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98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54 字 2021-02-15

她的哥哥也不會因為她的生死而悍然興兵,蒙古人沒有為了女人而一怒發兵的,哪怕她是蒙古王的女人,那是被天下英雄恥笑的行為,就連黃金家族的始祖,偉大的成吉思汗都不會為了他的女人被人擄走而興兵。

蒙古人同漢人的貞操觀不同,成吉思汗的女人可以被人搶走兩次,甚至懷了別人的孩子回來,仍然可以理直氣壯地成為成吉思汗的皇後,而漢人卻是以此為奇恥大辱的,如果被寧王知道

夏潯一邊對寧王說著話,偶爾卻以若有深意的目光瞟她一眼,沙寧心中更緊張了,那貝齒輕咬著薄唇,線條柔和的唇瓣上粉紅的顏色已因緊張恐懼而稀釋殆盡。

「皇上是天下之主,整個江山都是他的,他想削藩,本王無話可說。四哥是諸王之長,以皇考的祖訓為依據,起兵靖難,我這做兄弟的,同樣無從置評。只是,若要我起兵響應,那就好笑了。」

寧王淡淡地道:「首先,作為臣子,對皇上的作為,朱權不該指手劃腳。其次,朱權頭上還有那么多皇兄,雖說四哥認為當前局勢,可依祖訓起兵清君側,可是其余諸位皇兄卻都沒有動靜,我這做小兄弟的,也不知道該不該附從四哥,萬一是四哥錯了,朱權豈不也跟著錯了」

「殿下,其余諸王有心無力,能清君側的唯有燕王與殿下,殿下若袖手旁觀,一旦燕王兵敗,那時候就輪到」

寧王截斷夏潯的話道:「本王如今手上沒有一兵一卒,藩國內八萬駐軍的兵權,本王已交給都督陳亨了,本王的三護衛兵馬,已經交給薊州總兵劉真了,若說有心無力,本王現在比起其他諸位王爺一般無二,能幫得了四哥什么忙呢」

「殿下」

「請兩位回復四哥,十七弟難吶」

不等夏潯再說,寧王朱權已經站了起來,守在門口的寧王府管事立即走進來,微微欠身,示意二人跟他出去。

夏潯無奈地住口,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衣如雪俏然而立的王妃沙寧,向寧王長長一揖

「王妃」

沙寧在花園里,站在一叢花樹旁,手中拈著一朵將要凋零的花兒,正在心神不屬,一個侍衛悄悄地走了過來,向她躬身施禮,沙寧一扭頭,見是她的貼身護衛曾二,連忙迎上前去,急聲問道:「小二,你都探聽清楚了」

這曾二本名依仁台,就是九十的意思,那時節蒙古窮人家的孩子起名也隨便的很,起名九十,是寓意長壽,希望他活到九十歲,自陪嫁沙寧到了寧王府,才改了個漢人名字。

曾二道:「打聽明白了,他們果然沒有馬上就走,現在已在城西長寧客棧住下了。」

沙寧冷笑起來:「那個姓夏的已經認出了我,他果然不死心,留宿於大寧城內,必是想打我的主意,藉由我來勸說殿下」

曾二道:「王妃,把柄落在人家手里,萬一被他張揚開來」

沙寧銀牙一咬,冷冷地道:「不會的,他們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曾二心領神會,連忙俯身道:「明白了,小的馬上去安排」

「慢著」

曾二道:「王妃放心,小的只會挑咱們從朵顏衛帶過來的親信,不會讓王府侍衛插手其中的。」

沙寧搖頭道:「他們來大寧是會晤殿下的,若是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兒,被燕王以為是殿下動的手腳,難免交惡於他。你去弄幾套大寧守軍的軍服和軍刀,這個惡名,不能叫殿下擔當。」

曾二道:「明白了,小的馬上去辦。」

關外客棧與關內不大相同,在這里,走親訪友住客棧的很少,也少有走親訪友的,經過這里的人,大多是草原大漠上的行商客旅,動輒幾十上百號人,車馬駝騾,浩浩盪盪,所以這里的客棧都非常大,而且房間少院落寬廣,為了不同的行商隊伍能夠分隔開來,免得混淆了車馬遺失財物,所以客房和院落大多是分開的,用半人高的土坯牆分隔開。

夏潯和塞哈智的住處,就是這樣的一處院落。三間稻草黃泥坯的房子,一個極為寬大的院落,院落兩旁倚牆還各有一長排的馬廊,這個院落早上剛有一支駝隊離開,也未怎么打掃,地上還有駝糞和散亂的稻草,房間里空空盪盪,一大鋪炕硬梆梆的,只有兩條骯臟的被子,連褥子都沒有,唯有炕鋪夠大,在上邊翻跟頭都沒問題。

晚餐是在客棧里吃的,夏潯吃了碗湯泡饃,小半塊羊腿,食量如牛的塞哈智卻把一整條羊腿都啃得干干凈凈,到最後還把夏潯沒有吃完的半條羊腿揣了回來,說要當成夜宵。

天氣進入十月,已經非常冷了,晚上的時候風尤其大,刮得灰土迷人雙眼,院子里空空盪盪的也沒甚么好欣賞的,所以不多的客人早早就都回房睡了。

二更天,長寧客棧突然闖進來一群官兵,因為防風沙,臉上還都蒙了羊毛織就的毛巾,一個個只露出雙眼,殺氣騰騰。在問明了夏潯和塞哈智的住處之後,留下兩名官兵看住了客棧的掌櫃和伙計,其他人便直撲夏潯的住處。

獨門獨院的客舍倒是很容易實施抓捕,房舍四周都被團團圍困起來,然後他們便破門而入,提著鋼刀沖了進去。

火把「撲喇喇」地燃燒著,幾個官兵把三間四壁皆空的房子搜了個遍,根本沒有人影兒。

一個身著校尉官服,肋下佩刀的高挑個頭兒的武士蒙面背手,昂然站在房子中央,冷冷地問道:「是不是找錯了房間」

「不會呀,我事先就打聽過的,剛才又察看了客人入住的賬簿子,沒有錯,就是這個住處這里還有一床被褥呢。」

那個負手而立,只路出一雙明亮而深邃的目光的校尉微微錯動了一步眼神:「一床被褥」

他立即舉步進了旁邊的卧房,其他幾名士卒都跟進來,高高舉起了火把,把炕上照得通明,只見炕上其實是兩床被,現如今被人一床做了褥子,一條床了被子,那蒙面校尉彎下腰,探手往被窩里摸了摸,寒聲道:「被窩還是熱的,他是聽到動靜躲起來了,人沒走遠,給我搜」

「不用搜了,我在這里恭候閣下多時了。」

幾個士兵好像中了箭的兔子,騰地一下跳轉身來,一手舉刀一手火把,向發聲處照去,只見夏潯坐在房梁上,悠盪著兩條小腿,正用手中啃得只剩下骨頭的一條羊腿向他們笑嘻嘻地搖晃著。

有人惡狠狠地叫:「捉他下來,把他砍成肉醬」,這是曾二的聲音。

那蒙面校尉冷冷地道:「你們出去」

曾二一怔,失聲道:「王妃」

蒙面校尉冷斥道:「蠢貨這里只有一人歇著,你還沒看出來么人家早就等在這里了,會怕你殺滾出去」

夏潯丟掉羊骨頭,拍掌笑道:「王妃真是冰雪聰明,在下佩服的緊」

蒙面校尉又冷冷地道:「滾下來」

「來了」

夏潯笑嘻嘻地一挺腰桿兒,便從房梁上縱身跳了下來,雙足輕盈地落在地上,居然沒有發出一點聲息。

曾二等人都把目光看向那蒙面校尉,蒙面校尉擺擺手,他們便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然後,那蒙面人便伸手輕輕解去了蒙面巾,露出了一張比花解語卻滿面寒霜的俏臉,果然是寧王側妃沙寧,在劉家口外山坡上見到她時,她笑得天真爛漫,在寧王府里見到她時,她雍容優雅,仿若仙子,而此刻,她的目光銳利得,卻仿佛一頭隨時撲向獵物的雌豹。

「你的那個同伴么」

「在下知道今夜必有佳人造訪,我那同伴是個不解風情的粗人,所以我把他打發開了。」

沙寧眉宇間殺氣一現倏隱,冷冷地道:「我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你死得不能再死,所以你最好不要對我油嘴滑舌」

夏潯神情一肅,答道:「回稟王妃娘娘,臣那同伴已經躲起來了,如果臣活得好好的,那就什么事都不會發生,否則臣那同伴就會去殿下面前告狀,說娘娘在外邊有了男人,卻被我兄弟二人看見,所以把在下殺人滅口了。」

沙寧冷笑:「殿下會信」

夏潯一本正經地道:「會男人嘛,這種事情,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其實娘娘也知道,殿下一定會信的,否則娘娘何必勞動玉趾,屈尊來到這么一幢破房子里來」

沙寧閉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強抑怒氣,然後才緩緩張開,盯著夏潯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娘娘幫忙,說服殿下出兵擅助燕王。」

「殿下已無兵馬可用。」

「我知道,但是福余泰寧朵顏三衛桀傲不馴,眼中沒有皇帝,只有寧王,寧王一句話,再許之以一些好處,他們就將成為寧王殿下的馬前先鋒。」

「今天殿下對你已經答復的很清楚了,燕王已走投無路,可是我們殿下還沒有走到那步田地,你們成功的希望太小,殿下不想冒這個險,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夏潯笑了笑,說道:「娘娘真的那么在乎寧王殿下我記得在劉家口」

沙寧眉尖微微一挑,冷笑道:「那又怎么樣,所以我就會犧牲寧王來保全自己你錯了劉奎和我從小就在一起,用你們漢人的話講,是青梅竹馬,但他只是一個平民,我愛他,我可以把自己給他,卻不能嫁給他。我們蒙古貴族,可以娶平民女子,卻不可以嫁平民男子,所以我的父兄為我選擇了寧王。寧王是我的丈夫,我當然要關心他維護他」

「我不能理解」

沙寧冷笑:「你當然不理解,你們漢人把女人都養成了綿羊,哪懂得我們草原上的女人。你不要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不會受制於一個外人的威脅,圖謀我的丈夫,大不了,同歸於盡罷了」說著,她的手已緩緩探向腰畔的刀柄。

「身子可以給別的男人,但是不能做對不起丈夫的事這叫什么理論」夏潯的腦袋一陣混亂,固有的價值觀念和邏輯思維開始短路,眼見沙寧纖長的五指握緊了刀柄,馬上就要發飈,他趕緊安撫道:「且慢,且慢,娘娘請勿動手,這事咱們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沙寧的手停住,一雙杏眼狠狠地瞪著他道:「如何從長計議」

「這個我還沒有想好」

沙寧的手又探向刀柄,夏潯趕緊道:「娘娘何不容我考慮一個兩全之策何必非要鬧得兩敗俱傷,如果我死了,我那位兄弟一定會把娘娘的事告訴寧王殿下。」

沙寧冷冷地道:「六耳不同謀,我的母親告訴過我,如果那不是你們共同的秘密,就只有自己才能保守秘密,否則你根本不要妄想會有人替你守住秘密。我不相信你的承諾,也不相信你這個人,如果我一定要死,我會先殺了你,親眼看著你死」

夏潯冷汗都有點要下來了,趕緊道:「娘娘,這個秘密,我敢保證,現在還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如果你殺了我,它才真的不是秘密了。」

沙寧一怔,疑聲道:「你那個同伴呢」

夏潯道:「我只給了他一封信,吩咐他只有我死了才可以打開,我可以保證,只要我活著,這件事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沙寧盯著他,目光閃爍不定,夏潯咳嗽一聲,用最誠懇的語氣說道:「娘娘可以相信我,夏某,是一個正人君子」

沙寧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鬼話,只要有生的希望,人總是不想死的,方才只道對方兩個人已掌握了她的把柄,又想脅她為傀儡,逼迫她去做自己不情願的事,一時心生絕望,這才想同歸於盡。可是夏潯見勢不妙,趕緊松了松絞索,又說事情可以好商量,又信誓旦旦地保證這個秘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沙寧也不禁動搖起來。

「娘娘」夏潯小聲地試探著叫了一聲,怕把這個心思琢磨不透的女人給激怒了。

沙寧的眼神詭譎地一閃,手慢慢離開了刀柄,面無表情地道:「好,從現在開始,我派人跟著你,直到你想出所謂的兩全之策」

「娘娘」夏潯沒想到反客為主,反而被沙寧控制住了,其實他預料的一切都很好,唯獨錯估了眼前這個女人的性格,他想追上去,幾柄鋼刀卻堵住了他的去路。

沙寧快步離開那個院落,將面巾重又遮住口鼻,向跟上來的曾二吩咐道:「找到他那個叫塞哈智的伙伴」

曾二試探道:「然後」

「然後把他們宰了」

沙寧淡淡地道:「我總覺得這個人不可靠,我不能讓他一輩子抓著我的把柄」

第301章 給力的老板

夏潯穿著一身軍服,胯下一匹好馬,腰間佩刀,肩上荷弓,打扮與邊軍戍卒有七分相似,他現在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寧王府的侍衛親兵。在他前後左右,有許多寧王府的親兵,把他裹挾在中間,夏潯無法反抗,他肩上有弓有箭,在這么近的距離里卻是用不了的,而且他的箭術他肋下有刀鞘,卻只有一個刀柄卡在上邊充門面,如果他敢妄動,相信五六把刀就得劈頭蓋臉地砍下來。

寧王府中耳目眾多,如果被人看見他的存在,稟報給寧王知道那就壞了,寧王府是寧王的,就連寧王正妃張氏,在宮里的權力也比沙寧大得多,沙寧可不敢冒險把夏潯關在宮里面。

好在,她是王府里最自由的人,不但出於政治原因,經常代寧王離開大寧城,而且因為她是草原上的女子,耐不住宮中的寂寞生活,寧王禁不住她的纏磨,早就特許她隨意離開王宮,沙寧動輒出城打獵,一去三兩天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隨時可以離開。

這個女子,就是一匹拴不住的野馬。

前邊眼看就到城門口了,一見寧王側妃又帶著她的親信心腹招搖而來,城門守軍神色很是復雜,當兵的也是有自尊心的,上一次被寧王夫婦強闖城門,弄得他們灰頭土臉,很是難堪,時隔一天,寧王妃又來了,如果馬上拉開鹿角拒馬這些障礙物,未免臉上無光,可要是再阻攔她昨天可是連陳都督劉總兵都被迫得當街長跪的

正猶豫間,夏潯眼前一亮:「脫身的機會來了」

他的手垂到馬鬃側下的馬頸上,趁寧王府侍衛都瞪向滿懷敵意的大寧衛軍時,突然拔出刀柄狠狠刺了一下,他身上的佩刀是被人扼斷了的,前邊斷碴很短,但是很鋒利,健馬吃痛,嘶叫一聲便向前沖去,夏潯趕緊還刀柄入鞘,在馬上做出驚慌模樣,失聲叫道:「馬驚了,馬驚了,快閃開」

說著,馬已沖出隊伍,撞向大寧衛軍小旗徐姜,徐姜又驚又怒,只道他們是故意挑釁,身子不退一步,昂然喝道:「大膽,寧王府就可以視我大寧衛軍如無物么」

夏潯那馬是自近處沖出來,速度並不快,眼見不能強行沖出去,把心一橫,便要把事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