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36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97 字 2021-02-15

謝雨霏淡淡地嗯了一聲,待他夫妻退出去,卻馬上緊張地站了起來:「夏潯他來干什么」

隨即卻又啞然失笑:「他本來就與謝傳忠有生意往來,能和我有什么關系真是疑心生暗鬼。」

雖說這么勸慰著自己,她卻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對那個叫夏潯的家伙,她一直有種危險的感覺,就像一只感覺靈敏的小動物遇到了它的天敵。

「我戴家的宅子,就是剛才巷口第一家。」

戴裕彬眼噙熱淚,對拉克申等人唏噓嘆道:「先父小樓公病逝之際再三叮囑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奪回故居,那里可是我戴家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呀。而今自家的祖居近在咫尺,卻仍遠如天涯,我還是不得而入。」

拉克申勸解道:「不要傷心了,如果咱們大計能夠成功,還是有機會重新殺回來的。」

戴裕彬凄然道:「可到那時,我家祖宅也要變成一片廢墟了。」

希日巴日不耐煩地推開他道:「安答,男子漢大丈夫,怎么婆婆媽媽的,祖宅燒了,再蓋一座大一倍闊一倍的不就成了」

說完又轉向拉克申,問道:「叫你准備的東西怎么樣了」

拉克申在夏潯和西門慶面前那種憨直忠厚毫無心機的模樣全不見了,眸中滿是精明的神色,一見希日巴日動問,拉克申忙道:「大人放心,我分別在七處鐵匠鋪進行訂制,他們根本不知道小人訂制的東西是飛爪和抓地靴,這都需要拿回來後咱們自己進行組裝。皮衣皮褲和繩索,也都購置齊了,隨時可用。」

希日巴日點點頭,又道:「這件事還要用到你那小妹子,你和她說過咱們的計劃了么」

拉克申道:「她年紀小不懂事,我怕她早早知道了會露出什么馬腳,所以有關計劃的一切全都沒有告訴她呢。不過大人放心,妹妹與我相依為命,感情甚好,到時候我只要告訴她怎么做,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希日巴日欣然笑道:「好,那就好,這件事還真離不了她的幫助呢。你妹妹叫什么來著喔,托婭,我記得是叫托婭吧」

拉克申道:「是,我妹子叫娜仁托婭。」

「是啊是啊,娜仁托婭,我八年前見過她一面,那時還是個羞澀的小丫頭呢,就已長得很俊了,現在一定出落得更漂亮了吧」

拉克申自豪地道:「是,燕王府的宮女就沒有長得難看的,可是在那些宮女里邊,我那小妹也是一朵水靈靈的鮮花兒。」

希日巴日哈哈笑道:「好,這件大事成功了,大汗一定封為我王,到時候,你妹子少不了一個王妃的位子。」

拉克申又驚又喜,連忙道:「多謝大人。」

其他的人聽了紛紛湊趣,向這對剛剛結了親的人道賀道喜,嘈雜紛亂了一陣兒,希日巴日道:「這么多人住在你這小店里,太乍眼了。還有地方沒有,最好是分開安置,等到一切准備就緒,咱們再集合起來,潛入燕王府。」

拉克申笑道:「有地方,有地方,這個地方只是小人用來聯絡交易的地方,原就不在這里長住的,一會兒我就把兄弟們分別安置好。」

「那個拉克申把那些蒙人接去了他的地方,然後又分別送到了幾個地方進行安頓,只留下了那個生病的老人和另一個人。」

夏潯和西門慶去見了謝傳忠,拜托他盡管開始利用他的交易渠道發付貨物,回到悅來客棧一個多時辰後,彭梓祺也趕來了,把她看到的和眼線告訴她的消息說給夏潯聽。

夏潯道:「慢,留下的那個蒙人叫什么名字,可是那個姓戴的漢人」

彭梓祺道:「名字不知道,不過不是他。」

夏潯睨了西門慶一眼,西門慶嘴硬道:「也許他兒子另有要事,所以拜托別人照顧」說到這兒,也自知這理由太過牽強,不禁嘿嘿一笑。

彭梓祺又道:「我一路跟著他,記下了他安頓那些人的地方,然後就見他又去了鐵匠鋪。奇怪的是,他去的不止一家鐵匠鋪,鬼鬼祟祟的拿回來許多東西,我繼續跟著他,叫我家的那些本地朋友去查他到過的鋪子,結果我跟著他轉悠了半個北平城,最後發現他還去了一趟燕王府,跟幾個采買蔬菜回去的小內侍說了幾句什么,接著就回了他的小皮貨店。」

「燕王府」

夏潯和西門慶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燕王府如果真有什么事,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最頭痛的就是牽涉到什么權貴人物,如果是鳳子龍孫,那更是叫人頭痛了。這人鬼鬼祟祟的,天知道他是在圖謀燕王府,還是和燕王府有瓜葛不弄明白這一點,糊里糊塗的就亂插手,弄不好人頭掉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這時候,門外有人說了幾句什么,夏潯和西門慶沒聽清,那聲音既像唱,又像說,口音含含糊糊,彭梓祺聽了卻馬上站起來道:「等我一會兒,馬上回來。」

夏潯和西門慶靜坐相候,不一會兒,彭梓祺回來了,手里捧著一捧東西,往桌上一放,叮叮當當一陣響,竟是一堆大小不一的鐵勾鐵箍鐵釘鐵片兒,西門慶奇道:「這是甚么」

彭梓祺道:「這,就是拉克申分別在七家鐵匠鋪里訂制的玩意兒」

第104章 剪線

西門慶拈起一枚長著扁平大腦袋的釘子,歪著頭看看,納悶地道:「這是什么玩意兒」

夏潯拿起一張鞋墊,鐵制的鞋墊,看看上面的孔,從西門慶手里接過大頭鐵釘,往孔上一按,正好穿過去,西門慶驚咦了一聲,夏潯低頭找了找,只有這一根釘子,便取過一張鐵鞋墊「啪」地往上一扣,微微地冷笑起來:「好機巧的想法,多來幾枚這樣的釘子穿透鞋子,這就是一雙防滑的釘鞋了。」

「什么釘鞋」西門慶從夏潯手里取過組裝好的帶釘鞋墊,翻過來掉過去,越看越覺稀奇。夏潯把剩下的一堆零件撥到了自己面前,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卻有些猶豫起來:「奇怪,這些東西也是應該可以組裝的才對,這是什么東西呢有點看不明白呀。」

彭梓祺眼神微微一動,忽地想到了什么,於是微笑起來:「這個我知道是什么。」

她往夏潯身邊一坐,撥著那些鐵制的零件拼湊起來,一個似爪非爪的東西在她手里漸漸成形,彭梓祺用手指輕輕撥弄著那只有兩根可張可合的鐵爪的玩意兒,說道:「這還不全,至少該像手掌一樣,有五根鐵爪才結實,還需要一段柔韌耐磨的繩子,用繩子穿過這個小鐵環,系緊,就成了江湖人專用的飛抓,這東西和軍中攻城用的飛抓不是一回事,卻更靈巧。」

夏潯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飛抓釘鞋,爬高的防滑的,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思索良久,夏潯抬起頭來,問道:「梓祺,這東西每樣都不全,想必是你家在本地的那些江湖朋友軟硬兼施,從那些鐵匠口中逼問出了拉克申所訂之物,又逼他們依樣打造了幾枚,是么」

彭梓祺臉蛋微微一紅,這種仗勢欺人的事兒他們家以前也沒少干,從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現在在夏潯面前卻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是啊,他們的確是粗魯了一些,不過他們對朋友,都是很熱心很仗義的漢子。」

夏潯微微一笑:「嗯,有時候,做非常事,就得用非常的手段。可以拜托他們查查這個拉克申的底細么我們現在只知道他和草原上的部落一直保持著聯系,是溝通內外,聯系貨源的一個掮客,除此之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如果你的朋友們能多查到他的一些底細,說不定有助於我們判斷,他到底要干什么。」

彭梓祺見他並不是歧視自己那些江湖朋友,不禁芳心大悅,立即站起身道:「好,那人還在外面等我,我去告訴他一聲。」

西門慶「嘖嘖嘖」地把頭連搖,夏潯白了他一眼道:「你吃錯葯了」

西門慶連連搖頭道:「訓妻有方訓妻有方啊。老弟,你到底有什么好法子,教教哥哥可好」

夏潯哼了一聲,自得地吹噓道:「這還不簡單我告訴你,你想讓她乖乖地做個小女人,那么打一開始就得給她打好底子,不然她還不反上天去男人大老爺們,就得有個男人的樣兒,在女人面前得說一不二,你叫她往東,她不能往西,你叫她攆狗她不能打雞。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老話兒你聽說過吧就是沒錯,也得找錯,時不時地收拾她一頓,她還敢炸毛么」

西門慶的一雙眸子突然變得閃閃發亮,有一道異樣的影像在他眸中閃動:「夏老弟,真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夏潯的神色突然變了,變得異常庄重,聲音異常深情,他很嚴肅地看著西門慶,鄭重地道:「女人如花,花為君開,男人愛花,憐而惜之。女人是用來疼的,你真心疼她,真心愛她,她自然會對你柔情似水,溫情脈脈。

就說梓祺吧,生得千嬌百媚,性情爽朗大方,這么好的女孩子,打著燈籠都難找,只要以一顆真心待她,她還能不對我好么西門兄,不是我說你,你不要再在外面拈花惹草了,小東嫂子那么好的人。」

西門慶暗罵一聲:「這個小子,真比鬼還精,想捉弄他實不容易,奇怪,他怎么知道彭姑娘回來了」

夏潯背後,彭梓祺恰好聽到夏潯的這番表白,一張粉面登時染了桃腮,一顆芳心卻是花兒朵朵,幸福得都找不到邊兒了。

她趕緊往前站了站,站到夏潯和西門慶中間,好像生怕他把自己男人也帶壞了,變成一個像他一樣喜歡拈花惹草的壞男人。

「彭公子,那些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消停的很,無法查到進一步的情況。只有那個拉克申,比誰都歡實,一整天東跑西跑的,也不知道在忙些甚么。關於他的底細,我們查到了一些情報,他是八年前來到北平的,身邊只帶著個小妹子。

一開始他給人家幫閑打工,賴以糊口。第二年燕王府招宮女,他的妹妹順利入選,拿了這筆賣身為仆的錢,拉克申開了一家小皮貨店,店里生意不好,不過他另外找到了些門路,利用他熟悉關外部落的身份,為各地客商聯絡關外物產,很是賺了些錢。

他暗中買了幢大一些的宅子,此外既沒娶妻也未置地,據說再過幾年他的妹妹年歲到了放出宮來,他要拿這錢做嫁妝,給妹子尋一戶好人家。兄妹兩人感情很好,他經常通過外出外差的燕王府中人給妹子捎話,叫她出來稍聚片刻。除此之外拉克申在本地沒什么親戚,朋友也極少,干他們這一行的交游雖然廣闊,卻不適宜呼朋喚友,太過張揚的。」

物盡其用,潑皮混混也有大用,叫他們干別的也許不成,叫他們挖門盜洞打聽消息,就是藏在老鼠洞里的奇門消息,他們也能挖出來。

彭梓祺夏潯和西門慶三人聽那潑皮傳完了話,夏潯立即上前一步,塞過幾張寶鈔:「兄弟們辛苦了,彭公子也是受我們所托,倒勞累得各位兄弟為之奔波,這點錢不成敬禮,兄弟拿回去,給大家伙兒喝口茶。」

那人看了彭梓祺一眼,見她也在微笑點頭,這才笑嘻嘻地把錢攏在袖中,拱手道:「公子不必客氣,我們的人還在盯著他們,有什么新的消息,一定馬上給你們送來,告辭。」

「兄弟慢走」

三人將那潑皮送出門去,夏潯說道:「從種種跡象看來,他們必定有所圖謀,而且絕不是什么見得了人的事情。但是所謀為何,我們還不得而知。再有兩天,咱們的貨物也就轉運的差不多了,咱們不能在北平一直耗下去。再說,一直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如此勞師動眾,一旦被他們察覺有異,那就打草驚蛇了。我認為,不如快刀斬亂麻」

西門慶摩拳擦掌地道:「要把他們一股腦兒地抓起來我贊成,是稟報燕王府,還是勞動彭姑娘的朋友動手」

夏潯瞪了他一眼道:「又來裝瘋賣傻。燕王府你去了怎么說彭姑娘那些朋友打聽個消息跟蹤個把人還成,其中身手高明者卻有限,你讓他們聚眾抓人,聲勢得有多大一旦打斗起來,有所死傷,又沒有什么真憑實據,豈非自陷囹圄」

西門慶翻翻白眼道:「那你說怎么辦」

夏潯道:「拉克申雖然不是什么厲害的角色,但是在這樁陰謀中,他的作用卻是最大。盯緊了他,等他落單的時候把他弄出來,用盡辦法,我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

彭梓祺道:「好,就這么辦。」

夏潯轉頭看向西門慶:「你認為怎么樣」

西門慶道:「你們人多勢眾,我當然不能反對啦。」

彭梓祺沖他哼了一聲,又對夏潯道:「我去盯著他吧,一有機會,就把他抓出來。」

「且慢。」

夏潯突然又想到一個主意,略一思索,說道:「先盯著他,不要輕舉妄動。他有個妹子在燕王府當差,他又恰在此時去過燕王府,與里邊的人有過接觸,說不定這事兒和他妹妹也有關。再說,他兄妹情深,有些人自己不怕死,為了自己的親人卻是可以付出一切的,等他妹妹出來,待他兄妹相見的時候再下手,多一個人,多一份保障。」

彭梓祺應道:「好,那我先去盯著他。」

那拉克申人高馬大,也不知武功如何,夏潯終是不放心彭梓祺一人行動,便道:「他今天才去的燕王府,現在天色已經黑了,不可能再與他妹妹相見,時間最近的話也應該是明天。先請你的朋友照看著,明天開始,換咱們三個人盯著,一有機會,就下手拿人」

又是一天,天亮了,燕王府里走出一個小姑娘,換了平常的衣裳,很俏麗的模樣。這位姑娘姓佟,叫佟蓉蓉,這只是為了方便,起的漢人名字。她的履歷上記載的正式名稱,叫娜仁托婭,她的手臂上還挎著一個小籃子。

燕王府的宮女可以在不當值的時候換上民裝,到市井間走動,但是她們出宮時通常都是成群結伙,這樣一個人出來的就少見了。不過宮門口當值的侍衛都是認得她的,一見她便笑道:「蓉蓉,又去見你哥哥呀。」

娜仁托婭羞澀地笑著,答應一聲,把籃子遞了上去,侍衛仔細地檢查了一番,只是幾味可口的小點心,還有一雙新做的鞋子,這是娜仁托婭帶給哥哥的禮物。

侍衛們仔細檢查了一番,便遞還給她,娜仁托婭道了聲謝,便出了燕王府的宮門。

她來到中原已經八年了,今年剛剛十七歲,再有兩年,不是王妃身邊得用的親近之人的宮女就要全部遣散出宮了,到那時她就可以和相依為命的哥哥長相廝守了。她很滿意北平的生活,這比她顛沛流離艱難困苦的流浪生涯強多了,那時候她還很小,但她記得那時每天的恐懼:為了缺少食物而恐懼,為了天災和野獸而恐懼為了其他部落的擄奪和殺戮而恐懼。

前幾天她剛剛見過哥哥,不知道哥哥為什么又托人捎話叫她出來相見,哥哥也想她了吧,娜仁托婭一出宮門,就看到哥哥正站在對面街上等著自己,於是快樂地飛奔過去。

「哥」

娜仁托婭喘著氣叫,臉上漾出甜美的笑容,把手中的籃子遞了過去:「喏,給你做的。」

拉克申順手接過來,寵溺地拂開她額頭散落下來的頭發,說道:「哥早告訴你,現在日子好過了,哥在外面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都買得到,你不用給我帶這些東西的。」

「外面做的不一樣嘛。」

娜仁托婭跟他一邊走,一邊道:「哥,前天娘娘剛給我又加了月錢,我在宮里面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花錢,這幾年攢了不少呢。再有兩年,我就該出宮了,到時候用這錢給我娶個嫂子回來。」

拉克申站住腳,有些嚴肅地看著娜仁托婭:「妹子,你別忘了,咱們是草原上過來的人,到宮里做事,也不過就是憑力氣掙口飯吃,人家只是拿你當個下人一個使喚人,你可不要真的認他們做了親人。」

娜仁托婭納悶地道:「哥在說什么呀,妹子本來就是個下人啊,而且我是外殿的宮女,也沒多少機會見到燕王爺一家人,哪可能跟他們親近吶。妹妹在這世上只有一個親人,那就是哥哥。」

拉克申展顏道:「那就好,跟哥回家吧,家里有一位草原上來的客人,你小時候還見過他的。」

娜仁托婭興奮地道:「誰呀」

拉克申神秘地道:「等你回家就知道了。哥跟他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要做,你一定會幫哥哥的,是不是」

娜仁托婭毫無機心地道:「那當然啦,哥讓我做什么,我都去。反正哥哥不會害我就是了。」

夏潯西門慶和彭梓祺都改了裝扮,暗暗綴在後面,眼見二人有說有笑地前行,彭梓祺暗暗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