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314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5 字 2021-02-15

潯點點頭,沉聲道:「好,讓他帶路,引你前去。彭浩,咱們走」

「是」

彭浩答應一聲,便牽過兩匹瓦剌游哨所騎的駿馬,夏潯伸手一按馬背,騰身而起,穩穩地落在馬鞍上,便策騎馳去

小櫻被拖到大帳里時,豁阿夫人正端坐帳中相候。

這些天,小櫻倒是沒有受到刑罰的迫害,但是關押她的地方,卻絕不會如何講究了。幸賴部落中有一些年輕人曾經是小櫻的追求者,雖然恨她背棄自己的部族,卻也不想讓她受到虐待,那四面透風的破帳篷被他們簡單修補了一下,雖然依舊無法御寒,卻還不至於叫小櫻活活凍死。

但是盡管如此,小櫻依舊受了凍傷,她被拖進豁阿夫人的大帳時,臉頰一片蒼白,額頭幾縷亂發還帶著霜屑。

豁阿夫人嘲弄地看著小櫻,冷笑道:「明廷的開原侯丁宇,喜歡你,是么」

小櫻緊緊抿著嘴唇,並不說話。

豁阿夫人更是冷笑連連:「可惜可嘆你的義父為了招攬人心,堅持要用滿都拉圖來換他麾下大將阿爾斯愣,你的生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你喜歡的那個丁宇,也只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為了他的清譽為了大明朝廷的體面,他明知你身陷於此,居然不敢直接向我開口要人,卻只假惺惺地叫雙方都不得為了泄憤濫殺俘虜,聽候大明朝廷裁斷」

豁阿夫人的有意打擊並未令小櫻神色有絲毫變化,豁阿夫人見了心中更加不快,她的情路坎坷波折,一生經歷過多個權貴,卻都只是垂涎於她的美色,亦或想利用她達到目的,何曾有一個真正的愛過她這個人

當她遇到脫脫不花之後,她本以為脫脫不花會是個例外,但是今天她才識破脫脫不花的真面目,或許他是真的著迷於自己的姿色和肉體,但是在權勢利益面前,他的選擇同以前那些男人沒有一點區別女人,說到底就只是男人的一個玩物,只要有權有勢,就不愁沒有女人,哪個男人真心的看重過她的情意

她恨男人,所以便更加覺得小櫻的所作所為不值到了極點,她必須殺掉小櫻,這么做雖然不能解決她的權力危機,卻能緩和滿都拉圖部落的憤怒,叫其他部落首領的攻訐指責不再顯得那么犀利,這只是出於鞏固地位的需要,殺死小櫻這件事本身並不能叫她快意。

她想揭穿阿魯台丁宇這些所謂的慈父情郎的真面目,她想看到小櫻懊悔流淚,大罵這些人辜負了她。豁阿一次次地被男人傷透了心,可是至少她現在還控制著部落,她還有權力在手,她想看到一無所有眾叛親離的小櫻痛哭流涕,她想看到別的女人比她更不幸,她的心里才能好過一些。

可她失望了,小櫻表情淡淡的,依舊毫無變化,好像她是冰雪雕成的人,永遠不會有任何表情變化。

小櫻額頭秀發上的霜雪已經融化了,一滴滴地落下,落到她的臉上,可惜,那不是她的淚,不能給豁阿帶來絲毫的快感。

豁阿哈屯冷冷地瞪著小櫻,半晌之後,突然說道:「既然不是你的義父或你的情郎,哪怕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救你回去,那么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把你帶上來么」

小櫻的雙眸這才微微揚起,看了她一眼,平靜地道:「你要處死我了,是不是」

豁阿大笑,大笑著說道:「烏蘭圖婭,我真的不想這么做,可是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你必須得去做一些違心的事,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是身不由己不錯,我今天要處死你,你本來可以好好地活著,甚至成為大汗的女人,風光無限。可你太蠢,你偏要去追求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現在,你就要死了,你後不後悔」

後不後悔

小櫻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轉過了身,凝視著帳外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滴晶瑩的水珠順著秀發輕輕滑到尖端,微微的一沉,落到她的頰上。

兩個彪形大漢撲過來,將一層層的麻布纏在她的身上,又將一桶酥油從頭澆下,小櫻緊閉了雙眼,依舊沒有哭。

她只在心里輕輕地問:「我就要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哭」

「只要一滴眼淚,就一滴為我而流,我便不悔」

第986章 男兒重橫行

「各位頭領各位族人,阿魯台不接受我交換俘虜的條件,為了招攬人心,處死了我們的滿都拉圖今天,我要當眾處死他的義女,血債血來償」

部落中一位名叫勞彪的長老冷笑連連地道:「我們的英雄滿都拉圖,連同我部落中三千名勇士,死傷慘重,殺死一個女人就算是血債血償了么」

豁阿目光如電,倏地落在他的臉上,沉聲道:「勞彪大人,我三千將士是死於沙場他們燒掉了阿魯台的糧草,使得阿魯台士氣大喪失,才讓我軍大獲全勝,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怎能與滿都拉圖被殺混為一談,你是要故意挑唆族人對我的不滿么」

勞彪是個四十上下的男人,一部山羊胡子,臉頰瘦削,眼神有些陰鷙。

豁阿是被哈什哈擄回來的女人,勞彪一直不服氣這個外來戶可以代替哈什哈統領整個部落。勞彪的想法在部落中很有市場,挑戰豁阿地位的主要人物就是這個勞彪,以前有滿都拉圖全力支持豁阿,勞彪也沒辦法。如今滿都拉圖被殺,他反而擺出一副為滿都拉圖打抱不平的樣子,藉機對豁阿發起挑戰。

一聽豁阿這么說,勞彪陰陽怪氣地笑道:「說到燒毀阿魯台的糧草,我記得哈屯下令進擊的時候曾經說過,阿魯台不止一處糧倉,可現在怎樣若非如此,滿都拉圖大人燒了阿魯台的糧草後完全可以功成身退,從容返回,何至於還要奉命繼續搜索,深入敵後,以致全軍覆沒,哈屯,此事只怕你是難辭其咎」

豁阿強捺怒火,說道:「消息瞬息萬變,搜集到的情報真真假假,那也在所難免。這個命令,是大汗親口下達的,我只是遵從大汗的命令,勞彪大人如果不服,可以徑去撒木兒公主營中,向大汗抗辯如果勞彪大人覺得殺一個烏蘭圖婭算不得血債血償,那么我可以把全部兵馬交給你,去伐阿魯台」

豁阿美麗的臉龐掛滿寒霜,不屑地冷笑,睨著勞彪道:「阿魯台雖然成了喪家犬,明軍卻已介入,勞彪大人,你敢去么」

「你」

勞彪被反將一軍,臉色脹紅,欲待再說,滿都拉圖的從弟少布已不耐煩地道:「豁阿哈屯,勞彪大人,兩位請不要爭執了先殺了烏蘭圖婭,告祭我兄長在天之靈吧」

豁阿和勞彪各自冷哼一聲,就此不言。

一行人紛紛出了大帳,來到帳前,帳前高桿上懸掛的大旗已然放下,那繩索正綁在小櫻的身上,旗桿前邊,還擺著一張香案,案上焚香,准備把小櫻點天燈的時候,舉行告祭滿都拉圖的大禮。

侍衛們排列整齊,把那高桿圍在中央,中間露出一塊圓形的空地,更遠處,許多部落戰士都圍攏過來。他們之中大多身上有傷,有的只吊著胳膊,有的扶著拐杖,當初出兵時,他們兵強馬壯,數倍於現在,而如今大部分已埋骨荒原,幸存的人也是大多傷殘。

對小櫻還抱有一絲憐憫,懷著些憐香惜玉心情的終究只是少數,仇恨充溢了他們的胸膛,大部分人滿腔快意,他們已經知道明軍介入,報仇雪恨的可能已經化為泡影,即便明軍不曾介入,繼續打下去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因為出兵之初,誰也不曾想到這場仗會打得如此艱苦。先是被人吃掉了一支兩萬人的主力,使得本來占優的形勢變成了均衡的戰局,接著雙方總是互有勝負,實力的削弱是同步進行的,而且始終不曾打破這種平衡,以至傷亡遠比戰前的估計擴大了無數倍。

如今再打下去,縱然滅了韃靼,他們自己的實力也將損失殆盡,或者只消給他們幾年功夫就能恢復元氣,但是瓦剌周邊那些國家會坐失良機么所以他們務必得保留一些自保的力量,仗既然打不下去了,處死烏蘭圖婭就成了他們自欺欺人的一種手段,或者,這對亡者就有所交待了。

豁阿哈屯目光復雜地瞟了一眼被綁在桿下的小櫻,她沒有再說什么,部落中的頭領長老們都在她的身邊,再說什么皆已無益,豁阿夫人只是沉聲一喝:「把她吊起來,准備用刑」

繩索被兩個士兵挽著,小櫻的雙腳一寸寸離開了地面。她的樣子很狼狽,全身都被麻布包裹,手足都動彈不得,一頭長長的秀發都披散下來,被酥油黏成一綹一綹的,還在不斷地滴著油珠,讓她俏麗的容顏微微有些失色。

高桿的頂端有一個鐵環,當她被一點點吊上去,繩索後面一個鐵鉤便正好卡進那個鐵環,她就被固定在旗桿上。

高處,風更凜冽,雖然秀發粘了油,還是被風吹得飄揚起來,此時她的模樣,就像一位飛天的魔女,只是,她沒有翅膀,她的整個身體都被潑了油的麻布包裹住了。或許,她此刻的樣子更像一只正在蛻變的蝴蝶,頭先探出了軀殼,身子還困在殼中

一聲凄厲的鳴叫,幾頭兀鷹在小櫻頭頂上空盤旋,平添了幾分森冷陰厲的氣氛。

它們正在等著啄食小櫻的身體,那火是不可能把整個人煉化的,當人燒死以後,縛在身上的鐵索,會把她的殘屍依舊固定在桿頂,它們就可以飽餐一頓了,直到它們那鋒利的喙把整個人都叼得骨肉零散,最後成為一具空空的白森森的骨骸。

「站住」

「站住」

夏潯和彭浩快馬馳騁,奔行如電。由於他們已經過了第一道警戒線,此刻又換了馬,所以一開始並未引起游哨的足夠重視,等他們發現不對勁,一邊向後邊發出警訊,一面圍上來時,夏潯和彭浩鞭馬如飛,已然突破進去,沖到了第二道警戒線上,以致他們紛紛落在後面追趕。

不過這些警哨並不太擔心,來人只有兩個人而已,雖然還不知他們來路,可是區區兩個人能有什么危險所以他們追趕並不急,也沒有用弓箭悍然射殺兩人。對這兩個莫名其妙地沖擊大營的人,他們心中未嘗沒有好奇。

夏潯人馬合一,奔行如電,眼看前方就到豁阿的大營,那簡陋的營寨大門赫然在望,吊斗望樓歷歷在目,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寒冷的刀柄,只是片刻,那冰冷的刀柄就變得和他的體溫一致,仿佛融合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血脈相通。

這些年,出生入死,見慣了屍骨,他已心如鐵,腸如石,可這種歷練並沒有凍結他的情感,相反,那情感反而更加濃烈,只是他更加習慣於把那情感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讓它靜靜地發酵,直至發出濃濃的酒香。

他已很多年不曾如此沖動了,曾經回想年輕時候一些沖動之下不計後果的事情,他還以為那只是年少輕狂不夠成熟,此刻他才知道,其實這么多年他始終沒有變過。他想做一代名臣,他想成一家一姓之祖,他想世襲罔替,為子孫後代謀一份大大的家業,他想做他女人心目中最合格的丈夫

他努力了很久,可到頭來,他還是他,他就是他。如果不是他心中本已有了一個重大決定,或者他還不會這么容易就解去身上的桎梏,若脫去這一切束縛,他就只是一個不願負情不願負義,為情為義,甘赴一死的熱血男兒固然,這樣的男人有諸多缺陷,可做回自己的感覺,真好這樣活著,真好

轅門在望,箭樓上的瓦剌兵大聲吼叫著,幾支利箭射到夏潯馬前意圖嚇阻,夏潯依舊提馬向前。

「噗噗噗」哨兵不再客氣,幾支利箭射進馬頸,馬悲鳴,仆倒,與此同時,夏潯在馬背上團身縱起,在空中一溜筋斗,避過紛飛的箭雨,已然到了轅門之前。

擎刀在手,「砰」地一聲,木屑紛飛,雷霆一刀之下,整個木柵欄似的轅門被劈得粉碎,夏潯提刀而入,每一腳踏出,都是近丈距離。轅門內積雪已掃去,但地面凍得結實,夏潯身形每落,便膝蓋微曲,繼而伸直,輕輕抖動的瞬間,強壯的身形便離地寸余,如一陣清風般浮空掠過,行雲流水間,又是常人幾步的距離。

他的動作雖快,身形卻依舊從容,只是一雙眸子變得異常凌厲,黑亮黑亮的,閃著令人心悸的光芒。幸賴營寨中大部分人都圍攏到中軍大帳處去觀禮去了,夏潯在一頂頂帳篷間穿棱,門口戍守的衛士已無法用弓箭對付他,聞訊趕來阻止的一些士兵又哪是他的對手。

夏潯揮刀,電光頻落,矛折人亡,於一路血光中殺向中軍。

彭浩氣喘吁吁地追到,用蒙古語放聲大呼:「大明輔公國在此,不想受屠族之災者,棄械讓路」

中軍帳前,豁阿夫人把一支箭頭前端綁了一團油布的狼牙箭往香案上的牛油巨燭上一晃,火光蓬然亮起,她把箭遞向少布,沉聲道:「少布大人,你來行刑」

「弓來」

少布一聲大吼,從急步上前的侍衛手中奪過硬弓,又接過那火箭,認扣搭弦,「吱呀呀」弓如滿月,瞄准了懸在桿頭的小櫻

第987章 霸道

圍觀行刑的人聽到後面大呼小叫,紛紛回頭,就見一條漢子仗刀而來,步伐如飛,後邊許多人持戈揚刀地追趕著。

圍觀者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下意識地便為夏潯讓開了一條道路,夏潯一眼看見被高高掛在竿頭的小櫻,這個距離,已足夠叫他看清小櫻的模樣,夏潯心中先是一痛,眾人隨即分開左右,少布張弓搭箭的畫面又躍出他的眼簾,夏潯如何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夏潯這一驚非同小可,緊趕慢趕,他終於到了,可若這時那人手指一松,小櫻就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香消玉殞,那他真是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諒自己。

夏潯嗔目大喝一聲:「住手」

這一聲舌綻春雷,提足了丹田氣,猶如平地炸了一個霹靂,聲浪呼嘯著向前撲去。

少布正張弓搭箭向桿頭瞄准,陡聽一聲大喝,下意識地扭頭看來,身形也隨之微微一轉,那箭便偏離了目標。

夏潯一聲大喝,唯恐來不及制止他,掌中刀「呼嘯」一聲便擲了出去。

刀在空中舞出一團光暈,從人群中呼嘯而過,激起的寒風砭面生痛,將近目標時刀便穩定了飛行,如一道長虹破碎虛空,少布聽到大喝,下意識地扭頭,身形也微微一側的當口,就聽「住手」的怒喝入目,隨即一線寒光便掠到面前,那刀的速度竟不比夏潯這一聲大喝的聲音慢上少許。

「噗」

鋼刀入體,如同切瓜,鋒利的刀直沒至柄,余力不消,帶得少布的身子整個兒飛出去,仰摔到香案上,把那香案砸了個粉碎,他那手中火箭已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小櫻身懸空中,知道馬上就死,她緊閉雙目,正在心中默默向蒼天祈禱,忽聽一聲大喝,下意識地張開雙眼望去,就見一個大漢甩開雙腿,速度急逾奔馬地向桿下奔來,與此同時,准備執刑的少布仰面倒摔出去,砸到香案上面,把香案砸了個粉碎。

小櫻一眼看見那人模樣,心頭便是一震。

這不可能

小櫻驀地睜大了雙眼,再看那人,沒有錯,真的是他

可這怎么可能,身為國公,他豈能以身涉險身為大明重臣,為一女子冒險犯難,就不怕皇帝責罰天下人恥笑須知在漢人那里,女人一樣是被輕視的呀。可他,居然真的來了

小櫻大張著雙眼,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她拼命地想看清夏潯的樣子,但是淚水模糊了眼睛,整個世界都由清晰漸漸變得模糊,如何看得清可是與此同時,她的心卻變得清澈明晰。

淚落下,眼迷離,心卻亮了

少布一死,眾人嘩然,許多人紛紛拔刀出鞘,一時間夏潯周遭刀光閃爍,映日生寒。

夏潯卻不理會,大步趕到近前,望定豁阿哈屯,厲聲喝道:「此女不能殺」

「你是誰竟然殺了我們少布大人殺了他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