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73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69 字 2021-02-15

解縉又羞又惱,他這一張嘴太臭,平時沒少奚落嘲諷人,但是他敢奚落的人,還真沒幾個敢跟他頂嘴,今兒卻叫一個舞姬給奚落了。這姑娘反唇相譏,絲毫沒給他這當朝首輔面子,這番羞臊真是

一時間,窘得他面紅耳赤,解縉又羞又惱,但他辱人在先,人家姑娘以詩還敬而已,已然丟了體面,還能再斯文掃地地以宰相之尊與一舞姬計較么。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功夫,正與黃真竊竊私語的夏潯忽聽室中靜寂無聲,不禁抬起頭來,茫然問道:「怎么停了」

一眼瞧那位姑娘正站在那兒,夏潯便笑道:「哦,歌舞已罷甚好,甚好,姑娘的舞技出神入化,且請下去歇息吧,再喚幾位姑娘來唱幾段曲兒以助酒興好了」

夏潯這一打岔,那位青蘿姑娘趁機退了出去,不一時又上來幾位姑娘,載歌載舞的,雅間里登時又熱鬧起來。胡廣趁機對臉色紅得發黑的解縉道:「宰相肚里能撐船,莫與婦人一般見識,來來來,咱們喝酒,咱們喝酒」

夏潯在那邊認真說,黃真認真傾聽,不斷點頭,又聊一陣兒,夏潯端著空杯笑吟吟走回來,瞧見解縉已喝得有了醺醺的醉意,不禁暗暗一皺眉,他還有事兒要商量呢,解縉若喝多了還怎么議事他向黃真和張熙童遞個眼色,又向胡廣一睨,二人回意,立即舉杯離席,去敬胡廣的酒,夏潯趁機把解縉拉到了身邊

第853章 兩商議

解縉雖有了醉意,但是衣袖被夏潯一扯,眼神兒向他一遞,他就知道這是有事相商了,忙向夏潯那一席挪近了些。

此時,屏風後面絲竹樂起,堂上歌舞不休,廣袖雲卷,美人如蝶。席間杯籌交錯,推杯換盞,諸位大人各自尋人飲酒。夏潯和解縉一個含笑低語,一個醺然傾聽,任誰看著都是在正常敘話,誰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更無法把這當成兩人的私相會晤。

夏潯道:「大紳,安南兵戈再起,出兵鎮壓已是必然,但是由誰領兵,至關重要,這並不關乎安南戰場的勝敗,卻關乎朝中政局的走向」

夏潯還未說完,解縉已微微一笑,低聲道:「我就知道國公找我不只是喝酒那么簡單。這件事,我也仔細想過,放著張輔這個已經征過安南的大將,卻不即時出兵,說明皇上對漢王領兵還是頗為意動的,這事兒不叫他成必須得從皇上那兒著手」

夏潯微微一詫,再看解縉時,臉色雖已微醺,眸中卻是一片清明,不由欣然一笑。他這個政治伙伴畢竟是做到了內閣首輔的人物,或許他恃才傲物了些,不大明白待人接物的道理,不過這官場上的智慧和眼光還是有的。同這樣的人說話無須浪費唇舌,夏潯直截了當地道:「嗯,是這個理兒,大紳有何高見」

解縉道:「得讓皇上知道,連番大戰之後,國計民生已顯窘迫,這一點好辦。各地送來的奏章,我這兒都是率先批閱的,到時候我會把這方面的奏章重點批呈皇上閱覽。同時漢王驕狂跋扈,有諸多不法事,這個也要叫皇上知道,皇上對他心生厭惡,自然不會再縱容於他」

夏潯欣然道:「甚好我也是這個意思,大紳既然成竹在胸,我就放心了。我這邊,也會找人敲邊鼓吹口風,鼓動一班人去給漢王找麻煩。大紳那邊,找幾個得辦的人選,叫他們把漢王的不法事」

夏潯還沒說完,解縉便道:「何必如此迂回,我自去說與皇上知道就是了」

夏潯一怔,忙道:「不妥大紳,你現在是內閣首輔,一舉一動豈可過於率性你現在的身份,不能凡事沖在頭里,避居幕後,事若不成,你自可再擇機會。凡事不留余地,沖鋒在前,一旦失策,你何以進退你是天子近臣,若是因此生了嫌隙,不比常人難得見一回聖駕,你要日日往來的,彼此相看兩生厭,豈不要離開中樞」

解縉呵呵笑道:「國公關懷之意,大紳明白。那么就依國公說的便是」

解縉嘴上這么說,心里卻老大的不以為然。他是當朝首輔,又是扶立太子的大功臣,當今皇上更是倚之為臂膊,曾經對人說過「國不可一日無朕,朕不可一日無解縉」,皇上如此倚重,他開誠布公地對皇上進諫有什么不可以的虧這輔國公當年龍潭虎岤闖進闖出,好像長坂坡前的趙子龍,現在的膽子卻是越來越小了。

夏潯見他答應,便放下心來,又囑咐道:「漢王想奪兵權的事,固然要想辦法解決,國家長遠之計更要早些打算,才不致事到臨頭,方才發現做了許多無用功。安南不比我中原之地,山水曲折,村寨盡掩於叢林山谷之中,不易統治。

此番出征,難以根除亂源,有心人稍加挑唆,用不了多久就得再生亂子,我朝廷大軍常駐於彼負擔太重,一旦撤走,魑魅魍魎又會紛紛跳出來,當地民心傾向於他們,沒有大軍鎮壓著,頃刻間便又成燎原之勢,恐怕這仗有得打了。

大紳,你是內閣首輔,心里要有這個准備,在朝廷涉及安南的軍政經濟等諸般政策上,你便可以未雨綢繆,在預估未來形勢的前提下來擬訂相應的政策,這樣,朝廷將會減少許多無謂的損失和消耗。」

解縉頷首道:「嗯,國公一直反對納安南為內郡,直接予以控制。可朝廷納安南為內郡之後,錢如流水般花去,死傷每日都有報到兵部,都察院里許多言官卻是視若無睹,只是歌功頌德,大肆鼓吹,說皇上此舉直追漢唐,威加四夷,橫掃八荒,皇上對此也是欣然不已。國公也當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叫這些筆桿子逮著國公的短處,唾沫星子淹死人吶」

夏潯冷笑道:「死的不是他的家人,餓的不是他的肚子,征的不是他的徭役,沿街乞討的不是他的子女,他自然慷他人之慨紙上談兵誇誇其談,其慷慨激昂大義凜然之行狀,簡直是叫人望而生慚。真要叫他做出一點犧牲時,他逃的比兔子還快這些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敗家子兒,我在朝中沒有常職,還真不在乎他們彈劾,由他們聒噪去」

「國公爺跟大紳聊甚么聊得這么投機呵呵呵,胡某敬國公一杯」

黃真和張熙童也不好糾纏胡廣過久,胡廣回過神兒來,見解縉和夏潯聊得正歡,忍不住端了酒杯走來,夏潯忙收住話口,微笑著舉起杯子。

紀綱一只腳踩在凳子上,面前擺著一碟鹽水黃豆,一壺燒酒。丟一粒黃豆進嘴,抿一口燒酒,讓那火辣辣的味道在嘴里徘徊半天,才一仰脖子咽下,叫那火舌順著咽喉一直燒到心里去。

這是他在山東老家的時候養成的習慣,那時剛被趕出府學不久,生活拮據,最喜歡的消遣手段就是這樣了,他時常在小酒館兒里,就要這么一碟鹽水豆,一壺酒,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泡上一個下午。自從他飛黃騰達,成為權傾朝野的紀綱紀大人之後,已經很少再重嘗這種寂寞的滋味,除了他非常緊張的時候。

「劉玉珏在干嗎」

紀綱冷冷地問,從錦衣南鎮回了北鎮任千戶的紀悠南忙道:「大人,他一回錦衣衛,就把咱們提拔上來的人都踢下去了,留任的只有鄭公公的那個繼子。咱們當初貶了官的那幾個百戶都被他重新提拔起來,並且從中選了一個叫朱駿楠一個叫殷華的,接替陳東葉安的位子。如今,他正忙著巡視匠作營,核檢火器呢。聽說過些日子他要回濟南一趟。」

紀綱咬著牙根兒笑:「給我盯緊了他只要給我抓著他的小辮子,哼哼」

他丟了一粒黃豆到嘴里,細細地咀嚼了一陣,又問:「塞哈智在干嗎」

八大金剛的老大朱圖苦笑一聲道:「那個賊胚,自打進了咱錦衣衛,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瞅啥都看不上。他把咱們錦衣衛當成普通的衛所了,普通衛所的指揮僉事負責訓練和軍紀,這個夯貨就天天抓訓練和軍紀,咱們又不用打仗去,可他把咱錦衣衛的兵輪番調去練這練那,操得那些兵欲仙欲死。

他還總說咱們錦衣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動不動就提起楊旭來,簡直把他敬若神明,還特意把楊旭當年干的幾樁大事叫人詳詳細細寫下來,讓士兵們誦讀揣摩學習,簡直他娘的比讀書人供奉孔聖人還虔誠。這還不算,他還抓軍紀,衣冠不整言行不端點卯遲到值更飲酒只要叫他抓著一次,就是一頓皮鞭,鬧得衛里雞飛狗跳」

紀綱哼了一聲道:「咱們的人現在確實有點不像話了,兵不像兵,倒像是匪,我看他這么折騰,也未必就錯了」

紀綱捋著胡子思索一陣,道:「這人是皇上親兵出身,跟著皇上的時間比我還長,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他不礙我的大事,由他折騰去,你們不要得罪他,這種混人,什么混帳事兒都干得出來」

八大金剛苦著臉答應一聲。

紀綱又問:「木恩和陳東葉安在干什么」

鍾滄海道:「回大人的話,咱們安插在東廠的耳目稟報說,木恩和陳東葉安現在是照貓畫虎,咱們平時查什么,他們就查什么,前幾天咱們派去盯著陳瑛的幾個密探發現有人鬼鬼祟祟地在盯著他們,還以為是陳瑛的人,本打算把他們引到僻靜處干掉,結果打得兩敗俱傷才發現,他們是東廠的人。

另外,昨兒個咱們派去刑部聽審的兩個校尉和東廠的番子搶著先看卷宗,結果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撞翻了旗牌,那墨還濺了刑部尚書宋禮一臉,氣得宋尚書把兩邊的人都拖下去,打了一頓板子」

紀綱怒氣沖沖地一拍桌子,喝道:「他媽的」

紀綱忽然覺得一陣的頭疼,就好像自己成了那誤坐觀音蓮花台的紅孩兒,被人套了一身的箍,這個緊吶。

頭這一疼,只覺腰也酸了。他最近納了一對雙胞胎作妾,床第間一雙姊妹花侍候著,甚是得趣,再加上於堅事發之後,他諸事不順,只好夾著尾巴做人,先避過風頭再說,閑來無事,房事不免比以前頻繁了些,伐撻多了,身體有些吃不消。

他叉著腰,氣咻咻地生了陣子悶氣,才沒好氣地問道:「楊旭呢,他在干什么」

八大金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由紀悠南答道:「大人,楊旭什么也沒干」

紀綱怒道:「什么也沒干總也得干點什么吧」

紀悠南咽了口唾沫,苦笑道:「他自打回京,每天就是陪著老婆孩子,出門就是赴宴喝酒,被咱們收買的那個廚子說,他們老爺偶爾有客到訪,也是客堂相見設宴相請,從不去書房議事。還說他們老爺縱情聲色,有時候要與三個妾大被同眠,第二天早上起來照樣龍精虎猛的。廚下曾經得了夫人吩咐,每日調制參茸龜苓湯,原以為是給他們老爺服用的,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夫人們吃不消,腰酸體乏,所以」

紀綱脖子一梗,下意識地反駁道:「呸他能有這么厲害吹去吧你們重金收買的這個廚子到底靠不靠譜兒」

「嗯」

八大金剛都詫異地看向紀綱,不明白他對這件事反應為何如此激烈。

紀綱老臉一紅,訕訕地道:「盡打聽些無聊的事情」

高翔訥訥地道:「是大人吩咐,事無巨細,就連他幾點起床幾點入廁都要打聽仔細」

紀綱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當初咱們勝了一局,把劉玉珏趕出南鎮,錦衣衛全成了咱們的天下。現如今楊旭扳回一局,不但奪回了南鎮,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放了個渾人搗蛋。這也就罷了,皇上居然又設了一個東廠,雖說那東廠番子都是咱錦衣衛出去的人,刑獄大權也依舊掌在咱們手中,只怕天長日久」

紀綱越想越是煩惱,沉聲吩咐道:「現在的形勢對咱們不利,你們都安分著些都下去吧,小紀留下」

紀悠南得意地目送幾個同僚離開,趕緊殷勤地湊到紀綱面前,紀綱沉沉地道:「酒色財氣四堵牆,人人都在里邊藏。那木恩雖是閹人,定然也有所好。你給我好好打聽打聽,這個人得想辦法拉攏著,只要把東廠拉過來,咱們就算是扳回了這一局。一個劉玉珏一個塞哈智,撐不起大場面」

紀悠南沉聲應道:「是」

紀綱眯起眼睛想了想,又道:「為了掛帥出兵的事,漢王跟楊旭正相持不下,這件事多關注一下,時刻注意事態發展。朝政上的事,咱們錦衣衛插不了手,不過,不防找機會,助漢王一臂之力」

紀悠南吃驚地道:「大人,漢王不是咱們的對頭么怎么還要」

紀綱目光一橫,紀悠南頓時住口,紀綱道:「這政爭,就是血,是陰謀,是絞殺,是你死我活,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殘酷戰場漢王雖是咱們的對頭,但是眼下有他們在,咱們的地位才能穩固」

紀悠南恍然,欽佩地道:「屬下懂了」

紀綱目光幽深,低低說道:「君如卧虎高踞,諸臣如鷹盤旋,誰是那只兔子把老子當小白兔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第854章 暗戰

秋,深秋,多事之秋。

出兵安南之事還沒個定論,在南北西三面連番戰事期間所掩蓋下來的諸般問題就紛紛浮出了水面。

這日早朝,都察院御使趙子衿實然上表稱,洪武年間,朝廷立下規矩,各地設置若糧倉儲備,以備糧荒時間,可以開倉濟民,同時各地要疏浚河道建造水庫,以備洪備旱,這都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舉。然而自前年以來,戰事頻仍,府庫存糧為之一空,又因大量征調民役輸運糧草,各地河道久不疏浚,恐來春水汛會釀成大禍。

因此,趙御使提出,希望皇上下旨,嚴令各地布政司切實做好糧食儲備和水利設施的建施,同時應把這項業績列入相關官員年終考課,以確保太祖高皇帝時制定的這項體恤百姓的政策得以貫徹實施。

趙御使是都察院的少壯派,前兩年做巡城御使的,剛剛成為十三道監察御使,地位比較低,提的又是國計民生方面的問題,所以他的出頭沒有引起大佬們的注意,但是這件事關系重大,皇帝卻是不敢等閑視之的,在那個時代,三農問題就是國家最最根本的問題,農村農業農民這三大問題解決不好,國家必生大亂。

因此朱棣立即下旨,命有司依此辦理。緊接著,內閣又呈給皇上一封奏折,原來是江西廣信府玉山永牛兩縣發生大瘟疫,疫情暴發迅猛,至呈報時止,已然死亡近兩千民眾,緊接著戶部又報,廣信府上饒縣也發生瘟疫,死三千余人,當地民心惶惶,不少人背井離鄉,逃往他地。

朱棣大為緊張,立即命令輸運糧食葯品,救災救疫,賑濟地方。這道旨意下完,戶部就跑到謹身殿向皇上哭窮,沒人沒錢沒法子救災。朱棣召集內閣議事,一時也拿不出急切有效的辦法,朱棣無奈,只得下旨,除在京的永樂大典編撰事宜外,金陵大報恩寺武當山道場兩大工程暫且停工。

隨即朱棣又詔諭北京行都司:北京軍民數年之前,或效力戍行,或供億師旅,備歷艱難。平定以來,勞苦未蘇。而營建北京,國之大計,不得不重勞百姓。自今北京諸郡不急之務,及諸買辦,全部停止。

這些工程暫停,總算挪出了大筆的銀兩,分別用於救災救疫和儲備糧食,在此期間,陳瑛起初並未發覺內閣和六部重點呈報這些事情的本意,眼見朝堂一片熱火朝天,文武百官都在關注國計民生問題,陳部院不甘寂寞,忙也勒令所屬查緝問題,結果還真被他查出一個大問題,急急報與皇上,雖然其目的不純,卻給百姓們做了一件大好事。

原來,河南鄧州這時也發生了疫情,只不過這里的疫情不是針對人的,而是牛疫,大批官牛生病死去。當地官府對交由百姓飼養的牛馬都有嚴格的考核和懲罰制度,但是像這種並非飼養不善的不可抗力,本來不該予以懲罰。但是大批官牛病死,官員們唯恐受到朝廷責備,於是就把損失分攤到了養牛戶身上。

官員們要求飼養官牛的百姓照市價賠償,結果折騰的許多百姓賣田賣房,還不夠的,甚至賣兒鬻女,一時慘不堪言。陳瑛把這事兒報到朱棣那里,正為國計民生感到焦頭爛額的朱棣只氣得三屍暴跳,大罵道:「養牛,本來是為了讓百姓們能夠過上好日子,現在怎么反而成了毒害百姓」

憤怒已極的朱棣隨即下令,要求當地官府一律免去因牛疫而攤派到百姓頭上的賠償;賣掉的房屋田地,由官方予以贖還,賣掉的兒女,也由當地官府全權負責尋回。同時,對這些邀寵媚上坑害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