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情願麻煩一些,也不願意看著一個人就這么斷了氣。
這些事情,四少並不知曉,他在虛浮游移的夢境里,只瞧見幼年的靳筱好容易從窗外爬進來,一面抱著胸口的東西,一面小心地落地,然後從布口袋里拿出個竹筒。
顏徵北瞧見那個竹筒,才想起來她為什么看起來眼熟,是春日里他同父親去廟里,在竹林里遇見的那個女孩子。他自己印象很深,因那時候哭了一半叫她看見了,實在狼狽的很。
男兒有淚不輕彈,就算他這時候能開口說話,他也不願意去提醒她上回見面的情形。
盡管他這會,也並沒有什么男兒氣概。
靳筱將竹筒里的粥倒進隨身帶著的碗里,這樣在路上,粥便不會灑出來,更不會弄臟身上的布口袋。
想來中午的蜂蜜水也是這樣帶來的,所以才帶一點竹子的清香。靳筱將小米粥倒好了,又舀起一點,吹了吹,遞到顏徵北的嘴邊,「我涼了好久,應該不會很燙了。」
縱然同村子里別的人家相比,靳家因還有兒子的供養,日子過的稍顯富裕,但也不是可以頓頓白米粥。可是如果煮些不好消化的糙米、雜糧,反而會加重病情,於是靳筱同他煮了小米粥,又放了一點點綠豆,因有人說,綠豆可以補氣。
顏徵北已經一日多沒有進食,一下午的煎熬讓他出了一身汗,反而讓燒退下了一些。米粥的清香飄進他的鼻子里,他才發覺自己對食物的渴望,甚至有些急切地抬起脖子。
興許也察覺他餓了,靳筱又叮囑他,「你不要急,不然嗆出來,不好拾的。」
她聲音很嚴肅,一面看著他胸前的水痘。她不像個小孩子,反而像個女管家,四少便瞧著她,強撐著一點點的咽下去。
溫熱的米粥到了飢腸轆轆的肚子里,便是最大的慰藉,他從不知道飢餓是這種感覺,餓了太久突然吃到東西,四肢百骸仿佛都發著快意的歡呼,好像也慶賀他鬼門關走了一遭,差一點就要入了土,腐爛掉這具年輕的身體,
她一點點喂著他,他還虛弱的很,棚屋里能聽見他力的呼吸和吞咽的聲音,顏徵北的注意一面被來之不易的米粥吸引了,一面又覺得她一點點喂他,實在很有耐心,甚至勝過從前照顧他的婆子。
他還沉浸在食物帶來的溫暖里,卻聽見「吱呀」一聲,棚屋的門被打開。
靳筱嚇得手輕輕抖了抖,卻還是抱住了碗,進了屋子的女人看見他們,也瞪圓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
四少並沒有見過她,想來是大太太的什么人,不然也不會有這屋子的鑰匙。
靳筱抿了抿嘴,將碗放到桌子上,一面轉過身去。
她方才明明是沉穩的,此時卻帶了童真,奶聲奶氣地仰著臉,仿佛只是無意闖了進來,並不知道床上躺著的是誰,「吳嬸嬸,這是小宇哥哥嗎?我瞧著很像,怎么不給他吃飯呀?」
吳大嬸的臉色變了變,又強撐著笑起來,她明明面上是驚慌的,卻要裝作溫和的樣子,整張面孔便看的很奇怪。她一面走過去,一面了力氣不讓聲音露出慌張,「哦,不,不是小宇哥哥,小宇哥哥在家里呢。」
靳筱看她的眼神沒有半點疑惑,可吳大嬸還是覺得心里沒有著落。總歸這男孩子的臉,被水泡折磨的,早就面目全非,她又說道,「是我鄰村的侄子,」她想了想,非要讓靳筱相信一般,「叫楊楊。」
她見靳筱點了點頭,似乎是信了,心里又安穩了一些,走到她跟前,蹲下去,語氣帶一些恐嚇,
「你也瞧見了,他生了病,你不怕被傳上嗎?」
靳筱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孩子,聲音清脆脆的,「是水痘呀,我發過水痘,不會被傳上呀。」
她這么講,吳大嬸也忍不住大著膽子去瞧。顏徵北身上密密麻麻的水泡,她原本不敢看,這么仔細瞧了,確實是水痘,村里的孩子往往很小便得了,想來是個富家的孩子,這個年齡才染上,所以瞧起來嚇人。
如此了這么個麻煩,至少不用擔性命的危險。吳大嬸又回了頭,聲音輕松了一些,「可楊楊哥哥需要休息呀,筱筱先回去,等哥哥身體好了再過來。」
她盡力笑得和善,靳筱卻盯著她,讓吳大嬸莫名覺得被審視。等她察覺了,想要躲開她的目光時,靳筱已點了點頭,乖巧地,「好吧。」
她轉了身,對上床上男孩子的目光,他目光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靳筱頓了頓,去拿起竹筒,卻留下了那只碗。
她抱好了竹筒,「那我先回家了。」
不記得初遇的小伙伴請參考《竹筍》
剛回到家,這兩章都是飛機上碼的,所以上一章我自己也記錯了
二姐不是「曼珍」,是「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