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聽事(2 / 2)

謀斷九州 冰臨神下 1808 字 2021-02-13

「想不明白就多來聽幾天,難道每來一個人,都要我重新解釋一番不成?」大將軍不客氣地打斷,目光繼續轉動,突然又回到十七兒身上,「你年紀不小了,怎么今天才來聽事?」

樓家兒孫到十二三歲就有資格來選將廳聽事,樓礎明顯年紀偏大。

樓礎也不明白原因,他一直以為自己永遠沒機會進入這個地方。

大將軍的另一個兒子上前小聲道:「樓礎是吳國公主的……」

樓溫長長地哦了一聲,終於想起這個兒子的來歷,「對,是我叫你來的。走上前來,讓我仔細看看。」

樓礎來到父親面前,再次躬身行禮。

「抬頭。」樓溫仔細打量,命仆人秉燭照亮十七兒的面容,觀看多時,終於挺身大笑,「是我的兒子,一點沒錯,容貌跟我年輕時一樣英俊,就是身子骨太過瘦弱,更像你親娘。你平時學文還是學武?」

「兒目前在誘學館讀書。」

「你是禁錮之身……沒關系,朝廷總有開恩的時候,就算朝廷不讓你當官,跟隨為父也一樣能享受榮華富貴。」大將軍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以後你多來聽聽,跟你這些兄弟、侄兒多來往、多學習,他們雖然是一群笨蛋,終歸比你經歷多些。對了,你什么時候開始說話的?」樓溫順帶想起這個兒子曾經的怪癖。

「兒幼時無知,讀了幾年書總算明白過來,十三歲開口。以孩兒之愚,不知要向眾兄侄學習多久才能開竅。」

「哈哈,『開口亂世之梟雄,閉口治世之賢良』,原來你開口幾年了,天下可沒亂,小亂有些,不足為懼,大亂沒有,天成朝千秋萬世,至少咱們這些人無需擔憂。改天我要將劉相士揪過來,跟他算這筆賬。」

樓溫起身去前廳參宴,只帶少數兒孫,其他人散去。

樓礎回自己的住處,路上跟他打招呼的人不少,從而認識幾名自家兄弟與侄兒。

樓礎幾年前搬出大將軍府,住在後巷的一所小宅子里,左右鄰居全是樓家親戚,彼此間沒什么來往。

家里極少開火,一名老仆每日前往大將軍府領取飯菜,倒是省心省力,就是沒什么選擇。

樓礎吃過飯,沒有睡意,摘下牆上的刀,抽刀出鞘,仔細擦拭一番,然後提刀來到小院里,對月揮舞,汗流浹背方才罷手,洗漱之後上床休息,躺在黑暗中輾轉反側,心想這個生日過得竟然不錯:最好的朋友邀請他刺駕,許久不見的父親允許他進廳聽事。

又想一會,樓礎無聲地嘆息一聲,仔細想來,這兩件事都算不上真正的改變,刺駕無異於笑話,父親今天能想起他,明天照樣會忘記他,況且大將軍年事已高,一旦過世,他還是繞不開「禁錮」這道關。

果不其然,接下來幾天,馬維沒再找他,學堂上遇見無非點頭致意而已,大將軍政務繁忙,晝夜不歸,兒孫們都沒有聽事的機會。

明天就是中秋佳節,馬維又一次邀請樓礎去自家喝酒。

馬維的高祖乃是梁國皇帝,他還沒出生就已國破,全家被迫遷至東都洛陽,在他一歲還不懂事的時候,父親參與作亂,為此丟掉性命,年幼的馬維逃過一劫,此身卻遭禁錮。

馬宅不小,只是有些荒涼,仆役稀少,酒菜也不豐盛,樓礎習以為常,覺得比自家好多了。

幾杯酒下肚,兩人又如往常一樣談起時事。

「西邊秦州擾亂未平,北邊並州又生盜賊,天下只怕真要大亂,礎弟以為如何?」馬維比樓礎年長七歲,兩人以兄弟相稱。

在好友面前,樓礎顯出自己張狂的一邊,右手舉杯痛飲,左手指點江山,「遠遠不夠,西、北兩方不過是些小亂。」

馬維笑道:「礎弟長在大將軍府里,消息可不靈通啊。征西將軍去年三月帶軍進入秦州,一年多了,捷報頻傳,好幾人因此封侯,可盜賊就是掃盪不盡。要么是征西將軍虛報軍功,要么是秦州賊情比預料得更加嚴重。至於並州,嘿,沈牧守是你們樓家的老朋友,可是受皇帝猜疑已久,這回突然傳信說有人造反,怕是另有隱情。」

樓礎搖頭,「不然,秦、並兩州無論形勢如何,都不影響天下大局,冀州之戰才是關鍵。」

「與北方賀容部的戰爭?礎弟沒聽說嗎?朝廷已經決定撤兵休戰,想要再戰,至少要等個兩三年。」

樓礎還是搖頭,「朝廷有意休戰,皇帝未必有意,依我淺見,當今天子不會輕言放棄。」

「當今天子……」馬維喃喃道,不由自主地向左右看了看,見無外人,才敢繼續道:「天下若是大亂,必然亂在皇帝身上,登基十多年年來,也就頭兩年裝模做樣,然後原形畢露——礎弟有想過愚兄的提議嗎?」

樓礎放下酒杯,「你不是開玩笑?」

「這樣的玩笑開得嗎?」

「嘿,就憑你我兩人?」

「有些事情看上去很難,其實容易,仗劍行刺這種事,周黑犬用來報復普通百姓就是愚蠢,咱們施於皇帝身上卻不失為奇計一樁。」

「誰仗劍?誰刺殺?」

「哈哈,我就知道礎弟絕非池中之物,朝廷禁錮五國之士,殺戮不止,不知何時就輪到你我,有心之人誰不憤慨?況且天成初創,根基未穩,偏又趕上昏君在位,天象已有垂示,這正是你我一飛沖天的時候啊。」

樓礎看看桌上的殘羹剩炙,想想自己與馬維的狀況,問道:「咱們能做什么?」

「愚兄自有妙計,只差礎弟相助。」

樓礎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