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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未知 5883 字 2021-02-15

第233章 一萬年太久

夏潯聽說建文帝要見他,心中頗為奇怪,這位建文帝剛剛坐上龍椅,日理萬機,怎么有空想起他這個小人物來當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偏偏樹小了點,風又大了些,夏潯不敢怠慢,急忙回到內宅,在幾個女子七手八腳地幫忙下穿戴整齊,著人牽出馬來,隨劉玉珏出了府門。

一路上問起,劉玉珏卻也不知其中詳情,只是覺得能到皇帝召見,那是一件極榮耀的事情,對夏潯既是羨慕,又為他歡喜。夏潯悶葫蘆一般趕到金陵城里,劉玉珏還有旁的事做,夏潯便直趨錦衣衛都指揮使司衙門。

羅克敵一身正式官服,瀟灑之中透著英武之氣,見他來了,微微笑道:「知道你創傷未愈,不過皇上召見,可是一樁大事,怠慢不得,走吧,這就隨我進宮去。」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囑咐道:「見了皇上,有問便答,誠懇恭訓一些也就是了,無需太過惶恐,皇上這是要用你做事,這也是我錦衣衛崛起之始,你只管好好做。」

夏潯仍然不明所以,卻又不好向僉事大人問起,只得答應一聲,隨著他步行往皇宮行去。

要說夏潯引起建文帝的興趣,這還是李景隆那份奏疏引起的。

夏潯告假的頭一天,帝師黃子澄邀戶部侍郎卓敬過府一敘,品茶聊天。

卓敬是洪武二十一年中的進士,殿試第二名,榜眼,博學多才,有名的才子,而黃子澄是洪武十八年的進試,殿試第三,探花,同樣是博學多才之士,兩人交情一向深厚。

敘談之間,黃子澄便對卓敬道:「諸藩大權在握,實為朝廷腹心之患,如今皇上雖削了他們的兵權,可他們統兵多年,軍中許多將領都是他們帶久了的兵,這可是大大不妥。」

卓敬與他是好友,平時交流對朝政的看法,早已達成諸藩強大,必成禍亂之源的共識,一聽這話,便道:「以行兄所言甚是,諸藩之中,若論帶兵日久者,唯有燕藩,而且懿文太子和秦王晉王已相繼過世,燕王如今已成諸藩之首,更具威脅,依我看,莫如將燕藩調離北平,釜底抽薪,可彌禍端。」

黃子澄欣然道:「惟恭言之有理,今上仁孝,明知朝廷腹心之患,礙於骨肉至親,卻難狠下心來,我等做臣子的,自該為君分憂才是。為兄早有心向皇上建言,奈何為兄是帝師,若為兄出面,難免叫人誤會是皇上授意,惟恭可願直言上疏」

黃子澄是當今皇帝的老師,他這一說,卓敬心領神會,立即一口答應。

次日一早,也就是夏潯告假回家的當天,通政使衙門便收到了戶部侍郎卓敬的奏疏,通政使司一見這份奏疏所議之事十分重大,不敢怠慢,急忙做個登記,以加急件立呈大內,大內文書房的太監見了此疏也知事情重大,趕緊登記在冊,謄抄副本,然後把這份奏疏和皇帝還無暇處理的幾份重要奏章一並呈送御前。

因為建文剛剛登基,為了操辦喪事,建立新政,各種事情太多,許多奏章都未來得及批閱,內侍小付子捧著厚厚的一摞奏疏,半道兒跌了一跤,趕緊爬起來整理好奏疏,這原本放在最上面的建言削藩疏就變成了擱在中間,結果朱允炆最先看到的,就不是這份奏疏。

朱允炆批閱著奏疏,看到表兄李景隆的奏捷戰報時,特意打開仔細看了看,見里邊提到了楊旭,只覺此人十分耳熟,仔細一想,才記起當初楊氏宗族的家事鬧上朝廷的時候,還是自己在皇祖父面前為這個楊旭說了句好話,才為他解了圍。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師傅是站在楊氏宗族一面的,當時還頗有些懊悔失言,如今看來,這人倒是個公忠體國的,自己予他恩惠,卻也不算冤枉。如今先帝駕崩,不宜大肆褒獎,可是楊旭人已經死了,朝廷若沒甚么表示,不免叫人覺得皇帝寡恩,想了一想,便提筆在奏表上批示,擢楊旭為世襲錦衣百戶,賞鈔百貫,綾羅十匹。

放下這份奏疏,再批幾份,他便看到了戶部侍郎卓敬的削藩策:「燕王智慮絕倫,雄才大徊,酷類高帝。北平形勝地,士馬精強,又系金元興起之地。今宜徙封燕王於南昌,萬一有變,亦易控制夫將萌而未動者幾也,量時而右為者勢也,勢非至剛莫能斷,幾非至明莫能察」

一看這份奏疏,朱允炆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剛剛登基,雖然日夜盼望除去這肉中刺眼中釘,卻怕自己急不可待地提起此事,讓臣子們覺得皇上生性涼薄,如今有臣子先行建言,這就好了,喜悅之余,忽又想到卓敬這份奏疏是循正規渠道遞進的,通政司文書房,也不知有多少人看過了,萬一其中有他人耳目

朱允炆躊躇半晌,吩咐傳見戶部侍郎卓敬,一見卓敬,朱允炆便拍案斥道:「燕王,乃朕骨肉至親,你怎能做此建言,離間皇親,傷朕叔侄感情」

卓敬叩頭說:「天子無家事,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莫不關乎天下。臣所陳奏建言,系天下至計,願陛下明察而行。」

朱允炆怒氣沖沖地道:「胡言亂語若是皇祖父在時,見你離間皇親,做此大逆不得之語,必斬你首,朕念你也算是一心為朝廷打算,忠心可嘉,此次不予追究,退下吧這份奏疏,留中不發」

喝退了卓敬,朱允炆卻袖起那份奏折,轉身去找黃子澄齊泰兩個心腹去了。

徙燕王到南昌然後呢

那也太慢了這么一步步下來,什么時候才能把叔叔們都削完

朱允炆那是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主兒,哪里忍得住按部就班層層抽梯的把戲,他要的是一步到位,永除後患。如今卓敬既然上疏了,他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與心腹大臣提起此事,商討對策了。

見了太傅黃子澄和兵部尚書齊泰兩個親信,朱允炆便取出卓敬的奏疏,說道:「兩位先生,現有戶部侍郎卓敬,建言削藩,並提出了對策,朕心下頗為躊躕,不知兩位先生以為如何」

兩人看過這份奏疏,黃子澄便道:「皇上,臣以為,削藩勢在必行,然則卓敬這番徙藩的策略,卻是書生之見,不可用之。臣以為,為我大明江山社稷萬載千秋考慮,當一勞永逸,永除後患。」

朱允炆欣然道:「先生有何見教,還請細細道來。」

黃子澄胸有成竹地道:「如今諸藩已乖乖交出兵權,可他們坐鎮藩國,仍然勢大,如今朝廷強盛,自然無虞,如果有朝一日朝廷虛弱,焉知諸藩不起異心由東調到西,由南調到北,不過是權宜之計,要想一勞永逸,對諸藩便當一削到底,沒了王爵之身,便沒了造反的本錢。」

朱允炆大喜,不料一問起具體的削藩之策,兩個心腹卻是各執己見,並不相同。

齊泰認為,阻止諸藩進京奔喪,收繳諸藩兵權一事,雖然諸藩都遵旨行事了,但是對皇帝這兩道舉措,諸藩王心中都難免有些猜疑不定,杯弓蛇影,此時朝廷只要稍有動作,就會讓諸藩明白了皇帝的真正用意所在,難免就會有人狗急跳牆。

諸藩之中,燕王朱棣年紀最長威望最隆,久居北平,如今雖剝奪了他的軍權,可軍中還有他的許多舊部,一旦他因皇帝削藩而暴起反抗,必定釀成極大禍端,所以既要削藩,就該先從燕王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先解決這個最大的威脅。燕王只要被削,其余諸藩便難成氣候。

黃子澄則認為,正因為燕王久居北平,軍中有許多部屬,如果輕率拿他動手,風險便更大,不如對燕王先作安撫,同時剪除他的羽翼,從其他諸王下手,待諸王都被削掉,最後只剩下燕王一個光桿兒,他孤掌難鳴,朝廷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擒獲。

齊泰雖也是個文人,畢竟是掌過軍的,略略懂些軍事,聽了老友這番愚腐之見,便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燕王為諸王之長,且實力最為雄厚,除掉燕藩,其余諸王必然喪膽,豈敢再生不臣之心此乃一錘定音之舉」

黃子澄振振有詞地道:「燕王素來恭謹,並無不法之事,要尋他的岔子,何其難也;況且燕王兩次出塞,均有戰功,如今無罪而削,如何服眾朝廷賞懲俱應有道,無過而罰,豈是聖天子所為燕王實力雖強,目前未見反跡,貿然削之,難擋天下悠悠之口啊。」

齊泰道:「若逼反了他,奈何」

黃子澄詭譎地一笑,說道:「先將燕王左右羽翼削去,到那時,他左右盡是朝廷兵馬,你道他還能翻起甚么風浪來如果那時他真反了,豈不正好授人口實大義在朝廷一邊,我們出師有名,可不正好名正言順地除掉了他」

齊泰只想直截了當削藩成功,而黃子澄考慮的卻多,他是既想削藩,又想削得理直氣壯,不損皇上清譽,往好里說,這叫十全十美,魚與熊掌兼得,往壞里說,這就是當了脿子還要立牌坊了。

兩個人各持己見,爭執不下,朱允炆是個沒准主意的,只聽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的心中也是左右搖擺,難以決定。就這么爭了好幾天,兩位書生引經據典,滔滔不絕,一副秀才造反的模樣,大有爭論三年也難做定論的德性,誰也說服不了誰,朱允炆夾在中間,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終究是拿不出個准主意來。

這時候,一位頗受朱允炆欣賞傾慕的大儒來了,此人就是方孝孺。

方孝孺師從「大明開國文臣之首」的翰林學士宋濂,此後一直在陝西漢中府學當教授,一個九品小官兒,但是道德學問卻名揚天下,建文稱帝後,立即下旨召他進京,此刻他剛剛趕到京城。

方孝孺四十出頭,形容清瞿,一身的書卷氣。朱允炆見之大喜,立即將他連升三級,任命為翰林侍講,有了出入宮闈,朝覲皇帝的資格,進宮有座,禮稱希直先生而不名,方孝孺感激不盡,頓生知遇之感。

朱允炆對方孝孺這位大儒倒是極信任的,一見他來,立即便把自己與齊泰黃子澄計議之事合盤托出,征詢他的意見,方孝孺雖是有名的大儒,卻畢竟官職太小,這還是頭一次在君前密議,不免有些緊張惶恐,他定了定心神,仔細考慮了齊泰黃子澄的話,說道:「皇上敦儒修文,大興文治。氣象與先帝時大不相同,天下莫不稱頌。若說這文治之道,不外乎一個禮字。燕藩之強,卻無把柄,若貿然削除燕王,必定為人詬病,有損陛下美譽。」

他頓了頓,見建文帝凝神傾聽,微微點頭,顯然很贊同出師有名之言,心中大定,便循著這個思路繼續說道:「削藩之事,穩妥至要。先除諸王,便是循序漸進先易後難。一旦諸藩俯首,燕王再強,不也是孤掌難鳴么到那時,皇上只稍作示意,燕王怕就要主動要求削藩了,若他真敢造反,也正如黃大人所言,徒遺把柄於朝廷,能攪起什么風浪呢」

三套馬車,兩匹向左,一匹向左,朱允炆民主的很,馬上站到了人多的一邊,連連點頭道:「孝直先生所言甚是,那么依愛卿之見,削藩大計應從誰開始呢」

方孝孺久不在中樞,一門心思在陝西研究書本,哪里提得出什么建議,不由遲疑了一下,把眼看向黃子澄,黃子澄見他與自己意見相同,甚是喜悅,連忙出來解圍道:「皇上,臣以為,可以先削周藩,周藩為內地諸藩之首,封國位居中原,乃逐鹿天下之地。把這里掌握在朝廷手中,正好北遏燕山,阻住燕王南下之路。再者,周王是燕王一母同胞的兄弟,兩王關系最為親密,如果除掉周藩,燕王便被斬去一臂,勢力將更形削弱。」

朱允炆聽得龍顏大悅,連忙問道:「妙計,妙計,朕有孝直先生以行先生尚禮先生之助,何愁大事不成。」

計議已定,便是著手對付周王了,可是周王做事雖不及燕王謹慎,要找些削其王爵的罪名出來也不容易,周王倒是在洪武年間私自去過一趟鳳陽,這是可以當成謀反的大罪,但是當時洪武皇帝還在,雖然嚴厲斥責了兒子一番,卻並未深究,如今怎好舊事重提

朱允炆便想到了錦衣衛。羅克敵得到建文帝的傳召不禁大喜,他早知道新帝登基,必然削藩,到時候一定會起用錦衣衛,卻沒想到皇上如此迫不及待,剛剛登基不足一個月,就已准備動手了。

朱允炆馬上把羅克敵傳來,立即要他偵緝周王不法事,羅克敵滿口答應下來。朱允炆還不放心,又道:「此事至關重大,你是錦衣衛里目前的主事人,輕易離不得中樞,你將派何人前去操辦此事」

羅克敵道:「臣之下屬,有一總旗,姓楊名旭,性格沉穩,辦事老練,可當大任。」

「楊旭」

朱允炆忽地想到了他前兩日見過的那份奏疏,奇道:「楊旭不是已戰死雙嶼島了么,你錦衣衛中還有一個楊旭」

羅克敵便道:「皇上,錦衣衛中只有這一個楊旭,當時朝廷水師確實以為他以身殉國了,誰知他福大命大,身負重傷而不死,落水漂流,幸被一漁民救起,將養多日,竟然撿回了性命。」

朱允炆心道:「九江遺楊旭入雙嶼盜寇之幫為內應,他能於群盜之中為間而不露馬腳,確是膽大心細聰明絕倫之罪,朕讓他搜羅周王罪證,當能勝任。」便喜悅點頭,應承下來。

隨即他便想到,自己剛剛登基,民心人望尚嫌不足,這樣重要的大事,自己應該接見一下這個楊旭。當初楊旭與家族起了沖突,險些身陷囹圄,便是自己一言為他解圍,如果把他叫來再親自嘉勉一番,楊旭還不感激涕零自然粉身碎骨報答君恩。主意已定,朱允炆才說出讓羅克敵帶楊旭來面君的旨意。

就這樣,夏潯有了進宮面聖的聖眷隆恩。

夏潯此番重新回到宮中,此間卻已換了主人,夏潯看著宮中一廳一柱一草一木,心中也覺黯然。

那個令人望上一眼就心生戰栗的帝王,那個在幼女愛孫面前慈愛祥和的老人,不管別人對他是謗是譽是畏是敬,但他鮮明的人格魅力,卻是叫人一見難忘的,自己只不過去了一趟杭州,再回來的時候,那個叱吒風雲的偉人便已化作一坯黃土,走在宮中,物是而人非,真令人有種人生無常的感覺。

夏潯隨著羅克敵走在宮中長廊下時,朱允炆正在謹身殿議政。

憑心而論,朱允炆是真想干出一番於國於民有利的大事業,成就一代帝皇偉業的,他的新政卻也並非全無是處,不過不管是與朱元璋的老辣睿智比較起來,還是與朱元璋出自民間,熟知民情的閱歷比較起來,他都差得太遠,所以許多政策,要么缺乏遠見,要么就是被文臣們所蒙蔽,挾雜些私貨兜售給皇上,他卻不知真相。

比如此刻,繼鼓動皇帝撤消了大批鹽茶稅司刑舉衙門之後,以江浙籍官員占主體地位的朝中官員們又打起了田賦的主意。

幾位江浙籍官員圍著朱允炆,先恭維吹捧了一番建文稱帝後的新政如何氣象一新,如同甘露,普天下臣民如何歡欣鼓舞的屁話,說得朱允炆眉開眼笑,真當自己是人間聖君了,這話題便繞到了江南稅賦上面。

江南蘇州松江湖州嘉興四地的稅賦,是高於其他地方的,因為這些地區最為富裕,當然,也有人說,朱元璋把這四個地方的稅賦訂得特別高,是因為這里曾是張士誠的地盤,朱元璋惱悔江南百姓擁戴張士誠,所以立國之後予以懲戒。

不過朱元璋只有一隅之地的時候,天下四分五裂,各有其主,要依著這說法,那幾乎每一股勢力每一支義軍包括北元朝廷,當時都有他們的根據地,朱元璋要懲戒要罰重稅,似乎除了他自己當初擁有的那片地盤之外,處處都該收重稅了。

而且,明朝賦稅極低,不管是田稅還是商稅都是三十稅一,蘇州松江等富庶地區的重稅是相對於這個普遍稅率而言的,以上四個地區,一直都是江南乃至整個天下最富裕的地區,要說這「重賦」重到了這些地區無法承受,阻遏了地方經濟發展,卻也未必。

正由於這些地區富裕,百姓們有錢送子女讀書,這里出的讀書人最多,相應的在朝為官的人也最多,因此朱元璋健在的時候曾經做過規定:蘇州松江等江南地區籍貫的官員禁止到戶部做官,因為朝廷反腐的幾樁大案中,「戶部胥吏,盡浙東巨j,窟岤其間,那移上下,盡出其手。且精於握算,視長官猶木偶」,朱元璋擔心他們把持財政,偏私家鄉,從而犧牲朝廷的利益。

現在朱元璋死了,朱元璋洪武,朱允炆建文,從這年號上就可以看出,他想反其道而行,創建一番與乃祖不同的偉業,這些官員便蠢蠢欲動起來,在朱允炆面前大談江南重賦,致使百姓如何苦不堪言,民不聊生,請求皇帝開恩,減免江南稅賦。

要知道江南重稅其實也是有區別的,那里的民田稅賦並不高,稅賦高的是官田,這也符合自古以來一直的規矩,但江南恰恰官兒最多,江南的官田比例也極高,這筆賬算下來,關乎他們家族的切身利益就極重了。內中詳情朱元璋是知道的,所以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減免江南稅賦,朱允炆卻不知道這些情形,聽那些官兒們說的在情在理,不禁連連點頭。

侍候在建文帝身邊的小付子正在為皇上斟茶,聽這些官兒說的情形如此凄慘,未免有些太過誇張了,忍不住插了句嘴道:「江南魚米之鄉,稻米一年兩熟,卻和川陝雲貴一般繳糧稅才叫公平么如果蘇州松江的百姓都如此凄慘,那川陝雲貴地區的百姓豈不早都餓死了」

一位御使聞言大怒,厲聲呵斥道:「大膽,內宦閹人,也敢妄議朝政先帝在時,誰敢如此,你欺我皇上柔弱么」

朱允炆一聽,臉騰地一下紅了,拍案道:「混帳東西,誰讓你插嘴的」

小付子才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先是被大臣呵斥,又見皇帝發怒,一慌之下碰翻了茶杯,熱水淌出,流到朱允炆的大腿上,燙得他哎呀一下跳了起來,小付子唬得臉色慘白,慌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首:「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婢多嘴,奴婢多嘴。」說著使勁掌自己耳光。

朱允炆被他一言削了面子,本就怒不可遏,又被開水燙了一下,更是氣極敗壞,厲聲喝道:「拉下去,拉下去,把這個妄議朝政敗壞規矩的閹人給朕拉下去活活打死」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小付子嚇得魂飛魄散,門外沖進兩個武士,不由分說便把他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