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61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0 字 2021-02-15

也僅僅是著名犯罪心理學專家做出的基本符實的十五點推理結果,似乎他拿出了推理結果,案子馬上就破了,卻沒有去想一想依據這十五點推理,警方又發動了多少人力物力,經過多么長的時候,對大量的嫌疑人再次進行排查。

真正能做事的人,要知行合一,更要耐得住寂寞

第181章 巧配姻緣

陽谷縣,「維生堂」生葯鋪,西門大官人正在坐堂。

一個衣著朴素,眉目清秀,年約二十二三的少婦遲疑著走進來,候著前邊的病人抓了葯出去,旁邊沒有旁人了,這才訕訕地走到西門慶面前,順眉低眼地喚了一聲:「高升兄弟。」

「哎呀,原來是嫂子來啦,好久不見,嫂子這氣色愈加的好了,瞧瞧,越長越水靈。」

西門慶一見,趕緊殷勤地給她搬椅子,少婦輕輕啐他一口,白皙的臉蛋上微微泛起一抹紅暈,忸怩道:「高升兄弟又說瘋話,嫂子一個守寡的婦人,甚么甚么越長越水靈了。」

西門慶哈哈一笑,說道:「這個么,麗質天生,自然百媚千嬌。啊,嫂子哪兒不舒服」說著便去探她手腕。

少婦縮了縮手,微窘道:「高升兄弟,嫂子嫂子今兒來,不是想看病,是想是想」

西門慶詫異地嗯了一聲,少婦才垂著眼睛,細聲細氣兒地道:「嫂子是想請高升兄弟為奴家打一場官司。」

「打官司」

西門慶登時擼胳膊挽袖子地道:「哎喲,這是有人欺到嫂子家里去了打什么官司啊,嫂子你說,有什么委曲,兄弟給你出頭。」

少婦愈加羞澀,輕輕垂了頭,頰上仿佛塗了兩抹濃濃的胭脂,怯怯地道:「嫂子嫂子想改嫁,可公公小叔子都不答應,你也知道,嫂子是寡居的婦人,若要改嫁,須得夫家允許,要不然只好經官。可嫂子沒打過官司,也不懂這些,才想到」

西門慶兩眼一下子突了出來,吃驚地道:「嫂子,你要改嫁你有了人家了」

少婦飛快地瞟了他一眼,頭垂得愈加低了,幾乎要鑽到衣鄰里去,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西門慶長出了口氣,「哎呀哎呀」地道:「嫂子,啊不是,秦韻姐姐,要我說,你就不該守這么多年的苦,早就該改嫁了,你說那老趙家,公公吊兒郎當,小叔子游手好閑,就可著你一個好人使喚,憑什么啊改嫁早該改嫁了不過他是誰呀,誰這么大的福氣,娶得到咱陽谷一枝花」

少婦的臉像一塊大紅布,睃了他一眼,羞怯地道:「高升兄弟,你你肯幫我」

「幫,當然幫。」

西門慶忙不迭地點頭,少婦猶豫一下,這才站起身來,飛快地走到門外邊去,不一會兒功夫,拉著一個男人的袖子走進來,這男人看模樣快四十了,生成一副木訥老實的樣子,穿一身直掇,洗得清白,那張臉比那少婦羞得還要紅。

西門慶看直了眼,半晌才叫道:「古君德哈哈,古先生,沒想到是你,這真是這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你居然勾得到咱陽谷一枝花」

那位古先生又羞又窘,臉皮發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這位古君德古先生是位私塾先生,在陽谷縣里開了家私塾,教書的。什么百家姓啊,千字啊,就是小孩子們的啟蒙老師,因為老母的病,拉下一身飢荒,家境比較貧寒,這么大年紀了,一直沒有娶親,他這人老實巴交的,屬於三腳蹬不出個屁來的主兒,也羞於給自己張羅親事。

大概也是緣分未到吧,緣分一到,這命中注定的人自然就送到眼前了,也不知什么時候起,他和鄰居家的趙家媳婦開始有了好感,趙家媳婦叫秦韻,當初二八妙齡的時候,可是陽谷縣里有名的美人兒,誰料嫁了個丈夫沒兩年就病逝了,她那公公和小叔子又都是不務正業的人,這些年里里外外地操持,倒是她來養活兩個大男人了。

兩個苦命人情投意合,有心結合,奈何秦韻向公公稍一提起,公公哪里容得,古先生是個沒主意的老實人,關鍵時刻倒是這秦韻不肯死心,最後想到了本縣最有名的訟師:西門慶。

聽秦韻把經過講明,西門慶連聲道:「這種好事,理應成全,你們別忙,這事兒我西門慶管定了,一定叫你們得償所願便是。」

古君德捏了捏衣袖,訕訕地道:「高升兄弟,不知不知這訟錢,你你收多少」

西門慶心有所感,不禁唏噓道:「哎,這訟錢就算啦,有情人難成眷屬,那滋味兒,著實的不好過啊,我西門慶感同身受,能幫你們,我也很高興。你們兩個都不容易,我還收你們的錢,像話嗎等你們的大喜日子,請韻請咱們古家嫂子親自下廚,做幾道小菜,請我吃一頓酒便成了。」

西門慶詳細問明趙家情況,寫了狀子,著人到後院和娘子說了一聲,領了古先生和秦韻便直奔縣衙門。眼看到了縣衙,忽地看見路旁有家小店,旗幡高掛,牌匾上還披著紅綢,顯見是新開業的,看那客人進進出出,還挺熱鬧。

西門慶不禁咦了一聲道:「才幾天沒來,怎就開了家店這是誰家開的,生意不錯呀。」

衙門前邊的酒店,就好比醫院門口的鮮花店壽衣店法院門口的煙酒店飯館子,這都是衍生物,開在這兒的酒館,那就是靠衙門吃飯的。衙門里的胥吏公差承牌拘取被告,或者發票傳調原告,再或者訟師幫著打官司,常到這來吃請一番,當然,胥吏公差和訟師是不會掏錢的,吃的不是原告就是被告。

那位有些愚的古先生做私塾先生的,常和孩子們極其父母打交道,倒是知道些這家酒店的情形,便道:「高升兄弟,這里開店的是一對姐妹,外鄉人,聽說姐妹二人姿容殊麗,身段窈窕,所以十分的吸引酒客。」

西門慶一聽登時兩眼放光:「是美人兒嗎哎呀呀,紅裙當壚,體態嬌,狂蜂浪蝶,賞妖嬈。若真是個美人兒,酒里攙水我也要去嘗一嘗的。」

西門慶說著興沖沖便往里去,秦韻忍不住喚道:「高升兄弟,咱們」

西門慶擺擺手道:「別急別急,我看看就來。」

他把扇子一合,往脖領里一插,興沖沖便往酒館里走:「酒店新開在衙旁,紅裙當壚美嬌娘,引來游客多輕薄,半醉猶然索酒嘗」

西門慶好賞美色的毛病整個陽谷縣無人不知,古君德和秦韻也只能相視苦笑。這時他們只能期盼那對姐妹花姿色一般,要不然西門慶留連忘返,他們這官司就不知要打到幾時了。

誰知道二人剛要到對面柳樹下稍事歇息,就見西門慶臉色發白,好像見了鬼似的從酒館里逃出來。古君德心中一喜,連忙迎上前去,卻見西門慶兩眼發直,竟似要往來路逃去,不由一怔,連忙扯住了他,喚道:「高升兄弟」

西門慶體似篩糠,兩股戰戰地道:「甚甚么事」

古君德發呆道:「咱們不是去縣衙么」

西門慶如夢初醒,連忙道:「啊我幾乎忘了,快走,快走」說著一馬當先,便向縣衙逃去。

古君德和秦韻面面相覷,不知道西門慶在酒館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場面,居然把他嚇得這般模樣。

西門慶打官司倒真有一手,到了縣衙擊鼓告狀,原告被告統統拘傳到場,縣太爺黃白紅升堂,接過西門慶的狀紙一看,頓時呆若木雞。

西門慶這張狀紙加上「狀紙」兩個字一共才十四個字,大字龍飛鳳舞,筆力奇健:「夫死無嗣。翁鰥叔壯。該不該嫁」

黃縣令捧著那張狀子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弄得下邊跪著的原告被告都有些奇怪,這位大老爺不問案,在那兒看什么莫非大老爺不識字

西門慶這一張訟狀把個七品縣丞給難為的,在自己任內多幾個節婦,那可是值得炫耀的政績,可要真的出現什么不堪後果,便是自己任內轄下一樁丑聞,因著今日這場官司,連自己也難逃干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

黃大人暗暗罵了一聲:「西門慶這廝,好不刁鑽」便無奈地提起筆來,在狀子上批了一行大字,字數倒比西門慶的狀子還多了一倍多:「媳當妙齡,翁壯叔大,同室而居,瓜田李下。改嫁事小,倫常事大,嫁就嫁吧,老爺准啦。」

沒有不勞而獲的勝利。做一個偵探,一個真正的偵探,不可能像文學創作中的神探那般瀟灑。

明朝的里甲制度,對人口的控制能力是很強的,與其一個人跑到大街上去,夢想著像影視劇里的神探一般,凶手或線索主動跑到他的面前來,不如充分利用官方的力量,發動全民投入排查。

不要小看了那些里長甲首店鋪車行客棧的控制力,他們是直接與百姓打交道的人,地方上有什么人來人往,瞞得過誰也瞞不過他們的眼睛。尤其是那些三姑六婆,穿棱於街巷之間,出入於高門小戶,張家長李家短,無所不知。又有些潑皮無賴城狐社鼠,活躍在酒樓茶館妓院,挖門盜洞包打聽,誰家婆娘養漢誰家男人包娼這樣的私密事也休想避過他們耳目,而他們就是里長甲首就是店鋪客棧車行掌櫃們的耳目。

夏潯就利用這些耳目,仿佛長了千手千眼,將無數的訊息集中到他的面前來,夏潯就像一只趴在大網中央的蜘蛛,他想要的獵物,漸漸進入了他的視線

第182章 網中有魚

濟南人口過百萬,其中操外地口音的有六七萬,近日才到濟南的有八千多人,去掉其中的老弱婦孺,還剩三千多人,夏潯和按察使司的書吏們要做的,就是從這三千多人中,找出可能的疑犯:金剛金剛王王金剛,或者金剛奴

要做到這一點很難,這個工作量就算以現代的工作效率也不是很快就能做到的,更何況,如果這些人持有官方的路引證明,又能找到人證明他當晚的所在,你仍然無法確定他們之中誰最可疑。

但是通過里長甲首和店鋪客棧的掌櫃以及他們所控制的消息源,夏潯編織了一張龐大而有效的消息網。這張消息網,把夏潯所需要的人事情報源源不斷地匯總到按察使衙門,再歸類整理篩選,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便成了可能。

要在這樣一張大網中做漏網之魚,很難,不過要在這樣一張大網中找出一條與泥沙同色的小魚,更難。夏潯注意到王一元,完全是一個偶然。

在此之前,他已經親自盤查了近百個更具懷疑條件的人。

王一元的資料最初並沒有進入他的視線並引起他的注意,夏潯排除了那百十個重大嫌疑人後,回過頭來重新進行排查時,王一元才引起他的注意。

王一元引起他的注意並不是因為王一元是大生書店的掌櫃,而大生書鋪恰好也有一個伙計是被害人,而是因為王一元的身份比較特別。

王一元是秀才,夏潯翻到他的資料時,不禁替他有些遺憾,明初的秀才遠未到了多如牛毛的地步,這個文憑還是挺值錢的,這樣的人卻跑到一家書店做會計,未免太可惜了。

當他把王一元的資料放過一邊的時候,又突然想到,王一元是秀才,而秀才是可以隨意行走天下的,其他人就不行。其他人縱然有了路引,也只能按照路引上規定的目的地行走,上邊記著往哪兒去,你就不能偏離這條路線。

如果王金剛奴真的逃離了陝西,持著一份固定路線的路引逃命,遠不及一份秀才的證明更方便,有了秀才的證明,他隨時可以更改路線,潛逃方向十分靈活,這樣顯然更安全。

夏潯本來是由於王一元以秀才身份而遷就賬房為之感慨,繼而想到了對王金剛奴逃跑最方便的證件是秀才憑證而非路引,但是這個思路一開,已經被他擱到一邊的王一元便又重新被他拉回了視線。

王一元是河南南陽人氏,從那里往西出了商南就是陝西。同時,他姓王

夏潯想了一陣,提起筆來,在王一元的卷宗上畫了一個圓圈,這就表示,王一元成了他要親自進行排查的重點調查對象

夏潯穿了便衣,帶了兩個都察院的隨從牧子楓和史大陽,離開驛館走上街頭。

漫步街頭,很有一種欽差大臣微服私訪的感覺。雖然他沒有欽差旗牌,也沒有尚方寶劍。

都察院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凡大臣j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

總之,看著什么不順眼的事都可以管,出差巡察地方的,更是大事上奏,小事立斷,權柄不可謂不重。這樣的人物,說他是欽差大臣也不為過。

夏潯並不想擺威風,他此刻是按照自己揀選出來的名單,對嫌疑人逐一進行現場調查的。當他趕到大生書鋪的時候,這已經是他今日所列十個嫌疑人中的第四個了,前三個他已經查過了,先是暗訪,再亮明身份明詢,沒有發現什么疑點。

大生書鋪這幾天比較冷清,因為抓教匪的事影響,讀書人這幾天都盡量不上街,書店里來買書的人也少了,夏潯步入書店的時候,沒有看到什么生員學子,就看見櫃台里邊兩個伙計在那站著,櫃台外邊有幾個披麻帶孝的人正圍著一個男人說話。

兩個伙計看到了他,只當是進來買書的讀書人,一個伙計立刻閃出櫃台向他迎來,夏潯微微一舉手,制止了他說話,閃目向那些人瞧去。

那是披麻帶孝的一個婦人和兩個半大孩子,婦人兩只眼睛紅腫著,正和背對夏潯的一個青襟直掇的賬房先生說著話,說到悲傷處,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

「唉,這些教匪真是沒有人性吶,姚兄弟這回是受了李家的牽連,無端枉送了性命吶。」

那賬房先生長吁短嘆,滿面同情:「姚家娘子,你也不要過於傷心了,死者已矣,得多往前頭看吶。你瞧瞧,這大侄子小侄女,長得水靈可愛著呢,這都是姚兄弟的骨血,姚家娘子,拿了這錢回去之後,你好好把孩子們養大,姚兄弟泉下有知,也就瞑目了。」

夏潯緩緩走到側面,一看清這賬房的模樣,心中便是一跳,好熟悉的面孔呀,他突然想起了在徐州渡口看到的那個書生,他身背行囊,孑然而行,偏偏手按劍柄,不似秀才,倒似巡營的將軍一般的身姿

「是他」

夏潯的雙眼微微地眯了起來。

王一元沒有看到夏潯,掌櫃的有事出去了,事先打過招呼說姚家娘子要來,叫他結算了姚皓軒的工錢,又額外拿出三十貫的撫恤。方才王一元剛剛把錢交到姚家娘子手里,姚家娘子感恩戴德,拉著他說東說西,他也不好摞下臉子就走,正在那兒大表同情呢。

接過了錢,姚家娘子嗚嗚咽咽地又哭了起來:「謝謝掌櫃的,謝謝王先生。我家男人這是作死啊,掌櫃的讓他去李家訂貨,他偏不就走,半道兒卻拐去與人吃酒,捱到晚上才去李家,生生的撞進了閻王殿。

奴家的命真是苦啊,就覺著這天都塌了,病了兩天,這才爬起床來。虧得東家厚道,給了奴家這么多的安家費,要不然,奴家都不知道這日子該怎么過了。王先生,請你代奴家謝過掌櫃的和咱們東家。」

王一元連忙道:「應該的,應該的,不管怎么說,姚兄弟總是我大生店號的人嘛,咱們東家待人寬厚,你家遭了這么大的事,東家能不聊表心意嘛。唉,說起這事,真也是命,姚兄弟好端端的,只是去遞張訂貨單子而已,就叫人一刀給攮了個透心涼。」

說到這里,他又關心地問道:「屍體已經認領了嗎等到出殯的時候,娘子千萬別客氣,來店里說上一聲,我們都是要去幫忙的。」

兩個伙計聽了連連點頭,忙在一旁幫腔答應。姚家娘子擦擦眼淚道:「謝謝王先生,謝謝兩位兄弟,屍體現在認領不得,奴家也在等官府的消息。我那夫家人丁稀少,一俟有了消息,要辦喪事的時候免不了要勞動大家幫忙的,奴家這里先謝謝先生和兩位大兄弟了。奴家這就回去了,不敢擾了東家做生意。」

王一元道:「應該的,應該的。姚家娘子莫要客氣,到時候你遞個話來,兄弟們一定到」

王一元領著兩個伙計,把姚家娘子送到廳外,返身回來,一見夏潯站在那兒,穿一襲儒衫,頭系儒巾,是個讀書人打扮,急忙踏前一步,抱拳笑道:「這位客官,怠慢了,小號有個伙計,家里出了點事兒,在下剛剛忙著答對家人,沒顧得上您,請問客官您是要買書還是要買紙墨筆硯」

夏潯目光微微一閃,微笑道:「你是這兒的掌櫃」

王一元忙道:「掌櫃的有事出去了,我是這兒的賬房,怎么,公子有事找我們掌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