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91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4 字 2021-02-15

夏潯挪了挪刀的位置,把它挪到可以最快拔出的位置,這才答道:「也許是人各有志吧對大人的器重,在下很是感激,可是在下只能辜負大人的美意了。」

羅克敵笑了笑,問道:「你,早就是燕王府的人」

夏潯搖頭:「不是,直到現在,還不算是。等卑職把燕王世子安全送回北平,卑職才算是燕王的人」

羅克敵道:「我不信如果是這樣,你沒有理由沒有任何理由這么做誰都知道,皇上馬上就要對付燕王,燕王馬上就要完蛋,你會投效一個注定要垮台的藩王」

夏潯也笑了笑,笑得有些詭異:「大人,你為什么要說得這么篤定難道燕王就沒有一點成功的可能嗎你不要忘了,你也曾把錦衣衛重新崛起的希望寄托於今上,結果如何呢大人,你也有看錯的時候。」

羅克敵頷首道:「我承認,我有看錯的時候。但是燕王這局棋,我會看錯嗎他有翻盤的任何可能嗎皇上富擁四海,雄師百萬,燕王有什么現如今,燕王立足之地不過區區一座燕王府,連北平都不是他的,麾下兵弁不到一千人,就算一股占山為王的草寇都比他強大,他能成甚么事」

夏潯道:「絕對的不可能如果變成可能,那么證明什么是燕王太能干,還是皇上太無能」

羅克敵冷冷地道:「你瘋了富貴險中求,但這已不是冒險,而是發瘋」

羅克敵緩緩抽刀,利刃擦過刀鞘,發出令人心悸的沙沙聲:「我承認,這一次我看錯了,我本來是把你當成我的薪火傳人的,可惜你是個瘋子。所以」

「嚓」

「嚓」

夏潯一直在注意著羅克敵的肩頭,手臂要動,肩必先動,羅克敵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詭異地脫離基本的人體運動規律,當羅克敵肩頭一動的同時,夏潯就已拔刀。但他馬上發現,搶得先機,並不代表就能搶先,羅克敵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

常說刀光如閃電,可是直到今天,夏潯才見識到什么叫真正的刀光如閃電,那一刀,就仿佛於虛無中突然誕生的一道閃電,撕裂了長空,猙獰地將它暴戾的殺氣彌漫了天地

「你去死吧」

刀光裹挾著一天雷霆,以無可抵御的姿態向夏潯的頭顱俯沖下來,那是天威。天威不可測,同樣不可敵

第279章 你錯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太陽一寸寸地向天空正中移動,始終不見夏潯的身影,蘇穎徘徊在岸邊,一顆芳心漸漸地提起來,額頭開始沁出汗水

「蘇姑娘,我們應該啟程了啊,時間緊急,一旦被朝廷搶在前頭下令封江,楊百戶拿給我們的關防就不起作用了」

朱高煦忍不住了,看看越升越高的太陽,站在船頭向蘇穎喊道。

蘇穎站住身子,回過頭,硬梆梆地道:「不成,楊旭還沒有到」

朱高燧也閃出來,扶著船舷說道:「已經這個時辰了,楊百戶還沒有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蘇姑娘,我們還是馬上起描揚帆吧,只要你把我們安全地送出去,我燕王府答應你們的條件絕不會食言的」

蘇穎臉色一冷,寒聲道:「不成楊旭不到,船不能開」

「你」

被人灌了兩壺茶水,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的朱高熾讓人扶著走了出來:「高煦高燧你們不要說了」

朱高熾雖然肥胖,可是一旦嚴肅起來,目光炯炯,自有一股威儀:「我們兄弟三人能夠脫險,全賴楊大人鼎力相助。如今我們已經脫險,楊大人卻還生死未卜,如果我們就此揚帆遠航,豈不是斷了楊大人唯一的退路我燕府中人,向來恩怨分明更是從無貪生怕死之罪於情於義,我們都要等下去」

朱高煦無奈地解釋道:「大哥,不是兄弟貪生怕死,而是到了這個時辰他還沒來,分明是無法脫身甚或被人殺死了。我們離開,留此有用之身,還能為他報仇雪恨,也不枉他一番心血,徒留於此,等著朝廷兵馬追來,把我們一舉成擒么」

朱小胖神情嚴肅,沉聲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等下去」

繼續漫長的等待,遠處仍然不見夏潯的身影,經驗豐富的老梢公注意到自上游下來的船只越來越少,很顯然,朝廷已經察覺到燕世子逃脫了,開始封鎖水陸各條交通要道,進行全面的巡捕通緝。很快,就會有巡檢司的人甚至朝廷兵馬趕到,封鎖所有港口,禁行所有船只。

「三姐,恐怕那位楊大人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咱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咱們的船就走不了,所有的人都要交待在這兒」

扮老梢公的是雙嶼島上使船的老手,是蘇穎父親當年親手帶出來的老部下,眼看夏潯遲遲不來,整座船的人都像熱鍋上的螞蟻,老梢公真的忍不住了,便走下船來,對額頭汗水涔涔的蘇穎說道。

蘇穎緊緊咬著唇,又向遠處看了看,仍然不見夏潯的身影。她長長地吸了口氣,說道:「馮叔,馬上開船,你帶他們走,我留下,迎一迎楊旭。」

老梢公吃驚地道:「三姐,你」

蘇穎驀地回首,目光極為嚴厲:「人是他想救的,我就幫他救出去。馮叔,你帶船走,這件事,我交給你了。」

「三姐」

「這是軍令」

「我我遵命」

老梢公重重地一跺腳,返身走上了船,吼道:「扯帆起錨,馬上開船」

蘇穎向船頭望了一眼,便拔足向遠處莽莽叢山飛奔而去

蘇穎越跑越快,在烈日下也不知跑了多少,她只覺得現在每吸一口氣,胸腔中都是灼熱如火的感覺,那種窒息般的感覺根本已無法因呼吸而消除,在她腦海中跳躍著的,始終是夏潯血肉模糊的屍體的畫面。這么久了,夏潯始終沒有出現,她也知道,夏潯生還的可能已經不大了,她此去尋找的結果,最好的結局,大概就是夏潯被人棄之荒野的殘屍。

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蘇穎跑了一路,淚灑了一路,淚水和汗水模糊了她的面容,原本很是嫵媚的面孔,現在已經看不到一點美麗少婦的風韻,一個樵夫背著柴從小路旁經過,吃驚地看著這個瘋女人目不斜視地從自己身邊飛奔而過。

她穿著一雙草鞋,腳底似乎也已磨破了,一路印下血痕。她慣於行船使水,幾時在陸路上跑過這么遠的道兒

馬上就要跑到山腳下了,蘇穎甚至不知道要到哪兒去找楊旭,她茫然地站下,看著莽莽群山,郁郁密林,目光緩緩垂下,然後張大慢慢張大,一雙眼睛都睜圓了。

她突然甩甩頭,使勁擦擦眼角的汗水和淚水,這回看清楚了,是他,他騎著一匹馬,正向自己飛奔而來,雖然離得還遠,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只看了一眼,蘇穎就認出來,那就是他

夏潯知道自己在山上耽擱的時間已經太久了,生怕趕不上船,一俟上了馬,立即飛奔而來,剛剛出了山坳不遠,他忽然發現前邊竟有一個人影,再仔細看,才認出那是蘇穎,她一個人,跑了這么遠的路,只因為我還沒去

夏潯的心好像被重錘狠狠地擊了一下,震得他的心口悶悶的沉沉的,好像有什么東西突然被打碎了似的。

蘇穎驚喜欲狂地想要奔上去,可是一俟看清了夏潯的身影,她忽然發覺雙腿軟綿綿的已經使不出一點氣力了,就仿佛一條水中的美人魚突然上了岸,雖然她有一雙和人類一樣的腿,修長筆直渾圓健美,卻根本不懂得如何邁步,如何用力,她只邁了一步,就軟綿綿地跌坐到地上,只能雙手撐著地,盡量抬起頭,從及膝高的野草叢上面,喜淚橫流地看著那飛奔而來的一人一馬。

「希聿聿」

健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前蹄尚未落地,夏潯便飛身躍到了地面,雙手攙住蘇穎:「穎兒,你怎么來了。」

「我我來找你」

蘇穎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身子簌簌地發抖,經過一路的奔跑和內心無盡的恐懼折磨,她生怕這只是一場夢,只要一伸手,他就會從眼前消失掉。

「你這女人為什么不騎馬」

看著她脹紅的臉頰,滿頭的汗水,夏潯一句有些氣惱的話說了一半,便轉成了柔柔的詢問。

蘇穎在笑,很開心地笑:「沒有馬,而且,我不會騎馬。」

「來」

夏潯拉了蘇穎一把,蘇穎想要站起,可是她實在是跑了太久了,一旦停下來,兩條腿酸脹無力,根本使不出力氣,夏潯一見,干脆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把她舉上馬背坐好,夏潯一按馬背,騰身跳了上去,雙腳踩住馬鐙,持韁在手,說道:「抱住我的腰。」

「好」

蘇穎毫不忸怩,雙手環住他的腰,發燙的臉頰貼到了他寬厚的背上,聽著從他身體里傳出的心臟結實有力的「嗵嗵」心跳時,只覺得無比的踏實安寧幸福,就像她整個人都浸在溫柔的海水中的感覺。

「穎兒,船呢」

「船已經開走了,上游船只已漸漸稀少,過不了多久,朝廷鎖江的消息就得傳過來,到時候你費盡心機弄來的關防就沒用了,沒辦法,我只好讓他們先帶了燕王世子先走。」

「嗯,你是對的,是該當機立斷,不然的話,所有的人都要被截住了,現在只剩下你我兩個人,倒還容易脫身。」

夏潯勒住韁繩,撥轉了馬頭,既然船已不在江邊,此時趕去就是自投羅網了,得先找個地方躲藏,然後再想辦法去海邊。

對於夏潯的動作,蘇穎什么都沒有問。方才那種已失去了他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現在失而復得,摟著他的腰,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蘇穎心中暖洋洋的無比滿足,不管是他帶著自己浪跡到天涯海邊,還是帶著她去闖刀山火海,她現在都懶得理會了。

男人是樹,女人是藤,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夏潯在往南走,往南山多林多,易於躲藏,而且燕王世子一旦脫逃,目標必然是北平,朝廷會集中全力封鎖向北的道路,往南走目前是最安全的,之所以沒有馬上向東,是因為這里本就屬於應天府的直接管轄之下,各處城鎮大街小巷,都處在朝廷的嚴密控制下,迂回一下更加妥當。

「你怎么現在才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穎伏在夏潯背上,幽幽地說,夏潯策馬輕馳著,說道:「出了點岔子,險些沒有擺脫追兵,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

夏潯又記起了羅克敵那驚艷一刀,羅克敵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無法接住這一刀,他還有一個選擇:退但是在林中行動不便,他能躲過這一刀,能躲過羅克敵急如驟雨的連續攻擊么想要活命,唯有一搏,攻敵破綻攻敵要害。

羅克敵的要害是什么

「錦衣衛如何才能復起」

只這一句話,鋒利的刀刃便硬生生地停在了夏潯的頸上,只要再慢得一剎,他就身首分離了。

夏潯驚出一身冷汗,卻絲毫不敢遲疑,立即接著說道:「我既入錦衣衛,這烙印,便一生一世無法除去。大人應該知道,我大明軍籍,是子承父業,代代相繼,不可更易的。何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什么意思」羅克敵的目光就像他架在夏潯頸上的刀一樣冷。

「如果燕王敗了,我仍是一死,大人何必急在一時如果燕王成功的話,大人留我一命,算不算是為錦衣衛留下一點薪火」

烈日當空,已到正午,影子就在身下,吹來的風都是暖的,但是夏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仍然有一種渾身驚悚的寒栗感,這是他所經歷的最驚險的局面,生死完全操控於他人之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說服對方改變心意,一旦失敗,立即就是身首異處。

現在他的頭還好端端地長在他的脖子上,他成功了,因為在羅克敵心中,已經形成一種執念:他只想要錦衣衛崛起,這已成為他生存的唯一意義。

「我放你走,只因為我很好奇,你為什么這般篤定。這一次,我錯了我放你走,是因為我想聽到,當你作為朝廷欽犯,被拉去砍頭,滅你滿門夷你全族的時候,你會對我說一聲,你錯了」

第280章 金雞報曉

自南而北,自東而西,自上而下,偵騎四出。

大城小阜,窮荒僻壤,但凡有路的地方,就有朝廷的偵騎匆匆馳過,各地方官府的巡檢捕快幫閑打手們更是一個也沒閑著,全都上了街,他們的目標具有顯著特征,兩個身材魁梧的少年還有一個其胖無比的青年,不管他們怎么喬裝打扮改變身份,這個基本特征是無法改變的。

朝廷陸續收到了一些消息,當天的確有船渡江,因為渡船上還有十幾匹健馬,所以有渡江客記得這件事兒,緊接著魏國公徐輝祖向朝廷告舉,他那個不孝的二外甥臨走之前還偷走了他最心愛的那匹烏雲蓋雪。於是,搜捕方向主要確定的北方的陸路。

軍驛特使日夜兼程,一路向北傳遞著消息,所經之處尤如星火,各地官府馬上形成燎原之勢,出動全部的巡檢捕快乃至民壯,封鎖所有交通要道進行盤查,一些道路較多,當地官府力有不逮的地方甚至還出動了軍隊。

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開始在耳目靈通的官員們中間迅速傳播,但是大部分普通百姓卻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們只知道,一定是走了什么重要人物,因為這一次朝廷的陣仗比上一次對白蓮教的大舉鎮壓還要大。

謝傳忠欲哭無淚,他覺得這次回京祭祖一定是出門前沒好好看黃歷,剛走到真定府他就寸步難行了。他帶的人多車子也太多,本來走得就很慢,好不容易姍姍行至真定府,朝廷的旨意就傳過來了,謝傳忠走幾步路就是一道關卡,車輪一轉就是一道關防。

那些兵痞差官們見他一行人華服駿馬,滿車的綾羅,誰逮著不敲他一筆謝老財送了不少禮,破了不少財,卻仍是舉步維艱,於是到了唐山他就賭氣不走了,與其一路的破財,不如就在店里住下,等著風頭兒過去了再說,可他沒有想到,就算住了店,官府一天都能來查八遍,為了減少麻煩,他還是得上下打點,不斷地破費來應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官。

想認個好祖宗,不易呀。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燕王三子仍是音訊皆無,這天早朝後,羅克敵得到宣召,命他到正心殿奏事。朝會後所議之事,一般才是真正的大事,能夠參加這樣會議的人大多是陛下心腹,他們早朝之後直接就可以轉到正心殿,羅克敵不敢怠慢,怕耽誤了事,明明路程不遠,居然還騎了一匹馬,在蕭千月的陪同下急急趕到皇宮。

正心殿內,齊泰稟奏道:「皇上,燕王收買錦衣官校,不擇手段地將三個兒子帶走,可見反心已經昭然,如今十多天過去了,還沒他燕王三子的消息,恐怕他們很快就會出現在北平,朝廷不能再遲疑了,北平內外,軍政法司俱已在朝廷掌握之中,皇上現在一道詔諭,就能把燕王繩之以法,皇上,該下旨了」

黃子澄道:「皇上,錦衣衛現在拿到了燕王府百戶官鄧庸的供詞,足以定燕王之罪了,齊大人所言有理,朝廷應該下旨了,讓謝貴張昺立即逮捕燕王,入京法辦就是。」

朱允炆想到終於要對他既畏且厭的四皇叔動手了,神情既緊張又興奮,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問道:「當真萬事俱備了么」

方孝孺微笑道:「何止萬事俱備,陛下,如今是萬無一失了。」

朱允炆動容道:「先生何出此言」

方孝孺微笑著瞟了黃子澄一眼,黃子澄便拱手笑道:「陛下,臣正有一件要事要稟奏陛下,因事涉機密,朝會時不宜言明。」

「什么要緊事,先生快說。」

「陛下,燕王府長史葛誠受陛下感召,忠於朝廷,不但自己竭誠為朝廷效力,還說服了燕王府儀賓李瑞同為志士,這件事陛下已經知道了。呵呵,長史儀賓皆是文臣,或能為朝廷通報消息,卻難於擒逆時發揮甚么大作用。

但現在不同了,葛誠又已說服燕王府護衛指揮使盧振向朝廷效忠了。這盧振是帶兵的,本是燕山護衛中一員虎將,地位僅在張玉朱能之下,眼見燕王大勢已去,皇上天威震震,又受葛誠示之以大義,他已寫下血書,誓為朝廷效力,擒拿燕賊了。陛下請看」

黃子澄自袖中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