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悲(1 / 2)

做戲(H) 冬日櫻桃 1642 字 2021-02-21

邵子文說了這話,又想補一句,「可不要讓督軍聽到了」,剛開了口,瞥到牆口一雙黑色軍靴,那做工,那料子,眼熟的很。

他轉了轉眼睛,突然叫道,「啊呀,中午有綠豆湯」,便回了頭,撒腿跑掉了。只剩下那個小兵,渾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一面打了個大呵欠,一面嘟囔著「方才不是剛喝過」便往外走。

他只走了兩步,便停下了,四少原本臉是鐵青的,見到他,惡氣有了出口,連帶聲音也低沉地像個羅剎,「吃好了?」讓那小兵一邊哆嗦著,一面也張了嘴,卻喊不出半個「督軍」。

四少這架勢,大約不罰他跑圈,都沒有道理。身後的少奶奶看起來反而沒有她丈夫惱火,除了面色蒼白一些,看他這樣哆嗦,眼里卻有些憐憫。她垂了垂眸子,突然帶了苦笑,神情卻還是溫柔地,同他道,「吃好了就去樹底下躺一躺,我方才見到許多人在那里。」

這個她從前未來過的軍司令部,顧嫣然不知道已來了多少回,靳筱很想去捂住自己的胸口,因覺得有些喘不過氣。然而那小兵瑟瑟發抖的,倒讓她有了閑心去同情閑雜人等。四少雖然風流,過去這些日子,也並沒有輕慢她,一個少奶奶該受的禮數,從來沒有少過她。如今讓她聽到這種事,多半會找個倒霉的受懲,來護她的臉面。

邵子文溜了,這口鍋大概就要這個小兵來背,四少大抵就算做個樣子,也要他遭遭罪。

靳筱放緩了呼吸,又何必讓旁人遭罪呢,若真的讓她知道了,是如何了不得的事情,便不會去做了。

她方才開了口,為那位小兵說話,四少回頭看她,面色卻很復雜,他沉了聲,分明是同那小兵講,目光卻在靳筱身上,「還不過去?」

靳筱雖然面容又蒼白了一分,被他注視著,卻也能不卑不亢地保持平靜,大約她心里那些准則和尺度仍舊影響她,在她腦子里告訴自己,沒有底氣的,並不是她。

那小兵忙不迭跑了,經過靳筱,腳步慢了一秒,突然沖她行了禮,又一面跑過去。

她不過說一句話,那小兵便也知道感激,可見人心總會被溫暖到,又可見在不對等的關系里,高處的那一方不過做一點點小事,就能讓低處的那一個心里激盪許久。

於是什么尺度,什么公平,便都成了笑話,她有些想笑,大抵覺得自己過去這些日子,有些傻,可她又很平靜,從低谷爬過的人,生命就再沒有了谷底,往後日子再難過,也不過是重新看清人心而已。

她神情雖然蒼白,卻終究平靜,沒有同四少質問,更加沒有哭鬧,讓他突然覺得看不清這個人,她依賴你,還是心疼你,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求存。

他突然腦子很亂,到底平靜是假的,還是溫存才是假的,如果從前靳筱對他有半點真心,為什么除了她生病那一次,從來沒有問過他?

哪怕就一句,外面還有沒有人,一句都沒有問過。

於是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憤怒還是悲涼,但凡他年少時有一點點本錢,也不需要自毀了名聲,去靠顧嫣然攀關系,更不至於連枕邊人都要瞞著。

他自己以為就算跳到了污泥里頭,能全自己的底線,可旁人早覺得他沒有什么分別了。旁人也罷了,她也這么以為。

方才慌亂過了,他又覺得她狠心,往日種種溫存,她這時候卻半點醋意,半點介懷都不願意分給他,哪怕一點點,哪怕一點點他也不會覺得,自己忙活了這些年,連最重要的都沒有掙到,活活像個小丑。

倒不如一開始就認命算了,做了窩囊的清白人。

於是他閉了閉眼睛,嗓音里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撐住他自己,要給自己再留一點尊嚴,他喉頭滾了滾,問她,「你倒很大度。」

他又來同她鬧脾氣,兩個人維持臉面這么久,互相猜測揣度,她反倒成了先不耐煩的那一個。大約再回不去從前,再沒辦法平一顆心同他裝乖賣巧,還不如破罐破摔。

靳筱的嘴角一點點勾起,終於心里頭那團火占了上風,聲音難得帶了譏誚,「你這個人,真是很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