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24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41 字 2021-02-15

他說著,又看了眼整理好車輛,也正要離開的蒲台戲班子,對夏潯道:「唐家娘子既與國公國公夫人是故人,末將往濟南去,正好順道兒送他們回去。」

夏潯呵呵笑道:「如此,就有勞薛兄了。」

唐家娘子牽著唐賽兒的手,也站在相送的人群里,這幾天相處下來,小思祺很喜歡唐賽兒這個小姐姐,不演出的時候也追在她屁股後面,隨便叫她變出一點什么東西,就當得了寶貝似的開心得不得了,此時將要分開,小丫頭頗為不舍,她趴在娘親懷里,咬著小手指,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唐賽兒。

唐賽兒很喜歡和夏潯一家人在一起,或許得益於她母親從小對她講過的故事吧,她對殺入仇府除掉大惡霸仇秋,救出她娘親的這對江湖俠客似的人物,先天上就有親近感。見面之後,雖然那對大俠突然變成了國公和國公夫人,與她印象中的形象不太相符,可這對夫妻都是沒甚么架子的人,幾天相處下來,也就有了感情。

此時眼見這家人要離去,唐賽兒一手挽著娘親的手,一手捻著彭梓祺送給她的銀綾小襖的緞邊兒,原本還有些忸怩的,這時卻突然鼓足了勇氣,大聲問道:「老爺,夫人,你們還會回山東么」

夏潯看了看她紅通通的小臉蛋,彎腰笑道:「怎么,不舍得叔叔走嗎」

唐賽兒紅著臉,很爽快地點點頭。

夏潯在她鼻頭上刮了一下,若有深意地道:「小丫頭,山水有相逢如果你我有緣,就一定會再相見的」

第696章 出頭鳥

夏潯走海路,戴裕彬走陸路,但是都沒朱圖等四大金剛回去的快。

他們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金陵,那么強壯的一群漢子,因為晝夜趕路也累得疲憊不堪,更不要說受刑甚重,被他們一輛馬車顛著拉到金陵的徐澤亨了。不過這個人證只要還有口氣就行,誰還把他當人看

紀綱見到朱圖四人,聽到他們的稟報,將青州蒲台那邊的情形都聽了個一清二楚,頓時又驚又怒。

他錦衣衛出馬卻鎩羽而歸,甚至損兵折將,連尹盛輝那等級別的官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事兒,此前他還從來不曾遇見過。而蒲台那邊發生的蹊蹺事,更令他暗暗警覺。錦衣衛南鎮的人是偶然路過,無意中壞了他的好事

怎么會這么巧,恰恰是與他所要抓捕的重要人犯,一個不落的全成了江洋大盜的同伙,而且全都身遭橫死

這還是陳郁南依舊以為他擄奪徐澤亨全家時突然冒出來的那兩個蒙面人是白蓮教,否則紀綱更可百分百斷定:劉玉珏已全部或部分地察覺了他的真正意圖,並且試圖進行破壞,而這,也就意味著夏潯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

想到這里,紀綱不禁怵然心驚,暗中對付夏潯也就罷了,一旦形成這種半公開的正面對抗,積威之下,他對夏潯何嘗沒有畏懼

眼見紀綱聽了事情經過,臉色陰晴不定,半晌不發一語,而紀悠南鍾滄海等人也都做了縮頭烏龜,朱圖只好硬著頭皮跪下去請罪:「大人,卑事等做事不力,前有青州損兵折將,後有蒲台坐視重要人證被除,只搶回一個徐澤亨來,有負大人厚望,請大人懲戒」

紀悠南聽了心中暗罵:「他娘的,你請罪就請罪,還帶上個等,你枉為八大金剛之首,就不能替我這小兄弟多多擔待擔待么」心里罵著,卻也只好跟著跪下。

鍾滄海和高翔更是心中大罵:「老子在青州那邊事情做得怎樣關你鳥事你請你的罪,偏要饒上老子,還說甚么我們損兵折將,你倒抓回一個人證,這是請罪還是表功」心里罵著,終究不能撕破臉,兩人也不情不願地跟著跪下。

紀綱看了朱圖一眼,臉色沉下來,森然道:「我紀綱眼里不揉沙子,不要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樣兒」

朱圖頓了頓首,沒敢應聲。

紀綱冷哼道:「青州那邊,是我的命令,沒有抓到真憑實據以前,切不可叫輔國公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束手束腳,無從施展,這才辦砸了差使,縱然損兵折將,錯不在他們。

而你,我還特意吩咐你,要盡快著手,把蒲台這邊作為攻克對方整座堡壘的關鍵點,你卻瞻前顧後遲疑不決,以致誤了大事,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拖大家一起下水,你以為我紀綱好欺么」

朱圖原本想著憑自己一向受紀綱的器重,且為八大金剛之首,紀綱縱然惱怒,也不會對自己太過苛責,想不到紀綱的話越說越嚴厲,原本只是佯作畏懼的朱圖,這一回真是冷汗涔涔了。

他重重地叩了個頭,顫聲道:「卑職卑職知罪」

紀綱「啪」地一拍桌子,喝道:「大事未成,損將折兵,你一句知罪就可以了事么」

朱圖嚇得渾身發抖,慌忙道:「大人,咱們咱們還有徐澤亨在手啊他是他是白蓮教的重要人物,有他的人證和口供,應該應該也可作為有力證據吧」

紀綱聽了更怒,怒哼道:「你也不看看咱們對付的是什么人有些人,不需要證據,你也可以把他當軟柿子一樣,揉過來搓過去,有些人,除非鐵案如山,否則」

他說到這兒心中忽地一動,不再言語了。

朱圖趴在那兒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微微抬起頭向上瞟了一眼,就見紀綱捏著下巴沉吟片刻,輕輕擺了擺手道:「都下去,朱圖留下」

「是,大人」

鍾滄海三人如蒙大赦,趕緊磕了個頭,低眉搭眼地退了出去。等他們都出去了,房門一關,紀綱便離案而起,快步走上前來,親手把朱圖扶了起來。

朱圖被紀綱的優待驚得手足無措,茫然地站在那兒,紀綱滿面春風地把他按到椅上:「坐下吧,朱圖啊,你不要怪我不給你面子,你是我座下八大金剛之首,是我最器重的手下,如今這檔子事兒,你辦成這副模樣,我若對你太過寬容,以後還怎么管教其他人吶」

朱圖聽了感激涕零,連忙起身道:「大人,卑職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卑職是忠心耿耿為大人辦事的這一次,確是卑職無能,壞了大人的大計。卑職甘願接受大人的任何懲罰,大人您待卑職恩重如山,為大人赴湯蹈火,卑職也不會皺一皺眉頭的」

紀綱微笑道:「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哪舍得叫你去赴湯蹈火,呵呵呵,赴湯蹈火不用你做,倒是有一件並不算為難的事情,思來想去,還是由你出面比較好」

朱圖立即挺胸道:「大人請吩咐,朱圖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紀綱拍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道:「眼下雖少了許多人證物證,幸好還有一個徐澤亨在你手里,這人也算是一個有力的證據,白蓮教如何與輔國公搭上的關系,就由你去對皇上舉告吧」

謹身殿里,朱圖跪著,紀綱站著,朱棣坐著。

朱棣愕然問道:「捉住了白蓮教的妖人」

紀綱道:「臣奉聖命,緝察天下反叛事,在地方上派有一些耳目。這件事就是由一個叫陳郁南的百戶發現的,朱圖,你來說」

朱圖趕緊道:「回皇上,青州彭家庄的老太公過世,各方吊客雲集,聲勢十分浩大,我錦衣衛百戶陳郁南起了警覺,便扮作吊唁者混入彭家庄,本來只是例行查訪的,不想卻發現許多吊唁者形跡可疑,他便留了心。無意中被他發現」

朱圖把幾個小娃娃在院角說起什么「祖師」,又變出蓮花金佛一類的事情仔細講了一遍,又道:「陳郁南覺得這個小女娃兒非常可疑,很有可能是白蓮教的妖孽,便飛書傳信,報與微臣,微臣聽說之後不敢怠慢,便立即趕到山東追查此案。

我們一路追到蒲台縣,因那只是一處小縣,外鄉人在當地待得久了非常引人注目,只得使非常手段,擄走了與那女娃兒一同往青州吊唁的一個男子,訊問之下,這人便吐露了真相,他們果然是白蓮教余孽,避藏山東蒲台縣久矣。」

紀綱陪笑道:「皇上,臣聽朱圖所言,本來覺得此事極是荒誕,我大明國公,怎么可能和白蓮教有瓜葛呢可茲事體大,朱千戶握有人證和口供,臣不敢匿而不報,就把他帶來,恭請聖上裁斷」

朱棣茫然道:「什么什么怎么又扯了什么國公哪個國公,與此有什么相干么」

紀綱聽了不覺一呆,吃吃地道:「皇上,輔國公不是正回山東青州奔喪么」

朱棣恍然大悟:「哦對了對了,我說聽著這彭家庄怎么這么耳熟嗯你是說」

紀綱苦笑道:「是,這彭家庄,就是輔國公的岳丈家。那幾個白蓮教匪,就是去彭家庄吊唁彭老太公的,要不然臣怎么會覺得此事太過棘手呢」

朱棣的臉色立即有了變化,紀綱一副不得已的樣子,站在那兒也不說話,只管盯著朱棣。

一旁跪著的朱圖表情甚苦。這只出頭鳥,他是真的不想當啊紀綱的主意剛說出來,他就菊花一緊,可他明知紀綱這是預留退路,以防萬一,確保紀綱自己能進退自如,卻也無可奈何。他不答應,自己馬上就得倒霉,答應了,還有一線飛黃騰達的機會,他沒得選擇,這就是為人馬前卒的悲哀。

紀綱見朱棣臉上陰晴不定,半天不發一語,又躬身道:「若非我錦衣南鎮的人正往直沽去,不知北鎮正在辦差,以致打草驚蛇,此刻應該能抓到更多的人證物證,臣也覺得這證據不是十分充足,輔國公位極人臣,又對皇上一直忠心耿耿,是不可能與此事有所牽連的,只是涉及謀反大事,臣職責所在,便不敢大意了」

紀綱沒提錦衣衛南鎮有可能是有意為輔國公楊旭打掩護,沒必要提

只要楊旭倒了,他要整劉玉珏易如反掌,眼下牽扯太多的人和事進來,並不利於他的進攻,他現在是集中全力,專攻一點。

再說紀綱是個很驕傲的人,他也不願意讓皇上知道由他控制的錦衣衛竟然不是鐵板一塊。他自己就能整治得了的人,他是不願意麻煩天子的。

沉思良久,朱棣猶疑不決地道:「就算那林羽七等人是白蓮教匪,也不能證明他們去彭家庄吊唁,彭家的人就一定也是白蓮教吧」

朱圖馬上道:「皇上,那徐澤亨已然招認,林羽七帶他們往青州吊唁時曾言,是去吊唁一位本門前輩」

朱棣眼中閃過一抹陰霾,截口說道:「徐澤亨的口供留下,你們退下吧」

他又對侍立在門邊的木恩沉聲吩咐道:「傳旨都察院,叫陳瑛督辦此案」

第697章 哭宮罵駕

夏潯的海船一路南下,從長江口轉換河舟,再溯江而上,一直到燕子磯下船,正達南京城外。

這一路上,思祺玩得很開心,天高海闊,那種風光是在內陸看不到的,若不是夏潯和梓祺心懸白蓮教未決之事,他們一定會放慢行程,叫女兒玩個痛快。

船在燕子磯靠岸,搭上跳板,下得船來,迎候在岸上的陳瑛立即領著幾個人迎了上去。

紀綱手下有八大金剛,劉玉珏手下有哼哈二將,陳瑛也培養了幾個得力的助手,一共三人,號稱都察三傑,這三人按名望排下來,分別是肖祖傑俞士吉,還有一個此刻正陪在陳瑛身邊,叫做尹鍾岳。

肖祖傑已經被紀綱指使人打殺了,俞士吉跟著夏潯出去遛達了一圈,時來運轉,因賑災有功,提拔成了僉都御使,與黃真並肩而立。尹鍾岳還是一個普通的御使,不過他是陳瑛的得力干將,在都察院里也是極有分量的一個人物。

夏潯一路回京,沿途有河道司巡檢衙門盤查過往船只,像他這么大的官員回京,如果有人有心要查,提前知會一下水陸關隘,自然會有人送回消息,不過夏潯並未料到真的有人正在注意他的行蹤,下了船一抬頭,就見陳瑛皮笑肉不笑地迎來,夏潯不由一怔。

「國公爺」

陳瑛向夏潯拱了拱手,滿臉耐人尋味的笑容。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

一俟看見陳瑛,夏潯便微微一驚,心知紀綱那邊還是發動了。

「陳大人」

夏潯也拱了拱手,笑吟吟地問道:「部院大人怎么出現在這兒,可是要出京訪察么」

陳瑛沒從夏潯的神色間發現驚慌恐懼的神情,不免有點失望,便笑嘻嘻地道:「國公誤會了,陳瑛到此,是專門來迎接國公您的。」

「哦」

夏潯眉尖一挑,笑道:「那可不敢當,部院大人日理萬機,百忙之中,還能趕來相迎,楊某如何擔當得起呀」

尹鍾岳一旁閃出來喝道:「楊旭休要裝腔作勢,你的案子發了」

夏潯眉頭一皺,拂然不悅,憎厭地瞥了尹鍾岳一眼,問道:「這是什么人」

陳瑛連忙呵斥道:「鍾岳,退下不得對輔國公無禮」

喝退了尹鍾岳,陳瑛又對夏潯拱拱手:「國公爺,有人舉告,說國公爺您與白蓮教有些瓜葛。這事兒您看沒辦法呀,下官職責所在,皇上已經下了口諭,下官得認真辦理不是如今就請國公爺您跟下官走一遭吧」

夏潯一聽又驚又怒地道:「什么竟有此事豈有此理這是誰,竟敢讒言構陷於我我要去見皇上,我要向皇上當面申訴冤屈」

陳瑛微笑道:「呵呵呵,國公爺,你說除了錦衣衛,還有哪個衙門是專司謀反大案的」

夏潯一聽更怒,惡狠狠地道:「紀綱好好啊他紀綱竟然搞到老子頭上來了」

陳瑛笑得更歡實了:「哎呀呀,此等無稽之談,下官也是不信的,可人家言之鑿鑿,又有人證和口供,事涉江山,干系國法,就算皇上也不好循私嘛。不過皇上其實也是不信的,皇上特意召下官去,囑咐我好好查清此案,還國公爺您的清白呢。不過,事情沒有查清之前,國公爺,還得委屈您一下,您現在不能回家,得跟下官走」

夏潯悲憤交加地道:「好我跟你走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事兒不查明白,你放我走我也不走」

尹鍾岳跳出來道:「大膽楊旭,你爵位雖高,如今卻是一個嫌犯,什么半夜不怕鬼敲門,我等為國執法,為國斷案,你說誰是鬼」

夏潯瞪著他,瞪了半晌,突然抬手就是一記耳光。看見夏潯瞪眼,尹鍾岳就提起了小心,可眼看著夏潯伸手,他竟然避不過去,那一掌迅疾無比,他腳下剛剛有了挪動的意思,那一巴掌就烀到了他的臉上。

「啪」地一記大耳光,扇得尹鍾岳眼前飛天遁地的全是金條,當他神志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沙灘上,半邊臉都木了,一點知覺也沒有,夏潯抬起黑緞白幫的官靴,正一腳一腳的往他身上踹:「你個混賬東西老子還沒倒,你就敢騎到老子頭上拉屎撒尿了」

尹鍾岳先挨一耳光,又挨了好幾腳,被打得有點發懵,一時反應不過來,陳瑛一旁看見夏潯氣極敗壞的樣子,心中十分快意,連忙上前相勸:「國公息怒,國公息怒,您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夏潯悻悻然住手,又往尹鍾岳身上狠狠啐了一口,余怒未息地罵道:「老虎不發貓,你當我是病危」

陳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趁機調侃道:「大人不計小人過,國公爺您別生氣,看您氣得,說都不會話了」

「哎喲,你看我這嘴,也瓢了不是」

陳瑛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嘴巴,笑眯眯地道:「國公既然願意配合下官調查,證明自家清白,那就隨下官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