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85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1 字 2021-02-15

景清出班喝道:「三王心懷不軌,意圖謀反,證據確鑿,皇上乃天下共主,自然不能因公廢私,大義滅親,有什么不對朝廷對此早有公論,燕王法身為臣子,質疑陛下,就是大逆不道」

朱棣勃然大怒,指著他道:「你個鳥人既然說三王謀反,證據確鑿,那么證據何在可曾從三位藩王府中搜得玉璽龍袍兵甲器仗,可有任何實物為證就憑周王次子的一句話就憑御使言官的一言彈劾」

削藩確實削得草率了點,證據根本不堪一提,沒人敢當面提出時,大家還好打馬虎眼,現在燕王朱棣吃了熊心豹膽,就是當著滿朝文武提出來了,一時弄得朱允炆和方孝孺黃子澄等人都狼狽不堪,偏偏練子寧漲紅著臉跳出來,強辭奪理地道:「若是周王不想造反,身為人子,怎么可能向朝廷告舉御使言官為朝廷喉舌,食朝廷俸祿,忠朝廷之事,若是齊王代王不想謀反,他們豈會舉告親王」

朱棣捧腹大笑:「荒謬絕倫本王只聽說御使風聞之言不實可以不予降罪,從來不曾聽說御使風聞之言便可以入人之罪。依你所言,本王現在就說:你要謀反黃子澄要謀反方孝孺要謀反齊泰要謀反」

朱棣一個個地指過去,大吼道:「你們統統都要謀反本王是皇上叔父,身為皇上至親,如果你們不是真要謀反,本王怎么會向皇上告舉從此以後,我大明御使台可以取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而代之,只要御使言官指任何一人有罪,那人便可下獄治罪了,御使言官為朝廷喉舌,食朝廷俸祿,忠朝廷之事,若是無罪,他們怎么可能彈劾嘛,哈哈哈哈如此奇談妙論,當真聞所未聞」

朱棣罵得理直氣壯,笑得放肆無狀,大殿上卻再難有一人可以予以駁斥,朱棣刷地一轉身,撩袍跪倒,含淚說道:「皇上,太祖在時,多以友愛孝悌訓誡兒孫,最重親族人倫之道。陛下自幼受太祖教誨,以仁孝而揚名天下,如今豈可因外臣幾句言語便降罪叔父太祖屍骨未寒,陛下便連削三王,太祖在天之靈豈得完好寧」

朱允炆聽得臉上好像開了洗染坊,紅一陣白一陣的,偏偏對朱棣前倨而後恭的態度想不出個妥當的對策來,朱棣的態度愈加恭敬,語氣也愈加沉痛,說著說著竟伏在金殿上號啕大哭起來:「臣非是對皇上不敬,實因臣乃諸王之長,皇室至親,明知弟弟們冤屈,不能不為弟弟們向皇上訴冤吶

臣既是皇上的叔父,又是皇上的臣子,於公於私,都不忍讓皇上負此不仁不義之名,所以只得冒昧直言。若是臣出言無狀冒犯了陛下,陛下只管降罪於臣,要殺要剮,臣絕無怨言臣只想祈求皇上,似這等j佞,他們要做費仲尤渾,陛下可不要被他們蠱惑,做那殘害親叔比干的紂王啊」

朱棣緩緩叩頭,一叩頭一聲響,朱允炆如坐針氈,慌忙站起,語無倫次地道:「四叔不可如此,四叔快快請起,四叔關心國事關愛至親,致使殿前失儀,區區小事,朕怎能加罪於四叔,四叔」

他忽地轉向一旁侍立的小太監,氣極敗壞地道:「小林子,還不快扶四皇叔起來,愣在那兒干什么,你個痴笨愚蠢的廢物」

第261章 天予不取

一場本該當庭質詢詰難燕王朱棣的大風波,在朱棣先發制人之下,竟然以朱允炆一方灰頭土臉而告終。

其實,朱棣雖然占住大義和道理當庭發難,原本設想的結局,也只是引起朝野廣泛注意,這樣的話,雖然暫時會自陷困境,可是陷入道義公論漩渦的那群書生,做事畏首畏尾,是不敢把他怎么樣的,最終他順利返回北平的把握的確超過七成,而且會因為自己在朝堂上的公開詰問,有極大可能令對方今後削藩有所顧忌,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之所以結局比朱棣和道衍預想的還好,這就要歸功於朱允炆了。

朱允炆不善於舌辯,不代表方孝孺黃子澄等人不擅長,他們俱都生得一張利口,一開始之所以沒反應過來,是因為他們削藩的確太急了,燕王朱棣所指責的那些事情的確占了理兒,他們無從辯駁。不過他們念了一輩子書,偷換邏輯轉換命題的詭辯術還不懂么只要再給他們點時間,他們一定可以濾清思路,甩開朱棣揪住不放的話題,專攻他欺君罔上的罪證,把大家的注意力拉開,縱然不能扳回一局,也能稍稍找回些面子。

可朱允炆卻是從不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的,眼見自己倚為臂膀的幾個心腹被朱棣詰問的啞口無言,滿朝文武都在那兒看著,毫無經驗的朱允炆羞愧難當,恨不得馬上找個台階下來,所以急不可耐地和稀泥,承認朱棣御前失儀只是出自一片赤誠,自家事一切好商量,匆匆給自己搭了條梯子下來,便讓內侍扶起朱棣,好生勸慰一番,請他先去內宮見母後,叔嫂敘家常去了。

朱允炆這樣一來,黃子澄等人就沒轍了,朱棣都拍拍屁股走人了,你還跟誰較勁兒那不是讓皇帝下不來台么,幾個人只得忍氣吞聲,把這事饒了過去。鴻臚寺官員見此情景,趕緊出面讓百官奏事,百官今天壓根沒做什么准備,隨便出來幾個大臣,提了幾條不痛不癢的問題,朱允炆隨便答復幾句走了個過場,這場不是大朝會的大朝會便草草收場了。

傍晚,宮禁未至,正心殿內燈火通明,剛剛遵從母後吩咐,客客氣氣地把四叔燕王送出宮去的朱允炆回來,一眾早已候在那兒的心腹就炸了鍋。

齊泰激動地道:「皇上,今日燕王在朝上批斥天子,污蔑群臣,眼中哪里還有皇上哪里還有朝廷,這樣囂張,反跡還不明顯么皇上根本就不應該讓他上朝,他一踏進應天府,就該把他鎖拿問罪」

景清也激忿地道:「皇上,燕王自己送上門來,這是天賜良機。正所謂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經過今日朝堂一事,皇上更不該猶豫了,應該馬上把他繩之以法,明正典刑」

朱允炆沉著臉道:「朝堂上,朕剛剛說過無意誅除眾位皇叔,剛剛赦免了他殿前失儀之罪,你讓朕出爾反爾,貽笑天下么」

練子寧一聽急了,說道:「皇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燕王既然來了,就得讓他有來無回啊,如果放虎歸山,臨猛虎反噬,悔之晚矣」

朱允炆煩躁地擺擺手,一屁股坐到御座上,生著悶氣不說話。

黃子澄使勁揪著胡須,半晌才道:「不能殺燕王用心險惡,其心可誅啊」

朱允炆和眾大臣一齊望向他,朱允炆急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黃子澄道:「我們一直想不通,燕王為什么要來應天府原因很簡單,他已經察覺到朝廷的動向,知道朝廷馬上就要對他下手了。這個時候,他冒險到應天來,所為何來如果說是想向朝廷示忠,那他就該循規蹈矩,謹慎言行,可是他的所作所為,像是因為這個原因么」

眾人聽了,覺得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不禁連連點頭,朱允炆急忙又問:「那依先生所見,燕王意圖何在呢」

黃子澄道:「諸王之中,善戰者,曾領兵馬者還有數藩,而且朝廷對北平的控制還不夠嚴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朝廷對他圖窮匕現的時候,所以冒險進京,一為迫使皇上公開承認沒有削藩之意;二為以此舉爭取諸藩人心;三為喚取朝野同情」

黃子澄還沒說完,齊泰就迫不及待地道:「著哇,既然以行也看出了燕王用心,我們更該馬上把他殺掉」

黃子澄擺手道:「且慢,我還沒有說完。燕王必然也考慮到此來金陵的風險,可他這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險招,他是不得不來。可是燕王既來,對北平,他必然也早有安排,如果他身死金陵,他的兒子必然會聚眾造反,此其一;其二么,哼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要借自己一死,陷皇上於不義,陷我等於不忠,他在孝陵哭祭先帝的致辭你們是聽過的,到時候普天下人會怎么看待皇上會怎么看待我等」

練子寧急得跺腳道:「哎呀,我的黃大人,火上房了都,你還顧忌那些做甚么,只要一刀把他殺了,諒他燕王世子剛剛及冠之年,威望武功遠不及乃父,能成甚么大事,應該馬上動手把他除掉才是。」

黃子澄淡淡一笑,悠然道:「光腳的不怕穿靴的,燕王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他這是狗急跳牆,拼死一搏。大局掌握在皇上手中,掌握在朝廷手中,咱們急什么咱們原來制定的計劃是什么是削其羽翼,釜底抽薪,不費吹灰之力地拿下燕王,現在豈能因為燕王的舉動而亂了自己分寸

殺人一千,自損八百,皇上剛剛御極,如果現在殺掉燕王,於皇上的令譽豈不有損我們剛剛受皇上重用,威望不足,你們也聽到了,今日朝堂之上,燕王不就拿這一條來譏諷你我,離間你我與朝廷百官的關系么如果我們此時殺掉燕王,豈不令人詬病」

光腳的不怕穿靴的這句話,正是從明朝時期流行開來的,黃子澄自忖想通了朱棣的心思,輕松之余居然還說了句俏皮話。聽到這番狗屁不通的理論,齊泰卻要變成噴火龍了,他喘著粗氣,瞪著黃子澄道:「那那依你黃大人,又當如何」

黃子澄胸有成竹地道:「燕王越急,越證明他已黔驢技窮,而大局是掌握在咱們手中的,他急,咱們不能急。依我說,皇上不但不能殺他,他在金陵期間,還要對他優禮有加,予以恩寵。至於三王被削的事,也可以他遠在北平不明真相為由予以敷衍,藉以迷惑燕王。

任他千變萬化,我有一定之規,我們這邊,仍然按照原定計劃,削光他的羽翼,到那時候,北平也已盡在我們的掌握,要殺燕王么,呵呵,等我們布置妥當,在這里殺和在北平殺,又有什么區別待到時機成熟再動手,不止對皇上的清譽毫無損害,也能少些兵戈,免致百姓離亂。」

景清瞪起眼睛道:「還要放他回去」

黃子澄肯定地道:「對還要放他回去」

練子寧怒不可遏地道:「豈有此理,這不是縱虎歸山么」

朱允炆見自己的親信之間又起了內訌,也不知道誰說的更有道理,便向方孝孺問道:「孝直先生以為如何」

方孝孺道:「諸位大人都是為了皇上為了我大明江山,彼此之間,勿要傷了和氣才是。皇上,各位大人所言,考慮的都有道理。現在燕王下了這么一步死棋,就是要讓皇上殺他也不是,不殺也不是,依臣看來,咱們不能殺他,否則實在無以對天下人交待。皇上要殺燕王容易,要塞天下悠悠眾人之口卻難啊」

朱允炆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方孝孺又道:「可是,咱們也不能由得他燕王的擺布,燕王赴南京,將了陛下一軍,陛下何不反將他一軍,他若答應還則罷了,他若不答應,那時,要剎要剮,無論皇上怎么做,燕王都無話可說了,天下臣民,也一樣無話可說了。」

朱允炆雙眼放光,急忙問道:「孝直先生,朕該怎么做」

方孝孺道:「馬上就是先帝小祥忌日了,皇上可以說,諸王受命藩鎮地方,不可輕離,由諸王子代父赴京,祭掃皇陵,燕王既然在京里,就先把這件事說給他聽,讓他當眾答應下來。這么做有兩樣好處,一則,去年先帝駕崩,皇上詔諭諸王不得赴京,民間對此多有議論,認為皇上不近人情,皇上正好藉此補救;二則,若是燕王不允,那就是抗旨,反心便也昭然了,就地將他拿下,他也無話可說。他若答應又出爾反爾,則要失信於天下。若是燕王三子真的在手,朝廷這邊便可如黃大人所言,從容部署,再無需擔心他燕王鋌而走險了」

「好」

朱允炆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笑意,轉向眾人問道:「眾卿以為,孝直先生所言如何」

「糊塗,真是糊塗啊燕王就在眼前,殺之如屠狗,偏要縱虎歸山,循甚么朝廷削藩大計,真是豈有此理」

離開皇宮,走在御道上,齊泰越想越痛心,景清嘆了口氣道:「奈何,方孝直和黃以行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無人能及,他們二人都是這個看法,我們還能怎么樣」

練子寧垂頭喪氣地道:「唉,時局發展若真如他們預料倒也罷了,就怕節外生枝啊,燕王家里那三只虎犢怎及得燕王這頭猛虎厲害。」

齊泰神色變幻不定,尋思半晌,把腳一跺道:「不成,不能縱虎歸山。」

景清無奈地道:「皇上心意已決,你我又能奈何就憑你我三個書生,難道殺上燕王府,手刃燕王不成」

齊泰咬著牙根道:「不錯,我正有這個打算。只不過」

他瞟著不遠處的錦衣衛衙門,冷冷地笑道:「當然不是我們動手」

第262章 行刺三人組

「殺燕王」

「不錯,三天,三天之內必須動手。」

聽了齊泰的話,羅僉事默然良久,方道:「大人,我錦衣衛今非昔比,如今轄治的只有禁衛儀仗宮衛雜役,實在沒有擅長匿蹤刺殺的高手了。」

景清插嘴道:「錦衣衛如今雖然蕭條,個把人還是抽得出來的吧你放心,做成了這件大事,你就是朝廷的大功臣,皇上定會重重嘉獎的,到時候提拔你為指揮使,重新重用錦衣衛,還不是皇上的一句話」

羅克敵微微蹙了蹙眉,又道:「可是,燕王若死在京里,豈非於陛下聲譽大大有礙」

練子寧道:「如何摘清皇上與此事的關系,以你錦衣衛的手段,難道還辦不到」

齊泰道:「羅大人,我知道,你因為錦衣衛被朝廷閑置冷落的事,一直郁郁不平,這不正是你的機會么燕藩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如果你能解決這件事,皇上豈能不對你大加贊賞」

羅克敵抿了口茶,低頭不語。

練子寧又道:「只要刺殺了燕王,再隨便丟下一具屍首,揣上一封遺書,就說因為燕王哭陵罵駕指斥朝堂目無君上大逆不道,此人激於意氣,決心舍卻一身,為國除j,還會有多少人會疑心到皇上身上呢縱然有些疑心,查無實據,誰敢妄言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擔心。」

景清道:「皇上的口諭,你羅大人不會抗旨吧皇上明日會在宮中擺家宴款待燕王,後一日,安王等在京的皇親國戚還會設宴為燕王洗塵。第三天,駙馬梅殷會陪燕王去大理寺,查驗周齊代三王謀反的口供證據。具體的行程安排,我們隨後會給你送來,皇上說了,只要你辦成這件大事,漫說重新啟用錦衣衛,封你個公侯,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羅克敵把茶杯一頓,沉聲道:「好,這件事,下官一定妥善安排」

齊泰三人大喜,齊泰道:「羅大人真是國之忠良啊,我們回頭會把此事稟報陛下。羅大人,事情一定要做得漂亮,無論成敗,此事萬萬不可讓人疑心到皇上頭上」

羅克敵微微一笑,說道:「那是自然,諸位大人盡管放心。」

離開錦衣衛衙門,齊泰吐出一口濁氣,說道:「成了,假傳聖旨這等大事,你我三人就共同擔待吧」

景清道:「為國效力,為君分憂,我們做臣子的責無旁貸,如果真的事機敗露,我們一力承擔,絕不讓皇上從中為難便是。大人,咱們這就各自回去,靜候好消息吧。」

「好,景大人慢走,練大人慢走。」

「請,請了。」

羅克敵送了齊泰三人離開,又復回到卧室,身著一身月白小衣的劉玉珏正給他收拾著桌上的杯碟,劉玉珏彎著腰,貌似何郎,腰同沈約,頭發濕潤潤的簡單地挽個道髻,盤在頭上,露出一截粉膩的頸項,燈下看來如同象牙打磨。

羅克敵微微鎖著眉,並未抬頭看他,只是回到席前盤膝坐下,沉思不語,劉玉珏輕手輕腳地收拾了杯碟,回來也在他旁邊輕輕坐下,瞟了眼他的模樣,欲言又止。

羅克敵道:「方才他們說的話,你聽到了」

劉玉珏輕輕頷首道:「是,卑職方在屏風後面都聽到了,要殺燕王,這可不容易,大人可得千萬小心吶。」

羅克敵笑了,微笑搖頭道:「傻孩子,你真當他們是奉了皇上口諭而來」

劉玉珏驚奇地張大了眼睛,訝異地道:「難道不是」

燈光下,劉玉珏那張剛剛沐浴之後的臉蛋白凈光滑,帶著美玉一般潤澤的顏色,羅克敵心中一熱,便張開手臂,劉玉珏臉蛋一紅,忸怩了一下,還是溫順地投到了他的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