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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都大笑。

黃衍個子不高,體形較小,白白胖胖的張小臉,兩道濃眉,兩只顯得很突出的大眼。他說話速度很快,隨著抑揚頓挫的聲調,眼睛越睜越大,好象眼球要從眼眶內蹦出來似的,看上去認真而緊張。

他吃驚地說道:「北宮伯玉壽成,你當時為什么不支持韓遂韓遂那個人能屈能伸,心計深沉,非般人所能比擬。當初他勸服邊章順應北宮伯玉造反,就有心盤駐西涼,做番大事。如果韓遂暫任大帥,我們稍稍施加壓力,透露點願意招撫的意思,他就會和我們聯手,這樣我們成功的機會大大增加。」

武都恭敬地問道:「大人,你說韓遂想在西涼做番大事。他想做什么大事」

「韓遂在洛陽伺候老師張奐張大人的時候,和太學幫人經常在起討論朝政,何顒何大人親口聽他說過治理西涼的構想。邊章和韓遂造反後,何大人曾經對我說,韓遂造反,肯定是想占據西涼,稱霸西疆。」

「稱霸西疆」

「對。」黃衍說道,「獨霸西涼,不是朝夕就可以完成的。韓遂要實現他的夙願,就要做出許多犧牲,其中包括扶持叛軍,投降朝廷,等等,這些都是他步步實現目標的具體步驟。如今北宮伯玉做大帥,韓遂肯定會退而求其次,積極的予以協助支持,因為從穩定占據西涼的角度出發,北宮伯玉的說法還是非常有道理的,符合韓遂的個人目標。」

「但這個辦法不適合我們。我們的目的是打痛朝廷,逼死豹子,迫使朝廷再次招撫。所以我們要不惜切代價,迅速打進三輔,威脅長安。如此來,陛下在盛怒之下,只能通過殺死豹子來向朝中各方勢力妥協,以求得到他們的全力支持,迅速剿滅我們。這個時候已經是嚴冬了,大將軍就是想親征也要等到明年春天。為了盡快平定叛亂,大將軍和朝中大臣們會再次向陛下提出招撫計策。為了西涼和關中的穩定,為了明年的春耕,也為了節約軍資,陛下定會答應的。這樣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我們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先生坐上大帥的位子,以便我們順利掌控西涼局勢的發展。」黃衍看看大家,說道,「現在我們雖然比較麻煩,但辦法還是有的。」

武都小心翼翼地問道:「黃大人已經有辦法了」

黃衍笑道:「誰擋我們的路,我們就殺誰」

「大人難道想殺掉北宮伯玉」馬騰吃驚地說道,「北宮伯玉死,他手上有四萬羌人大軍,如果」

黃衍毫不在意地說道:「北宮伯玉死了,幾萬羌人想干什么想造反他們已經造反了,還能造誰的反他們的大營就在我們和韓遂大營的中間,到時候,我們把他們團團圍住,然後拿點錢賄賂賄賂大小渠帥,這事就算平息了。你不要擔心,不會出亂子的。」

馬騰還要說,被王國伸手制止了。

黃衍笑道:「我知道壽成和他是八拜之交的兄弟,要殺他,你心里難免接受不了。但你放心,不要你動手的。你現在就是去告訴北宮伯玉,說我們要殺他,也沒有關系,因為我們也不會動手。」

馬騰疑惑地望著他。

「我們只要堅決地支持韓遂,這個大帥很快就是先生的。」黃衍微微笑,再不言語。

傅燮當年在北地,安定帶的黃河岸邊,帶領歸屬羌人開荒屯田,幫助他們改善生活。羌人被他的高義所感動,紛紛來降,依附者達上萬之眾。傅燮在黃河邊置營四十余座,以收容各地來投的羌人。現在,這些羌人還住在那里,經常叨念傅燮賜給他們的恩惠。

今天,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城下三千多名北地郡的羌人,沒有任何成就感,反而感到了種悲哀,種蝕骨刻心的悲慟。

他做了什么他僅僅是做了自己本分的事,讓自己轄區內的百姓能夠吃飽穿暖,能夠有帳篷住,能夠天天生活在笑聲里。其余的,他沒有為他們做什么,也沒有能力為他們做得更多。但自己就做了這么點點微不足道的事,卻讓黃河岸邊的羌人們記住了他,感激他,願意為他而死。他悲哀,為大漢國而悲哀。大漢國的某些人連這么點點小事都不願意做,以至於天怒人怨,兵禍連連。罪孽啊。

狂風沙抬頭看著城樓上負手而立的傅燮,心情很復雜。這個人曾經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崇拜的大人。這個人為了先零羌,做了許許多多的好事,他曾經為了救部落的孩子,變賣家產,到長安去請醫買葯。他自己曾經發誓,願意為這個人獻出生命。但今天,他帶著族人,做了什么

狂風沙縱聲高呼:「下馬」

三千多名士卒齊唰唰地飛身下馬,整齊劃。

狂風沙伸手拿過先零族的戰旗,猛然回身,舉旗狂呼:「跪」

三千多名士卒面對城門,雙腿跪下。

狂風沙緩緩轉身,慢慢跪倒於地。

他抬頭望著傅燮,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願恭送大人回歸故里」

三千多名士卒幾乎同時間,縱聲狂呼:「恭送大人回歸故里」

其聲之大,穿雲裂石,驚天動地。

連呼三聲。

傅燮默然而立,心潮澎湃。

「跪叩」

隨著此起彼伏的吼聲,三千多名先零羌的士卒突然拜行大禮。禮畢,復再吼三聲,聲震雲霄。

傅燮再也忍不住,霎時淚流滿面。

他突然拔出戰刀,用盡平生的力氣,狠狠地剁向城牆上的青磚。

「當」聲巨響,刀斷,半截留在了牆上。

傅燮轉身離去。

狂風沙猛地站起來,他手握雙拳,痛苦地舉天狂吼:「歸鄉啦」

吼叫聲直回盪在翼城上空,自早至晚。

翼城的百姓聚集到府衙門前,久久不願散去。他們擔心自己的太守會丟棄他們,獨自逃生。

傅燮的兒子傅干今年十三歲,跟隨父親據守翼城。府衙的幫官吏看到先零羌騎兵願意放離傅燮逃生,都叫傅干去勸勸。城外十幾萬大軍,攻打個小小的翼城,還不時舉手之勞,旦夕之間的事情。能夠逃得性命,為什么定要在這里找死呢

傅干不願意。他知道父親的脾氣。自己去了,也是找罵。這個時候,就是他也不願意獨自逃生,那是生的恥辱,活著還不如死了。做為威名天下的父親,更不會做出這種遭人唾罵,毀棄世英名的事情。

主薄楊會跟隨傅燮多年,知道傅燮心堅如鋼,做出的決定絕對不會更改。那城牆上的刀兩斷,已經代表了傅燮絕不回頭之念。

楊會三十多歲,貌不出眾,雖然個子不高,背卻有點駝。他輕輕走進書房。傅燮正在伏案疾書。

「大人,狂風沙帶著部下,還在城外叫喊不止。」

「隨他。」傅燮說道,「狂風沙是個死心眼的人,他喊了天,心情喊舒坦了,明天就不會來了。隨他去喊。」

「大人,城中百姓還聚在府衙之外」

「我知道。」傅燮抬起頭來,看看楊會,笑道:「我叫子威華雄帶人在填埋城門。四門俱堵,再無逃生之路,百姓們看到之後,自會知道我的決心,不久就會散去。府衙內的官員還聚在大堂」

楊會搖搖頭,笑道:「他們還在游說小公子勸你離城。小公子只顧和他們下棋,根本不理他們。」

「這幫人」傅燮搖搖頭,說道,「我走了,他們就會獻城投降,根本不會管城中百姓的死活。唉」

「大人,明天他們會攻城嗎」

第卷立馬橫槍篇第五章 風雲突變 第節

深秋的西疆天空,蔚藍,廣袤,高遠。

清晨,輪金色的太陽冉冉升起,柔和的金色光芒灑遍了整個大地。城樓上的大纛在晨風中飄揚,黑色的旗面和巨大古朴的「漢」字沐浴在金色的朝陽下,發出凝重而滄桑的吼聲,那種俾睨天下的氣勢,讓人魂為之奪。

傅燮感受到了大纛帶給他的強大力量,他仰首向天,高舉雙手,張嘴發出了聲狂吼,他仿佛要把心中的憤怒和無盡的斗志盡情地吼出來,叫出來。

昨天,黃衍來了。傅燮和他幾年沒有見面了,兩人最後次見面還是老師劉寬逝世的時候。傅燮非常高興,拉著黃衍說個不停。兩人邊喝著酒,邊回憶跟隨老師學習時的情景,言談甚歡。他們談到許多同門,有的因為黨錮之禍已經死了,有的醉心於經學研究,有的去仕歸隱了,象他們這樣還在各地為官,盡心盡力為大漢朝效忠的人已經不多了。

傅燮不問黃衍為什么而來,黃衍也絕口不提他來干什么。兩人依依而別。

望著黃衍消失在城外的身影,傅干問他的父親:「這位大人千里迢迢而來,就是為了和你說說話,喝碗酒」

傅燮搖搖頭,半天沒有說話。他默默傅干的頭,傷感地說道:「大漢國日漸衰落了」

「咚」

遠方突然傳來聲若隱若現的戰鼓之聲。

傅燮和守城將士驀然心驚。傅燮幾步沖到城牆邊上,凝神聽去。

「咚咚」鼓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漸成轟鳴之聲。

翼城將士的心隨著遠處的戰鼓聲而劇烈地跳動著。

傅燮四下環視了眼自己的部下,看到他們個個緊張而興奮的面孔,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終於來了」他手指城外,縱聲大叫,「來了,他們來了」

「擂鼓」

「准備迎戰」

猛烈而狂暴的戰鼓聲霎時間沖天而起。

華雄躍而起,飛般沖出屋子。

戰鼓聲,叫喊聲,騾馬的嘶鳴,武器的撞擊聲響徹了天空,大戰來臨的緊張氣氛突然之間籠罩了整座翼城。

防守士卒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正在按照不同的兵種依次就位。城中的百姓早就被組織起來,承擔不同的後勤任務。現在他們在府衙官吏的帶領下,正在往城牆上搬運箭枝,石塊,擂木等各種守城武器。

「大人,敵人開始攻城了。」軍侯趙義迎上華雄,大聲說道,「羌人集結的號角已經吹響很久了。」

華雄點點頭,兩道濃眉有節奏地跳動了幾下,他興奮地說道:「來得好。雖然我們在野外打不過六月驚雷的鐵騎,但我們可以憑借這高大的城牆,將六月驚雷的騎兵斬殺在翼城城下。」

他往空擊去拳,高聲狂叫:「兄弟們,開戰了」

皇甫錚站在翼城的西城城樓上,凝神注視著從遠方地平線上逐漸出現的大軍,神情肅穆。

他是皇甫家族的子弟,最早跟隨皇甫嵩征戰天下。皇甫嵩被罷職後,他跟著大公子皇甫鴻留在了西涼戰場。皇甫鴻的軍隊被六月驚雷伏擊後,損失慘重,直留在翼城。不久前,皇甫鴻給太尉張溫調去統領北軍,這支三千多人的軍隊就由傅燮指揮。傅燮忙於政務,就讓軍司馬皇甫錚統領軍隊。這次叛軍攻城,傅燮命令他率部堅守西城門。六月驚雷的軍隊駐扎在翼城東門,皇甫錚想報仇,數次請求傅燮將他的軍隊和華雄的軍隊對調,他要去守東門,被傅燮拒絕了。他對皇甫錚說:「你脾氣火爆,看到仇人眼睛都紅了,容易失去理智。我現在就這么點人馬,如果讓你次性拼光了,我找誰去守東們。你就在西城門防守。」

「邊章和韓遂來了。」軍侯武城走到皇甫錚身邊,輕聲說道。

皇甫錚點點頭,嘆道:「西涼的仗,讓人越打越寒心。」

軍侯黃非奇怪地望著他,問道:「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幾年前,我經常陪著老大人,兩位公子到金城去拜訪邊先生和韓先生,但今天呢」他指著遠處旌旗飄揚的叛軍,悲傷地說道,「我們卻要面對面地廝殺。」

他回頭看看兩位手下,無奈地說道:「大公子著急要離開西涼,看來也是不堪忍受這手足相殘之痛啊。」

片沉默。城樓上高高矗立的大纛在風中呼號。皇甫錚抬頭看去,大纛上那個巨大的「漢」字象波浪樣劇烈地翻滾著,猶如條即將躍空而去的蛟龍在蓄勢待發。

猛然間,他血脈賁張。

「都准備好了」皇甫錚問道。

武城和黃非點頭。

「擂鼓」皇甫錚舉臂狂吼,「開戰了」

翼城因為背靠渭水,地勢便利,所以沿城建有護城河。

在西疆,城防建有護城河的城池只有幾座,而翼城是其中最大的座。沒有水源,護城河這種城防措施是沒有辦法修建的。攻打這種帶有護城河的城池,其難度要增加許多,傷亡也會成倍增加。

北宮伯玉當然希望翼城能夠輕松拿到手。上次軍隊在邊章的帶領下,瀉而下,漢陽府衙的人棄城而逃,結果翼城不戰而下。但這次就不行了。這次翼城由傅燮駐守,傅燮是西疆有名的硬骨頭,天不怕地不怕,很難對付。傅燮的兩個手下華雄和皇甫錚,也是西疆猛將,有他們輔助,這翼城就更難打了。

北宮伯玉對狂風沙請送傅燮歸鄉事抱著很大期望。狂風沙和手下在翼城城外跪請了天,把嗓子都喊啞了,就換回來傅燮的刀兩斷。後來王國請黃衍以同門之誼再去說說。如果能把傅燮說服起參加反叛,未嘗不是件更好的事。黃衍不想去。傅燮是什么人,他還是個小小佐軍司馬的時候,就敢上奏彈劾閹,根本不怕殺頭。後來做了議郎,他在朝堂之上大罵司徒崔烈,要把崔烈斬了。這種狂夫,你能和他說什么但他懶得解釋,個人騎著馬就去了。和傅燮歡聚天之後,黃衍高高興興,酒氣熏天地跑了回來。他對王國說,明天開打吧,然後就睡覺去了。北宮伯玉得到消息,立即下令第二天攻城。

當天夜里,各部首領在北宮伯玉的大營里商議攻打翼城。

韓遂提出了個最為穩妥的方案。他認為,北宮伯玉既然已經決定拿下翼城後,西涼大軍只是占據鞏固西涼全境,而不再出境攻打三輔,這攻打翼城的事就可以慢慢來。盡可能打慢點,打穩點,減少軍隊的攻城損失。

「城中將士和百姓在傅燮的帶領下,士氣高漲,戰斗力肯定很強。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味狂攻,損失必定較大。」韓遂指著地圖上的翼城說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翼城只有五千兵力,糧草也較為短缺。如果我們以包圍為住,進攻為輔,爭取大量消耗敵人的兵力和糧食,那么等到敵人糧絕的時候,即使他們不投降,我們也能輕松拿下翼城了。」

大家都同意韓遂的說法。北宮伯玉隨即決定由東門的六月驚雷和西門的韓遂兩部佯攻,自己和王國的軍隊在南門實施強攻。北門因為靠近渭水,地形狹窄,也不適合攻城軍隊展開,所以被北宮伯玉放棄了。

清晨,大軍開始發動。

韓遂的三萬人馬攻打翼城西門,六月驚雷的三萬人馬攻打翼城東門,北宮伯玉的四萬人馬加上王國的兩萬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