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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之後(肉H文) 冰紈 12388 字 2021-02-22

他從谷家村里出來,遇上狼星魁那檔子事,又與南宮珏山盟海誓地膩在一起,本就對谷氏宗族的人唯恐避之不及,誰料到南宮老爺家的鄉下院子里竟還窩著一個姓谷的?

倘若這位谷雲起前輩看到自己與小珏在一起,他會說什么?會不會大罵自己,要求自己離開小珏?倘若他那么說了,自己又會怎么做?

南宮珏卻沒什么反應,他當然不會知道谷靖書內心的掙扎,只是略有一些好奇地也瞧著草屋,看看會出來一個什么樣的人。

part36天門谷氏

草屋內卻一片岑寂,沒有任何回應。

南宮北翊眉峰一斂,對谷靖書南宮珏道:「你們在這等著。」自己則徑直前去草屋,打開柴門跨了進去。

谷靖書忍不住跟上一步,卻又猶豫地停了下來,倉皇地回望了少年一眼。南宮珏將這谷內的情景打量夠了,抬起頭來對他微微頷首,道:「靖書,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

他也許是不知道谷靖書內心的矛盾,但那平靜的神色與語氣,卻還是令谷靖書心下大定,便順從地由他拉著走到水潭邊坐下。南宮珏掬一捧水,給他拍了拍汗濕的臉頰頸項,又幫著他梳理頭發,當真從容得很。谷靖書自己也才記起對著潭水照了照模樣,倒影里南宮珏兩只手在他臉上頭上輕輕撫摸著,竟是十分的溫柔深情,叫谷靖書一顆心也要融化了,甜滋滋的瞅著少年只管抿唇微笑。

南宮珏捧著他的臉端詳了一會兒,忽然湊上前去,摟住他脖子便在他耳根上吻了一下,道:「靖書,你笑得我心里癢癢的,還不給我撓撓?」

谷靖書一手摟著他,一手真的也伸出去,在他心窩處輕輕揉著,柔聲道:「小珏。」

「嗯。」

「小珏……小珏……小珏……」

南宮珏賴在他的懷中不起來,舒服得閉上了眼睛,向來冷峻的面孔也現出了一些柔和的弧度,那俊挺的眉眼、鼻梁與柔軟的嘴唇,惹得谷靖書心猿意馬的,直想對著這樣的少年主動一回,也來看看少年沉迷於與自己交歡的美妙神情。

所幸他還記得自己這是在等著要見一個姓谷的前輩,萬不能有任何逾矩的行為,便總算將那些旖旎心思壓制了下來。

他們那邊是平靜了,南宮北翊走進草屋後卻並不平靜。

草屋十分簡陋,里面的陳設也非常簡單。一端放著些南宮家送來的米糧菜蔬,窗欞下是石砌的灶台,屋子中間擺放著石桌石凳,另一端是間以草席隔開的卧室,依稀看得見里頭的床榻被褥,枕席間躺卧著一個面目不清的人。

南宮北翊進來就一眼瞧見卧房中的情景,神色不由一凜,身形一展,便穿行進入卧房,俯身查看那人情狀。那人模模糊糊地呻吟了一聲,聲音十分微弱,南宮北翊倒是舒了口氣,在他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那人滾燙的額頭,道:「什么時候病的,也不叫人進來看看,硬捱著吃苦便好受得很么?」

那人卻左右搖了搖頭,把臉往里頭埋去,避開他的手,並不說話。

南宮北翊便回手,淡淡地道:「不想見我,也不想見見你們谷家的人么?」

床上的人微微動彈了一下,終於開了口,聲音沙啞地道:「谷家除了我,還有誰人?」

南宮北翊道:「我就是不確定,所以帶他來見一見你,誰知道這么不巧,你偏偏生了病。」

那床上的人自然便是南宮北翊方才所叫的「谷雲起」,他冷冷一笑,神志清醒了不少,吐字也清晰得多,道:「我雖然燒得厲害,卻還不至於糊塗。我大哥一家喪生於天門的動亂之中,嫂子懷有九個月的身孕,卻也歿於此役。我又沒有子嗣,谷家哪里還有什么人!」

南宮北翊道:「或者還有旁支。」

谷雲起閉著眼一搖頭,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那安陽城外青峰山下的谷家村──」

「天下姓谷的人何其多,你不妨全都找了來叫我認一認。」谷雲起這番話說得多了,不有些氣喘,略歇了一會,才又嘲諷地笑道,「只是我勸你還是別再白心機,我不是早已說過,天門是由我大哥一手掌管,藏寶也罷,秘笈也罷,都只有我大哥一人知曉。你就算真的找來一個我谷家的後人,我既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就是想告訴他也無從說起。」

南宮北翊並不動怒變色,反只是在他額頭上再摸了摸,便道:「你說得這樣篤定,等一下卻別被嚇著了。」

谷雲起厭惡地在他掌心底下搖著頭,好像很不喜歡被他碰觸似的,南宮北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消瘦的面頰,往屋外傳聲出去:「谷靖書,你進來吧!」

與谷靖書乍然聽見谷雲起的名字時不同,谷雲起沒有絲毫吃驚之態,只瞧著他冷笑。他本來病得嚴重,沒多少力氣,此刻倒像是為了不在南宮北翊面前示弱地,掙扎著要坐起來。南宮北翊伸手幫他,他也沒有多余的力氣閃躲,只有任由他幫著自己在腰後墊了枕被,才坐得端正。

門那邊,那谷靖書正拘謹地躬身垂首走進來,恭謹地道:「晚生谷靖書,拜見南宮老爺、谷前輩。」南宮珏在他後頭不出聲地抱著劍跟著,一雙眼睛只管瞅著他那被衣物遮蔽得嚴嚴實實,然而一彎腰便勾勒出挺翹弧線的腰臀,腦袋里也不知轉著什么樣的念頭,烏亮的瞳仁幾乎眯成了一條線。

草屋內光線太暗,加上谷靖書出於謹慎也沒有直接邁進那位谷雲起前輩的卧房,雙方都沒有看見對方。南宮北翊吩咐道:「你進來,讓雲起好好看一眼。」

谷靖書知道南宮珏在自己身後,心頭也安定了一些,便應了一聲是,恭順地走進那狹窄的卧房。

卧房內更黑更暗,然而谷靖書卻覺得渾身發涼,分明感到南宮北翊與那谷雲起的目光均在自己身上刺出了好多個窟窿。他戰戰兢兢地呆了一會兒,卻聽一個陌生的沙啞聲音低低地道:「抬頭。」

「……是。」

谷靖書膽戰心驚地先偷偷瞥了那床上坐著的人一眼,可惜光線委實太暗,他什么也看不清。南宮北翊與谷雲起的眼卻像是能在黑暗中發光似的,立即將他瞧得清清楚楚。他臉才一抬起來,床上的谷雲起便像是猛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嚇得谷靖書以為這都是自己的錯,也不知是該上前扶持,還是趕緊低下頭退出房間比較好。

part37滴血認親

南宮北翊就坐在床邊,很自然地伸手幫他拍背,一面道:「如何,我不是早叫你要當心些,別被嚇著了?」

谷雲起咳嗽半晌才停下來,口中卻不肯認輸,道:「世上長得像的人也多得很,偏是你帶來的,長得再像也不可信。他就算姓谷,又跟我有什么關系?」

谷靖書聽得有些愕然,另外卻反有些欣喜,眼見這位前輩並不打算承認自己與他有什么關系,那亦是說並不會阻撓自己與小珏在一起,這就是再好不過的了。他心中一喜,便禁不住偷偷往卧房外瞟去,想看看南宮珏是什么態度。南宮珏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直緊綳的臀部看,谷靖書這一眼瞟見,忍不住臉一紅,生怕他這過於赤裸裸的視線給兩位前輩高人發現,那不太過尷尬,只好又慌慌張張地回目光,規矩地垂著眼瞼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只聽南宮北翊淡淡地道:「這你卻想錯了,他並不是我找來的,而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送上門?」

谷雲起的聲音不由提高了些,先前雖說了谷靖書就是姓谷也與他沒關系,此刻卻還是怒意勃發地連剜了谷靖書好幾眼,將個谷靖書駭得懸著一顆心惴惴不安地呆在那里,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等他宣判,他卻又只是冷笑一聲,一語不發了。

南宮北翊道:「你覺得巧,我才是覺得巧,還當是你大哥冤魂不散來找我南宮家麻煩。」

谷雲起冷冷地道:「虧心事做多了,自然疑神疑鬼。不過我看你至今還能若無其事地來見我,倒一些也不怕晚上做噩夢的樣子,只怕你見著他是高興還要多過害怕了。」

南宮北翊嘆道:「果然,還是雲起了解我的心思。我常常覺得要是沒了你在旁邊,那真是無聊極了。可是你要是一直在旁邊,那也不煩人得很。」

谷雲起閉著眼不理他,谷靖書也在一旁聽得懵懵懂懂的,不曉得他們在說些什么。南宮北翊又道:「他如果真是你大哥的魂靈,那事情還好辦一些。就不是,我想總也會與你們家有什么瓜葛,你卻又推得一干二凈。這谷靖書自稱是父母雙亡,由宗族提攜長大,我自然會叫人去他們村子查探一番,未必便找不出什么蛛絲馬跡。」

他說起谷靖書的身世,谷雲起顯然也在用心地聽著,眉峰輕蹙,身子不時因壓抑著咳嗽而微微顫抖。南宮北翊說著忽然抓住他的一只手,語氣涼薄地道:「其實還有個更直接的辦法。」

「什……住手!」

谷雲起一念未轉完,便知他要做什么,用力將手往回奪去,只是病體未愈,體力不支,反只惹得一陣猛烈咳嗽,那只手仍被他牢牢捉住,抻到床頭矮幾上放著的一只盛水的小碗之上,隨即被他以利刃刺破中指,往碗中擠出了幾滴血,才把他手放了回去。

谷雲起咳得直不起腰,南宮北翊仍是溫和地摸了摸他腦袋,道:「不過幾滴血而已,既不會傷了誰的性命,也不會弄出什么騙局,不是最好的辦法么?」

谷靖書瞧著南宮北翊這前後判若兩人的言行,只覺脊背有些發涼,忍不住向後挪了一步。

其實南宮北翊取那幾滴血,確然並沒有什么格外暴虐的表現,只是谷雲起分明重病在身,又不願被他拿了血去試探谷靖書的血脈,掙扎中顯得更加慘烈而已。但總的說來,對著這樣一個病人……怎么也該是以照顧為優先才對啊!為何南宮北翊卻根本不管他的病痛,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南宮北翊取了那只裝了谷雲起血的碗,向谷靖書看來。

谷靖書隱約曉得他要做什么,他本來是打算對南宮北翊百依百順,做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的,但看了谷雲起的樣子之後,心中卻實在對南宮北翊要來取自己血的做法很有些抵觸。

而且他也害怕,若是自己的血真的與谷雲起的能夠融合,那不是又為自己和小珏多添了一樁麻煩?

而如果不能融合……

看南宮北翊的樣子,他分明是很想證明自己與谷雲起有血緣關系的啊!如果不能融合,讓他大失所望,他對自己豈不是更沒有好臉色了?

谷靖書發覺自己此刻是進退兩難,兩只腳不由一挪再挪,不自覺已挪到卧房口上。南宮珏從後面一把將他腰身攫住,奇道:「靖書,你干什么?」

谷靖書倉皇地回頭看了看他,道:「我……我不想……」

「不想什么?」

南宮珏雖然眼神好,但卧房內太狹窄,加上他剛才又只看著谷靖書某些引人注目的地方沒有留意,並不知道里面發生的事。谷靖書還沒來得及跟他解釋,南宮北翊已端著那只碗走過來,若無其事地對南宮珏道:「將他的手遞過來。」

南宮珏雖不是言聽計從的孩子,此時不知道父親的用意,卻也沒有忤逆的意思,很自然地就握著谷靖書的手掌遞給了父親。南宮北翊的動作也是極快,手指挾著一柄小刀在他指尖上一抹,便取了血滴入碗中,快得谷靖書連叫痛都是在他轉身回到谷雲起床邊之後。

南宮珏的反應都比谷靖書自己快得多,眼見父親一刀抹過,雖不會危及性命,卻還是皺緊了眉頭,將谷靖書的指頭送到自己唇邊輕輕啜吸一口,又覺還不夠地干脆捉著谷靖書的手緊跟著父親進入卧房,道:「以後不准弄傷靖書!」

南宮北翊只是將那只碗端回谷雲起的眼前,要他看看兩人的血是否融在了一起,對於小兒子的這個要求也沒有回應。倒是谷雲起聽見南宮珏的聲音抬頭看了看他,一時像是被他的樣貌驚得一呆,道:「你、你……你是……」反將南宮北翊要給他看的東西完全忽略了過去。

南宮珏亦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瞧著他,「唔」了一聲,扯了扯谷靖書的胳膊,道:「靖書,這個人和你有點像。」

谷靖書本來看得不很分明,被他這一說,心里又直打哆嗦,哪還敢輕易回話。

南宮北翊便朝谷雲起輕輕一笑,道:「連小珏也看出來了,你也不用否認了。雲起,這孩子與你確是一家人,既不是你的,那自然就是你大哥的,是不是?」

part38孺慕之情

他將那只盛著兩人血液的碗直遞到谷雲起眼前,碗內少許的清水之中,數滴鮮血絲絲縷縷地纏裹在一起,早已不分彼此了。谷雲起本來神思困倦,先給南宮珏岔了心神,再看到碗中血滴相融的情形,思考的事情多了,便有些吃力,神色黯然地道:「谷靖書,你到底是誰?為何……為何要與南宮串通,一道來蒙騙於我?」

谷靖書心中對於眼前發生的事全然沒有概念,但多少也知道關系重大,是以聽見南宮北翊肯定自己與眼前谷雲起的關系時,也不禁口干舌燥,心臟怦怦亂跳地緊張起來。然而谷雲起始終不願承認與他有關系,他摸不著頭腦,只得老實答道:「我……晚生是安陽城外谷家村人士,並沒有與南宮老爺串通,更、更沒有欺騙您啊!」

南宮北翊笑道:「雲起,你已然燒得糊塗了吧,別的可以作假,這血液相融,是隨便找來一個人便能行的么?」

谷雲起沒有理他,又道:「你說是父母雙亡,總也知道他們的名諱,你的父母究竟是何方人士,不妨說來聽聽?」

要提到父母,谷靖書的態度愈發恭敬,道:「是,家父諱文睿,家母谷陳氏,均是安陽人士,去到谷家村都打聽得到的。」

谷雲起似是松了口氣,倦怠地道:「你看,並不是。」

他自然是說給南宮北翊聽的。南宮北翊卻搖了搖頭,道:「那也不一定。一則人名不一定是真,二則人會說謊……」

谷靖書面皮發燒,忍不住挺胸道:「我沒有說謊!」

他雖然自覺近來做下的事很對不起自己的先輩父母,可也更不會連父母名諱也胡編亂造。他這一壯起膽子,倒真真切切地看了谷雲起一眼,心里頭果然不禁大駭一跳,只覺原來南宮珏所說「和你有點像」尚且並不符合實際,那谷雲起除卻形銷骨立,滿面病容,就是年紀看上去也不比他大上多少,便要告訴旁人那是他的同胞哥哥,怕也會有人相信。

不過南宮珏看人向來和普通人不一樣,倒也不是故意騙他。南宮北翊顯然注意到谷靖書驚愕的神情,道:「說謊的人不一定是你,不過你看著雲起,難道不會以為自己與他有什么關系?」

谷靖書不由自主地一點頭,走近一步。他本來對谷雲起沒有什么直觀的印象,只是被南宮北翊帶來完成一項討好未來老丈人的任務罷了,然而看清谷雲起的面孔,他驚愕之外亦對其生起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竟忍不住想伸手碰觸一下這位前輩,總覺那會是非常溫暖,非常舒適的觸感。

谷雲起卻並不溫暖,谷靖書才走一步,便被他以冰冷的眼神止住了接下來的動作。谷靖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心中竟而有些委屈難受的感覺。他從小沒有父母,也沒有其他親人,有時候看著別的一家人樂和融融,羨慕是羨慕,卻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滋味。眼前的谷雲起驟然間給了他那樣一種特殊的感觸,卻又將他拒之於千里之外,他固然知道自己對這人一片孺慕之情很有可能只是個錯誤,被拒絕得這么徹底,卻還是難受得很。

谷雲起將呼吸調勻了一會兒,才又緩緩開口,道:「天門的動亂,死傷數百人,溪流湖潭,幾乎都被染紅了。」

南宮北翊一怔,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到這個,谷雲起刻意地壓著自己情緒,以激動又致咳嗽,繼續道:「融在水中有那么多血,難道那些人便都是至親么?」

南宮北翊這才明白,這個問題他也實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一笑,道:「雲起看事情總是這樣別出心裁,不過,我也並非定要迫你認了這孩子做侄兒。其實你方才說過,就是真的找來有你谷家血緣的人,你也無可奉告,既是如此,便當做我是好心要替你找一找你谷家散佚在外的骨肉血親不好么,何必這般緊張抗拒?」

谷雲起咬著牙低聲冷笑:「哼,你好心,你果真好心……你將那孩子帶走……」他言辭模糊,眼角卻往谷靖書南宮珏身上溜了一轉,終究沒有說出什么,只道,「就當你是好心,總歸將他養大,只是那也是托了少彥的福,我卻不敢受你的任何好心!」

谷靖書還在奇怪他話里含糊不清的「那孩子」到底是指誰,冷不防又被他恨恨地瞪了過來,同時被厲聲喝斥:「谷靖書,無論你與我天門谷氏有無關系,甘為南宮一家利用,不辨忠奸,總有日要為這糊塗付出代價!你今日一句無知之言,便系他日安陽谷家村數百條人命!」

谷靖書被他喝得心頭一涼,南宮珏及時挺身擋在他面前,皺著眉頭道:「不准嚇唬靖書!只要他不願意,我絕不會讓他家的人受任何傷害!」

南宮北翊無奈似的將他往被窩里按了按,溫言道:「你這話說得忒也可怕,谷靖書畢竟是我家小珏中意的人,就算我家不可能真將他迎娶過來,善待他族人卻還做得到的。」

他一語未完,谷雲起已經一驚坐起,只是身體並不適應,頭暈目眩的說不出話,差點便一頭栽下了床。南宮北翊及時將他扶住,便聽他伏在自己手臂上氣短聲促,聲極細微地道:「你、你說什么?他……與小珏──他們……他們是什么關系?」

南宮北翊也附在他的耳畔,輕聲地道:「他們二人雙宿雙飛已有好些日子,真正是一步也舍不得分離。你說會是什么關系?」

谷雲起眼前一陣陣的昏黑,本就削瘦的軀體上汗水滲透薄衣,又止不住地發著抖,更顯得單薄可憐。他緊攥著南宮北翊的手臂,好容易才出聲道:「南宮……北翊……你果真……好狠……」他必然還有想說的話,然而怒急攻心,那些話郁在心頭便是吐不出來,突地「哇」一聲吐出大口鮮血,手指兀自緊扭在南宮北翊的手臂上,人卻已面目慘白地昏死過去。

谷靖書大吃一驚,他的反應比起身邊這些練武之人總要慢一些,然而南宮北翊並不關切谷雲起的病情,南宮珏眼中的谷雲起則大概依舊是屍體一具,都不為動容,因此倒是他動作要快一些了,急急跨上前去要扶著谷雲起,口中喊道:「前輩!」

他是當真關心著谷雲起,只是還沒真正扶著,已被南宮北翊一揮手擋了開去:「你們出去吧。」

「谷前輩……」

「不過是老毛病犯了,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谷靖書還是有些擔心地張望了一眼,谷雲起臉上淋漓的冷汗交錯滴落,須臾竟將頰畔枕被洇濕了大片。不知為何谷靖書總覺著他似乎在流淚,自己心中也忐忑不安。南宮珏便將他的手攥在手心,道:「靖書,這人長得雖然有些像你,卻沒有你可愛。我們不用管他,這就出去吧。」

若不是有南宮北翊在旁,谷靖書真想同谷雲起好好說幾句話,就算兩人不是真的親戚關系,能遇上這樣相似的人,怎么能不心生好感。此刻卻也只有被南宮珏拉著退出房去,心頭不由滋生了幾縷惆悵。

一出草屋,南宮珏便又在他身上摸索起來。谷靖書卻有些懶懶的,到底還牽掛著屋里那昏死過去的谷雲起。他覺得南宮北翊根本不會照顧人,那谷雲起可就不妙得緊了。再說起來,兩人關系看起來一點也不好,谷雲起又是被南宮北翊關在這座山谷里的,那豈止是不妙,簡直是糟糕之極。

南宮珏一雙手從他腰上摸到胸膛,臉頰,最後緊緊抱了他一會兒,忽然道:「靖書,你還在想里面那個人么?」

谷靖書「唔」了一聲,南宮珏略偏著頭看他,道:「不要想了,他活不了多久。你若是想著他,很快就要覺得傷心。我不想你傷心。」

谷靖書心神不寧的,陡然聽他這話,嚇了大跳,道:「怎、怎么這么說?為什么活不長?……小珏,你別亂說話!」

南宮珏不滿地在他臀上抓了兩把,道:「我沒有亂說。」頓了頓,又道,「他身有舊疾,氣血凝滯,一身武功用不出來,形同廢止,本就容易生病,偏又郁郁寡歡的,血虧損不足,父親故意這樣氣他,只怕過幾天就要不好了。」

谷靖書聽得一陣心慌,轉身就想回房中再看谷雲起一眼,甚至大膽地勸告南宮北翊一番,南宮珏卻將他抱得緊緊的,道:「靖書,不要管他。他和你並沒有關系,對不對?」

怎么會沒有關系,我們的血明明都融在一起了!

……就算血融在一起不能說明什么,他與我長得那么相像,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死了啊!

谷靖書一顆心里亂紛紛的,好像有很多理由要向南宮珏陳說,卻又好像每一個理由都在他面前站不住腳。現在在他心里竄來竄去的各種念頭,總括起來,用一句話便可以概括得了:

他就是很擔心谷雲起!

不管谷雲起對他怎樣冷淡,怎樣無情,他都想要有機會接近他,碰觸他,了解他,如果,如果有時間的話……

南宮珏忽然呆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臉頰,又望向谷靖書。

手指尖是一點濕潤的觸感,而谷靖書臉上,赫然竟滾落兩行淚水,泣不成聲。

part39前塵舊事(虐!)

南宮北翊眼望著谷靖書兩人走出去,一面抬起另一只手,捉著谷雲起抓著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他的目光也同時落在谷雲起的臉上,明明同樣是一張俊美的臉孔,谷靖書那媚態做出來,可以迷得小珏神魂顛倒的,谷雲起卻是眉頭深蹙,面色黯淡,仿佛永遠也不會露出一絲笑容。

這樣的神色當然不會迷人,南宮北翊掃了一眼,就覺得他簡直晦氣得很。

谷靖書要是三月的春光,谷雲起大概就是十月的寒潭,冷清,肅殺,毫無暖意。

是以盡管他病得如此之重,也難讓南宮北翊產生同情之心。

南宮北翊本就缺少同情。他將谷雲起緊握的手指盡數掰開,瞧著手臂上被擰出的烏青血痕,──這本來不算什么的小小傷痕卻令他恚怒起來,探手到谷雲起的臉上,絕不輕柔地連拍了幾下。

谷雲起口唇翕張,先喀出兩口鮮血,呼吸才順暢起來,艱難地睜開眼睛。

他這回的眼神,卻是十分無神,甚至連坐在面前的南宮北翊,他也是緩緩眨了兩三回眼,才看清楚了,又開始咳嗽。

南宮北翊卻對著他微微一笑,道:「雲起,你怎地還是這樣沉不住氣,差點嚇壞了小孩子。」

谷雲起一時說不出話,他也在竭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只是口鼻中咸腥的血味刺激,令他雖壓住了咳嗽,卻還是止不住喘息。他不去聽南宮北翊故意說來惹怒自己的話,只是他自己考慮的事情已足令他氣得頭暈眼花,無法順利思考。

他雙手都用力地攥著被子,平下內腑翻涌倒騰的血氣,啞聲道:「為什么?」

「為什么?」

南宮北翊倒像是覺得驚奇似的,重復了同樣的話。谷雲起望向他的眼神幾近絕望,以及無盡的悲哀。他明知自己此刻連呼吸也極困難,說話更是掙扎在窒息中一般地痛苦,卻還是忍不住不說──他當然也知道自己的痛苦難受會帶給南宮北翊更多的滿足與愉悅,卻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他又問道:「為什么……為什么連對少彥的孩子……你也如此狠心?」

「呵……雲起,你真會冤枉人。」南宮北翊雙眼雖還看著他,目光卻像是已經穿透了他,進到了另一個時空。他漫不經心地敷衍著:「我不是辛辛苦苦將小珏養大成人了么,哪里狠心了?」

「我以為你至少真的喜歡少彥……所以會念及舊情,好好對待小珏……」

這句話之後是一片短暫的沉默,谷雲起用盡了肺中的空氣,暫時無力說話,南宮北翊卻是被這句話重又帶回了現實,目光由虛變實,而且利刃般地刺在谷雲起的臉上。

谷雲起沒有反應,他緊綳的神色也只維持了一會兒便放松下來,道:「我自然是真的喜歡少彥,如果不是因為你,事情結束後,我便會和少彥永遠地在一起。琴棋書畫,詩酒茶花,他喜歡什么,我都會陪他。」

「因為我?」谷雲起嘲諷地笑了一下,道,「果然是因為我。因為我,你要做的事情始終沒法結束,少彥也不能一直等下去……」

「他能的!」

南宮北翊忽然厲聲反駁,「在那之前,我們早就約定好了,他會與我回到南宮家,回到我為他准備好的住所,我們曾在那里縱情嘯歌,快活無比──」

他眼睛已然發紅,谷雲起那沾滿血漬的唇角卻顯得更加苦澀。他本來就沒有多少力氣,就是有,也沒有要打斷南宮北翊如此狂熱回想的意思。南宮北翊自己卻很快冷靜下來,聲音變得沉痛喑啞,道:「他為家人所迫,不得已娶妻生子,我卻沒有余暇幫他,那不怪他。」

谷雲起仍舊沒有說話,他的氣息總算又調勻了一些,手掌也松開被子,平靜了許多。南宮北翊卻忽然怒目瞪向他,右手一抬,重重地一掌摑在了他臉上:「這自然怪你,賤貨!你故意不告訴我少彥成親的事,以為我便會與你在一起了么?哼,我算是與你在一起么?我將你留著,不過是不想讓你死得太痛快,讓你能看著我,卻永遠別想能碰到我!」

這一掌摑得太重,谷雲起唇角立即沁出血絲,左頰紅腫起來。他咬著牙沒有出聲,盯著南宮北翊的眼神卻是更冷,凍徹骨髓。

南宮北翊目眥怒張地怒視他許久,神色幾近瘋狂,又道:「我去找少彥,殺了那些束縛他的人,他那被迫迎娶的妻子,他那兩個陰陽怪氣的兄弟,他家那些狗奴才……他為何卻不肯跟我走?你對他說了什么?他為什么要將小珏交給你,卻不肯同我一起撫養?小珏……小珏雖然太像那可恨的女人,但只要他喜歡,我當然不會真的殺了那孩子……谷雲起……谷雲起!你告訴我,你究竟怎樣挑撥我的少彥的!「

他控制不住地鉗住谷雲起肩膀,全然不顧谷雲起孱弱的病體,凶狠地搖晃著他。

谷雲起沒法說話,被他折騰得差點又一次昏死過去。待南宮北翊重新將他放開,他已是氣若游絲,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你將……小珏……教成了……什么……樣……子?」

南宮北翊一怔,谷雲起雖虛弱得幾乎要斷氣,卻還是克制不住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咳嗽,一邊道:「你殺了少彥的家人,朋友,妻子,甚至還要殺他的孩子,你要少彥到底怎么和你回去?我那時才知道……你是真的愛死了他。我沒有被你這樣愛,也許還算是幸……啊!」

他話未說完,臉頰上已又著了南宮北翊重重的一掌,眼前一黑,終是癱在床上半個字也吐不出來,身子抽搐得便如風中柳絮一般,全無了半分控制力。

南宮北翊本來氣極之下還要再打,只聽他呼吸中竟只剩了出的氣息,方才緩下了手,瞪著谷雲起的臉孔喘息。

谷雲起被他一掌打下,早沒了知覺,顫抖著的軀體也漸漸趨於安靜,肌膚滿浸著汗涼過後的冰冷。

part40戀戀不舍

南宮珏怔怔地看著滿臉淚痕的谷靖書,無意識地將沾著他淚水的手指捺在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

咸的。

可是谷靖書的表情,卻不復先前被他欺負到淚光點點的誘人媚態,而是傷心難過得很。

他垂著頭,自己也抬手揩拭著淚水,卻是阻止不了淚水的繼續滑落,也只好淚眼朦朧地對著南宮珏勉強道:「小、小珏,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對他擔心得很……」

南宮珏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左手一伸,從他耳畔穿過勾住他後腦勺,將他臉孔勾得低垂下來,便張開口重重地咬在了他嘴唇上。谷靖書也不知他的用意,只是敏感地覺到少年可能不太喜歡自己對他人太過關注,因此嘴唇雖被咬得有些痛,卻還是忍耐下來,只在喉間輕微地「嗯」了兩聲,旋即便被舌頭探入口中肆意翻攪的嘖嘖聲掩蓋過去。

南宮珏雙手抱著他的腦袋,很有些要給些他顏色看看的在他口中放恣舔吮,片刻間便將谷靖書吻得臉色潮紅,輕喘不已,耳朵里依稀聽見屋內傳來什么響動,然而注意力已然全被少年那條氣勢洶洶的舌頭奪走,便也顧不上去理會了,只記得抱住少年的肩膀,抓緊他的衣衫以抵御那就快窒息的眩暈感。

南宮珏凶狠地吻著他,雙手漸漸下移,一只手摸著他的頸項脊背,另一只手則毫無顧忌地在他胸前抓捏起來。谷靖書大為驚恐,忍不住扭動掙扎起來,口中嗚嗚嗯嗯含糊地道:「小珏……不要……現在不行……」

但聽得屋內的響動更大,南宮北翊似對著谷雲起發脾氣般地吼著什么。谷靖書兀自被少年抱得緊緊的,正在喘不過氣來的當兒,口唇中含著的溫熱舌頭忽而縮了回去,他得隙急急呼吸幾口,卻見少年神色並不輕松,怔忡之色反是更重了,甚至連他臉孔也沒有看著,只呆看著他胸膛發愣。

谷靖書心下惴惴,不曉得他究竟是什么心思,只恐自己方才的抗拒得罪了他,便羞怯地道:「小珏,現在不行,晚上……晚上回去,你怎樣對我都可以的……」

南宮珏卻沒有反應,谷靖書更加惶惑了,外人雖道是他將南宮珏迷得神魂顛倒,其實他才是被南宮珏迷得暈頭轉向,為著討好這小小少年,什么羞恥的事也敢於做出來。然而南宮珏的心思實在難測,他往往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合他意,這交鋒之中更是遜了一籌。

南宮珏定在那兒好長一會兒,才又將目光向上一掠,瞅了他一眼,轉望向草屋門口。

南宮北翊正沉著臉從那里走出來,一眼瞧見他們倆摟摟抱抱的模樣,眉宇間更是掠過一絲不豫之色。南宮珏自是毫無自覺之感,仍然一手環背一手按胸地抱持著谷靖書,對著父親的目光不避不讓地迎上去,隱約竟有逼視之意。

谷靖書也沒有例外地後知後覺,猛然發覺自己如此不知廉恥的模樣全落在岳父眼中,驚「啊」一聲,急忙想從南宮珏懷中退出。南宮珏眉峰一蹙,環在他肩背上的手鷹爪似的一扣,頓時將他牢牢鎖在原地動彈不得,被那手指扣住的皮肉筋骨還疼得他禁不住溢出淚水。

南宮北翊也是被他這一扣給弄得一怔,道:「小珏,放開他。」

南宮珏生著悶氣似的沒有回應,谷靖書被他抓得太痛,只好乖順地又往他懷里蹭了蹭,期冀他手指松上一松,好讓自己好受一些。

南宮北翊本來也只是見他將谷靖書折磨得太過才隨口一說,發覺兒子不聽話,他也懶得理會了,遂道:「事情辦完,這就回去家里。你這樣不聽話,回去之後便在院中禁足一個月,不准隨意出門。」

谷靖書聽說這話,不由得往草屋里張望了一眼,雖是害怕小珏的手段與南宮北翊的威壓,卻還是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地問道:「那……那位前輩……」

「嗯?」

「他……他病得那么重,沒人照料怕是不好……」

南宮北翊深深地瞧了他一眼,道:「你想要照顧他?」

谷靖書下意識地就要點頭,他倒也不是一開始就想要照顧谷雲起,但南宮北翊這樣一說,他便覺得若是由自己來照顧,那真是再好不過,一時竟將方才對南宮珏的承諾忘了個干干凈凈。南宮珏按在他胸膛上的手指又是一緊,他痛呼聲中才記起這位小少爺的需求,便不由左右為難起來,不知道如何是好。

南宮北翊那邊冷哼一聲,道:「谷雲起不肯承認你的身份,你倒是熱心得很。不過不用擔心,我自然會叫人來,好好地照料他一番。」

谷靖書不知怎么回事,心中還是忐忑不安,只覺南宮北翊說要照料谷雲起似乎並不出於真心。只是他的這個決定總算是讓南宮珏的情緒緩和下來,少年默默地松開扣著谷靖書的手,轉而輕輕牽起他的手,道:「走吧。」

谷靖書無可奈何地隨著他走向那條峽谷通道,中間不時回頭看一看谷雲起住著的那座草屋。那座草屋卻始終寧靜無聲,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