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0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7 字 2021-02-15

彭梓祺的臉色更加嚴肅了:「你有沒有感覺一覺醒來很累」

「啊唔」

「我從你的臉色上看得出來,你非常疲倦。我一覺醒來,也覺得非常疲倦,嗯腰還有點酸。」

夏潯松了口氣,趕緊道:「啊,是啊,是啊,我也我也覺得很累。」

彭梓祺神色一緊,急忙又問:「那你有沒有做夢」

「啊」

彭梓祺臉蛋一紅,趕緊擺手道:「算了算了,當我沒問。」

夏潯一臉茫然地苦笑道:「彭姑娘,你到底想說什么啊」

彭梓祺直起腰來,開始在房中踱步,一邊踱步,一邊說道:「有問題,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夏潯被她弄得忐忑不安,連忙問道:「有什么問題」

彭梓祺停下腳步,很認真地道:「咱們喝的酒有問題」

夏潯心中嗵地一跳,臉色已經有些變了,他勉強笑道:「酒酒的味道很好啊,能有什么問題」

彭梓祺盯著他的眼睛,忽然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我懷疑咱們喝的是假酒」

「啊假酒」

「對,假酒」

彭梓祺沉著地分析道:「我平時喝了酒,絕不會睡得這么死,更不會醒後這般疲倦,可我昨夜居然睡得死死的,到現在還周身乏力,非常困倦,還有你,平時比我起的還早,今天竟然一覺睡到現在,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這個嗯,的確有問題。」

「這就對了」

彭梓祺「啪」地打了個響指,做出了分析結論:「本來,我疑心這里開的是一家黑店,可我已經仔細檢查過,我們沒有任何損失,那么就只剩下一個解釋了,這店不是黑店,這店主卻是j商,他們賣的是假酒」

夏潯訥訥地道:「這個彭公子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辦」

彭梓祺抱著肩膀,捏著下巴沉吟起來:「我還沒有想好,你說咱們是把掌櫃的叫來臭罵一頓,然後叫他免了咱們的店錢和飯錢呢還是干脆拆了他這家店」

夏潯嚇了一跳,趕緊道:「依我看,還是算了吧。」

「怎么」

「好歹我也是青州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啊,俗話說幫親不幫理,反正咱們也沒啥損失,要是在這里大吵大鬧的話,這鎮上的人還能傳咱們的好話嗎有損名聲的。」

彭梓祺搖頭嘆道:「死要面子活受罪,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夏潯干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彭梓祺白了他一眼道:「你算什么江湖人吶,口口聲聲講什么江湖。你還不起來么」

夏潯看看天色,說道:「都快晌午了,咱們就別頂著日頭走了,干脆歇個晌兒,下午回城。」

彭梓祺頷首道:「也好,我也覺得有些乏,那我回去再歇一會兒。」

「好」

彭梓祺走到門口,遲疑了一下,又扭頭問道:「你昨晚真的沒做夢吧」

「嗯我為什么要做夢」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

彭梓祺趕緊溜出門去,閃到廊下又羞又惱地頓了頓腳:「傻丫頭,你做夢,人家就也得跟著你做夢做夢就能和你做一樣的夢還一直問一直問的,真是沒羞沒臊」

彭梓祺自怨自艾地說著,院子里一個恰好經過的店小二,見這位客官一身男裝,卻是一副十足的女兒嬌態,不禁看直了眼,彭梓祺一眼瞧見他,立即惡聲惡氣地喝道:「看看什么看,j商哼」

彭大小姐一甩長發,很傲嬌地回房補覺去了,丟下那店小二一臉茫然。

馮西輝死了,參加葬禮的人並不多。他不是本地人,葬禮是由他的好友兼上司趙溪沫趙推官會同知府衙門里幾位與馮西輝談得來的同僚們出資操辦的。七天後,馮西輝的棺材被埋在了青州城西的玲瓏山。

因為他的家被燒成了一片廢墟,多年積蓄毀於一旦,幾位同僚湊份子辦喪事的錢有限,所以只請了當地小廟的一個半吊子和尚給他操持葬禮,參加葬禮的人除了幾個府衙的同僚,就只有夏潯和幾個自認為與馮檢校關系比較親密的商賈富紳了。

南陽河畔的劉掌櫃也在,他今天扮的是安員外的下人,兩個人就在夏潯的側首,隔著四五個人,夏潯一手撐傘,目不斜視,但他眼角的余光已注意到,有一雙陰冷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看。

天陰沉沉的,雨絲凄迷如霧,打濕了靜夜和尚那套唯一拿得出手的七成新的架裟,他手里搖著法鈴,正在為馮西輝頌念「大悲往生咒」:「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哆,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眈婆毗,阿彌利哆威哥蘭諦,阿彌利哆威哥蘭諦」

一遍遍地誦念,低沉庄嚴,再配著這淅瀝的雨絲和陰沉的天色,構成了一篇哀傷感人的送行曲。夏潯站在人群中,不言不動,在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感波動。

「和尚,念錯了」

聽見靜夜和尚誦經的聲音卡在那里,含含糊糊的始終在誦念那句「阿彌利哆威哥蘭諦」,而且其中有兩個字的讀音還是錯的,穿著一身皂青色長袍的青州府照磨官吳輝光實在忍不住了。

靜夜和尚的老臉紅了一下,假裝沒有聽見,繼續墨嘰他那句「阿彌利哆威哥蘭諦」,吳輝光咳嗽一聲,按捺不住提高了嗓門:「和尚,你念錯了,不是威哥,是毗迦,這一句應該讀作阿彌利哆毗迦蘭諦。」

當著自己的徒弟和眾多的客人,被一個世俗人指出自己念的經咒是錯的,靜夜和尚登時下不來台了,他脹紅著臉辯解道:「這位施主,貧僧一直念的就是阿彌利哆威哥蘭諦,就是威哥,沒錯的,貧僧的師傅就是這么教的。」

吳輝光是個八品官兒,進士正途出身,在州府衙門干的是磨勘審計的活兒,大概是因為職業病的緣故,為人剛正,性子卻有些愚,是個拘泥不化的主兒,他哪里看得出這位大師是個半吊子和尚,不願就此含糊過去,立即反駁道:「不對,你念的就是不對,要么是你師傅教的不對,這里應該念做阿彌利哆毗迦蘭諦,是毗迦,不是威哥。」

「是威哥,不是毗迦。」

「是毗迦,不是威哥。」

看著這搞笑的一幕,夏潯心里忽然涌起一種荒誕絕倫的感覺:抬頭看著面前那座新墳,原本因為側翼那雙眼睛的逼視,令他如芒在背的感覺,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第053章 要拖要脫

靜夜和尚與吳輝光你一言我一語,就在馮西輝的墳前指手畫腳地理論起來,送別的人群即便真有些淡淡的傷感,也被這對活寶兒的爭吵給弄沒了,許多人都忍著笑,看著二人爭辯,原來依稀的悲壯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好了,不要爭辯了,請大師接著念下去吧。」眼見二人鬧得實在是不像話,趙推官皺了皺眉,出聲制止道。

書呆子吳輝光臉紅脖子粗地道:「大人,這個和尚念的明明就是錯的。」

趙推官淡淡地道:「佛曰: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心誠則靈」

吳輝光聽了若有所思,想想也是道理,自己總不能替那和尚念經吧,干脆依著大人,「心誠則靈」罷了,於是忍著怒氣點點頭,退回了人群。

靜夜和尚大為歡喜,只覺趙推官這句話說的極妙,以後若是碰上不通不明的經咒念出來卻被人家當場識破時,大可用這句話來搪塞一番,他怕回頭便把這句話給忘了,所以心里不斷進行記憶,而他嘴里卻正念著「大悲往生咒」

結果他又出乎紕漏,本來翻來覆去地念的是那句「悉眈婆毗,阿彌利哆威哥蘭諦,阿彌利哆威哥蘭呢」結果念著念著就念成了:「佛曰: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心誠則靈」

吳輝光聽了氣不過,上前一步,又要出來指錯,幸好有個同僚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拉他的腰帶把他又扯了回來,吳照磨這才省悟過來,只好閉口不言。只是以他愛挑毛病的性子,要他如此隱忍,受在難受之極。

一場近乎鬧劇的葬禮在半吊子和尚的主持下好不容易結束了,撐著傘披蓑衣的各人紛紛作鳥獸散,夏潯故意慢了一步,候著劉旭和安立桐到了面前,立即低聲道:「兩位大人,你說馮總旗怎么就暴病死了我現在該怎么辦才好」

說到馮西輝的死訊,夏潯原以為一定會在青州府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有關馮總旗的死竟然是波瀾不驚,直到第三天才陸續傳來:青州府檢校官馮西輝得了絞腸痧,暴病身亡。

得絞腸痧是絕不可能身首分離的,馮總旗的屍身雖然在大火中燒得不成樣子,可是仵作怎么也不至於連屍體是否完整都看不出來吧

夏潯不知道官府為什么要隱瞞馮西輝的真正死因,難道是因為馮總旗的錦衣衛腰牌沒有燒盡亦或是有人認出了被大火燒得變形的綉春刀官府發現內藏蹊蹺,因為有所顧忌才不敢聲張

夏潯始終沒弄明白真正的緣由,不過官府越是不敢大張旗鼓地調查,對他越是有利,他樂得揣著明白裝糊塗。但他不相信安立桐和劉旭也相信馮總旗是暴病身亡的,他們在青州已經四年了,一定還有些人脈關系,可以幫助他們查到馮西輝的真正死因。

一聽夏潯問起,安胖子立即哭喪著臉道:「你問我,我問誰呀我現在也是六神無主」

劉旭喝道:「住嘴」

喝住了這個沒出息的同僚,劉旭向夏潯陰沉沉地一笑,說道:「你不必擔心,上頭會派人過來的,馮總旗生前吩咐了你什么事,你就一心一意地去做你的事,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

夏潯恭馴地低下了頭:「是,那我知道怎么做了。」

劉旭道:「你先走吧,有關馮總旗的後事,我與安兄還有話說。」

「好,那么,我告辭了。」

夏潯向他們點點頭,返身向遠處停靠著的自家的馬車走去,劉旭陰沉的目光從他的肩上慢慢落到他的腳下,夏潯的腳步很沉穩,在泥濘的鄉間土道上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的距離幾乎都是一樣的。

夏潯沉著地走到自家車前,先跺了跺腳,這才舉步登車,夏潯上了車子,回頭向劉旭和安立桐一望,見他們正遠遠地注視著他,便微微顧首以作示意,隨即合攏了雨傘,輕輕一甩。雨滴濺在青草葉上,草葉被壓得微微一彎,隨即便奮力甩脫了那顆水珠,重又揚起。

夏潯已進入了車廂

彭梓祺正坐在車里,夏潯上了車子便往座位上一坐,閉起了眼睛。彭樟棋以為他是剛從墳地出來,心情有些壓抑,所以靜靜地坐在那兒,並沒有打擾他。

夏潯緊張地思索著,方才劉旭在觀察他的時候,他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劉旭和安立桐的反應。現在看來,安立桐毫無一個情報人員應有的素質和覺悟,他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而劉旭

夏潯微微皺起了眉,劉旭顯然是對他產生了懷疑,畢竟張十三和馮總旗都是在他出現之後離奇死亡的,如果他是真正的楊文軒,劉旭未必會疑心他,而他偏偏又是個冒牌貨,他有動機。

「怎么辦」夏潯緊張地思索著,許久許久,緊緊擰起的眉頭又漸漸地舒展開來,劉旭縱有疑心,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張十三和馮西輝這樣的人物,都神不知鬼不覺地交待在我的手中,區區一個劉旭,能把我怎么樣

快了,就快了

他從陽谷縣回來,在黃河渡船上的時候就已經聽人說過,當今皇上龍體欠安,已經著皇太孫署理政務了。夏潯不記得朱元璋的確切死期,卻知道皇太孫朱允炆監國攝政,也就意味著朱元璋的死期不遠了。而朱元璋一旦駕崩,意味著什么呢

意味著削藩馬上開始。

朱允炆對他的叔父們一直心懷忌憚,他還沒有繼位的時候,就在考慮怎么收拾這些叔父,他甚至同自己的皇爺爺探討過這個問題,可惜朱元璋並沒有給他一個想要的答案,反而問他如果叔叔們起了野心,他要怎么辦,朱允炆的回答非常機警,符合他一貫給人的孝梯仁厚的印象,他說:「以德懷之,以禮制之。如不可,則削其封地,又不可,則廢置其人,又甚則舉兵伐之。」

朱元璋很滿意,可惜,這番話只是朱允炆在爺爺面前扮乖孩子的鬼話,事實是:朱元璋剛死一個月,屍骨未寒,未見諸王有絲毫反跡,朱允炆就迫不及待地對叔父們動手了。他既沒有展示他的德行,施展他的禮制,也沒有采取「削減藩地裁撤護衛留其王爵」的溫柔手段,而是直接下手拿人。

一道詔書,賢良的周王朱橚入獄;又一道詔書,代王朱桂被貶成了庶人。

緊接著齊王岷王也都全家貶成了庶人,湘王性子倔,不肯接受被侄子流放窮荒僻壤的結局,全家舉火自焚。朱允炆擺明了除了他這一房,皇爺爺的其他子孫要統統貶為庶民了。

收拾了五個叔叔,建文帝信心大增,磨刀霍霍,開始劍指北平。燕王見勢不妙,把自己所有的兒子全部送進京去做人質以示忠心,朱允炆仍不罷休,按照幾位心腹大臣的計劃,步步緊逼。終於,不甘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朱老四小宇宙爆發了,領著八百個親兵同富有四海,兵馬數十萬的皇帝開始了一場任誰看來都絕無勝算的戰爭,靖難之役由是打響。

戰爭中,錦衣衛這柄鋒利無比的刀本該是大有用處的,但是夏潯知道,一旦建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