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
跟著裴敬堂快十年的陳慧,一聽到這個地址就呆住了。
那是當年的那間孤兒院。
20
現實與記憶重合,連大雨的聲音都完美對上。雜物室的地板泡在水里,旁邊堆積的木桌椅發出陳年的腐爛味,天花板濕透滴水,牆面破敗剝落。屋內沒有光,一切被包裹在類似混沌的黑暗中。
但沒有新生。
這里是老的、舊的、被廢棄的地方。
裴遲宴花了六年也走不出這所孤兒院,走不出這間雜物室。他的潛意識里仍然認為,自己是應該被拋棄的那個。
小孩子都畏懼黑暗,但有些東西比黑暗更恐怖,它長在心里,生根發芽,不知不覺間膨脹到可以吞噬宿主的地步。
十二歲的小七和十八歲的裴遲宴縮在同一個人地方,人影交疊,時光穿梭,絕望是同等的,都逼近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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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總!您等等!」
陳慧慌忙跑下車,裴敬堂的身影已經在雨中模糊。廢棄孤兒院的大門被鎖上了,他一拳打破旁邊保安室的玻璃翻了進去。
身後的馬路上駛過來幾輛越野車,車上飛快地下來一群人,陳慧站在雨里朝他們大喊:「把大門打開!裴總已經進去了!」
落鎖了六年的地獄掩在黑夜里,像一座陰森的古堡,散發著濃濃死氣和血腥氣。
太久沒有再來過,裴敬堂幾乎已經忘了這里的構造,他只能在心里祈禱裴遲宴沒有去那間地下室。
如果這里代表裴遲宴心里的迷宮,藏在盡頭的地下室就是刑罰終點的象征,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
裴敬堂記得,他是在後面老房子的一間雜物室里發現小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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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
皮鞋踩在搖晃的木地板上發出承受不住的響聲,隔著門聽起來像野獸伏地摩擦。裴敬堂喘著氣在黑暗里搜尋記憶中的那間屋子,心臟已經快要承受不住,揪在心口狠狠作痛。
「裴遲宴……」
雷電閃過,剎那微光照亮整條走廊,裴敬堂一眼便鎖定了那扇唯一完整的木門,沖過去一腳踹開。
雨聲如擂鼓,凶狠且沒有停歇。腎上腺激素飆升,神經中樞不堪重負,眼前的眩暈感越來越明顯,裴敬堂幾乎要跪倒在地,扶著門框才站起來,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沒有絲毫底氣地喊:「宴宴……?」
不是小七,是裴遲宴。
房間角落傳來一陣的聲響,有什么東西在攪動地上的水。裴敬堂屏息走過去,撞倒了一片朽爛的雜物,整雙腳浸在積水里,像渡過冥河一般靠近前方。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里已經放不下任何東西,只有裴遲宴。
窗外又閃過一道閃電,一秒後雷聲爆鳴,電光霎時照亮整面牆,描刻出那個縮在木桌後面顫抖的身影。
裴敬堂的瞳孔驟然放大,一把掀開桌子跪在裴遲宴面前,恐懼和喜悅侵占整個心房,他用干凈的左手捧起裴遲宴的臉,看到的卻是一張失了魂的面容。
裴遲宴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了反應,嘴唇發顫微動,重復著發出極低極低的聲音:
「你別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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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灑,砸在傘上打出凹陷,孤兒院外車燈大開,一群人簇著裴敬堂從里面出來,陳慧沖上前打傘,只見他懷里的裴遲宴表情呆滯,瞳孔在明光下依然無法聚焦,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定格的狀態,讓人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