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秦寄真的糊塗到將九座城池拱手送人,活著將成為林辭卿永遠的煎熬。
他疲憊地仰頭看著天際繁星,出神想,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千年逝去,天下易主,星辰與皓月,卻永遠都在那里。
這或許,是他一生中最後一個晚上了。
夜色愈深,隆冬的夜風寒冷刺骨,林辭卿在朦朧的睡意中感到周身一輕,旋即警醒地睜開眼,與蒙面的黑衣人一時目光相對。
「……」
林辭卿微怔,還沒反應過來,黑衣人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把面巾拉下來,極輕聲道,「……噓,阿卿,是我。」
秦寄!!
林辭卿眼瞳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望著秦寄,秦寄卻低下頭,以刀鋒劈開鎖在他手腳上的鐵鏈。
周圍的守衛已經封喉,冷寂冰寒的皓月下,只有他們兩個拉長的影子。
「你……你怎么……」
林辭卿尚未從震動的余驚中緩過神,呆呆地看著秦寄,秦寄卻一把抱住他,極其用力地擁進懷里,像終於找回了什么此生最不舍得放手的珍寶,任何一個字都表達不出他此刻劫後余生的狂喜。
「我來救你。」
秦寄緊緊擁抱著林辭卿,下頷抵在他瘦削單薄的肩膀上,極輕道,「我一個人,跟天褚沒有關系,跟天啟也沒關系,只是我秦寄一個人……」
「我不用九座城池和匈奴換,你不舍得。……那我就用我自己的命,來救你。」
天際明月一輪,清暉鋪滿萬里,林辭卿怔怔望著秦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瘋了。」他極輕喃喃:「這里有四萬匈奴人!」
秦寄牽住他的手,躬身從囚籠里鑽出來,往馬廄走去。
「我沒瘋,不過區區四萬匈奴兵,我帶你出去。李承在哪兒?」
林辭卿有些發抖,指了一個方向,「那邊的軍帳里。」
「在這兒等我回來。」
秦寄拍拍他的額頭,竟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包叫花雞,塞進林辭卿手中,一如十年前那般笑著道:「餓么,特地給你帶的。」
林辭卿呆呆看著秦寄,秦寄卻一笑,轉身朝馬廄外走去。
「……等一下!」
就在秦寄即將離開的時候,林辭卿驀然出聲,匆忙在袖口撕下塊布料,咬破食指,飛快描摹著什么。
「這是他們軍營的排布圖,」林辭卿道,「每一刻鍾巡守一次,你只剩下一盞茶的時間……」
秦寄笑了笑:「夠了。」
他的笑容很灑脫,林辭卿好像從未見過,在孔雀藍的天際下,他一身黑衣握著冷劍的樣子就像一個風流不羈的少年俠客。
「你一定要回來……」林辭卿喃喃:「我不想再欠你什么。」
秦寄沒說話,有一瞬間他眼里閃過了什么,但轉瞬即逝,叫人看不清楚。
他點點頭,對林辭卿道,「好。」
之後的時間過得尤為漫長。
林辭卿從未感覺到一刻鍾有這么難過過,他抱著那袋燒雞,還是溫熱的,帶著秦寄胸膛的溫度,絲絲冒著可口的香氣,卻一口也吃不下。
片刻後,李承所在的軍帳燃起了火光,人聲沸騰,許多士兵都匆忙趕了過去。
林辭卿手心全是冷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正當手足無措之際,火光中驀然殺出一條血路,秦寄一人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