把抱住科長,兩個人都很激動;這真是個神聖的使命呀!

吃早飯時,姚書記也來了。他抱歉地說:「昨晚小王愛人妊娠反應很重,一早就領愛人去縣醫院了,怕一時好不了。」寧長一愣,他沒結婚,不懂這妊娠反應到底有多厲害,可昨晚還好好的……就一邊吃飯,一邊提出找一個熟悉酒廠情況的人陪他們走一走。姚書記歪了歪頭,滿口答應了。

第二十一章在「新」、「高」、「深」上下功夫

幾句順口溜,惹得全局上下口誅筆伐。局長干脆指著他的鼻子叫板:「你說大官貪、小官拿,我們局哪個大官貪了?哪個小官拿了?拿什么,誰拿啦?

你年輕輕地想吃里扒外,吃王莽飯給劉秀干活,你要負政治責任!就全國來講,各部門幾乎讓你們這幫瞎寫亂編的人給罵遍了,只剩反貪系統這一片凈土,你還瞅著難受……「

寧長他們和文教助理小王合作得很好,第二天小王突然不見了。寧長只好讓姚書記給派一個熟悉酒廠情況的人給他們當聯絡員。

飯後他們再回到招待所,就有一個女同志輕輕地走進來。高挑個頭,體形削瘦,面色雖顯憂郁,卻不失為清秀、耐看,給人一種愛憐的樣子。寧長先是一愣,越發覺得面熟,女同志就嘴角抽動兩下。

「高禹!」寧長感到突然,猛然想起來。這不是他的高中同學么,「你怎么來這里了?」高禹就掉下淚來。他們讀書時是很要好的同學(這並不能貶寧長讀書時就有戀愛行為),畢業後各自先後參加了工作,逐漸都把婚事提到了日程,可高禹二老堅決反對此事,認為好好的姑娘找一個殘疾人做丈夫實在不體面,高禹又是孝順女兒,雙方的姻緣和其他往來便從此割斷。高禹婚後第二年剛生女兒不久,男人就外出經商離她而去,單位又停產,長年放假。高禹只好攜女兒回到杏樹鄉娘家住下了,後經人介紹到酒廠廠辦工作至今。

「看來你是公務在身呢?」寧長冷笑一下,就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滿腸滿肚的陳情舊意只好隱在心底。

高禹勉強笑笑:「我也是公事公辦,但昧良心事我決不會做。」雙方的氣氛又漸漸融洽起來,徐胖子還格外偷偷多看她幾眼。

六年前的一個仲夏的黃昏,當太陽將最後一縷余輝從杏樹鄉遠處的山巒上別別扭扭地消失的時候,山坡上還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他一直盯著杏樹鄉這個小山村發愣,嘴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煙,眉頭苦苦地鎖著,滿頭的光亮和衣服上不同尋常的顏色,標志著他曾有過不同尋常的經歷。最終,當村里歇息得最晚的一條狗都已困頓得合上眼睛時,他才慢吞吞地走進村西大柳樹後邊的一處兩間草屋的院落。

第二天一早,草屋里就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