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36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83 字 2021-02-15

帖木兒真正的如意算盤,並不是得到韃靼和瓦剌的全力支持與配合,而是希望通過自己出兵的消息,激起韃靼和瓦剌的貪欲,只要他們起了貪心,也想分一杯羹,就會在自己與大明交戰之際,從西北東北兩個方向對大明發起進攻,趁機搶占地盤,這就間接起到了配合他的作用。

可他哪想得到對他既畏懼又鄙夷的韃靼瓦剌貴族們心里,居然會有一種「寧與外人不與家奴」的想法,如果他知道成吉思汗的子孫已經墮落到了這種地步,他根本就不會向他們派出使節。

結果,瓦剌接見了帖木兒的使節後,哼哼哈哈不置可否地打發了帖木兒使節滾蛋之後,馬上就派使節一陣風兒似的跑到大明國來報信兒了。為了取信大明,他們連帖木兒給他們的國書都原封不動地送來,大明只消取出前些年帖木兒貢賦大明時的國書比對一下印鑒便知真假。

瓦剌也有他們的打算,他們畏懼大明的強大,但是大明不是游牧民族,就算打敗了他們,也沒有能力掘掉他們在草原上的根,而帖木兒就不同,如果帖木兒吞並了大明,他們就危險了。

如果叫大明早做准備呢強大的明國強大的帖木兒帝國,兩位強大的君主,這場仗勢均力敵,其結果不論誰勝誰負,勝者都是慘勝,敗者都是慘敗,那時候誰來收拾殘局呢

嘿嘿哈哈

第736章 雪上加霜

帖木兒的使節趕到韃靼之後,與去瓦剌的使節所受到的待遇並不一樣。因為韃靼可汗本雅失里也是一個穆斯林。他的哥哥坤帖木兒當初被鬼力赤所殺,本雅失里曾遠赴中亞,投奔帖木兒帝國,就此皈依了伊斯蘭教。鬼力赤汗去世以後,太師阿魯台把他迎接回來,立為可汗,所以從骨子里,他對帖木兒帝國的抵觸遠不及瓦剌。

同時,由於近兩年來韃靼的處境一直不好,內外交困之下,阿魯台被迫選擇向大明靠攏,以對抗瓦剌的入侵,這種向大明示弱的行為,引起了韃靼各部首領的強烈不滿,現在這種不滿的情緒在帖木兒帝國的使節到達以後達到了頂峰,各部首領紛紛向阿魯台施壓,建議對明采取強硬態度。

阿魯台太師雖然控制著整個韃靼,但是這么多部落首領表示不滿,令他也深為不安,與心腹手下一番議論之後,他決定:處決明國使節,拒絕明國封賜,以此安撫諸部首領愈來愈不滿的情緒。

如果放在以前,他是不敢的,但是帖木兒已經東征,相信明廷皇帝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到那時候,對使節被殺的事情,明廷皇帝只要夠明智,一定會選擇息事寧人,那么處於內外交困中的韃靼就能藉此重振聲勢,並趁大明與帖木兒帝國開戰之機積蓄實力,重新崛起。

主意即定,阿魯台馬上把這個意見告訴了他的傀儡可汗本雅失里,召開韃靼各部王公台吉大會,宣布這個決定。

初冬,薄薄的雪覆蓋著草原,經風一吹,浮雪移動,露出黑一塊黃一塊的地面,與那積雪交相掩映,如同一張胡亂塗抹的畫板。

韃靼可汗本雅失里的駐牧之地,一撥撥的部落首領紛至沓來,人喊馬嘶,顯得熱鬧非凡。

本雅失里的大帳里,各部首領齊聚一堂,毛氈鋪地,長案擺開,案上擺著大塊的烤羊肉和鹽巴碟子,此外還有奶酒奶豆腐奶皮子等食物,匆匆趕到的各部首領都盤膝而坐,用隨身的小刀切割著羊肉,蘸著鹽巴大口地吃著。

有那交情好的首領,便端著碗,找到自己的朋友,痛快地暢飲,整個大帳中一片熱鬧氣氛。很快,地上就堆了一地的酒壇子,上首大汗本雅失里和側首太師阿魯台的位子還空著,兩位首領人物還沒有出現。不拘小節的首領們已經杯籌交錯,喝得不亦樂乎了。

「大汗到太師到」

接連兩聲大喊,帳中頓時一靜,正開懷暢飲的各部首領們都放下了刀子酒碗,將油漬麻花的手在毛巾上胡亂擦一把,便站起來,帳簾兒本來就是挑著的,大汗本雅失里昂首闊步,沿著中間的綉花氈子走進帳來,距他一步之遙,亦步亦趨地跟著太師阿魯台。

「參見大汗參見太師」

等兩人到了案後站定,韃靼各部所有的頭人貴族便向他們撫胸施禮,齊聲高呼。

「剛剛下了雪,大家跑這么遠的路,辛苦了,來,咱們先干上一碗」

旁邊女仆斟滿了酒,本雅失里端起酒碗一仰脖子,一碗烈酒便一飲而盡,舉手亮碗,滴酒不剩。

「大汗好酒量」

有幾個頭人拍著馬屁,然後大家也捧起酒碗,一一喝干了碗中烈酒。只有阿魯台太師沒有喝光,他很斯文地抿了口酒,笑吟吟地看著大伙兒。

本雅失里喝完了酒,把酒碗一放,高聲說道:「大家伙兒坐吧」

他的雙手往下一按,各部頭人們便稀里嘩啦地坐了下去。

「各位,今兒召集大家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與大家伙兒商量」

本雅失里一說正事,大帳中頓時寂靜一片,各部首領都豎起了耳朵,聽著他說話。

本雅失里道:「是這么一回事兒,大明國派了使節來,招撫本可汗,只要咱們承認是大明藩屬,受大明封誥,每年貢賦點東西,以彰君臣之道,就可以互市貿易,互不侵犯,如今這明國的使節,已經趕到咱們這兒了,召集各位來,就是想問問大家伙兒的意見,咱們答不答應」

本雅失里話音剛落,大帳里立即炸了鍋,有人振臂高呼:「答應為什么不答應瓦剌步步緊逼,比大明的人還狠,現在遼東已經穩穩落在了大明的手中,奴兒干諸部也他娘的投了大明啦,不就服個軟兒嘛,又不是真個受了它大明的管,為啥不答應瘦驢拉硬屎,硬撐著給誰看啊」

「不答應堅決不答應大汗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怎么能向漢人低頭咱們草原上的漢子怕過誰來,它不跟咱互市貿易,難道咱們不能搶么明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汗與我哈斯烏拉一路兵馬,我馬上就一路殺到大都城去」

「就憑你你要有這個本事,想當初咱們就不會被趕回草原了」

「你敢長敵人志氣,弱自己威風我看你跟遼東漢人眉來眼去的,是不是也要投降明人」

「你放屁」

「敢罵老子來來來,跟老子較量較量」

這人說得興起,把酒碗一甩,跳到氈毯中央,扎撒著雙手,晃著膀子,就要跟那位摔跤,類似的爭辯聲此起彼伏,但是仇視大明的聲音明顯占了上風,很快,那些呼吁與大明友好相處,向大明稱臣納貢的部落首領便落了下風。

阿魯台太師一直面帶微笑,看著他們吵來罵去,始終不發一言,本雅失里冷眼旁觀許久,突然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統統住口」

帳中頓時一靜,本雅失里傲然站起,沉聲道:「哈斯烏拉說的對我們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怎么能向敵人低頭俯首不管是瓦剌那群叛徒,還是大明這個敵人,不管我們的處境是如何的艱難,我們,永遠不向任何人低頭」

「好大汗說的對」

「大汗英明」

眾多頑固的仇明分子瘋狂地叫囂起來,本雅失里雙目一眯,寒聲說道:「來啊把大明使者郭驥,給我帶上來,亂刃分屍」

「且慢」阿魯台笑眯眯地道:「大汗,這明國使節膽大包天,妄圖招撫大汗,固然該死,念在他在明廷也是一個大官,大汗就給他一個慈悲的死法吧」

「嗯,也好就依太師所言,來人啊,對大明使者郭驥,施以馬踏之刑」

蒙古人認為,不施刀劍的死,靈魂就能保留在身體里,這是最慈悲的死法,但是縊死也是不用刀劍,本雅失里偏要施以馬踏之刑,分明就是要在各部頭領面前立威,同時也是給那些對他一直以來對大明示弱政策不滿的部落首領宣泄怒氣。

可憐那郭驥以及一眾使節隨從立即被綁了上來,身上裹一層毛氈,一個個橫著置於帳前,興奮的蒙古勇士呼喝著,很快,就是一個千人隊,從可汗大帳前狂飈而過,數千只馬蹄踐踏在幾個大明使者身上,氈毯中立即傳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帳中觀看的眾蒙古部落首領放聲大笑,紛紛舉起酒碗互相請酒,他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帳前一個千人隊的蒙古鐵騎,馳過去的人立即繞回來,形成一個持續不斷的圈子,那踐踏的馬蹄便也無休無止。馬蹄下,氈毯漸漸從圓柱形變成扁平,一灘灘血水從氈毯中滲出,馬隊依舊沒有止歇。

興高采烈的蒙古鐵騎依舊不斷地踐踏而過,氈毯下已經沒有一點聲息,但是他們依舊沒有停止。這項刑罰,要到骨零散肉成泥,才算結束

謹身殿上一片壓抑。

內閣,六部五軍都督府的官員們齊聚一堂,人員之齊,幾乎相當於一場小朝會了。

解縉愁眉緊鎖,向朱棣建議道:「皇上,遣使出海一事,是不是先放一放還有,安南戰事,待小有斬獲,達到懲罰之目的,是否也該收兵,以便集中全力,應對帖木兒帝國來犯之敵」

朱棣冷笑道:「不就來了一個瘸子么,怕了」

解縉苦笑,心道:「這又不是較量個人武藝,那帖木兒的確是個瘸子,可是這樣的瘸子,普天之下古往今來,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呀,或許能與之媲美的,只有成吉思汗,這樣一個人物,焉能輕視。」

朱棣眉尖一挑,躍躍欲試地道:「帖木兒,哼朕久仰他的大名了,聽說他稱霸西方,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朕正想與他一較長短,他肯來,再好不過出海的大船繼續准備安南戰事繼續進行無需為了一個帖木兒而停止,他要戰,俺便戰,大不了,朕御駕親征,與他一決高下」

剛剛晉升戶部尚書的夏原吉一聽差點兒哭了:「皇上,打仗要花錢的啊造大船遠航南洋要花錢;修書修大報恩寺要花錢;經略遼東要花錢;擴建北京城要花錢;修大運河要花錢;征討安南更費錢,偏偏太祖高皇帝訂的稅率特別低,又規定了永不加賦。現在皇上又要在西線開戰,你讓臣上哪兒給你弄那么多錢吶」

這時候,他還不知道韃靼那邊也出事了,否則夏尚書就得直接背過氣去。

第737章 英雄少些好

夏潯在書房里展開一張紙條,仔細看了許久,才將它點火引燃,看著它燒成灰燼,這才舉步出了書房。

一輛輛輕車已經在院子里停得妥當,全家人都做好了出行的准備,今天一家人要去棲霞山看紅葉。

「怎么,有事情么」

茗兒妙眸凝睇,向他柔聲問道。夏潯微笑著搖頭,說道:「沒甚么,一點小事情而已,咱們出發吧」

茗兒乖巧地點點頭,沒有再問,一家人上了車,便出門而去。

這些天,夏潯時常與家人出游,帶著妻妾和兒女游山玩水,盡享天倫之樂。在府上時,與幾位愛妻的恩愛纏綿也比平時頻繁了許多,就連蘇穎這樣熟透了的美人兒都有些吃不消他在榻上折騰的那股勁兒。

收集到的越來越多的消息,叫夏潯覺得,這等清閑自在的日子恐怕沒有幾天了,也許很快他就得再度離開京城,而這一次,與前幾番不同,他所面臨的事會更加凶險,更加莫測,因此他格外珍惜與親人團聚的日子。

這些,他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是他不知不覺間表露出來的與往昔迥異的生活態度,其實幾位愛妻都已有所察覺,只是大家也都沒有點破而已。

夏潯帶著一家人在棲霞山玩了一天,還抱著自己的小兒子漫步楓林,讓這小家伙盡情欣賞了一番自然風光。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於仁父子以及唐賽兒。

楊家幾個女孩兒跟於謙都不大對付。小孩子嘛,本來男孩女孩就容易抱起團來對立,再加上楊家的幾個女孩兒活潑好動,於謙卻少年老成,兩下里性格迥然不同,就更加的彼此看不順眼了。於是在唐賽兒的帶領下,幾個小丫頭時不時就捉弄於謙一番。這種小孩子間無傷大雅的游戲,夏潯和於仁都是一笑置之,並不理會。

游遍棲霞山,返回金陵城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

天邊殘紅如血,漫天雲彩如染。

剛剛回府,恰好兩位僧人又聯袂而來。其中一位就是古春和尚,另一位是他的好友三際和尚,三際和尚也是一位博學之士,他聽古春回去說起楊府有個神童,既好奇又不信,今兒借著有事要與輔國公通報的緣由,便也跟了來。

堂上坐定,大人們說話,小孩子早就撒丫子跑去庭院中玩了,只是於謙好靜,再加上常受幾個女娃捉弄,並不與她們一起,只在父親身旁站立,聽著幾個大人說話。

三際和尚瞧見他頭上梳著三髻,曉得必是前番古春大師那句戲語叫這童子改了發型,便對於仁道:「前幾日聽古春大師提起過令公子,聽說他出口成對,才思敏捷,貧僧十分好奇,可以與他對個對子么」

於仁笑道:「承蒙大師誇獎,小兒才學尚淺,偶爾應對,也沒甚么了不起的。」

這么說也就是同意了,三際和尚便對於謙說道:「呵呵,老衲出一個上聯,請小秀才對上一對」

他看看於謙頭上三髻,說道:「三角如鼓架」

於謙聽了不禁暗惱,他這幾天常受幾個女孩兒捉弄,本著好男不跟女斗的意思,於謙忍了,可是一忍再忍,現在業已快要到了無須再忍的地步了,結果今天這個和尚做對子,居然又拿他的發型做文章,真是豈有此理這孩子氣性上來,便立即對道:「一禿似擂槌」

於仁臉色一變,立即呵斥道:「混賬好生無禮」

三際和尚能被道衍請來參與修書,自然也是個有道的高僧,哪會在乎這小兒的不遜之語,笑吟吟地阻止於仁道:「哎,令公子這對子挺工整的嘛,哈哈哈,好,那老衲再出一個上聯」

他的手徐徐一劃拉,指過夏潯於仁和古春大師,說道:「三尊大佛,坐獅坐象坐蓮花」

這個上聯就沒有調侃於謙的意思了,而且三尊大佛,內有其父,這是十分尊敬的話,於謙可不敢再行無狀,略一沉吟,便道:「一介書生,攀鳳攀龍攀桂子」

「妙妙啊」

古春和三際兩位出家人擊掌稱贊。

堂上說笑一陣,等到送了兩位大師離開,於仁帶了於謙回返西廂客房,一進庭院,臉色就沉下來,對於謙斥道:「跪下」

於謙在庭院當中跪好,於仁不悅地對他道:「你可知道為父為何罰你」

於謙道:「是,兒子知道,兒子不該對三際大師不恭」

「你知道就好跪在這兒,好好反省反省」

於仁把袖一拂,返回了客房中,於謙只好直挺挺地跪在院中受罰。

跪了一會兒,「吧嗒」一聲響,只覺衣角一沉,轉頭一看,一粒小石子滾動兩下,正落在衣袖邊上,於謙扭頭一瞧,只見牆頭露出兩張宜喜宜嗔的俏臉來,正是唐賽兒和思楊,兩人向他扮個鬼臉,於謙暗哼一聲,並不理會,扭過頭來跪著,一臉倔強。

思楊和唐賽兒撩扯半天,於謙只是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