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65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83 字 2021-02-15

劉玉珏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不錯以我對紀綱的了解,這種事他絕對干的出來如果於堅死了,只憑拓拔明德這個敵國間諜的口供,恐怕是扳不倒紀綱的。」

夏潯道:「不是恐怕,而是一定扳不倒所以於堅絕對不能死,還要一定落在我們手中才行」

「呵呵」

夏潯突然笑了笑,說道:「於堅是個很惜命的人,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他現在一定也想到了這種後果,所以他怕落到我手里,卻會更擔心落到紀綱手里,這樣的話,我們未必沒有機會抓到他」

夏潯忽然站起來,搖著蒲扇走到廊下,水磨石磚鋪地,四面原木欄桿,構成了一個天井,上邊是生長茂密的葡萄藤,遮住了星月,卻異常的涼快。

夏潯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玉門關外,那水都不見的沙灘地里,它撲騰不起來,到了這兒,總該起些作用了吧」

劉玉珏跟上來,迷惑地道:「國公說什么」

夏潯緩緩地道:「我說該跟紀綱斗法了」

第830章 美人情重

接風宴就設在肅州衛指揮衙門里面,輔國公楊旭西寧侯宋晟兩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同時駕臨,肅州上下官員十分的緊張,這場酒宴自打知道兩位大人將要光臨肅州的時候就開始准備了,水陸八珍奇饈美味,應有盡用,還有絲竹弦樂歌姬舞娘佐酒助興。

西琳讓娜和唐賽兒也自有肅州官吏的女眷在後宅設宴相陪,雖然知道她們只是輔國公的妾室,可國公爺的妾,卻也比她們尊貴許多,自然要照顧的無微不至,禮敬有加。

可是肅州官吏准備如此周全豐盛的酒宴,按照這些西涼將官非大醉不算盡興的標准,卻不算是讓兩位貴人盡興,因為宋晟老將軍年老體衰,又身患多種疾病,不克久坐,更不要說是喝酒了,他只在慶祝輔國公安然歸來的時候舉杯淺淺一酌,此後便滴酒不沾。

這一來夏潯就成了大家敬酒的主要目標,不過你喝一杯,國公只飲一口,那也是相當給面子了,誰敢拉著輔國公稱兄道弟的灌他喝酒菜過三巡,幾位他桌的地方官員聯袂舉杯,來到夏潯席前剛剛敬完酒,葉安忽然從外邊走進來,對夏潯俯耳低語了幾句。

夏潯立即起身道:「各位大人,今日諸位盛情款待,楊某感激不盡,只是這一路自哈密而來,長途跋涉,不曾稍歇,身子實在是疲乏的很了,幾杯酒下肚,竟覺困倦不已,我看宋老將軍業已不勝酒力,老將軍,你看,咱們是不是先行退席,諸位大人嘛,還請肅州衛令大人妥善照料,大家務必盡興」

宋晟早就乏得坐不住了,只是礙著輔國公在,他不好退席,夏潯這一說,宋晟如釋重負,連忙起身道:「國公所言甚是,老夫也覺疲乏不堪了,令雲霆」

肅州衛指揮立即起身道:「末將在」

宋晟向席間一指,說道:「國公安全歸來,是大喜之事。只是國公一路疲憊,不能多飲,老夫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更加的吃不消,這兒就交給你了,務必要讓大家盡興,要是有喝得不開心的,老夫唯你是問」

令雲霆笑著應道:「末將遵命侯爺放心,今兒誰不喝個痛快,末將就軍法處置,打他板子」

轟堂大笑中,眾將領起身,恭送夏潯和宋晟離去。這兩人一走,少了上官在座的拘束,這些西涼將領反而喝的更開心了。一時間,丟了酒杯換大碗的,寬了上衣赤雙膊的,還有那大腳踩了椅子,跟人吆五喝六劃酒拳的,放浪形骸,聲震屋瓦。

夏潯匆匆回到後宅自己住處,就見天井一側葡萄架下隱隱綽綽立著幾條人影,因為那葡萄藤葉遮住了廊下的燈光,一時無法看清他們的模樣。

「國公」

兩道人影從暗處飛快地閃出來,撲到夏潯面前,同時拜倒,激動地道:「國公你可回來了,屬下屬下們」

那兩人聲音哽咽著,已經說不出話來。

藤蘿樹影下,葉安向對面打個手勢,飄然離去,對面數人中立即也有一人與他同時離去。

對面閃開的那人乃是陳東,陳東和葉安很知分寸,人是他們奉夏潯之命帶進府來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分享這個秘密。雖然他們很好奇:為什么夏潯剛到肅州,就知道會有人來見他。但是不該知道的東西,還是不知道的好,這個道理從他們在羅僉事麾下做事時就已經很明白了。

夏潯快步上前,將拜倒的兩人扶起,欣慰地道:「失蹤這半年,我已被判定死亡。這回到肅州,我盼著你們來,卻又擔心你們沒有來,現在見到你們,我總算是放心了」

潛龍是夏潯一手建立的,是他的私人組織,如藤纏樹,隨他而生,自然也會隨他而亡。夏潯雖然安排了陳東和葉安,一旦有人求見,說出暗號,便接他們進來,其實夏潯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如果他到了肅州,還是沒有潛龍的人來見他,那就說明,這個組織已經分崩離析了。

否則,尋找他的下落,就是潛龍目下最最重要的任務,潛龍絕對不應該在西涼一帶不安排人,而且留下的一定是知道他輔國公就是潛龍大老板的核心人物。此刻,這兩個人出現在眼前,夏潯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兩人趨前拜見,已將身形置於燈光之下,夏潯看的清楚,他們正是自己在潛龍中的兩大心腹:徐姜和戴裕彬。

徐姜道:「得知國公失蹤的消息後,對咱們的人的確造成了很大的沖擊,尤其是久尋國公不得結果,幾乎已可斷定國公屬下們著實不曾經歷過這樣的局面,當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好,穎夫人霏夫人挺身而出,代國公接掌了潛龍,茗夫人在財力上全力支持,咱們才穩定下來。」

戴裕彬道:「奉穎夫人和霏夫人所命,咱們潛龍放下了手頭一切事情,所有精干人員全都調到西域來了,只是茫茫大漠,常常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幾百里下來渺無人煙,咱們的人在這兒人生地不熟,要尋找國公下落,咱們潛龍在這兒實在是有心無力」

夏潯頷首道:「我明白,天地之威面前,人力實在是太渺小了,不要說要你們在這種地方找一個人了,就算是我,哪怕是在別失八里身份尚屬自由的時候,沒有任何人限制我的行動,可是就只那沙漠橫亘在那里,我就想走也走不了。」

夏潯安慰了幾句,突然抓住戴裕彬的手,急不可耐地問道:「我家中如今怎樣了」

這句話,他早就想問了,可是在哈密和敦煌的時候,他無人可問,進了嘉峪關後,宋晟也不可能知道他家里的情形,眼下見到自己兩個得力手下,雖然有千言萬語諸多消息需要溝通,可他最想知道的問題,還是忍不住先問了出來。

這一句話問出口,夏潯的心就怦怦地跳了起來。這半年多來,他流離於外,驚險萬分,固然苦不堪言,可他更清楚,他的失蹤對他的親人將造成多么大的沖擊。也許,在不幸已經過去這么久之後,他的家人已經從巨大的悲痛中漸漸恢復過來,可思念和牽掛並不會因此而稍減。

不想,徐姜和戴裕彬聽了這句話,卻分別退了一步,夏潯心中不由一沉,急忙問道:「怎樣,我家中出了什么事」

徐姜和戴裕彬沒有回答,又後退了一步,而佇立在陰影下的兩個人卻悄然向前邁進一步。他們只邁了一步,身子半沒於陰影與燈光之下,燈光也只照著了他們的半邊臉,但是夏潯一眼看到就已痴了,他痴痴立在那兒,半晌沒有說話。

徐姜和戴裕彬像陳東和葉安一樣,悄然沒入夜色之中,夏潯仍舊與那兩個人對視著,痴痴良久,夏潯眼中有隱隱的淚光閃動,那兩個人臉上更已悄悄爬起兩行亮閃閃的淚痕。

面前站著的,是兩個書生打扮的人,一個頭戴網巾,身穿青綠色長袍,革帶束腰,風度翩翩。唇若塗朱,眸清神媚,肌膚細膩,白里透紅,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燈下一照,尤見姿色,這樣的俊俏公子,若換一身女裝,真是要顛倒眾生了。

另一個同樣是個書生打扮,比頭一個書生稍顯豐腴,身穿一襲玉色直裰,頭戴一頂六合一統瓜皮小帽,帽沿正中鑲著一塊上好的美玉,碧綠瑩潤,迎光一照,翠色照人。他的腳下穿一雙黑色羊皮小靴,邁步無聲,矯健利落,看來是有功夫在身的。

盡管二人是一身男裝打扮,可夏潯如何會不認得,她們竟是謝謝和蘇穎。

謝雨霏淚眼迷離地看著夏潯,忽然一頭撲到他的懷里,泣聲叫道:「相公」淚水便迅速打濕了夏潯的衣衫。

蘇穎將瓜皮小帽摘下,一頭青絲如墨入水,迅速潤開,悄然撒落在她的胸前,襯得那一張俏臉更加的柔媚,她也撲到了夏潯懷里,將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胸口,雖未像謝雨霏一樣呢喃出聲,卻也是淚如雨下。

兩個女子緊緊地抱著夏潯的身子,好像一撒手他就會憑空消失似的,以夏潯體魄之強健,竟有種被勒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葡萄藤搭起的廊道下,西琳和讓娜牽著唐賽兒的手,正悄悄地站在那里,唐賽兒對眼前的一幕顯然還不是很了解,她張口要叫,卻被西琳一把掩住了她的嘴巴,讓娜向她悄悄擺了擺手,兩個人便拉著她沿原路悄悄地退開了去。直到退出小院,唐賽兒才不解地問道:「西琳姐姐,你怎么不讓我說話呀」

讓娜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嗔道:「傻丫頭,等你回了金陵,見到你娘,一頭撲到她的懷里,親昵廝纏的時候,別人跑出來打擾,你煩不煩啊」

「不煩啊」

唐賽兒瞪大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懵懂地道:「我敢肯定,我娘抱著我哭完了,肯定要打我屁股,我還巴不得有人在旁邊呢,那樣我娘就不會揍我啦」

西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指在她額頭一點,說道:「可是,你干爹不會打你干娘的屁屁呀」

「啪啪」

兩聲脆響,蘇穎和謝謝的豐臀上各自挨了一巴掌,麻酥酥的,兩個女人的身子好像立即就軟了,軟軟地倒在夏潯懷里。夏潯笑中帶淚,卻擺出一副大老爺架子,訓斥道:「真是不懂規矩堂堂的國公夫人,怎么拋頭露面,跑到這兒來了」

若是在他當面的是茗兒小荻,此時或許會乖乖地低下頭,滿足一下他夏大老爺的表現欲,可惜他今兒面對的是蘇穎和謝雨霏,這一對女海盜和女江湖雖嫁他多年,又為他生了孩子,那潑辣的性兒卻並不稍減,夏潯一語未了,兩人便一左一右,氣鼓鼓地張開兩口銀牙,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頭。

「哇謀殺親夫」

夏潯怪叫一聲,身形一矮,雙手一箍,便緊緊托住她們豐盈的臀部,將兩個美人兒像抱小孩似的托了起來,一腳踢開房門走了進去,也不知是誰准備謀殺誰去了

第831章 騙中騙

天亮了,肅州以東百余里外的馬營堡街面上已有早起的行人走動。

街巷深處,一株老榆樹下忽然有個人影動了一下,慢慢坐了起來。

他頭上戴著一頂破氈帽,身上穿一件破羊皮襖,如果這時誰能認出他的身份,一定會大吃一驚,這個流落街頭的乞丐竟然就是錦衣衛八大金剛的老幺於堅於千戶。

於堅這一宿睡的很不好,一來他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貼著大樹睡在地上;二來,他正在逃亡之中,實在是有些杯弓蛇影。這一夜間,巷中偶有行人走動,巷口偶有車馬駛過,他都會矍然驚醒,惶惶地准備逃跑。

於堅剛剛聽說夏潯回來的消息後,心中著實有些失望,不過當時他還抱著一絲僥幸,因為在他看來,雖然夏潯平安歸來,卻不可能知道當初是他泄露消息出賣了夏潯。可是等到宋瑛突然包圍馬家下院,把拓拔明德的人一網打盡,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夏潯剛一回來,拓拔明德就被抓了,這兩者之間豈能沒有聯系如果是因為夏潯已經知道了拓拔明德的身份,那么他是從什么渠道知道的,會不會連自己的事情也知道了

於堅畢竟是錦衣衛出身,此事又關系著自家生死,所以警覺的很,他馬上派人打聽詳情,很快他的人就送來了消息,宋瑛點名要抓的有兩個人,一個叫拓拔明德,一個叫胡七七。

於堅聽了惶恐不已,決心次日一早就逃離肅州,不料當晚起夜的時候。恰巧被他聽見幾個手下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說的正是有關他的事情。這些錦衣秘探當然知道宋瑛點名要抓的胡七七就是他們的千戶大人於堅,他們甚至打聽到宋瑛之所以要抓於堅,是因為於堅與輔國公遇襲一事有關。

輔國公遇襲,三千將士中伏,傷亡慘重。而這三千將士中,大部分都是西涼精騎,宋晟的精銳夏潯擔心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莫說宋晟和紀綱並無交情,縱然真有交情,宋晟是把西涼精騎當成自己心頭肉的,豈能忍受他們受此坑害

得到夏潯送來的消息之後,宋晟幾乎咬碎了一口鋼牙。立即命令自己的兒子宋瑛,務必要把於堅捉拿歸案,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宋晟並未指明於堅的真名實姓,卻正好裝聾作啞,以胡七七之名,把於堅的畫像貼滿了所有的交通要道。宋晟經營甘涼十余載,在這里如同土皇帝一般。他下一道命令,真比聖旨還要管用。

於堅這一回的作為實在是有些人神共憤了。因為立場問題,錦衣衛的人對他們的大對頭夏潯都有些同仇敵愾的感覺,但是即便是打擊政敵,有些事情也是不能做的,如果你逾越了為人做事的底限,就是與你同一陣營的人也無法容忍。

錦衣衛雖然身份特殊,卻也是隸屬天子的上二十二衛之一。是軍人,是一個隸屬於軍隊的衛所紀綱接掌錦衣衛之後,迅速擴張勢力,由於人手短缺,手下不少錦衣校尉都是從其它天子近衛中抽調過來的,這其中就包括於堅帶出來的這些人,他們都是軍人,出賣袍澤戰友的事他們無法容忍。

再者,這種事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三千大明精銳,還有一位國公爺,這樁案子能通天了。恐怕紀綱紀大人也包庇不了,他們這些人都是被派到於堅身邊做事的,一旦事發,於堅的一顆人頭能堵上這個窟窿么說不定連他們也要受到牽連。因此這幾個錦衣衛秘密串連,打算綁了於堅去見輔國公和西寧侯,以此洗脫自己。

只不過,這件事干系甚大,紀綱那邊會是個什么態度,他們拿不准。綁了自己的上官,這更需要莫大的勇氣,因此幾個錦衣衛商量了半宿,還是拿不定主意。

於堅站在暗處,把他們商量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嚇得他心驚肉跳,他不敢再留在宿處,連夜翻牆逃了出去。本來於堅剛剛得到消息的時候,還想逃出肅州向紀綱求援,經此一事,於堅戒心大起,他的部下都能生此異心,紀綱大人又會如何如果去見紀綱,會不會被紀綱殺人滅口

這樣一想,於堅竟是不敢再借助錦衣衛的勢力。結果,西涼軍隊到處抓捕他,錦衣衛這個強大的力量不但借助不上,而且能躲多遠就得躲多遠,昔日威風八面的於千戶落得了個過街老鼠的下場。現在他誰也信不過,自然也就不能借助任何一股力量。

他只能逃,卻不知該往哪里逃。

天亮了,於堅打起精神,繼續向東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