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92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7 字 2021-02-15

出一張白綾遞上去,朱允炆打開一看,果然是一道血書,黃子澄笑道:「燕王府內有葛誠李瑞和盧振,可以突然發難,擒賊擒首,燕王府外有謝貴張昺張信等文武率兵圍困,隨時入府清剿,北平城外又有宋忠耿瓛等都督虎視眈眈,皇上,這囚籠,咱們已經給燕王造成了,猛虎已然入籠,何時開刀,只等陛下一道旨意。」

朱允炆兩眼放光,喜道:「竟有此事先生何不早早說來。」

黃子澄笑揖道:「老臣也是剛剛收到葛誠通過李瑞輾轉傳遞出來的消息,還未來得及稟報陛下呢。」

朱允炆愉快地笑起來:「先生老成謀國,自削藩定議至今,步步為營滴水不漏,燕藩如今成為瓮中之鱉,先生智略無雙,堪稱首功。」

黃子澄微微欠身道:「這都是陛下聖明,文武齊心,老臣不敢居功。」說罷腰桿兒一挺,身形站定,伸手輕輕一攬長須,頗有幾分諸葛孔明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味道,不過站在角落里的羅克敵怎么看都覺得他很二,很像關二哥。

這時,內侍小林子又捧著一封奏疏躡手躡腳地進來,朱允炆睨了他一眼,伸手將奏疏接過,在他議事的時候,除非十分緊要或者干系重大的事情,內書房是不會立即派人遞進的,所以一見小林子進來,他就曉得,必是十分重大的事情或非常緊急的事情需要他親自決定。

展開奏疏,匆匆閱覽,事情不急,卻很重大,這是西平侯沐晟彈劾岷王朱楩的奏章。現如今朱允炆對燕王朱棣已是志在必得,心情也就輕松了不少,他合起奏折,對方孝孺和黃子澄道:「雲南西平侯彈劾岷王不法事,兩位先生以為,該如何處置」

方孝孺和黃子澄聽了,不覺相視而笑,果然,眼見大勢所趨,文武重臣開始迎合上意,附合削藩了。岷王到雲南已非一日,西平侯早不彈劾晚不彈劾,偏偏在皇上大張旗鼓地削藩的時候上書彈劾,其中自然是有些迎合上意邀功固寵的意思。

黃子澄馬上躬身道:「皇上,西平侯沐晟酷肖乃父,性情凝重不苟言笑,他既彈劾岷王,當非捕風捉影之舉,皇上應該下詔,削岷王爵祿,貶為庶人,表彰西平侯,以樹文武之表率。」

朱允炆心領神會,馬上神情一肅,正容答道:「准卿所奏」

國有國法,這不法事有大有小,如果不是造反,就算罷黜了他的王爺之位,依照大明律法也不能削除他的封國,而應該削了他的王爵,由他的兒子繼承王位,可在這對君臣面前,法就成了一個屁。朱允炆抓周王時還羞答答地猶抱琵琶半遮面,抓湘王時還走個下旨嚴斥令其認罪的過場,到了現在,已經是有劾必准,連復審議罪的步驟都省了。

燕王束手就擒已是指日可待,西平侯上書彈劾岷王,顯然是公開支持朝廷削藩了,朱允炆的心事徹底放下了,這才轉向自打進了正心殿就根本沒有機會說話的羅克敵。

「燕世子的下落,沒有一點線索么」

「回皇上,沒有。」

「那個朝廷叛逆楊旭呢」

「回皇上,同樣下落不明。」

朱允炆冷笑:「你辦得好差使,識人不明,昏饋無能真是枉負朕的期望」

羅克敵垂首不語。

朱允炆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又問:「燕王府那三個侍衛,還關在你們錦衣衛吧」

「是」

朱允炆道:「招認燕王謀逆大罪的那個百戶,將他與他的供狀全部移交大理寺,向天下公開宣告燕王謀逆之罪,至於另外兩個燕府的侍衛,公開處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臣遵旨」

「楊旭私通叛逆,有負皇恩,夷滅其族」

黃子澄趕緊道:「皇上,楊旭的家小都已經逃了,至於楊氏族人么,皇上應該記得,楊旭不能見容於楊氏宗族,早已被其家族驅出宗祠了。楊氏一族素來與楊旭不合啊,老臣那學生國子監楊充,就是死在楊旭手下的,如今想來,十有八九也是中了楊旭j計,先敗壞他的名聲,再害了他的性命,這楊旭,實是陰險狡詐的小人啊」

朱允炆狠狠一拍桌子,怒道:「真是好算計這筆賬,朕給他記著」

羅克敵離開正心殿的時候,神情落寞,郁郁寡歡。今天皇上議事,總算是把他喚來了,可是仍然只是叫他打打下手罷了,國家大計,哪有半句要問他的意思,由始至終皇上便只把他當成了空氣,偏偏那幾個豎儒的話,皇上倒是奉若至理。

怏怏地離開皇宮,蕭千月正等在外面,楊旭叛逃後,蕭千月發現他又得到了大人的重用,而大人最喜歡的劉玉珏似乎也因為與楊旭過從甚密而受了牽連,這幾天被大人冷口冷面的不大待見,不禁心花怒放。一見羅克敵自宮里出來,蕭千月連忙牽起馬走過去,也沒看羅克敵臉色,便湊趣道:「皇上今日召見,得與方學士黃學士同殿奏對,看來是要重用咱錦衣衛了」

羅克敵不理,翻身上馬,悻然吟道:「嘰嘰喳喳幾只鴉,滿嘴噴糞叫呱呱。今日暫別尋開心,明早個個爛嘴丫」說罷雙腿一踹馬腹,揚長而去。

蕭千月摸摸後腦勺兒,有些莫名其妙:「大人怎么忽然吟起太祖爺的詩來了,罵文士,罵文士莫非大人在殿上又受了那幾個糟書生的閑氣」蕭千月不敢再自找沒趣,忙也翻身上馬,隨在羅克敵身後行去。

這首詩是朱元璋寫的,名字就叫罵文士,朱元璋書讀的少,詩作談不上如何瑰麗,說是打油詩還差不多,不過朱元璋的詩大多卻極具大氣,本來嘛,布衣天子,人家的胸襟氣度擺在那兒,比如他寫的那首雞叫:「一叫一勾勾,兩叫兩勾勾,三叫日出滿天紅,驅散殘星月朦朧。」

方才羅克敵所吟的那首打油詩,自然也是這位洪武大帝的佳作了。朱洪武還有一首詩,叫金雞報曉,大意與這首雞叫差不多。

雞叫一聲撅一撅,雞叫兩聲撅兩撅。三聲喚出扶桑日,掃盡殘星與曉月。

「喔喔喔」

雄雞唱曉,一抹炊煙自山林間裊裊升起,旭日的光輝灑滿了大地。平緩的山坡上有幾畦山田,田中的谷子十分茂密,綠油油的葉子,沉甸甸的谷穗已微微透出黃澄澄的顏色。

山坡間,有竹籬圍起的三間小屋,茅頂土牆,甚是簡陋。炊煙就是從中間那幢房屋上邊的煙筒里冒出來的。

犬吠雞鳴,沉寂了一宿的夜重新煥發了活力。柴門一開,從左邊小屋里走出來一個人,淡紅的陽光映在他的臉上,一身朴素的農裝,身材頎長,五官端正,仿佛一個俊俏農家郎。

他是楊旭,和蘇穎扮作一對小夫妻,在廣德州靈山腳下這座山農家里,已經住了一個月了。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山中一月,世上又有多少變化

夏潯和蘇穎遲了一步,船已經走了,時機稍縱即逝,他們已經無法搶在朝廷封鎖道路前離開。三道關防一道給了渡江北去吸引目標的燕府侍衛,一道給了謝謝和梓祺,第三道則給了燕世子,漫說他們沒有關防,就算是有,遲於朝廷一步,也要失去效用。

夏潯選擇了最安全的南行之路,卻發現一路下去,同樣是處處設伏,十分凶險,干脆拐進深山,做起了山中客。燕世子北返,時間並不太長,如今已經過了一個月,朝廷的搜捕必然已經結束,他可以從容東去了。

夏潯得意地笑了笑,站在門前抻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噗」後腰挨了一記狠的。

「誰丟我,拿什么丟我」

夏潯回頭一瞅,是個笤帚疙瘩。再往炕上一瞅,就見一條光溜溜的玉臂飛快地縮進被子,蘇三姐慵懶迷人的俏臉上滿是嬌羞的嗔意:「你個死人,門也不掩,生怕別人看不見嗎」

第281章 自投羅網

鄉下人間的早餐很簡單,自家種的庄稼煮出的小米粥香氣撲鼻,新鮮的蔬菜和腌制的咸菜也都是自家所產,此外還有一盤熟肉,那是主人在山上下了獸夾捕到的小獸。

這戶人家,男人四旬上下,身材很是健壯,赤紅色的臉龐,眼角帶著淺淺的皺紋,朴實憨厚,一件灰布褂子打了好幾個補丁,也不舍得換換,他的頭發盤成一個髻,只隨意扎了個木簪。娘子的歲數比他略小些,身量不高,圓圓的臉龐,膚色帶著鄉下婦人慣有的健康的紅暈,行動很是俐落。

他們的兒子已經十四了,長得墩墩實實的,壯得像頭小老虎,吃起飯來狼吞虎咽。夏潯還知道,這位主人還有個姑娘,已經嫁到山外去了,山上只有這對夫妻,帶著這個兒子,守著幾畝山田度日。

「吃東西別吧嗒嘴兒瞅你那臭毛病在家里還沒啥,這要是出去坐席吃酒與人往來,不叫人笑話」

老子在兒子手上狠狠地敲了一筷子,兒子嘟起嘴,有些生氣,但是很快便沖著那盤子香噴噴的獸肉發動了進攻。瞪了兒子一眼,老子開始去挾菜,肉誰都想吃,尤其是像他這樣體力消耗大的人,但是見兒子吃得香甜,兩口子不約而同地只去挾菜,不著痕跡地便把那盤子里的肉讓給了兒子。

嘴里雖罵著他的臭毛病,可是看到兒子吃得香甜,老子臉上還是露出了滿足愉悅的笑容。父母之愛是不需要說出來的,因為它是不求回報的。注意到這個細節,蘇穎的筷子停了停,這家人的生活平淡極了,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暮而歸,但是她很羨慕這樣的生活。

恍惚間,同樣的場景似乎出現在雙嶼島上。她抱著孩子,夏潯坐在她的旁邊,一家三口親親熱熱

於是,她便想到了自己的心肝寶貝:「離開這么久了,孩子還好吧其實有什么好擔心的,我都是被嬸子們帶大的呢,有她們照顧我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

夏潯瞟了她一眼,發現她神思恍惚,眼神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溫馨有些甜蜜,還有些思念的味道,是懷念雙嶼島了么也許吧,她從小就生長在海島上,現在離開了海洋,在山上住了這么久,一定很不適應。

其實不只是她,他又何嘗不想盡快離開,梓祺和謝謝他所有的家人,這么久沒有他的消息,一定非常擔心從時間上算,燕王世子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北平,朝廷沒必要繼續布下天羅地網,今天就離開吧。

於是,吃罷了早飯,夏潯便對方大哥夫妻倆表達了離開的意思。聽說馬上就要離開靈山,蘇穎像一個孩子似的雀躍起來,馬上趕回房間收拾東西,夏潯把一卷寶鈔塞到了方大哥手里:「大哥,叨擾你這么久,這點錢,聊表小弟的心意,請勿推辭。」

鄉下人家厚道,方大哥推讓再三,才紅著臉把錢小心地揣好了,看看正在房中收拾東西的蘇穎,他拉著夏潯在磨盤上坐了,笑眯眯地道:「老弟,有件事我一直都沒問你,你和你娘子,恐怕不是出門躲債吧」

夏潯心里微微一驚,含糊地道:「不是出門躲債,呵呵,那依方大哥看,我們出門做什么呢」

方大哥湊到他耳邊,神秘地道:「說實話,是不是你喜歡了人家,可家里又不答應,就帶著人家跑出來了」

夏潯呆住了,見他這副表情,方大哥得意地笑起來:「我就說嘛,看你娘子,像是比你要大上兩歲的,而且你們好得蜜里調油似的,晚上那個折騰勁兒,就沒一晚上清閑,這可不像老夫老妻。」

夏潯摸著鼻子傻笑,這個問題他實在不好回答。所謂晚上那股折騰勁兒,那可不怨他,誰讓方大哥家的床這么不結實,翻個身都吱呀直叫,晚上那床鋪被蹂躪起來,動靜兒還能小得了話說穎兒現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床上那股子妖嬈勁兒,不使勁的折騰,怎么能讓她俯首稱臣

方大哥拍拍他的肩,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依我看,應該是你娘子先前嫁過人,所以家里老人反對吧嗨,那算個啥,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還能真的棒打鴛鴦老弟你呢,差不離兒的時候,也就回去吧。家里老人做的不管對還是不對,都是為了你好,你這一跑,他們心里後悔,說不定已經回心轉意了呢。」

面對這么一位自作聰明又古道熱腸的方大哥,夏潯除了笑就只剩下點頭了,方大哥見他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很滿意自己的臨別贈言,他想了想,突又問道:「噯,對了,老弟家里兄弟幾個」

夏潯道:「就我一個。」

方大哥一拍大腿,喜道:「成了,那更不是問題了,一看你媳婦就是個能生的,胸大腰細屁股圓,在我們山里頭,這樣的叫葫蘆身材,老人們說,是最好生養的。田肥地好,你老弟也不錯呀,身強力壯的,是一頭好耕牛,我看你家這收成差不了,說不定你娘子現在就有了。等你們有了娃,你那父母雙親稀罕都來不及呢,還能挑剔你媳婦兒」

夏潯啼笑皆非,不過仔細想想,蘇穎那身材還真的是一副性感的葫蘆身材,挺拔飽滿的胸,結實纖柔的腰緊致油滑的臀,就像一個葫蘆娃,葫蘆身材的床上嬌娃。

「噯,剛才方大哥和你說啥鬼鬼崇崇的。」

走在山中的小路上,蘇穎隨口向夏潯問道。

夏潯便開始笑:「方大哥說,你晚上折騰的也太厲害了。對了,你現在怎么這么厲害,哪天晚上要是只給你一次,第二天你都一臉幽怨。」

蘇穎臉蛋騰地一下紅了起來,仿佛一只剛下蛋的母雞:「胡說甚么你,明明是你你沒完沒了的」

「我還不是因為你看我那眼兒不對勁,我才再接再礪的么」

蘇穎憤憤地宣布道:「好,今晚上你別碰我」

夏潯遠遠向她扮個鬼臉,笑道:「好,我不碰你,你碰我好了」。

蘇穎大羞,追著夏潯去打,卻又追不上他,咬著嘴唇生了陣子悶氣,也禁不住「噗哧」一笑。

臨近黃昏,一對夫妻相依著走在田間小路上,看打扮,應該是家境不太富裕,肩上背著包袱,還是走遠門兒的:「娘子,你看,前邊不遠就到牛頭村了,咱們先去找戶人家投宿,明兒一早再走吧。」

丈夫馬橋對娘子疼愛地說著,剛剛說罷,路旁騰地跳出兩個手持大棒的蒙面人,其中一人厲聲喝道:「呔,此山是我開,是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夫妻倆大驚失色,馬橋連忙護在妻子身前,戰戰兢兢地道:「兩兩位好漢,我們夫妻倆是赴南京應役的匠戶,苦哈哈的窮人,沒有錢吶。兩位好漢替天行道,劫富濟貧,不該找上我們兩個窮苦人,求您行行好,饒了我們吧」

「沒有錢」

蒙面大漢狐疑地打量他一番,用大棒一指他肩頭包袱,厲聲道:「里邊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