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312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55 字 2021-02-15

而那些普通的奴隸,或凍或餓,能否堅持下來,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在這殘酷的生存環境下,擁有美貌的女人,遠比普通人更具活下去的可能。

那隊人馬走到關押小櫻的帳前就停下了,分列左右,站在那兒,中間一人帶著四名侍衛大步走進帳去。

她是豁阿夫人,上身穿一件名貴的海龍皮的皮襖,下身卻是一條狐皮的套褲,腳蹬一雙牛皮的氈靴,保暖效果很好,也易於騎射,只是稍嫌臃腫的穿著,掩飾住了她那顛倒眾生的妖嬈身材,頭上因為戴了貂裘的皮帽,皮帽又有掩耳,連那月色花容也掩去了。

遠遠望去,仿佛一個面容白皙氣度雍容的貴族首領,只有到了近處,才能看清她那魅惑眾生的五官,還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這雙桃花眼,此刻卻是隱含煞氣,冷冷地瞪著小櫻,許久許久,豁阿夫人才緩緩地吐出一句話:「烏蘭圖婭,你好你很好」

小櫻已經知道自己落進了豁阿夫人派來的追兵手中,她的身份被人供出以後,她就知道一定會跟豁阿夫人見面,此刻倒是神色平靜,毫不慌張,只是向豁阿夫人行了一禮,平靜地道:「烏蘭圖婭見過哈屯」

「我本以為,你在哈什哈與三王大戰中死去了,我還為你傷心了許久」

說到這兒,豁阿夫人白凈的面皮上泛起一片憤怒的紅潮:「烏蘭圖婭你我雖是遠親,但是自從你投奔於我,我待你如同至親,著實不薄啊你為什么不告而別,又投奔了阿魯台我瓦剌大軍甫入韃靼,便被偷襲,他們對我們的行進路線竟了如指掌,我一直想不通,卻原來是你告密為什么你為什么這么做」

小櫻早知這件事是瞞不住的,豁阿夫人一定可以從其他被俘將領那里打聽到真相,她早就想好了一番說辭,這時輕輕垂下雙眸,淡淡地道:「因為,我不想嫁給大汗」

小櫻緩緩揚起雙眸,輕輕地道:「哈屯命運多舛,如今雖手握權柄,統治一方,一生歸屬,可曾由得過自己烏蘭圖婭不想步哈屯後塵,我一無所有,如今就只這一個身子是屬於我自己的,我想把它交給一個我愛的人」

豁阿夫人大笑:「荒唐荒唐之極男人哈哈哈,草甸上的葦子,靠得住嗎給你一根冰凌子,能做得了拐杖只有財富權力地盤,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你居然還抱此幻想就為了這,你就背叛了我你說,我們發兵討伐韃靼,你又是從哪兒打探的消息」

小櫻不語,只將雙眼閉起,長長的整齊的睫毛覆到眼睛上,下巴微微一揚,做出任君處置的模樣。

豁阿夫人旁邊一名近衛大喝道:「大膽,哈屯問話,你敢不答」

豁阿夫人止住了他的動作,對小櫻冷冷地道:「聽說,阿魯台收了你為義女」

小櫻抿唇不答,豁阿夫人冷冷一笑,道:「好我待你如同親生,你卻叛了我,投奔阿魯台,我們且看那阿魯台,對你又如何」

冰天雪地,大雪塞途,行人絕跡,但是在茫茫雪原里,卻有一行人正向前跋涉著。

雪深過膝,馬匹已無法奔跑自如,一旦停下來,還要給它們包上防寒保暖的裹暖裹肚,披上氈毯,以防馬匹凍壞,這是不宜騎馬出行的時候,所以百余人分成十幾輛爬犁,用狗拉著,駕馭爬犁的是從女真族找來的駕爬犁高手,在他們的駕馭之下,爬犁在雪原上飛馳電掣。

丁宇身上套了羊皮襖棉夾褲澀牛皮面的氈靴,頭戴狗皮風帽,臉上蒙了一條毛巾,毛巾的邊緣已被呵氣蒙上一層白白的霜雪,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也沾了不少霜,弄得一雙濃眉都變成了白色。遠遠的可以看見一片灰影,那是一片帳幕,阿魯台的駐地將要到了

此時,阿魯台正在大帳里接見一位瓦剌使者。

阿魯台糧草被燒,怒不可遏,他開始懷疑自己內部有敵人j細了,因為那糧草的屯扎之地十分機密,就算是本族內部大部分人也不知道,可是既然能夠清楚這底細的都是韃靼的核心人員,他實在猜不出是誰泄密了。

眼下韃靼岌岌可危,他又不可能大動干戈地清洗內部,為了穩定人心,只得按下此事不提,暫且向遼東求糧,同時向大明皇帝急求調停。

因為紀綱作了手腳,局勢發展已超出夏潯的控制,需要采取的緊急措施,涉及軍事政治外交等重大方面,沒有皇帝的允許,夏潯調不動也不可能去調動兵馬做出安排,因此他急急寫了奏章,先去稟報皇帝,此刻聖旨還未下來,丁宇是接到阿魯台的求糧訊息,得知韃靼大敗,急急趕來探察最新情況的。

遼東將成為接管韃靼的主力,丁宇是遼東方面知道夏潯全盤計劃的僅有的三個人之一,自然清楚這個任務。另外兩個人就是都指揮使張俊和布政使萬世域了。既然得知韃靼突變,他當然要來看個仔細,以便了解清楚,為遼東插手做好准備。

阿魯台雖然吃了大虧,幸好還有遼東這個靠山可恃,所以倒未絕望。與瓦剌方面一番硬碰硬的死磕,他雖損失慘重,卻也予瓦剌方面以重創,阿魯台折了幾員大將,卻也俘虜了瓦剌的幾員將領,其中就包括燒他糧草的那個瓦剌將領滿都拉圖。

得以叫他穩住了軍心的最主要因素是:亂戰之中,揮軍殺來的瓦剌賢義王太平中了一支流矢喪了性命。這還是他事後打掃戰場才獲悉的好消息,如今太平的人頭就懸在帳外的高桿上,撈到了這根稻草,即將崩潰的韃靼各部,總算稍振了士氣,不致土崩瓦解。

瓦剌方面的使節並不是那位「脫脫不花」大汗派來的,而是豁阿哈屯派來的,滿都拉圖是豁阿哈屯帳下智勇雙全的一員大將,更是豁阿哈屯的堅持擁戴者,他的被俘,對豁阿哈屯打擊不小。豁阿哈屯派人送來消息,願以烏蘭圖婭交換滿都拉圖,雙方來個走馬換將。

阿魯台盤踞上首,一聽來使說明來意,便放聲大笑道:「荒謬豁阿哈屯安敢以一女子要挾本王你們要換也成,走馬換將,換的自然是將,本王麾下大將阿爾斯愣被你瓦剌所擒,用他來換,本王便答應」

阿爾斯愣的父親,查巴干部的首領那日松大人聞聽,不禁感激地看了阿魯台一眼。

豁阿哈屯的使者道:「阿爾斯愣是被賢義王太平大人的部落擒住的,太平大人戰死,該部群情洶洶,哈屯如何能為了換下本族大將而向賢義王的部落討人據我所知,這烏蘭圖婭乃大王的義女,是她通風報信,才讓大王首戰告捷,殲我瓦剌兩萬大軍,與大王有莫大的功勞,大王真的忍心棄之不顧么」

阿魯台目光一寒,厲聲喝道:「本王志在天下,區區一女子,何曾放在心上漫說只是一個烏蘭圖婭,就算她是本王的生母親女,結發妻子,亦不足惜豁阿要換,便放我愛將歸來,否則,不過是個你死我活的局面,談有何益」

第981章 風雪赴遼東

「報大王,遼東開原侯丁宇到了。」

阿魯台聞訊大喜,這丁宇來的真是時候,正好叫這瓦剌使者親眼見證自己與明廷的密切,從而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機會。阿魯台傲慢地瞟了一眼那瓦剌使者,對眾頭領道:「諸位首領,請隨本王去迎開原侯」

丁宇是侯爺,而阿魯台受大明封賜為王,在大明爵位里邊屬於郡王一級,比親王低,但是比公侯伯爵要高,平素丁宇到他這里來,阿魯台是不會親自出迎的,這一遭他有意向瓦剌示威,是以親身出迎。那瓦剌使節倒不知他所言真假,有心窺個虛實,便也悄悄跟了出來。

利益所在,現在的丁宇在阿魯台眼中,就代表著大明,確實是叫他無比歡迎。阿魯台接了丁宇,歡歡喜喜把他迎進來,丁宇一眼就看見那瓦剌使節逡巡著跟進,神色有些異樣,不似阿魯台的人,雖然從衣飾上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那人的神情舉止,與阿魯台身邊眾將可是大不一樣。

丁宇坐定身子,便向阿魯台問道:「王爺,這一位是」

阿魯台一臉沉痛,低聲道:「侯爺有所不知,瓦剌來侵,阿魯台叫小女圖婭率一個部落先行退卻,誰知卻被瓦剌擄走了」

丁宇大驚,失聲道:「烏蘭圖婭姑娘被擄走了」

丁宇可是清楚當年烏蘭圖婭在遼東試圖刺殺輔國公,卻被輔國公釋放經過的。如今時過境遷,莫名其妙的,烏蘭圖婭竟然成了輔國公派到阿魯台身邊的j細,丁宇又不蠢,安能不知其中別有隱情,是以大為震驚。

阿魯台卻以為丁宇果然情系烏蘭圖婭,知道心上人被抓才如此失態,不禁沉痛地道:「不錯正是如此,老夫聞訊,也是痛徹心扉,如今他們遣人來意圖換人,要以圖婭交換被我俘獲的瓦剌大將滿都拉圖」

丁宇松了口氣,喜道:「如此甚好,那便交換就是了」

阿魯台正色道:「烏蘭圖婭是老夫義女,若能換她回來,老夫如何不肯可老夫千肯萬肯,也不能這么做」

丁宇一愣,愕然道:「這卻是為何」

阿魯台道:「侯爺那滿都拉圖燒我糧草,襲我營寨,燒殺搶掠,雙手不知染滿我多少族人的鮮血」

丁宇不悅,蹙眉道:「此非私仇,兩軍交戰,哪能容得半點慈悲如今戰事已定,難道坐視被俘人等被對方殺掉大不了交換過來,若是不服,堂堂正正再行打過便是」

阿魯台道:「侯爺所言固然有理。不過,我方尚有一員大將阿爾斯愣落在瓦剌手中,阿魯台身為韃靼之王,只能先公後私,如果要換,也要先換阿爾斯愣回來如果他們肯將阿爾斯愣和烏蘭圖婭換回,叫我多換幾員被俘的瓦剌頭領回去原也不可,奈何他們卻不答應。如此這般的話,老夫縱有萬般不舍,也不能循私了」

說到這里,阿魯台忍不住老淚縱橫。人群中,阿爾斯愣的父親,查巴干部的首領那日松激動的熱淚盈眶,對阿魯台,他原也談不上十分的忠心,到了這一刻,卻是死心踏地,唯阿魯台之命是從了。

丁宇還待再說,話都嘴邊,突然又咽了回去。

眼下瓦剌與韃靼一戰,已經打得不可收拾,遼東提前介入已成必然,原本想等到阿魯台兵力耗盡,由不得他做絲毫反抗,便全面接收韃靼的統治,並通過分發賑糧衣服氈帳等手段,對韃靼百姓編戶造冊,以遼東改造部落的成功經驗,打破韃靼的原有編制,將韃靼牧民納入朝廷治下。

百姓們一旦直接受了朝廷控制,原來的那些頭人首領高官貴族便成了無根之萍無源之水,徒然保留已有的財富,權力卻盪然無存,只能依附於朝廷,受朝廷驅使,這是朝廷的千秋大事。到時候說不得要軟硬兼施,拉一批打一批,對抗拒改造的牧民和貴族施以血腥手段。

游牧彪悍,不可力取,草原浩瀚,無法施以中原治民之法,故而只能分其勢以散其力,分其地而治其民,通過一個較長時間的融合和治理,叫他們依附於大明,再也擺脫不得。要達成這一目的,只能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機會,叫他們緩過勁兒來,便不管用了。

如果再為小櫻姑娘強力爭取,這老狐狸恐怕就要化被動為主動,牽著自己的鼻子走了。他說的大義凜然的,自己如何能強迫於他如果那么做,這老狐狸再假惺惺做作一番,反而叫他更得軍心民意,如今阿魯台還掌握著一定的實力,到時候就不宜對韃靼的統治群體分化瓦解了。

再者,丁宇與夏潯不同,他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男子,江山與一女子孰重孰輕,他的觀念與阿魯台卻也差不多。在他想來,國公縱然喜愛這位小櫻姑娘,以國公的權勢地位,什么樣的絕色女子不能招之即來斷不致為了她而影響朝廷大計的進行,如果自己妄作主張,只怕要弄巧成拙。

有此想法,丁宇便不敢擅作主張了,只想著把這消息報與國公,任由國公處治罷了。

阿魯台狡黠地瞟了丁宇一眼,見他低頭不語,神情百變,心中不由暗暗得意。

如此一舉,他既爭取了軍心民意,又會讓丁宇這位大明開原侯交惡於瓦剌,如果烏蘭圖婭一直好端端的,丁宇必然在他向明廷請求調停之後,軟硬兼施迫瓦剌放人,那時自己就不用因為用一舉族痛恨的敵將換回義女而失去人心。如果烏蘭圖婭受到凌辱虐待甚至處死,這位喜歡圖婭的開原侯豈不就成了瓦剌的仇人

以草原諸部對待俘虜一向的習慣,烏蘭圖婭既然失去交換價值,豁阿哈屯為了向族人有個交待,對她大加凌辱乃至處死,都是非常有可能的,如此一來,自己在族人中就得了一個為了族人利益忍痛割卻私情的好名聲,而瓦剌不知這丁宇甚愛圖婭,無端便為自己招來一名強敵了。

阿魯台越想越是得意,他這心態讀者看來或者詫異:怎么這人連對他有大功的義女都無情舍棄,反而會受到族人擁戴了其實這與當時該地該族的習俗有關,莫看塞外游牧剽悍好斗,但是他們可以為了一族的草地水源而斗,可以為了男兒意氣而斗,卻絕不會為了女人去打仗。

哪怕這女人是族長頭人的母親妻子或者女兒,如果你以她被人擄走或凌辱為理由發動戰爭,會受到族人的唾棄,認為你胸無大志,沒有出息,竟然為了一個繁衍工具而犧牲諸多族人的性命,不配為其領袖。想讓他們如特洛伊戰爭一般為了一個女人而大打出手,那是想都別想。

雖然特洛伊戰爭,所謂是為了海倫王後,只是一個堂皇的借口,背後是為了深刻的經濟利益,但是這個借口至少是被全體國民所接受的,更有無數勇士甘為這個理由而捐軀,而在這里,這樣的理由是根本喊不出口的,喊出來也只能受到全民的唾棄和嘲笑,故而阿魯台的算盤,打得並不離譜。

朱棣尚未到北京,便接到了夏潯以八百里快馬送來的急奏,朱棣閱後深感事態嚴重,一個不慎,努力創下的這大好局面就要全部喪失,只消幾年功夫叫他們恢復了元氣,塞北依舊是一個韃靼一個瓦剌,兩頭惡狼擇機而噬,所以當機立斷,立即批准了夏潯的建議。

朱棣在行程之中,連下十余道聖旨,命遼都都司奴兒干都司山西都司陝西都司哈密衛哈密王別失八里王北京行部分別出兵,同時下詔給南京,叫正在南京監國的太子立即籌措軍餉軍糧,同時又發恩旨,對奴兒干都司哈密王別失八里王等各予封賞,以安其心。

鑒於塞外形勢瞬息萬變,朱棣唯恐有失,又令夏潯立即趕赴遼東,親自主持局勢,來不及請旨的事情可以便宜從事,先斬後奏,因紀綱主要負責瓦剌那邊的消息,去遼東的話中間反要隔著一個韃靼,有諸多不便,所以仍令他坐鎮北京。

夏潯獲悉皇帝已經做出果斷的處置,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氣,局勢最終如何發展,眼下尚不得而知,但是至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即便事情失敗,也不必因為明明可以有所為卻未為而感到遺憾。

夏潯經略遼東三年,對那里很了解,在遼東三司和女真諸部乃至朵顏三衛中擁有崇高的威望,尤其是他在遼東所制訂的民族融合政策卓見成效,叫他去遼東,正是最佳人選。夏潯不敢怠慢,立即打點行裝,直奔遼東。

朔風如刀,雪沫子漫天飛舞,懸崖絕壁,林莽沉沉,一條雄渾如龍的大河被嚴寒凍住,冰厚三尺。

百余騎身著御寒皮袍的戰士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只在眉下露出一線,在大雪中艱難地行進著。

到了大河邊,因為冰上有雪,道路太滑,他們必須下地步行,一名擔任向導的邊軍戰士這才湊到前邊一人面前,拉下表巾,氣喘吁吁地道:「國公爺,過了這條河,大約兩里地,就有一個驛站,那兒的驛站就開始配有爬犁了,咱們的速度就能快起來」

風太急,一張嘴就往嘴里灌,只說了這幾句,那人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夏潯點點頭,眯著眼向對面望去,忽見河對面有三個騎士,正牽著馬要過河來,三個騎士也都穿著臃腫的御寒皮袍,看不出是軍是民,但是在他們肩後,都插著一面紅色的三角小旗,這卻分明是軍驛的驛卒了。

夏潯站住腳步,吩咐道:「對面有人來,且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