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36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97 字 2021-02-15

主家,他們也知道情況有異,可是他們還沒交易呢,如今只是趕著一輛空車,不怕任何人盤查,也不怕被人捉住把柄。反正東家已經付了一半路費,拿人錢財,忠人之事,不管主家來沒來,他們只管按照吩咐往那兒去。

夏潯和西門慶比預定交易時間耽擱了三天,趕到盧龍關與任日上取得聯系之後,才知道哈剌莽來部落的人早就到了,他們已經在關口外餐風飲雪地等了好幾天,夏潯連忙讓任日上與關口外的哈剌莽來部取得聯系,當晚進行交易。

到了晚間,關隘上面,副千戶沈嘉一聲令下,燈火熄滅了三分之二,整個關隘登時陷入一片昏暗,借著那昏暗慘淡的燈光,千戶大人的親兵隊悄悄打開了關門,駝拉車載的貨物開始井然有序地運進關來。

關隘里邊百十輛大車排成了一條長龍,貨物運進來裝滿一輛駛走一輛,在西門慶的帶領下,駛向他和夏潯事先找好的山谷藏身。

夏潯則站在關下,在任日上的配合下點收貨物。

哈剌莽來的部落車子並不多,貨物主要是用牛馬駱駝來裝載的,因此入關之後就要卸貨,再裝到大車上去,這一來就耽誤時間了,一百車貨裝完,天色已經蒙蒙亮了。

「好了,你們帶著牛馬駱駝回去,我們去采購些糧食布匹。」

戴裕彬對回去的人大聲吩咐著,又轉向任日上,點頭哈腰地陪笑道:「任大人,天氣寒冷,存糧不多,我們得采買些糧食布匹回去,過幾天就回來,到時候還要麻煩大人」

「好啦好啦,你們自己小心些,不要胡亂惹事,乖乖購置齊了東西,就滾回去吧。」

「是是是」

戴裕彬答應著,向希日巴日等人使個眼色,一群人護擁著他們的幾輛大車隨在夏潯的貨車後面向前走。

「慢」

任日上目光一閃,忽然跨前一步,攔在了一輛車前,狐疑地看著車上,伸手一指道:「這是怎么回事」

正要跟著最後幾輛車子一起離開的夏潯也站住了腳步,在微弱的燈光下,他看到那輛車上躺著一個白須老者,身上蓋著厚厚的狗皮褥子,戴裕彬點頭哈腰地道:「大人,他是我爹。我爹年紀大了,著了風寒生了病,部落里的巫醫治不好,我著急啊,趁著這回入關,特意帶我爹過來看看病。」

任日上捏著下巴,湊近了去仔細看看那重病的老人,又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掀開狗皮褥子仔細檢查了下面,確認沒有藏匿武器,這才皺眉道:「如果你們只是買些糧食布匹,周邊城鎮就成了。燒得這么厲害,恐怕得去北平尋醫了,那里」

戴裕彬趕緊道:「大人放心,北平小人以前也是進過的,我們的路引絕對沒有問題,小人就算進城也是給我爹看看病,抓了葯就走,不會惹事生非的。」

任日上哼了一聲,對夏潯道:「夏兄,你也是要返回北平的,勞煩你幫著照應一下,如果他們真的出了什么事,很麻煩的。」

夏潯雖然交了這趟差事就打算回江南,借成親一事拖到建文登基,削藩風起,但是這生意既然是齊王打算長期干下去的,他也不好對這「長期的」生意伙伴顯得太過冷漠,再說他是要回北平的,反正是順道,照應一下也無妨,便慨然答應下來。

戴裕彬連連稱謝拒絕,夏潯笑道:「好啦好啦,反正是順路,眼看著天就亮了,不要推辭了,咱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兒吧。」

戴裕彬無奈,只好答應下來。

一路無話,車到北平,西門慶是來過幾回北平的,熟悉道路,便熱情地把他們帶到一處郎中的宅子,指著門口的幡子道:「喏,就是這里,這位郎中醫術非常高明,在我的同行里面嗯,你帶令尊過去就診抓葯吧,我們這就告辭了。」

戴裕彬等人雖然是以為父看病做幌子,可是席日勾力格確實生了寒熱病,病得還挺嚴重,這副狀態能不能跟著他們爬管渠進皇宮很成問題,也確實需要先給他看好病,因此幾人真心地道了謝,便要把席日勾力格攙下來。

夏潯下了馬,也上前幫了把手,把席日勾力格攙了下來,希日巴日一個箭步搶上去,從夏潯手中搶過席日勾力格的胳膊,說道:「不敢有勞,我們來就成了。」

扮孝子的戴裕彬更是沒口子地道謝,謝過了二人,他們兩人才攙著老太監進了那郎中的宅子。

西門慶翻身上馬,對夏潯道:「走吧,咱們去見謝傳忠,叫他立即安排水陸兩道,開始起運。」

夏潯上了馬,朝那院門處深深地看了一眼,見幾個蒙古人正在門前整頓著車馬,便踢了一腳馬腹,遲疑著向前走去。

「怎么,你有心事」

彭梓祺側了側身,輕聲問道。

雖然他們兩個人沒有明確地表白過什么,可是他們卻已明了了彼此的心意,彭梓祺用行動對他坦承了自己的情意,夏潯也用行動表示了自己對她的接納,兩個人沒有轟轟烈烈感天動地的言行,那感情如潺涓流水,自成小溪。

既已把他當做了自己的情郎,愛情讓彭大姑娘徹底變了模樣,她開始變得溫柔細心起來,夏潯情緒上的些許波動西門慶沒有感覺到,她卻感覺出來了。

夏潯遲疑地道:「那個生病的老人我覺得有點問題。」

彭梓祺道:「有問題我看他的病情不像是裝出來的呀,能有什么問題」

夏潯搖搖頭道:「病沒有問題,人有問題。」

西門慶勒住馬韁道:「嗯你發現了什么」

夏潯提了提馬,湊到他的身邊,低聲道:「我去扶他時,聞到一股強烈的尿臊味兒,很難聞。他們身上有腥膻味兒的話倒是好解釋,穿著這么厚的衣裳,還有那么沖的尿臊味兒,我覺著有點不對勁兒。」

西門慶眼珠轉了轉,問道:「怎么說」

夏潯道:「我好看閑書,以前看過一本書,里面提過這么一件事兒。說是去了勢的公公們因為傷了尿道,整日的淋淋瀝瀝無法控制,所以身上總有一種馬蚤腐的味道,只得噴灑香料掩蓋臭氣,閹人又被稱做腐人,這也是個原因。」

西門慶道:「你看的什么書」

夏潯心道:「我看的是回到明朝當王爺,說給你聽,你知道嗎」

西門慶倒未真想要他回答,自顧接口道:「沒想到你這人博覽群書,居然連醫書也是看過的,不錯,閹人的確有這個毛病,不過你不會就因為那人身上有股子尿臊味兒,就懷疑他是個太監吧呵呵,草原上過來的太監,還有一個老大不小的親兒子呵呵」

他笑了兩聲,笑容忽然滯住。

夏潯緩緩地道:「雖說草原上人不怎么愛潔,可也不致於尿在身上,如果是因為生病解手不便,尿在了褲子上那也不對,那股子尿臊味兒可不新鮮。我方才聞到那味道,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從書中看過的那個說法,因此著意地看了眼他的下巴。」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在近處仔細看,顯得很不自然,好像是粘上去的。」

這時西門慶才說出話來:「草原上應該也是有太監的,北元皇帝就是用太監服侍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凜然。彭梓祺看看他們兩個,聽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到他們二人的神色,彭梓祺很聰明地閉上了嘴巴。

西門慶想了想,又覺得這個想法實在荒唐,忍不住道:「真會有問題么那個人真的生了病啊。」

夏潯道:「帶病人來求醫問葯,原本沒有什么問題。問題是,如果那老者真的是個太監,為什么要誑說是那姓戴的人的父親呢」

西門慶遲疑道:「或許他只是因傷去勢或許那人確實是他去勢之前生的兒子或許他的確曾是北元宮中的太監,但是在哈剌莽來部落中有較高的地位,為了給他治病,又不便讓關上的人知道這人曾是」

夏潯接口道:「你說的都有可能,但是這些可能如果不對的話,那么他們就一定有大問題了」

西門慶道:「我覺得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些,他們過來一共不過十幾二十人,手上又沒有什么兵器,如果真有什么陰謀,能掀得起什么風浪來」

夏潯目光閃動,緩緩說道:「拿著刀的敵人並不可怕,一個人如果心懷惡意,手中卻又不拿刀槍,那就真的可怕了,因為你不知道他要干些什么出來。」

西門慶搖頭道:「我還是覺得,你有些過於多疑。你現在其實什么都還不知道,僅僅是聞到他身上有種尿臊味兒,就異想天開地想到了太監,然後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陰謀,這未免有點」

夏潯道:「起初,我的確是有些異想天開,心中只是這么一閃念,冒出這么個荒唐的念頭來,如果不是看到他胡子的異樣,如果不是那個蒙古大漢急著從我手里奪回他的胳膊,我就不會這么疑心了。

既然有了疑心,我就想找到支持我這疑慮的理由,於是我又想到哈剌莽來部落不是頭一回和咱們關里的人做生意,也不是只有咱們這一筆生意。也就是說,這老頭兒既然病得這么重,那個大孝子根本沒必要在盧龍關外頂風冒雪的多等三天三夜,非得等咱們與他交易,才把這老頭兒帶過來。如果要為老子看病,他只帶一車貨物過關的話,關上根本不會如此鄭重其事,這邊縱然無人接應,他們只要抽稅收了錢,也會放他過來的。」

西門慶沉吟起來:「唔,你這么說,倒是有些道理」

夏潯沉聲道:「他們可是因為和咱們交易才混進來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圖謀我做事,但求一個心安不查明白,我不放心。」

西門慶苦笑道:「在北平咱們也是外人,你要查他,怎么查呢求助於謝傳忠么謝老財和這些哈剌莽來部的人比咱們關系還要親近些呢。」

彭梓祺挺身而出道:「這有什么好為難的,交給我好了」

夏潯和西門慶一起看向她,彭梓祺向夏潯柔柔一笑:「你要查,我幫你就是」

夏潯擔心地道:「這很難,也很危險,那些大漢,可沒有一個好招惹的。你孤身一人,要盯著他們很困難。」

彭梓祺道:「沒問題的,我雖一人前來,可是在北平,我自有我彭家交游廣闊,在北平也有一些地方勢力和我彭家有往來的,我可以求助於他們,那些城狐社鼠地痞無賴干別的不成,叫他們盯著人探聽些虛實消息卻最在行不過了。」

夏潯一聽大為意動:「這個法子不錯,這樣的話,咱們趕快去見你彭家的朋友,趁著他們正在看病,多少會耽擱些時間,請他們馬上盯緊了他們。」

彭梓祺道:「那我呢,不需要我盯著他們么」

夏潯道:「如果這些人沒問題,那就是我疑心生暗鬼了。如果真的有問題,本地負責與他們聯絡的那個拉克申,十有八九也有問題,西門兄知道那拉克申的住處,你只盯他一人就好,他是蒙人在本地的地頭蛇,如果確有圖謀,他必有行動的。」

彭梓祺溫馴地道:「好,我聽你的。」

西門慶眼紅地道:「古人雲:夫者倡,婦者隨,天下至理。怎么在我家就行不通呢」

第103章 暗中查訪

彭梓祺先與白蓮教在北平的堂口老大取得了聯系,請他注意幾個胡人的動向。大家本就同承一脈,北平白蓮教又地處偏遠,堂下弟子出門在外時,經常需要其他地方的白蓮教組織給予照拂,這么一件小事自然一口答應。很快,城狐社鼠,北平的流氓地痞小混混們,就把正在診治抓葯的一伙胡人看得風雨不透。

隨後,西門慶又把彭梓祺帶到了拉克申的住處附近。拉克申寄居北平已有七八年了,為了謀生,在本地也開著一家皮貨店,只是店面極小,經營慘淡,他真正的生意是替關外的蒙人部落拉生意,是一個販私和走私商人中間的掮客,根本不是以此謀生,所以也不甚在意。

彭梓祺認准了地方,又聽西門慶詳細說明了拉克申的長相,便在附近一家茶館坐下來,慢悠悠地喝著茶,監視著這家皮貨店的動靜,等著那些蒙人與拉克申取得聯系。

夏潯和西門慶則立即趕往謝府,要求謝傳忠協助將陸續運往北平城的皮貨獸筋等物安排門路運往青州。

謝府中,謝雨霏謝大小姐穿得素素淡淡,坐得裊娜玲瓏,手里握著一個錦囊裝起來的懷爐暖著胸腹,一雙剪水雙眸正專注地看著桌上一本泛黃的冊子,謝傳忠和夫人黃氏則大氣也不敢喘地侍立在一旁。

呷一口茶,品一品味道,再翻一頁冊子,過了好久好久,謝大小姐才把冊子一合,謝傳忠趕緊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姑奶奶,您看如何了」

「唔」

謝雨霏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又呷一口茶,頭不抬眼不睜地道:「實物文冊,這些天我也看過不少了,看起來是沒有問題的,從現有的資料和證據來看,你確實是我謝家這一支的子孫。」

謝傳忠夫妻驚喜地對視了一眼,謝雨霏又道:「從你這本家譜的時間上看,你們這一支應該是元人在潮陽俘獲文天祥文丞相,押他回大都途中,被抓捕過來作為民工的,從此你們就在這里定居了」

謝傳忠忙不迭點頭道:「是是是,正是這么回事兒。」

謝雨霏微微頷首道:「嗯,在我謝家的族譜記載中,也有過當時因為元兵亂抓民壯,家族子弟流失北方的記載,前幾天猜度你們來歷的時候,我和飛飛還念叨過這件事,如今看來被我猜中了,你就是我謝家當初失散的那支族人後代了。」

「姑奶奶」

謝傳忠偌大的年級也不怕丑,他熱淚盈眶地踏前一步,擺出一副終於親人相見的模樣,真情流露。

謝雨霏連忙退後一步,肅容說道:「如今既已證明你是我陳郡謝氏後人,你也有認祖歸宗的意思,我很欣慰。你在北平家大業大,離開一趟很不容易,可認祖是一件十分鄭重的大事,你早晚總要回去一趟,向列祖列宗祭告跪拜的。」

謝傳忠連連點頭:「是是是,這是應該的。」

謝雨霏又道:「來的時候,我已手錄了一份我謝氏族譜,改日你要舉辦一個盛大的儀式,作為你的長輩,我會親自把你這脈重新添入族譜,留給你,以後子子孫孫,要依序載入族譜,再報與家族以求一致。」

舉辦盛大儀式

這正合謝傳忠心意,他巴不得把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來,當眾宣告自己顯赫的家世。謝傳忠眉開眼笑地答應一聲,轉身從夫人手里接過一個錦匣,畢恭畢敬地呈給謝雨霏:「姑奶奶,這是傳忠的一點心意。傳忠身為謝氏子孫,回鄉祭祖時,怎忍見祖祠凋蔽,香火稀落呢這筆款子還請姑奶奶帶回去,修繕祖祠,也算是傳忠這一脈失落在外多年,未能向祖先們供奉血食的一點小小補償。」

謝雨霏將那錦匣接在手中,沉甸甸的壓得她雙手頓時一沉,她也不看其中是些什么東西,隨手放在一旁,淡淡笑道:「這是你的一番心意,既是為了孝敬祖宗,我倒不好推辭了。」

謝傳忠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這是傳忠應盡的本份,推辭不得的。傳忠另還備了兩份厚禮,姑奶奶回鄉的時候」

謝雨霏道:「這卻不必了。」

謝傳忠道:「那可不成,這是傳忠對姑奶奶和伯祖大人的一番孝心,應該的,應該的。」

這時管家在門外咳嗽一聲道:「老爺,夏潯夏公子和高升高公子過府到訪。」

謝傳忠聽了忙道:「傳忠有外客到了,這就告退了,姑奶奶先歇著,關於認祖儀式,傳忠會好好准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