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89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94 字 2021-02-15

朱高煦道:「那有何用難道還能憑這么一件事,把他窩囊死了不成」

陳瑛道:「噯,殿下,這就說明,太子其實對他的地位還是緊張的很,也知道殿下您一日不離京城,他的太子寶座就坐不穩。這回咱們雖未如願,卻也試出了他的斤兩,只要多給他上幾回眼葯」

朱高煦會意,嘿嘿地笑起來,他提起酒壺,為陳瑛斟了杯酒,親熱地道:「我的陳大人,要運籌帷幄,還得靠你啊。本王領兵作戰沙場廝殺沒有問題,這些勾心斗角的事實在不在行,只要你能輔佐本王,扳倒太子,有朝一日本王正了大位子,你,就是我的內閣首輔,封侯封公也不在話下」

陳瑛受寵若驚,連忙捧杯道:「殿下如此器重,老臣為殿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兩人正作惺惺相惜之狀時,夏潯急匆匆進了太芓宮。

朱高熾正位之後,因為身份過於敏感,一向深居簡出,不再與朝臣做過多接觸,夏潯也因之不再輕易與太子見面,而是盡量通過夫人與太芓宮保持聯系,可今日,他卻是應太子所請而來的。

太子監國,遇難決之事當奏報天子,如果事情緊急,可以與朝臣商議解決,並把解決方案急報皇帝。這項權力過於敏感,這個度一旦掌握不好,就容易引起皇帝的猜忌,因此太子輕易不用。上一回一時發火,叫了戶部官來商議國事,順口訓斥了他們幾句,結果就惹來皇帝一通批判,如非得已,太子是不願再輕易宣召官吏的。

但是今天發生的這件事,他不能不找人商量,而他信得過又熟悉事發地情況的,非夏潯莫屬。於是,自朱高熾被立為太子之後,夏潯頭一回踏進了太芓宮。

第906章 兩頭狐狸

朱高熾一見夏潯,第一句就是:「西寧侯宋晟病逝了」

夏潯聽了「啊」地一聲,心里頓時一空,相處那么久,自有一份交情,何況這位老將軍簡直就是明朝的折家將楊家將,久鎮邊關,勞苦功高,雖然他在西涼時就知道這位老將軍病體日漸孱弱,恐怕將不久於人世,驟聞消息,還是有些悵然。

朱高熾第二句話是:「帖木兒帝國四皇子沙哈魯和皇孫哈里蘇丹的使節即將趕到京城了。」

夏潯斂回了心神,納罕地道:「太子召見為臣,是想要臣接待來使么」

夏潯略一猶豫,說道:「這事皇上不在京中,似乎安排禮部出面更妥當一些,如果需要臣參與其中,太子可讓禮部提出主張,免得又被小人所乘。」

朱高熾擺手苦笑,道:「不然,孤言此事,只是因為從西涼一共傳來三個消息,這是其中之一,這帖木兒帝國情形你最清楚,他們到京之後,少不得要勞動國公出面接待探其虛實,孤心懷坦盪,原也無需轉經禮部,國公既這么說,先經禮部也未嘗不可。孤真正要跟你談的,是另一件事。」

夏潯神情一肅,說道:「太子請講」

「來來來,坐下說」

朱高熾拉著夏潯走到椅前,不由分說便把他按進椅子,然後走到另一邊。

他那把椅子是特制的一把太師椅,比尋常型號足足大出兩圈,要坐進去卻也容易。

朱高熾坐定身子,小太監給太子和國公上了茶,朱高熾便取出一份急奏,說道:「內中情形十分詳細,國公先看一下。」

夏潯欠身接過奏章,展開來細細一看,原來是西域出事了。

西寧侯宋晟年老多病,醫治無效,近日剛剛過世,這封奏章是宋老侯爺的次子宋琥親筆所寫,本來只是一份報喪的奏章。如果僅是如此,朱高熾就用不著喚夏潯來商議了,直接將奏章封了,轉呈皇帝御覽就是。

可是宋琥在本已寫就的奏章後面又貼了附頁,附頁上筆跡潦草,與前邊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的字跡形成了鮮明對比。顯然,宋琥是寫好報喪奏章正欲呈送皇帝的時候,突然又接到了緊急消息,因事態緊急,這才匆忙寫就。

附奏上只提了一件事:阿剌馬牙反了。

阿剌馬牙是西涼一個蒙古部落的首領,因為性情桀驁,部族與其他部落和漢民常起齷齪,原先懾於宋晟的威名,他還能夠忍耐,宋晟一死,他的部落恰又與其他西涼百姓因為爭牧發生沖突,便悍然造反了。

阿剌馬牙突襲肅州,占領肅州為根據地,接著派出兩路信使,一路往祁連山下去尋找脫脫不花,一路去尋他好友塔力尼,意圖結盟抗明。

他卻不知,自從假脫脫不花萬松嶺成為瓦剌大汗之後,為了確保他的安全,明廷不但嚴密封鎖了真脫脫不花的死訊,而且把真的阿噶多爾濟也控制起來,該部的牧民也全部內遷,轉移到別處去了。結果去聯系脫脫不花的人撲了個空。

而他的好友塔力尼也沒有答應與他一同造反。塔力尼是赤金蒙古的首領,被明廷封為赤金蒙古千戶。他可沒有阿剌馬牙那么狂妄,在整個部族的利益面前,個人友情就得拋到一邊了,塔力尼拒絕了阿剌馬牙的請求,為了撇清自己,還把阿剌馬牙派來的六個使者都抓了起來,送到西寧侯府。

宋琥現在暫領西涼軍政,派兵將去圍剿阿剌馬牙,結果首戰失利,阿剌馬牙殺了都指揮劉秉謙等明軍明將,聲勢大振,如今正在招兵買馬,並利用他蒙古人的身份和回教徒的身份,意圖號召在西涼這最大的兩股勢力為其所用。

宋琥雖然好幾年前就開始替父親掌理西涼軍政,可家有一老在那坐鎮,與自己全盤作主可大不相同,他擔心反軍勢力大張,因此也顧不得再料理父親的後事,一面親自領兵出征,討伐阿剌馬牙,一面向京中奏報。

這件事的確很重要,帖木兒帝國兩個使團在阿剌馬牙造反以前就已經過了肅州,要不然被他們知道西涼內亂,縱然不會因此放下紛爭,再打西域的主意,在與大明外交中,也可以此為條件,討價還價,爭取更多利益。

朱高熾焦灼地道:「國公,此事急切啊可父皇不在京中,若是轉呈京師的話,又恐耽擱了時辰,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一旦西域大亂,後果不堪設想。可這事涉及兵馬調動,孤又不能擅作主張,而且西域各方勢力錯綜復雜,孤又不甚了然,一旦做出錯誤決定」

朱高熾搓了搓手,苦笑道:「這事不能不管,管又無從去管」

「且慢」

夏潯聽他說到這里,神情不由一動,趕緊拿起奏章,仔細一看,輕輕拈了拈道:「這是宋琥寫給皇上的奏章。」

朱高熾道:「是啊」

夏潯道:「皇上北巡之前,已詔告全國,宋琥應該知道皇上正在北京。而由西涼向中原報送消息,往北京報送比往南京報送還要快」

朱高熾一怔,遲疑道:「國公是說」

夏潯道:「太子,依我看來,恐怕宋琥將軍這奏章」

夏潯說到一半,忽然住口,微微一笑道:「太芓宮有左諭德楊士奇,也是當世大才,臣想先就此事與楊諭德參詳一番,再回奏太子,可以么」

朱高熾忙道:「自然使得。」當下便叫人去喚了楊士奇來,把小書房讓出來給二人,自己先去批閱奏章了。

太子一走,夏潯把那奏章給楊士奇看了,便對楊士奇道:「士奇以為如何」

楊士奇微微眯起眼睛,沉吟道:「下官以為,宋琥將軍這奏章,恐怕寫的不止一份。」

夏潯欣然道:「不錯皇上不在京里,太子驟遇這等軍機要事,難免患得患失,方寸大亂。而宋琥將軍其實也是一樣,西寧侯剛剛過世,西涼便生了亂子,宋琥只是暫代西涼總兵之職,地位未定,恰與太子如今情形相仿,一般的尷尬,一樣的患得患失。」

楊士奇接口道:「西涼距中原有一定的距離。宋琥將軍一定擔心皇上萬一已從北京南返,消息傳遞延誤,耽擱了朝廷大事,為求萬全計,才寫了兩份奏章,一份呈報北京,一份呈報南京,因為事情緊急,皇上仍在北京的可能又比較大,所以呈報南京的這份奏章,是在原奏章上貼了附頁,而呈報北京的那份奏章,才是重新謄抄過的。」

夏潯呵呵笑道:「不錯,正是這個道理。那么依士奇之見,宋琥將軍這封奏章,太子該如何處置」

楊士奇摸了摸胡子,瞟一眼夏潯,試探著道:「將奏章封了,轉呈北京,如何」

夏潯眨眨眼道:「那萬一咱們揣測失誤,宋將軍就只寫了這一封奏章呢軍機大事,不急做處斷,皇上豈不惱怒太子不用心做事再者,怎顯得出太子的勤和忠呢」

楊士奇道:「這個那就認真回復,做些主張」

夏潯道:「軍機大事,擅作主張,萬一皇上不喜,再加責斥呢」

「這」

「再者,如果北京那邊也送了奏章,皇上已經做出決斷,太子的處斷送到西涼,只是廢紙一張,豈不有損太子威望」

「這個」

楊士奇也眨眨眼,反將一軍道:「那依國公之見,可有兩全之計」

夏潯瞧他模樣,分明也有了主意,只是他的官兒小,這擔當自然不如自己,能遛邊兒的時候當然要遛邊兒,便說出了自己的一番主意,楊士奇早跟他存了同樣的心思,只是這層窗戶紙不好捅破而已,一聽夏潯說出,忙做驚為天人狀,贊不絕口一番,兩個人在書房里夏潯授意,楊士奇執筆,很快就炮制出一份諭旨一份奏章。

諭旨一式兩份,一份是要加蓋太子寶印發付西涼,開篇就責備宋琥:皇上已明旨頒告天下巡視北京去了,如此緊要的軍機奏章,不馬上呈報北京,卻發來南京,一旦延誤軍機,國法定不輕饒雲雲。然後就提出了處治意見:命令宋琥就地調撥西涼軍隊,全力討伐叛軍。

因叛軍占據了肅州,又著令沙州兩衛參與平亂,同時對赤金蒙古的忠誠提出褒揚,聲明必向皇上請旨,予以嘉獎。同時附輔國公書信一封,這是寫給西涼幾位大阿訇的,利用夏潯在該教的特殊身份,勸誡他們約束信眾,切勿為阿剌馬牙所用,一旦觸怒天威,後悔莫及等等。

至於同樣內容的另一份諭旨,卻是附在寫給皇帝的奏章後面呈報北京。奏章中言明擅作主張的理由和難處,向皇上請罪。如有不妥處,請皇帝陛下立即更正。

楊士奇寫罷,輕咳一聲道:「國公,太子耿直,咱們的揣測,是不是就不必告訴太子了」

夏潯道:「既是揣測,無憑無據,就不要告訴太子了」

楊士奇吹了吹未干的奏章,輕嘆道:「太子一番苦心,盡在這奏章之上,只是若有j人讒言,恐怕太子還是要受一番訓斥。」

夏潯道:「有時候誇獎一個人,未必就是真的在誇獎他,訓斥一個人,也未必就是真的惱怒了他。如果事情做得乖巧,挨挨罵,反而是一種拉近感情的方式,總比父子相敬如賓的那種淡漠要好。士奇也是有子有女的人,當體會得到,挨罵挨得凶的孩子,有時反而是父親最喜歡的那個。」

楊士奇道:「可是在漢王眼中,卻只會看到太子又受了訓斥,漢王只怕就會更加囂張了」

夏潯微微一笑,沒有作答。

第907章 損賊

平原縣北去的官道很長很平坦,道路兩旁還植得楊柳。

不過時當正午,陽光從天空直射下來,躲無可躲,想要避到陰涼地里那是想都別想,這種天氣不適合出行,尤其是走遠道的客人,你穿雙布鞋走在路上,不一會兒就連鞋底都感覺發燙,如果穿草鞋更得小心,皮膚一旦直接接觸到地面,能燙得你一下子跳起來。

瘋子才會在這時辰出門呢,因此整個官道上壓根兒不見一個人影。因為干燥,道路兩旁的樹木和庄稼也像打了蔫兒似的,偶爾有風吹過,林梢也只輕輕一動。天空中沒有一點兒雲彩,火辣辣的驕陽懸於當空,灼人的陽光射在地上,遠遠望去,一陣陣蒸騰窒悶酷熱的氣浪反射出了扭曲的光線。

這天氣,趕上一個時辰的路,就得有人中暑,可是就在這樣的天氣里,居然真的有人在趕路。一行三人,三騎快馬,馬行如飛,濺起一路塵土。馬上三人是三個驛卒,胸口有畫在圓圈里的驛字,背後背著信筒,肩上插著小旗兒,揮鞭如雨。

「吁」

拐了一個彎兒,前邊突然出現一片瓜地,道邊上搭了個瓜棚,一個戴草帽的漢子正坐在瓜棚下納涼,他穿件漢褂,赤著雙膊,胳膊曬得黝黑。前邊不遠處樹底下,摞了幾個小馬扎,中間一張小桌,桌上還擺的有茶水。三個驛卒渴得喉嚨冒煙,一見這情形,立即勒住了坐騎,翻身下馬走了過去。

「三位官爺,是要吃茶還是買瓜」

「都要先斟碗茶來,喉嚨快干了,再挑個瓜來,要沙瓤的,有在井里頭鎮著的沒」

「有有有,三位官爺,先請坐著。」

那攤主笑吟吟地請他們到樹下坐著,垂直坐在樹下,倒還有點陰涼。

攤主先麻利地給他們斟上涼茶,三人搶過大碗,咕咚咚喝了個干凈,然後才一屁股坐到馬扎上。

一個驛卒道:「噯,我說,不用你管了,我們自己倒茶。快挑個瓜去,還有,打點井水上來,飲飲馬」

「好嘞好嘞」

攤主好說話,忙不迭摞下大茶壺,返身走到地里,不一會兒,就見他從地里往上提著繩子,從井水里拉出一個大木筒,從里邊撈了個西瓜出來,用手拍了拍,便送到桌邊。

一個驛卒接過來,不等攤主用刀去切,一拳砸去,把那已熟透了的西瓜砸得四分五裂,三個人一人拿了一塊,便狼吞虎咽地啃起來。

那攤主並不馬上去飲馬,而是笑嘻嘻地跟他們聊天:「三位官爺,著實辛苦啊,這么大熱的天兒,誰還出來走動啊,三位官爺該避過晌午的日頭才對。」

一個驛卒一邊啃著西瓜,一邊含糊不清地發牢馬蚤:「可不是,你當爺們這營生比你輕松唉有時候真覺著,不如做個農夫逍遙自己。可是沒辦法啊,干的就是這差使,不要說日頭太烈,就算是下刀子,也得急著趕路。我們這兒是給皇上送的奏章,懂嗎皇上的差使,誰敢耽擱了。」

「哦哦哦,懂,懂懂」

那攤主一聽大感敬畏,另一個驛卒便道:「行了,你別啰嗦了,快去給爺們把馬飲一飲,一會兒還要繼續趕路呢」說著摸出幾文大錢,拍到了桌上。

那攤主連忙答應一聲,扭頭就去牽馬。

「嗯」

那驛卒拿起西瓜又啃了兩口,突然感覺不對勁兒,一般做小買賣的,尤其是跟官家人做生意的時候,生怕對方仗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