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堂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閉上眼,問:「海港、老倉庫區、東街拆遷地這些地方呢?」
「還在找……」
天幕黑沉,雨勢磅礴,時近九點,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學校的led屏幕在大雨里忽明忽暗,啪地滅了。
一個身上只有一些零錢的高中生,在這樣的雨里翻出學校,他能去哪?
裴敬堂毫無察覺地咬破了自己的舌頭,腥甜味襲來的那一瞬才反應過來。
裴遲宴,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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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那其實是一個秋天。午後閑懶的時間里罕見地下了暴雨,大雨沖刷過孤兒院新粉刷的淡黃色外牆。門窗緊閉,風透不進來,鐵門外的走廊剛被打掃過,整潔干凈一塵不染,旁邊的房間里還有孩子在床上午睡,空氣安靜到極點,時間仿佛靜止了。
鐵門後卻是另一個世界。
被挑選過的孩子打了針就暈暈乎乎,半夢半醒之間地下室的拉門也打開了,里面光線昏暗,隱約有幾個人影。他們順著指引一起慢慢走下去,轟隆,拉門被關上了,魔鬼在一旁嬉笑,露出白花花的肉體。
小七在牆外,扒開小窗朝里窺探,恰好看見了地下室里露出來的幾張臉。
「還是等敲門再打開。」孤兒院的院長站在走廊上吩咐護工,轉過身往鐵門走,「不要吵到外面在睡覺的,等下一次……誰在那?!」
視線猝然對視,小七猛地關上小窗,從牆上跳下來,拔腿就往屋後跑!
他聽不清身後的叫聲,耳畔只有風的哀嗚、雨的嘶鳴。他拼命地跑,一躍跳進舊房那那扇高高的窗戶里,躲在成堆的雜物廢品中,屏住呼吸。
「什么……不是……路外來車……警……」
嘈雜雨聲和極度的驚懼讓他根本聽不清外面的人在喊什么,心臟快要跳出胸膛……
大雨磅礴,雨漏進破舊失修的房子里,澆在他的頭上,整張臉都被雨打濕弄臟,他也不敢動。
雨聲外,死一般的寂靜。忽響起一陣雷鳴,天公暴喝,向世人宣泄憤怒仇恨。
「我沒有丟下你們……也別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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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遠處風暴雷鳴乍起,路面排水不暢,已經積起一層污水。
車內,裴敬堂握著手機正在通話:「警局已經同意立案搜索……我現在過去做筆錄,市中心已經找過了……我讓人從外圍往里找……」
他的聲音抖得厲害,話幾乎要說不完整,電話那頭的魏女士一聽就捂住嘴哭了。
「會找到的,會的。你爸去走過一趟了,應該不是最糟的情況……宴宴那么聽話,不會讓你找不到的……」
「媽,我真的……」眼淚滾落,裴敬堂咬住舌頭把哭聲咽回去,「他會在哪啊?他能去哪里……我後悔了,我是不是一開始就該告訴他?」
「敬堂……」
裴敬堂掛掉電話,彎下腰,手肘撐著膝蓋捂住自己的眼睛,顫聲問:「幾點了?」
陳慧回答:「十點零五……」
後座沒有聲響,裴敬堂放任自己沉浸在記憶的剪影里,腦海中不斷閃過裴遲宴的臉,他哭、他笑、他說話……
六年光陰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晃過去,最終定格在裴敬堂最後一次見他。
裴遲宴扶著樓梯扶手,陽光傾瀉,籠滿他的一身。他嘴唇開合,說的是
「如果連你都不要我,我就只能從哪來回哪去了。」
他要回哪去?
裴敬堂猛地驚醒,嘴唇止不住地顫抖,緊接著就對司機嘶喊道:「變道!掉頭去城北青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