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3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62 字 2021-02-15

彭梓祺道:「距閉城還有點時間,我騎馬去,或許來得及趕回。」

夏潯一聽,忙讓二愣子去給彭梓祺備馬,片刻之後,彭梓祺翻身上馬,風馳電掣地離去。

夏潯安慰肖管事夫婦道:「彭公子家的勢力十分龐大,在這青州城里,衙差巡捕們辦不成的事查不到的消息,彭家一樣有辦法。如果走失了人連彭家都找不到,那放眼整個青州也就休想有第二人能找得出來了,彭公子既肯幫忙,那就沒問題了。」

肖家娘子半信半疑地道:「真是這樣嗎彭家有這么大的本事」

「當然,肖嬸兒,我的話你還信不過嗎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事急也急不來的。翠雲,你陪肖嬸兒回房去」

肖家娘子欲言又止,終究不敢違拗少爺的意思,只得向夏潯施了一禮,由翠雲扶著走到門口,又依依不舍地回頭,眼淚汪汪地對自己的男人用哀求的語氣道:「當家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荻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能不急嗎你先回去吧,一個婦道人家,別跟著添亂。」

肖管事故作冷靜地打發了婆娘出去,馬上垮下臉來,哭兮兮地對夏潯道:「少爺,怎么辦啊」

「給我准備燈籠,我出去找她。」

夏潯只說了這一句話,嗓子忽然有點發哽。

肖荻被綁在房柱上,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她不認識他,綁匪么可他看起來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她嘴里的布團已經被取下來了,只是看到掖在這男人腰間的牛耳尖刀,她很明智地沒有用她那驚人的大嗓門喊救命。

她是被裝在車子里運出來的,不知道現在何方,只從時間上判斷,離開自己的家應該不是很遠,也許明天少爺就會拿錢來贖她的,這讓她安心不少。

眼前這個人是一個中年人,長著一副非常憨厚老實的相貌,穿一身打補丁的青粗布直掇,襟角掖在腰帶里,他臉上的皺紋像刀削斧刻的一般,紋路很深。尤其是在燈光下,那皺紋更深了,以致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苦。

劉旭把燈放在桌上,掀開炕席,從炕洞里摸出一口箱子,輕輕放在桌上,摸挲了幾下,打開,燈光映得箱中銀光閃閃,不知放了些什么東西。

然後他轉過身,對肖荻說道:「我有些事想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得有一絲隱瞞。」

肖荻乖巧地應道:「大叔要問我什么事」

她很聰明,叫聲大叔,扮乖乖小女孩,或許會讓他生起些惻隱之心吧,那么在少爺救自己回去之前,就能少受一些苦頭,肖荻如是想。

劉旭陰沉沉地道:「我想知道你家少爺自從卸石棚寨回來,所有的一切言行,但凡你聽到的看到的,不得有一字遺漏,統統告訴我。」

肖荻訝然道:「你問這些干什么,難道你不是綁匪嗎」

劉旭黑著臉道:「我很像綁匪嗎」

肖荻忽然又驚道:「啊我明白了,你你就是想要殺死我家少爺的那個刺客,那個大惡人,是不是」

劉旭無語,半晌才長長地吁了口氣,沉聲喝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從頭說起。」

小荻道:「人家只是一個小丫環,怎么可能知道少爺的事。」

「小姑娘細皮嫩肉的,不要吃了苦頭再乖乖求饒,你說不說」

劉旭陰笑著轉身,從箱子里拿出一枝明晃晃的銀針,針尖鋒利,半寸之後是傘骨狀的分岔,尾部卻很粗,可以很輕松地拈在手里。劉旭抓起小荻的手臂,將那銀針慢慢探向她的細皮嫩肉,眼中露出冷酷的神色。

鋒利的針尖一觸她的手臂,肖荻馬上叫道:「我說,我說,少爺少爺那天從卸石棚寨回來,先去沖了個澡,然後就去吃飯,吃過晚飯又在院子里散了會步,緊接著就去睡覺了。」

「第二天呢」

「第二天,少爺起床,梳洗打扮,然後讓我陪著上街,在小飯館兒吃過牛飯,回到府里時一身大汗,他就去沐浴,緊接著你就闖進來刺殺我家少爺,卻只殺了張十三,你逃掉了,少爺和我去了府衙」

劉旭額頭青筋暴起,低吼道:「我不是要你說這些。」

小荻可憐兮兮地道:「我我只知道這些」

劉旭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冷哼道:「你是他的貼身丫環,縱然他有意避著你,也不可能不露半點蛛絲馬跡。你既然不知道該說什么,那換我來問,你來答。」

「好啊好啊,要不人家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大叔」

看到劉旭要殺人的目光,小荻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閉嘴。

劉旭哼道:「你們府上有一座冰窖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問冰窖干什么你不會那么沒出息,連冰窖都想搶吧,我只聽說」

「閉嘴」

劉旭被她聒噪得腦瓜仁兒直痛:「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小荻怯生生地道:「你」

「嗯,知道就好,你們少爺知不知道這處冰窖的存在」

小荻像看一個白痴似的看著他,很同情地解釋道:「少爺自己府里的東西,你說我們少爺知不知道」

劉旭一窒,惱羞成怒地道:「你只要回答是還是不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是是啊,少爺知道。」

劉旭一拍額頭,感覺有點發昏,他當年在詔獄里面,多少王公大臣都審過,現在卻被一個小姑娘弄得頭暈,令他頗有一種無力感,難道是多年不在詔獄用刑了,審訊的功夫有點退步

他平靜了一下情緒,捋清了自己的思路,這才繼續說道:「你家少爺從卸石棚寨回來那天,洗了澡用過晚餐,都去過哪些地方冰窖的所在去沒去過我打聽過了,楊府的冰窖是由你掌管的,鑰匙是否一直在你身上第二天你和你們少爺從外面回來,是否直接去的浴室中間你可曾離開過他,大概多長時間」

劉旭雖然在錦衣衛里面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就憑他問的這幾句話,立即就顯示出了比治安衙門的官員巡檢們高明多多的素質。小荻不知道他問這些干什么,卻直覺地感到他問的這些必然對少爺非常不利,不期然的,她便想起了少爺那晚悄悄潛入冰窖的詭異舉動。

少爺當時為什么要去冰窖,而且偷偷摸摸的,不對勁呀。這個人為什么一直在問這些事情他在打什么壞主意不行,我不能說

劉旭看她有些走神,不由提高了嗓門,怒道:「聽清沒有說」

「啊少爺少爺哪兒也沒去呀,他就在後花園里走了走。冰窖一直由我管著,鑰匙一直在我身上,從來不曾離身,少爺第二天和我逛街回來,熱的一身大汗,他他是和我一起去的浴室,自始至終不曾離開過。」

小荻慌張地回答,劉旭盯著她微微有些飄忽的眼神,冷笑道:「你說謊」

「我沒有」

「小姑娘,和我斗,你太嫩了些,告訴我真相,把你所知道的統統說出來,我馬上放你走。不然的話,你會吃很多苦頭。」

「大叔,人家說的都是實話唔」

小荻話未說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團破布,劉旭又舉起了那根式樣古怪的銀針,陰惻惻地道:「看來不給你點苦頭,你是不肯招了,禁受不住肯招供時,你就點一點頭。」

第063章 誓不低頭

銀針猛地刺進小荻的手臂,小荻身子一顫,一雙杏眼猛地睜大了,她沒想到那細細的一根銀針刺進身體,居然是這么的痛。

劉旭捏著針尾,嘴角噙著冷笑,看看她的表情,手指用力捻動起來。

「嗚」

鮮血汩汩流出,迅速滲透了衣袖,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那傘骨狀的銀針把她的皮下肌肉硬生生絞碎了,銀針轉動著,搖轉擺搓反復地破壞著能碰觸到的每一寸肌肉,小荻渾身急劇地顫抖著,臉上的肌肉也扭曲抽搐起來。

痛真的好痛

鮮血不斷地流出,難言的痛楚持續不斷地沖擊著她,這種痛苦就是一個意志堅強的戰士也禁受不起,何況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

「招不招只要你點點頭,我就會放過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你只是楊府一個下人,你死掉了又能怎樣誰會記得你楊文軒會在乎你的死活嗎別傻了,你只要點點頭」

小荻二目圓睜,眼前一陣陣發黑,五顏六色的光斑在她眼前飛舞著,痛得她幾乎陷入暈迷,可那浪潮一般持續不斷的痛苦,卻又讓她始終保持著清醒的狀態。

她的一口銀牙緊緊地咬著,幾乎已咬透了那團布,可她綳得緊緊的心弦上,只是回響著一個聲音:「他是壞人,他問少爺的事,一定是對少爺打著什么惡毒的主意,不能說,我什么都不能說,亂說話會害了少爺。」

她的身子劇顫著,痛苦的身子都扭曲起來,可她的脖子卻梗得筆直,仿佛就算有一塊千斤重的磐石落下來,她那稚嫩的身軀也頂得住,絕不向這個要害少爺的大惡人低一下頭。

「不說是么看不出,你這小丫頭很能忍啊」

劉旭獰笑著拔出針,小荻身子一軟,剛剛松了口氣,猛地又綳緊起來,一雙腳尖也拼命地並起,緊緊地扣著地面,由於用力,捆綁的繩索深深地勒進了她的肌膚。劉旭手中那枚帶刺的銀針又無情地刺進了她另一條手臂,痛苦再度涌來。

劉旭在詔獄待過很多年,他知道再劇烈的痛苦,都有意志堅強的人支撐得住,但他同樣知道,意志再堅強的人也支撐不住連續不斷的痛苦。人的意志力是有極限的,只要能任他放手施為,總有一刻,痛苦會摧毀那個極限,讓受刑的人徹底崩潰。

那時候,他會乖乖聽從你的吩咐,把他所有的秘密都交待出來。哪怕是無中生有的證據,攀咬同僚的誣蔑好友的拖親戚下水的,每一樁大案都牽連甚廣,這些人若是不肯招供,哪來的成千上萬人受之株連他們也許不怕死,但是求死也死不成的時候,為了避免比死還可怕的痛苦,他們會屈服。

在劉旭手中,曾經有無數的硬漢最後變得比一條鼻涕蟲還要軟弱,乖得就像一條狗,能夠熬過最慘酷刑罰而不肯吐實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他們根本不需要逼問什么供詞,也不需要這個人的供詞,他們得到的授意就是用無間地獄一般的痛苦折磨這個人的人,無論這個人是否忍得住,他只能忍下去,如同身在無間地獄;另一種,是未等熬刑完畢,就已氣絕身亡的人。

能夠熬完所有酷刑,依然不肯折腰的,他劉旭還一個也不曾見過。那么多自詡鐵骨錚錚的文臣武將都屈服了,他不信一個小姑娘能熬得住。

殷紅的鮮血,一滴滴濺落在他的鞋幫上,艷如桃花。小荻淚眼模糊,俏麗的面孔已痛苦地扭曲起來,她仍強自忍著,始終不肯低頭。

夜還很長,劉旭有足夠的耐心

漫長的一夜過去,夏潯和肖管事筋疲力盡地回到家門,剛一回府,徹夜未眠的肖家娘子便急匆匆地迎上來,聽說女兒一點消息也沒有,忍不住又是淚流滿面。

趙推官也帶了人來,他是真的惱了,三番五次有人針對楊家,行刺擄人,各種案件層出不窮,再這么下去他頭頂上這頂烏紗帽也戴不穩了,所以這意圖加害楊文軒的人,對他而言已不僅僅是一個緝捕對象,簡直就是毀他前程的仇人,生死不共戴天。

他咬牙切齒地問了問情況,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資料,只得像困獸般趕回府衙,把一腔怒火出在班頭捕頭巡檢們身上,不斷向他們施加壓力,逼迫他們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人找回來,一時間鬧得整個青州府衙雞飛狗跳。

夏潯心力憔悴,一碗粥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推開飯碗,他不斷地說服自己:「不能慌,不能慌,人被擄走,最忌手忙腳亂,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闖與事無補,要靜下心來,一定要靜下心來。」

雖然這樣安慰著自己,可他的心卻像一團亂麻,絞來絞去。他已經習慣了一回到府中,就整天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那只小麻雀,習慣了每天一起床,她就睜著惺松的睡眼,打著慵懶的哈欠,在半夢半醒之間給他梳頭。她的存在,就像空氣那么自然,從來感覺不到她的珍貴和不可或缺,可是等她真的不在了,心里卻空盪盪的,一種窒息的感覺,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怎么可能就失蹤了,難道是像蒲台縣那樣,有那色中惡鬼將她擄走不可能這是青州,不是小小的蒲台縣,藩王腳下,衙門眾多,沒有哪個人敢冒這么大的風險,以前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

強擄婦人賣入煙花之地更不可能,到了這個時代他才知道,什么強迫良家婦女跳入火坑之類的話都是扯淡,青樓妓院有足夠的自願從業的女人來源,根本不可能冒著封門大吉的危險,收受來歷不明的女子。一旦被人告發,那可是要封門抓人的,至少在承平年代,官府會維護社會的基本秩序,青樓根本沒必要冒這風險。

可小荻除了一個女兒家的姿色本錢,還能有什么被人垂涎的,為什么要擄走她呢如果是為了販賣人口,那擄走她的人為什么不把那幾個小丫頭一起擄走當時天色已經黑了,她們又在一條僻靜少人行的小巷,難道擄人者就是專門針對楊家的么

夏潯寧願這人是有所針對的,因為如果小荻只是被人擄到外地賣作黑戶,那么能找回她的希望基本上就是徹底不可能了,就算是在現代,搜救一個被拐賣的少女都是極其困難的事,何況是在那個年代。然而如果不是的話

夏潯霍地站了起來,肖管事趕緊迎上來:「少爺」

夏潯擺擺手:「肖叔,你在府中坐鎮,免得萬一有了消息來不及應對。」

「少爺,你去哪兒」

「我去生春堂葯鋪和其他幾位朋友那里走走,請他們幫幫忙。」

夏潯走到廳口,忽又轉頭道:「對了,滿城給我貼出告示去,有能提供小荻線索得以證實者,賞一千貫,循其線索救回小荻的,再加賞一千貫誰能救回小荻,賞五千貫」

肖管事目瞪口呆:「五千貫」

當初少爺從泰州謫凡苑贖回紅姑娘聽香,也不過花了兩百貫,給他的幕後老板當今齊王送壽禮,也不過花了一千五百貫,五千貫肖管事想都不敢想,這可是夏潯全部財產的十分之一啊。

就算以少爺的富有,這筆錢款也已達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而且這么大的一筆現款,平常時候是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湊齊的,也虧得現在,因為想要遷回江南,而且還得去北平為齊王購買大宗皮貨,所以出售了一些產業,回籠了一些資金。可如果把這么一筆巨款花在女兒身上,那少爺怎么向齊王交待

肖家娘子驚喜交集地撲上來:「當家的,快照少爺說的,把懸賞榜貼出去,女兒一定會被人送回來的。」

「住口」

肖管事一把甩開女人,臉頰抽搐了幾下,強忍悲痛道:「我我向少爺借兩百貫吧,把咱們家積攢的那一百五十貫錢都拿出來,提供消息者給五十貫,據以救回小荻的,給一百五十貫,如果有人能送回小荻,便加上向少爺借的兩百貫,給他三百五十貫」

他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