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69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61 字 2021-02-15

「輔國公」

王振原來還以為是黑道中人仇殺,一聽這個稱呼,卻馬上忍住痛楚,殺豬般地慘叫起來:「國公爺,救命啊我只是滎陽學院的一個教習啊,我無辜我冤枉啊」

第840章 無心插柳

王振今天叫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點兒,現在嗓子都啞了,一叫起來又尖又沙,尖中透沙,就像一個公鴨嗓子的公公,著實難聽。

夏潯微微一皺眉,對於堅說道:「放了他」

「憑什么」

「你作的孽還不夠多」

於堅瘋狂地大笑:「哈哈如果我要下地獄,還在乎多拉一個人」

「這么做,於你何益」

於堅獰笑:「損人利己,要做損人不利己,做著也痛快」

夏潯輕輕笑道:「你倒是壞的夠坦白」

兩個人自始至終沒有談條件,諸如「如果我反水」「如果你反水」如何如何,於堅很清楚,即便他肯反水投奔夏潯,夏潯也不會放過他,葬送在八百里瀚海中的那三千將士的血,絕對不能白流

夏潯在對答之間,一直在尋找有利的機會,奈何於堅雖不是他對手,要控制一個站都站不穩的人質卻容易的很,投鼠忌器之下一時也沒有法子。

夏潯卻不知道於堅控制的這個府學教習到底是何等人物,如果他知道被坑了三千西涼精騎的於堅扼住喉嚨的這個王教習,乃是將來在土木堡坑了五十萬訓練有素的大明精銳害死大明無數良將,直接造成大明良將青黃不接大明軍力由強轉弱,景泰復辟等一系列內耗內斗的罪魁禍首大太監王振,他一定會巴不得於小j掐死王大j。

王振,河北蔚州人,略通經書,後來謀了個府學教官的差使。史書中說,他因為中舉人考進士無望,於是自閹入宮。其實此處一看就大有可疑。

縱然明初的官兒俸祿低,州縣級的儒學教官尤其清苦,可他也畢竟是官,畢竟有一口飯吃,時不時還有學生的孝敬,至於要自閹入宮宮里的閹人雖多,真正出人頭地的又有幾人那機會還不如在外面機會更大,他就篤定自閹入宮就能飛黃騰達

再者,明初優禮師儒,各地教官被當成各色人才而薦至朝廷,仕至大僚的人很多,以致很多官員要想盡辦法去做教官,給自己鍍鍍金,如永樂朝後來的太常寺少卿王羽,就主動請求改為杭州府學教授,榜眼李貞探花李景著等都以翰林修撰之職,請求改為高州府學福州府學。

王振瘋了會把自己搞得男人不叫男人,到宮里去競爭一個以正常時的他也會極度鄙視厭惡的太監職位那才是千閹萬宦闖獨木橋,比外邊的世界競爭還要激烈。而且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會放棄男人的幸福到宮里賭一把於情於理,說不通。

其實真正的緣由,乃是因為王振濫賭,欠了大筆的賭注無法還上,被賭坊的打手踢爛了他的下面,這個原因當然不好說與人聽,所以王振進宮時才編了這么一條理由出來。

如果不是夏潯的出現,那么,今天王振本該被送回府學好生將養,然後因傷被閹的事情經由高郎中府上的小徒弟之中傳揚出去,引得府學同僚甚至學生們的恥笑排擠,王振羞愧難當,沒臉見人,只好辭了這教官職位,混進宮去,苦捱苦忍地從一個只干臟活累活的小太監干起,數十年後,因為被撥進東宮侍候太子,這才因緣機會,飛黃騰達。

然而一飲一啄,因緣之巧實在難以形容。

楊旭十年前被殺,夏潯取而代之,舉家遷往金陵,半途引起江湖騙子高手萬松嶺的覬覦,萬松嶺在謝雨霏的設計下連戰連敗,逃到西涼,因再度行騙失敗逃到這里,結果因為囊中羞澀忍不住再度出手,恰又引來夏潯,讓夏潯發現了於堅,結果就影響了與他們毫不相干的王振的命運。

「國公爺,救命」

王振的求生欲望還真是強烈,下邊剛被閹個干干凈凈,換個男人驟遇如此情景,難免有輕生之念,他強忍巨痛,只想求活。夏潯蹙了蹙眉,說道:「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放開他,跟我走做人,要有擔當」

眾目睽睽之下,夏潯不能無視人質的安危,其實就算現在旁邊沒有路人觀看,他也會盡力救下這個無辜的人質,但是於堅罪大惡極,因為人質在手就讓他放於堅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只想盡量制造機會,把人質救下,再擒住於堅。

彭梓祺明白夏潯的意思,已然悄悄接近於堅,她知道死於堅對相公毫無用處,只有活的於堅才有大用,因此依舊空著手,想要以擒拿手法扣住於堅的肩膀,只要一爪扣住他的肩頭岤道,叫他力道全失,自可生擒。然而,於堅明知必死,而且一旦落入人手,將要苦不堪言,哪肯就范,他這光棍氣兒沖上來,倒真是一番血性。

於堅大笑道:「國公所言甚是,男人當有擔當於堅就這一條爛命,送你了」

「不要」

夏潯和彭梓祺幾乎同時出手,只聽「嚓」地一聲脆響,於堅已捏碎了王振的喉嚨,王振雙目突起,呃呃連聲,與此同時,側翼出手的彭梓祺先到一步,一把扣住了他的左肩,只差半毫,夏潯的大手就擦過王振的脖子,扣住了於堅右肩。

兩人手下還未發力,於堅把頭一甩,狠狠向前一磕,那王振搖搖未倒,被於堅使盡全力把頭磕來,兩顆人頭撞在一起,就像兩顆爛西瓜撞在一起似的發出一聲悶響:「噗」

彭梓祺驚呼一聲,縱身掠開,夏潯未動,血和腦漿子濺了他半臂,連臉上都有些血點。

王振的臉已經看不得了,他的身子晃了晃,就像半截麻袋似的萎頓在地,夏潯一臉無奈,緩緩松開扣住於堅的手臂,於堅馬上就像半截麻袋似的栽了下去,壓在王振的屍體上。

夏潯暗自嘆息一聲:「拓拔明德死了,如今於堅也死了,害死我西涼將士的元凶縱已授首,可惜,卻難藉此事扳倒紀綱了。」夏潯暗嘆著收獲太少,卻不知道他陰差陽錯,搞死了一個禍國殃民的程度比紀綱大上百倍的超級權j。

萬松嶺向公孫大風使個眼色,悄然退出人群,萬松嶺低聲問道:「千千呢」

公孫大風道:「千千負責扮那送信的行商,恐怕被那店伙看見,事情一了,便去別處躲藏了,本想著等這邊事情了了再回來,估摸著現在正在哪家館子自斟自飲地快活。」

萬松嶺蹙眉道:「趁著外邊混亂,取了行李馬上退房,咱們到對面巷口藏身,等千千回來便走」

公孫大風道:「師傅,城門馬上就要關了。」

萬松嶺道:「如果今晚來不及走,也得另尋住處」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潯的背影,沉聲道:「不知怎地,一見此人,我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夏潯這邊,自有人清理屍體,那店主人也會巴結,趕緊親自打了一盆清水,搭了一條嶄新的毛巾,充了店小二請國公爺凈面洗手,等國公爺沾了手,這兩件東西就可以當成傳家寶了。

夏潯洗了臉,一邊拿毛巾擦拭,一邊向那店主問道:「方才店里,發生了什么事這般爭吵」

那店主受寵若驚地道:「回國公爺,是這么回事兒」說完了,他還賣弄地道:「依小老兒看來,這里邊只怕真有什么文章,不過那銀店伙計起了貪心,活該受個教訓,這官司就算打上官府,他也贏不了的。」

「嗯騙子」

夏潯現在對騙子特別的敏感,立即問道:「那幾個住店的人什么模樣叫小二取登記簿子取來我看」

「是是是」

店主巴不得夏潯在他店里多呆一刻沾點貴氣,現在哪還顧得上維護那幾個外鄉客人,趕緊便叫小二去取登記簿子。堪堪走到櫃台旁的公孫大風正好聽見取登記簿子的話,趁著人多混亂,掌櫃的和小二還沒看見他,腳下一轉,便脫離了他人視線,從側門繞出去,急急奔到對面巷中,叫道:「師傅,大事不好」

公孫大風向萬松嶺匆匆說了店中情形,尚未說完,萬松嶺便瞿然道:「走馬上走」

公孫大風和夜千千情同兄弟,心中不舍,說道:「師傅,千千還沒回來,再說,咱們的行李」

萬松嶺當機立斷道:「行李不要了,我身上有一萬錢,足夠盤纏,馬上走,遲則危矣,至於千千,但願他夠機靈,走,馬上走,再不走,咱們爺們就全都栽在這兒了」

兩個騙子遁入胡同深處,向著最近的城門跑去。

那廂夏潯凈面洗手已畢,店主也把那住店的三人形貌敘述了一番,三人形貌雖有改變,但年歲體形是改不了的,謝雨霏雖未抓住萬松嶺,卻抓住了他的幾個徒子徒孫,那些人已招認了萬松嶺和公孫大風夜千千的真實身份,信上還附有他們的形貌描述。

夏潯聽了這三人年歲身形的描述,又加上他們有騙子嫌疑,登時疑心大起。等到旅客登記簿子取來,夏潯一看那三人依據路引所作的記述,正是由肅州方向趕來,不禁大喜過望,立即下令拿人。

這時聽說當街死了人,肅州府的巡檢官大人領了幾個捕頭差役,拿著鐵尺鐵鏈匆匆闖進店來,威風還沒擺出來,就知道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的這位公子乃是當朝輔國公了。巡檢大人登時矮了半截,乖乖上前,反被夏潯抓了壯丁,唯唯諾諾地聽了一番吩咐就溜了出去。

夜千千扮行商在銀店做了一出戲之後,就獨自離開,隨意找了一家小酒館,要了個豬耳朵切絲,要了盤炒肝,再叫一壺老酒,自酌自飲,自得其樂。

等到酒肉吃完,天色已經極晚了,他才施施然地結賬離開,哼著小曲兒回到客棧。

夜千千徑直來到後店客房,瞧見自己房間門縫里瀉出一線燈光,便笑嘻嘻地走過去,推門喚道:「師父」

一眼看清桌前坐著的人,夜千千便是一怔,訕訕笑道:「呃對不住,在下走錯門了」

坐在桌前喝茶的夏潯向他微微一笑,說道:「閣下沒走錯,請進來吧」

說話間,兩個高大的身影倏然出現在夜千千身後,向他肩頭一搡,喝道:「進去」

第841章 雙迎聖駕

八月初八日,夏潯趕到開封,開封周王親自出城相迎。

依照大明制度,天下臣民無論是官宦還是百姓,無論爵位大小,對藩王都應致以君臣之禮,周王本無須出迎,夏潯進了城還得先去覲見周王,但是周王卻紆尊降貴,親自迎出開封城外十里。

他這條命,可以算是夏潯幫他撿回來的,不然的話,他當年很可能效仿湘王朱柏,自盡而死了。知恩當圖報,何況夏潯朝之重臣,只此一點也要結交,而藩王結交朝臣乃是大忌,因為前邊這層關系,兩人堂堂正正往來,別人反而無話可說了。

夏潯到了開封,受到了周王的熱情款待,五天之後,謝謝和蘇穎也同陳東葉安一起趕到了開封。夜千千現在一直在夏潯的控制之下,等謝謝到了,才知道原來在肅州與她斗法的這個風門前輩居然就是當年的萬松嶺。

夜千千知道萬松嶺已經逃了,對以前的事也就無所謂保密,為了免受皮肉之苦,將此前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謝謝這才知道當日在肅州布局,之所以沒有抓到萬松嶺,純粹是萬松嶺吉人天相,因為一時憐香惜玉出了意外,倒不是自己斗智斗力的手段不及萬松嶺,功敗垂成,只能說是造化弄人了。

夏潯不能讓各地官府知道抓捕萬松嶺的真正原因,因為各地官府知道了,消息就一定會泄露出去,一旦被有心人得到這一消息,又或者萬松嶺明白了其中原因,誰也無法保證他會如何做。只以拓拔明德同黨的名義追緝的話,地方上又不會盡心盡力,如果不動用地方官府,只以潛龍的力量去追查,那更是大海撈針,無從尋找。結果,以萬松嶺的精明,自滎陽逃走後,就再也沒有他的下落了。

夏潯雖然在意那印鈐的下落,這時卻顧不上親自過問了,因為永樂皇帝到了。

一大早,開封城北門外十里處直至開封城內周王府的路便全部戒嚴了大街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一直排列到十里長亭。站崗警戒的士兵衣甲鮮明,肋下佩刀,手橫長槍,迎候聖駕的馬隊禮樂隊早早的就趕到了十里長亭外。

天色還沒有全亮,河南三司大小官吏便齊集周王府,五更剛過,周王世子和夏潯就一身光鮮地從王府里走出來,堂前官吏雲集,堂外准備伴同出發的王府侍衛肅立左右,鴉雀無聲。

周王和夏潯都沒跟大家伙兒客套,他們神色肅穆地吩咐一聲,大家便紛紛乘馬上路,少數馬車隨行於後,那是一些年紀太大,乘不得駿馬的官員。

到了十里長亭,先行趕到的官員早將這兒布置好了,紅毯鋪地,彩棚高搭,兩旁是配有大鼓號角絲竹鍾馨各色樂器的樂師,各處還在披紅掛彩,忙碌不休,眾人到了這兒之後,人喊馬嘶,喧鬧非常。

周王是永樂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夏潯則是永樂皇帝尚未登基時便追隨左右的重臣,兩人都熟悉朱棣,所以並不緊張,兩人趕到之後,就進了早就搭好的棚子,喝茶吃點心,靜候著皇帝駕臨,其他官員可沒有兩人這么鎮定,有職司在身的官員更是緊張,時不時的各處走走,生怕自己負責的事情出了岔遲。

那探問皇帝車駕的探馬更如流星一般,來回不斷地穿梭著,不斷將皇帝大軍的消息送來。

隨著太陽的升起,喧鬧的氣氛漸漸變得平靜下來,許多沒有早早坐下吃茶吃點心,歇腳養乏的官員現在都打了蔫兒,因為已經日上三竿了

忽然,又有一騎快馬飛馳而來,高聲稟報:「皇上到了,皇上到了」

整個接迎的場地頓時再度沸騰起來,官吏士兵紛紛各就其位,稍過片刻,周王世子和夏潯也從帳中緩緩走了出來,整肅衣冠,迎上前去。

「嚯」地一聲響,周王和夏潯三人剛一露面,就好像接到了無聲的命令,排列迎接的隊伍左右,成雁翅狀排開的將士們立即腰桿兒一挺,攥緊了手中的兵器,千百人同時動作,竟然發出爆破般的一聲炸響。

夏潯換上了正式的官服,頭戴無翅插花烏紗帽,身穿麒麟補子服,革帶束腰,足蹬皂靴,周王和世子則是郡王打扮,頭戴翼善冠,身穿蟒龍袍,三人聯袂前行,軍陣中已吹響號角,聲傳十里。

遠遠的,刀槍寒光耀日,團龍大旗迎風飄揚,周王和夏潯以及周王世子肅然恭立,就見一支大軍迎面而來。一色的鴛鴦紅袍,一樣的皮弁駿馬,長漆槍弓刀皮盾,衣甲鮮明,器械精良,人如虎馬如龍,氣宇軒昂,當真是氣壯如山,好一支精兵

此番皇帝是北伐大漠,逼死本雅失里,迫降阿魯台,戰功赫赫,自然要以行伍規矩而來才壯行色,何況永樂皇帝極為尚武,尋常的皇室規矩他不大在意,反而最喜歡行伍風格,所以眼見那儀仗與平常鑾仗不甚相同,周王和夏潯也不以為然。

眼見大軍將到面前,軍伍中一員將身穿鎖子甲,頭戴金鳳盔,騎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一身金龍錦衣,乍腰猿臂,滿臉虯須,威猛不可一世,周王和夏潯不禁為之動容,兩人互打一個眼色,連忙一起趨前,一旁負責司禮的官員不敢怠慢,立即揮手喝道:「放炮鳴號」

「嗵嗵嗵」

「嗚嗚嗚」

巨炮震響,鼓號齊鳴,周王世子和夏潯腳下加快,迅速走到前方剛剛駐足的軍陣之前,長揖一禮:「臣等,恭迎皇帝聖駕」說著,三人齊刷刷一撩袍裾,就要拜倒塵埃,前方兵馬分開,傳出一聲長笑:「王叔世子國公,切莫行禮,高煦只是替父皇打個頭站而已」

三人一呆,抬頭再看,那騎白馬馳出陣來,馬上端坐的竟然是朱高煦。朱高煦比以前更壯了,也更成熟了,一臉的虯須,無論身形相貌還是氣質,都酷肖永樂皇帝,再加上他騎的乃是皇帝的御馬白駒,三人竟然把他錯當成了朱棣。

周王眉頭微微一皺,頓時大為不悅,如果他不在這里,只是夏潯或世子前來相迎,朱高煦大剌剌地在陣中受禮也就罷了,畢竟他受封漢王,爵祿地位僅次於皇帝。可是王與王也有高低上下之分,他又不是太子,他是漢王,自己是周王,自己這個周王可是他漢王的叔叔,這朱高煦若早早獨騎出陣,豈能被他誤會

周王心中不悅,卻也不便表現明顯,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直起腰來,拂然不語。

夏潯不以為然,重又施了一禮,微笑道:「臣楊旭,見過漢王殿下,殿下威風八面,酷肖聖上,方才遠遠一瞧,臣真以為皇上聖駕到了呢」

這時,周王世子才上前作了一揖,說道:「臣弟見過王兄」

朱高煦哈哈一笑,抬腿躍下戰馬。此番隨皇帝征北,他的表現可圈可點,深得父皇歡心,不但賜了御馬白駒給他,還賜了他一支護衛。本來,朱高煦封為漢王後,就該配有三護衛的兵馬,但是他一直賴在京里不肯就藩,這三衛兵馬自然也就不用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