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4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94 字 2021-02-15

那老漢與唐婆婆住的雖然不遠,彼此卻不認得,等他掌燈走到三個歹人面前一看,認出這三人是本城有名的潑皮無賴,不禁暗暗叫苦,只怕惹禍上身,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多話,只得遠遠地避了開去,讓夏潯反客為主,暫時利用了堂屋。

夏潯向唐婆婆仔細詢問了一番,原來這唐婆婆並非本地人氏,而是淮西人氏,是此次北遷的百姓,她家剛剛落戶蒲台縣不過個把月。唐婆婆有一子一媳,一家三口。兒子叫唐姚舉,讀過幾天私塾,卻沒讀出什么成就,現如今是磨刀補鍋的一個匠人,故蒙巡檢司批准,可在本縣各鄉鎮村寨中走街竄巷做些小本生意,這兩天正好不在家。

唐婆婆則是以接生為業,媳婦嫁過來後,也跟她學到了這門手藝,兩人今晚是因為有人冒雨登門,請為主人侍妾接生,因見那戶人家排場甚大,不像為非作歹的人,再加上這是在城里頭,兩人沒有多想,很放心地跟著出了門,誰知竟遇上了這么一檔子事兒。

夏潯剛剛問到這兒,彭梓祺已閃身出現在門口,一路急奔,衣衫盡濕,兩頰泛起緋紅,仿若兩朵桃花。夏潯以目示意,彭梓祺微微搖頭,唐婆婆問清沒有找到兒媳,不禁放聲大哭,夏潯卻是默然不語。

他早估計彭梓祺是不大可能找到那婦人下落的,此刻正下著雨,那歹人縱是謀色,也不可能把那婦人拐進巷子就迫不及待地「就地正法」,再者看他們為了誑騙一個婦人竟然用了這許多手段,顯然也不是個普通的滛賊,否則只須破門而入何必這么麻煩。

彭梓祺怒沖沖地道:「這蒲台縣是怎么治理的,在城中居然會發生強擄民女的事情。」轉眼看到那三個昏迷不醒的男子,彭梓祺又問道:「可盤問過他們了」

夏潯搖頭道:「還沒有,我剛向老人家問清經過。」

彭梓祺取了水來,潑醒三個混混,大馬金刀往上頭一坐,扮起了升堂問案的大老爺,一番詢問之下,三人也不說自己身份,只是冷笑以待,若想動刑,他們便道:「你敢私動大刑,進了官府,老子先告你一狀。」

彭梓祺怒不可遏,可她有家有業的,又不是江湖亡命,還真不敢把這三個混混兒怎么樣,夏潯冷眼旁觀,總覺得這三人似有所恃,心中不由一動,說道:「算了,你扶老太太回房歇息一下,明天一早,咱們把他們送官究辦」

那混混頭兒陰陰笑道:「過路人,強龍不壓地頭蛇,識相的話你們還是早早放我們離去,老子開恩放你們一馬,若是不然恐怕你們是離不開我蒲台縣了」

夏潯眉頭一挑,冷笑道:「哦本少爺有身份有地位,行走天下,那是朝廷特許之權,但凡我大明疆域,就沒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小小一座蒲台縣,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恐怕你們還沒有留住我的本事」

這句話彭梓祺聽得甚合胃口,脫口贊道:「好,姓楊的,你總算說了一句人話,你放心,水里火里,上天入地,我都陪著你,生死與共」

夏潯微笑道:「若是生同衾,死同岤,那就更感人了。」

彭梓祺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心中卻道:「這個大混蛋,莫非識破我的女兒身了。」

第036章 私奔

唐家娘子被擄進小巷,原來巷中早有人等候,兩三個大漢迅速蒙住了她的口鼻,抬起她快步如飛地遁去。唐家娘子只覺左轉右轉,頭都快要被轉悠了,然後雨聲漸稀,似乎進了一個院落,又過片刻,只聽「吱軋軋」一陣響,似乎又沿著台階向下走去。

隨即蒙面的黑巾被揭開,唐家娘子發現自己已置身在一個很靜謐的所在,完全聽不到雷聲雨聲,面前是一條通道,左右是對門兒的一幢幢房間,房間都沒有門,只掛著簾子,這種格局緊湊的房舍非常少見,顯得有些古怪。

她被兩個大漢架著往前走,匆忙間發現有些房間的簾子掀著,里邊錦幄綉帳,布置得十分華麗,每間房中總有一個身著難以蔽體的薄紗春衫胴體妙相畢露的美貌女子,或坐或站,正呆呆地看著自己,她們的膚色都有些蒼白,面上了無生氣,仿佛幽幽的鬼魂,看得唐小娘子更增恐懼:「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她被架進一間空置的房間丟在床上,唐小娘子雙手反綁,很費勁地拱起腰肢,渾圓的臀部翹起,還未等完全轉過身來,就覺一支大手在自己臀上使勁地擰了一把,唐家娘子大吃一驚,趕緊側身滾開,定睛一看,只見一個身穿紫銅紋員外袍的男人正笑吟吟地站在那兒,這人五旬上下,身材魁梧,五官相貌端正威嚴,頜下三綹微須,顯得頗有氣度。

唐家娘子驚恐地睜大一雙嫵媚的杏眼,困惑地看著他,那人微微一笑,俯身拿出了塞在她口中的那團布,唐家娘子立即驚恐地叫道:「你是什么人,為何擒我到此」

「嘿嘿,唐小娘子,你說老夫擒你來,還能做些什么呢」

那位員外笑得很邪氣,頓時破壞了他的氣度:「嘖嘖嘖,瞧瞧這妖嬈的身段兒,瞧瞧這迷人的模樣兒,老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良家女子,那種風情氣質,風月場中的女子是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嘿嘿,唐小娘子,你不要怕,你那男人不過是個臭破爛匠人,怎么配養著你這么一朵嬌美的鮮花兒呢,從此以後你就隨了老爺我,老爺叫你吃香的喝辣的,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員外滛笑著便向她撲過來,「你滾開」唐小娘子氣紅了臉,抬腿去踢,卻被那員外一把捉在手中,手掌貼著她的大腿滛邪地滑向腴潤動人的大腿,色眯眯地道:「好有力的一雙大腿,纏在爺腰間抵死纏綿時,一定銷魂的很,小娘子,你就不要白費氣力了,被老爺我弄回來的女人,哪一個當初不是尋死妥活的,現在還不個個任由老爺擺布」

說著一個餓狗撲食,壓到唐小娘子身上,就去撕扯她的衣衫,唐小娘子縱然雙手沒有被綁,也不是他對手,片刻功夫,衣衫被撕得稀爛,衣衫一去,唐小娘子哪敢再挺身掙扎,只能白羊兒一般蜷縮在床上,盡量遮掩自己的要害,可那晶瑩的酥胸,腴潤的玉股,粉彎玉股,半遮半露,更加誘人。

員外看直了眼,連忙揮一揮手,一旁幾個看得口誕直流的護院家丁立即退了出去,給他放下了門簾,員外滛笑道:「小娘子,陪老爺我快活一番吧。」

站在簾外的幾個護院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都露出只可意會的猥褻笑容,可笑容還未斂去,就聽里邊那員外「呸」了一聲,連聲道:「晦氣,真他娘的晦氣」緊接著門簾一掀,那員外滿臉懊惱地走了出來。

幾個護院連忙斂了笑容,躬身道:「老爺。」

員外悻悻地道:「娘的,偏偏這時來了紅,真他娘的晦氣,叫個丫環來,給她穿戴整齊,侍候飲食,等她月事盡了,老爺我再好好受用一番。」

「是是是」幾個護院連忙答應,員外欲火已生,又不得發泄,扭頭看見另一幢房中坐著一個穿著寢裝的妙齡女子,水紅色綉鴛鴦的胸圍子,緊裹著那聳挺飽滿的酥胸,讓人想入非非,不由滛笑一聲,興沖沖地闖了進去

天亮了,夏潯和彭梓祺把三個混混拖上騾車,攙著唐婆婆趕往縣衙,一路上許多百姓看了蹊蹺,不免有些好事者跟上來,到了縣衙門口時已聚集了數十人,縣衙門口的衙役見此情況連忙橫了水火棍來攔,夏潯放開唐婆婆,舉步上前,拿起鼓槌「咚咚咚」地敲起了鳴冤鼓。

片刻功夫,三班衙役紛紛上堂,蒲台縣正堂單生龍單老爺腳步匆匆地從後堂鑽出來,威風凜凜地往「碧海紅日圖」下一站,抓過驚堂木,狠狠一拍,大喝道:「何人擊鼓鳴冤,速速帶上堂來」

一行人等被帶上公堂,夏潯是秀才功名,無須下跪的,他表明了身份一旁站過,唐婆婆哭天抹淚地道:「大老爺要替民婦申冤吶,我那媳婦兒姓黃名吟荷,洪武二十六年嫁入我家」

唐婆婆雖不識字,口才卻極了得,片刻功夫便把一樁案子說的清清楚楚,單大人臉色一沉,立即喝問三個潑皮:「爾等三人,各自報上名姓身份,說明犯案經過,如何擄走唐家婦人黃氏,否則,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冤枉啊老爺」

三個潑皮異口同聲地喊冤,他們自報了名姓,分別叫徐亮陳成廖良才。領頭的那個就是寥良才,寥良才叫苦連天地道:「昨兒晚上,有人找到我們哥三兒,答應付一筆錢,叫我們幫忙去接個人,我們哥三兒苦哈哈的,只要有錢賺,哪管他是什么人吶,接個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們就答應了」

三人你一語我一句,說出一套與唐婆婆完全不同的說辭來,按他們說法,他們並不認識雇佣他們的人,他們只是拿錢辦事,騾車也是那人以他們的名義從本縣騾馬行里租借來的。本來按照那人吩咐,是要把人送往西城去為主人妾室接生的,誰料剛剛拐上大街,那人和少婦便不見了人影,唐婆婆見了驚叫起來,他們哥三也不知緣由,正莫名其妙的當口兒,就被跑出來幫忙的彭梓祺給打暈了。

「喔」單大人手撫胡須沉吟道:「那人你們並不識得」

彭梓祺聽了忍不住說道:「大人,草民所知並非」

單大人啪地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本官尚未問話,豈容你胡亂插嘴。再敢亂了規矩,就掌你的嘴」

彭梓祺大怒,肩頭一聳就要起身,夏潯伸手一按,輕輕壓住了她的肩頭。

單大人又轉向那混混頭兒問道:「爾等將那人形貌前後情形仔細說來。」

寥良才道:「回大老爺,那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生得一表人才,穿著打扮,像是個有錢的主兒,小的們在本縣從沒見過這人面孔,聽他說話,那語氣有些怪,也不像是本地口音。」

徐亮插嘴道:「對對對,和這位唐婆婆的口音倒是有些相像。」

陳成道:「可也怪了,在唐婆婆家叫門的時候,他說的卻是地道的本地口音。」

單大人沉吟半晌,說道:「擄人未免不合情理。你唐家只有一老一少兩個婦人,那人若要擄人,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只須闖進門去,制住你這老嫗,你那媳婦兒還不乖乖任他擺布再說你那媳婦兒本來跟在車後,怎會無聲無息地便不見了

依本官看來,那人既與唐婆子口音相似,當是淮西人氏。如果本官揣測無誤,擄奪民女未必是真,十有八九是你家媳婦不守婦道,在淮西時便與那人勾搭成j,如今你家遷來蒲台,那人戀j情熱,追尋而來,與你媳婦合謀,施計調開了你,與那人私奔去了。」

三個潑皮異口同聲地道:「大人英明」

唐婆婆叫屈道:「大老爺,不是這樣的,我家媳婦端庄本份,怎么會做出這般不守婦道的事來再說,昨晚那人老婆子從未見過,說話的口音也不是淮西口音吶。」

單大人道:「這人既能獨自一人追到蒲台來,想必是個走南闖北的行商赤腳郎中一類的人物,這人懂些各地方言有甚稀奇,為掩你耳目,誑你出門,自然要做些矯飾。」

夏潯聽到這里,心頭暗暗生起一股寒意:「如果本地縣太爺和那掌握著本地蛇鼠的惡霸同流合污,我一個外鄉人會怎么樣難怪那三個潑皮如此篤定,昨夜竟然出言威脅,若再多管此事,恐怕我要無聲無息地喪命於此了。」一直以來,夏潯為了做好楊文軒,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下去,潛在意識中就是把所有人都當成對他有威脅的人物,心中一萌此念,立即起了明哲保身的念頭。

彭梓祺卻氣憤難平,插嘴道:「大人如此斷案,小民不服,這三人說只是受人雇佣,並不知其中詳情,可昨夜小民攔住他們去路時,這三人曾經與我動手,若說他們不是那惡人同黨,豈非不合情理」

寥良才嚷道:「這位小哥兒,黑燈瞎火的,你突然冒出來,手里還提了一把刀,我們哪曉得你是什么人物還道是個劫道兒的,能不反抗么」

單大人捋須道:「唔,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

唐婆婆大叫:「大人,他們與那歹人分明是同伙,在車上,老婆子看見媳婦兒被人擄走時,曾大聲驚呼救命,他們不但不聽,還捂住老婆子口鼻,驅車疾行」

廖良才叫道:「唐婆婆,你莫要為了追回媳婦兒就謊報案情啊,我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本份人家,只為賺點辛苦錢,無端被你媳婦那j夫利用而已,婆婆可不要坑了我們。我們一聽你喊,就驚得不知所措,自始至終,何曾動手」

唐婆婆大哭喊冤,單縣令又問彭梓祺:「彭壯士,你趕去巷中,可曾見過唐婆子的媳婦兒,地上可曾遺留什么痕跡」

彭梓祺道:「草民趕去時,巷中空空不見人影兒,天色昏暗,又下著雨,並未發現什么痕跡。」

單縣令又問:「那條巷子多長」

彭梓祺略一估量,說道:「百十步總是有的。」

單縣令道:「這就是了,雨夜泥地,巷長數百尺,如果那婦人不是與之早有苟合,互相串通,那歹人怎能這么快將她擄走」

彭梓祺急道:「大人」

單縣令一擺手,睿智英明地道:「此案疑點重重,唐婆子所告者乃強擄民女,從寥良才三人所供來看,倒是與人私奔,真相未曾查明之前,本官也不好妄作決斷,這樣吧,寥良才徐亮陳成三人不管是受人利用,幫閑惹禍,還是與j人同謀,擄奪民女,案情未查明之前,暫時收押,不容走動。」

三人一聽,連連叩頭喊冤,站堂班頭一揮手,立即沖上一幫衙役,把他們押下去。單縣令又對唐婆婆和顏悅色地道:「唐婆子,你也不要著急,此案案情未明,本官不能聽你一面之言,貿然定個強擄民女,本官會吩咐巡檢衙差,鄉官里正們四處查訪,尋找你家媳婦下落,你也可以求助於鄉鄰親友,一俟確定是強擄民女,本官才好稟報州府,畫影圖形,遍張文榜,通緝天下。來啊,退堂。」

「這個狗官,竟然如此糊塗辦案。」

將哭天抹淚的唐婆婆送回家去,好言安撫一番之後,二人離開唐家,彭梓祺立即憤憤然地道。

「糊塗么」夏潯淡淡地道:「這位縣太爺似乎並沒有做錯啊,三個無賴已經收監了,唐婆婆說媳婦是被人擄走的,縣太爺也吩咐三班六房的衙役和鄉官里正們尋找了,還要怎么樣呢」

「那幾個潑皮無賴明明與那擄人行j的歹徒是一伙,他若用上大刑,怕他不招」

「用刑就不怕屈打成招」

「哼難說這狗官與賊人不是狼狽為j。」

夏潯道:「也許是,也許只是那縣官做事慎重,站在你的角度,當然恨不得打那幾個無賴一頓,叫他們乖乖吐實,可是主審官不應該感情用事,不管你說的多么可憐,他應該只看證據。何況,治內若出現一樁私奔案,不過是有傷風化的小事情,如果出了擄人案子,那就是大事了,為他自己頭上烏紗考慮,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人之常情,不可驟下結論。」

彭梓祺勃然道:「昨晚經過,你親眼目睹,難道你不知道那分明就是強擄民女」

夏潯沉默片刻,輕輕說道:「此事已經經官,不是我們兩個小民可以左右的,離開這兒吧,馬上走」

「我不走」彭梓祺目欲噴火:「你若貪生怕死,你走,那唐婆婆好生可憐,我既然看到了,就一定要幫她」

「你倒是個熱心腸。」夏潯淡淡地道:「這天下有許多不平事,我們管不過來。這天下的不平事,以前有,現在有,以後還會有,我們拼上了性命,能幫幾人呢你不走,我走」

彭梓祺冷笑:「我不是讀聖賢書理天下事的讀書人,沒有你那么聰明的腦筋。我也不知道過去未來,不知道天下事,我只知道,這件事就發生在我眼前,我只知道,如果我肯去管,就有希望救回這個可憐的女人天下事我管不了,力所能及,管得了的事也不去做,那就枉稱為人」

夏潯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在他印象中一向只有冷漠和霸道的姑娘,沉聲道:「那人敢強擄民女,勢力一定不小,官府如此辦案,十有八九與之勾結,官匪兩方面,明里暗里凶險處處,一著不慎,不但救不得人,自己也要陷於萬劫不復之地,你真的願意幫助他們」

「我願意」

夏潯點點頭,向她走過來:「走吧。」

「哪里去」

「看看唐家娘子被擄走的地方,想個擒賊的法子出來。」

彭梓祺有些意外,有些驚喜,遲疑道:「你你不怕其中凶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