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第10部分閱讀(1 / 2)

搬山 未知 5884 字 2021-02-22

天策門真正的本事,全部來自於戰場上的搏殺之術,不講拳不講術,只求殺傷敵人鄭小道研習的,就是這一套想盡辦法只為殺死對方的技巧。

兩個少年里,一個是和天猿打架練出來的本領,另一個是從小被酷訓出的殺人技巧,現在一交手,全都陰險到了讓旁觀者眼睛抽筋的地步。砰砰砰砰的悶響,兩個人轉眼打成了一團,不久之後便糾纏在一起,四肢相纏頭頂肩扛,越打動作的空間越小,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沒能分出勝負反倒誰也動不了了。

沒尾巴小天猿早就跳到一旁了,此刻正蹲在兩個人旁邊,歪著腦袋看著他們,神情躍躍欲試,看樣子很想伸手去抓鄭小道一爪子。

兩個人幾次較力都不相上下,鄭小道終於最先笑了,氣喘吁吁的說:「好本事,現在分不出輸贏了,放手吧。」

梁辛也累得汗流浹背,和鄭小道一起緩緩的收力,一邊笑著一邊問:「你的力氣,哪來的」

鄭小道實實在在的回答:「天策門中有一項灌頂的法門,三代之內,內力傳承,我的力氣,實際上是師父和師祖留給我的,你呢」

梁辛當然不肯說實話,直接道:「天生的」

鄭小道聞言放聲大笑:「你這人真不實在,先說的就是吃虧。」說的話雖然是埋怨,但語氣卻滿滿的都是歡愉,笑聲中費力的掙扎著移動手腳。

梁辛也同時放松,想盡快解脫出來,哥倆一起在地上蠕動著,摸樣笨拙可笑,可梁辛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感覺之下恍然大悟,鄭小道被自己鎖在腋下的右手,掙動的位置不對勁,按理說他若想盡快讓雙方松開,這只右手應該向後縮,可現在卻向前緩緩的探移著,一直伸到了梁辛的眼前。

旋即,鄭小道的右手突然攥拳,只聽嗖的一聲低響,一支兩寸長的銀針,驀然從他的手背上激射而出,直射梁辛的左眼

這個黑袍鄭小道,竟然把能偷射暗器的機弩埋在了自己的血肉中

一切都得益於猴兒谷與天猿的對打,雖然天猿不像鄭小道這樣陰狠,但也常常會有類似之舉,比如打斗中突然甩頭吐他一臉唾沫。

梁辛用盡全部的力氣,怒喝中仰頭,隨即只覺得額頭一疼,那根銀針正中自己的額角,幸好埋在血肉中的暗器,雖然防不勝防但力道不會太大,銀針只能扎破皮肉,卻射不穿頭骨,情況雖然危險到了極點,而最終的傷害卻輕微得可以忽略不計。

鄭小道一擊未中卻又復大笑:「天策門中傳承的,本來就是軍隊里的格殺之技,你可知道,在七百年前,前朝有過一支臂藏機括的精兵只要戰場上出現過的,我們都學得到」

梁辛勃然大怒,全身蠻力再度爆發,鄭小道也不甘示弱,兩個人立刻又絞殺在一起,這次便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正越纏越緊的時候,沒尾巴的小天猿趁著別人不注意,突然跳起來,一爪子拍向鄭小道的左眼

鄭小道腦子里只剩下六個字了:現世報,來得快他和梁辛滾成一團,根本沒機會躲避,只來得閉上眼睛。

小天猿一爪子抓過,鄭小道只覺得一陣劇痛傳來,跟著一蓬血紅迸現,還以為自己的左眼珠已經被扣掉,心慌意亂之下,全身綳緊的力道都松懈了下去。

梁辛趁機發力,毫不留情的折斷了鄭小道的一條胳膊,同時也由此脫身,俯身把沒尾巴的小天猿抱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鄭小道剛忙用沒受傷的手去摸眼睛,這才發現眼珠還在,小天猿年幼力小,只把他的左眼皮劃出了一道血口子,看著鮮血淋漓很嚇人,其實傷的倒不重,反而是鄭小道的右臂,都不自然的扭曲起來,骨頭斷成了好幾截。

天策門弟子皆盡大怒,亮出武器便圍攏了上來,不料慘叫中的鄭小道顫抖著喝道:「退下」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一個臉色鐵青的老頭子自高牆之外輕飄飄的躍進來,快步走到梁辛跟前,先把裝著陽壽邪弓的盒子遞給梁辛,隨即低聲問:「吃虧了沒咦,天天那個沒尾巴猴兒」

來的人是曲青墨。

曲青墨和老貓看完了鋪子,回到天策門的時候才發現這里大門緊閉,周圍人議論紛紛,稍一打聽就弄明白了經過,心里著實吃了一驚,立刻趕去客棧取了陽壽邪弓回來。她處在撣心境,是二步修士,一座普通的大門還難不住她,躍入之後看到梁辛安然無恙,先松了口氣,再看到沒尾巴的小天猿,也就明白梁辛為什么要出手了。

沒尾巴猴也察覺到曲青墨身上有著同類的味道,欣喜的從兩個人肩膀上爬來爬去。

掌旗教習攥著旗子就爬回到高台上,只等掌門一聲令下便要催動陣法,他要是知道梁辛抱著的匣子里是把弓,肯定不會上去的那么快

天策門的弟子虎視眈眈,數百人各持兵刃。梁辛有邪弓在手,就什么也不怕了,邪弓雖然只能一射,但是威力可以重創玄機境的五步修士,根本不是眼前這些凡人能抵御得了的。

梁辛皺眉看著鄭小道,問:「還想怎樣還要打么」

鄭小道臉上披血,右臂扭曲,吃力無比的爬起來,卻還是呵呵的笑著,搖頭道:「我輸了,天策門認打認罰」

這句話可大大的出乎梁辛的意料,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個鄭小道,出來的時候是個英姿颯爽的少年,打斗的時候是個出手狠辣的殺手,說笑的時候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偷襲的時候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可現在又變成了爽快磊落的豪傑

鄭小道站不住了,揮揮手讓弟子搬過來一把椅子,表情痛苦的跌坐在椅子上,呲牙笑道:「我學的本事,就是千方百計干掉敵人,所以拼斗起來無所不用其極,你若死在我手上,怨不得別人,只怪你小看了天策門的手段;可一番拼斗下來,我還是輸了,那便按照先前的承諾來兌現吧。」

鄭小道一邊說著,一邊疼的臉皮直跳,苦笑著說:「你怎么還不明白呢打架是打架,承諾是承諾,根本就是兩碼子事我要想賴掉承諾,也不會用肉中刺傷你,你我纏在一起的時候,我直接讓弟子拿刀子戳你腦袋豈不痛快所以我輸了就是輸了。」

一名天策教習不甘心的插口道:「掌門沒輸,是那頭小畜生出手偷襲」

「住口」鄭小道低聲叱喝:「那猴子偷襲不是梁磨刀指使的,於他於我而言都是個意外,勝負天定,願賭服輸」

梁辛皺眉盯著鄭小道,似乎想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再說真心話,鄭小道卻呲牙咧嘴的笑道:「有什么道道就畫下來吧,我還得趕緊回去治傷,敢情你不疼是吧」

梁辛終於笑了,拍了拍小天猿:「我把它帶走。」

鄭小道點點頭:「這個自然,還有呢」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已經扛著小天猿,拉著曲青墨轉身走了,聞言既不停步也不回頭,揮手道:「一時想不到其他的,等想起來的時候再說。」

等梁辛走到門前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了鄭小道的笑聲:「以後再想起來的,可就不算數了」

天策門緊閉了半晌的大門再度打開,在外面苦等了半天的閑人們見梁辛完好無損的出來,都面露驚訝,有膽子大的上前打聽,梁辛信口胡扯,護住了天策門的面子

在天策門中,鄭小道被手下抬到了內堂,跟著屏退眾人,只留下了幾個心腹。

留下的幾個人並沒有急著給他療傷,而是迅速的撕開他的衣衫,隨後用一根長長竹簽,從鄭小道的天靈胸口丹田雙肩窩雙股窩這幾處要害位置,小心翼翼的輕挑,片刻後,每個要害的位置,都被挑出了一枚黝黑惡臭的蟲子。

手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把怪蟲裝進特制的小盒中,隨後才開始幫他正骨上葯處理傷眼

其中一人面色不忍,猶豫了再三之後,還是開口勸道:「掌門,這次傷的雖重,可修養一段時間便會無礙,不過那門逼發潛力的功法您別再用了。」

鄭小道似乎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氣若游絲的說道:「我也不想用,可是又能怎么辦。這次督促兒郎們,以後別鬧這種誤會了,再來一次我也真就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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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辛抱著小天猿,和曲青墨一起返回客棧,路上把自己在天策門的經歷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曲青墨伸手捏了捏小天猿的腮幫子,笑嘻嘻的說:「天猿不許離開苦乃山,這個小家伙的來歷,可奇怪的很等回山的時候把它帶回去,問問葫蘆師父,到底怎么回事。」

梁辛從路邊買了幾個蘋果,小天猿挑了個最大的,啪的一聲掰成兩半,左看看,右看看,選了大半的遞給梁辛,把小的遞給曲青墨。

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催促著小家伙快吃,天猿這才開始咔咔大嚼,梁辛一看別人吃東西,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咕的亂叫了起來,當下也不再多說什么,加快腳步趕回客棧,他訂房的時候問的清楚,客棧管飯,面條。

到了客棧正好是開飯的時候,曲青墨吃了半碗就飽了,梁辛連吃五大碗,把老掌櫃看的直皺眉,顫顫巍巍的到他跟前,小聲囑咐:「孩子,面條有的是,你可別撐壞了身體」

梁辛裂開嘴巴樂了,露出兩排牙齒:「我再來碗面湯。」

曲青墨早就習以為常,坐在旁邊面不變色,小天猿的眼睛瞪得溜圓,一會看看梁辛,一會看看他的肚子

面湯還沒上來,青墨就興高采烈的推了推梁辛:「你怎么也不問問我,店鋪看的怎么樣」

梁辛笑道:「問了也沒用,明天我自己去看過才作准」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曲青墨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拍在了梁辛的面前。

梁辛舉起那張紙,低聲念道:「契據」看到最後臉色驟然蒼白,眼珠子瞪圓了,反復又看了幾遍,最後才抬起頭顫聲道:「二十十四兩金金子」

曲青墨笑嘻嘻的點頭道:「店鋪的位置好得很,店堂也足夠敞亮,我怕被人搶去,就先簽下了字據,說好明天付錢」

客棧老掌櫃趕忙恭喜,大聲說著吉祥話,小二也湊過來詢問店鋪的面積,隨即點頭笑著連聲說合適,銅川是集貿之地,鐵鞋大街又是城中心,曲青墨這個錢花的倒是不虧,只有梁辛心疼的不知所措,最後一伸手抓住店小二,恨聲說:「不要面湯了,再來碗面」

就在這時,客棧門口人亂馬嘶,有一隊人前來投宿,這些人都頭戴儒雅巾,身著書生袍,個個面露疲憊。

不僅梁辛意外,就連店小二都覺得奇怪,銅川府里,蠻人牧民胡人甚至舞娘來往不息,唯獨沒有過大批的讀書人來過。

這批書生差不多二十余人,其中有兩個人尤為醒目,一個是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另一個是老者身邊,長得仿佛巨靈神似的光頭大漢,身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把他的書生袍都快要撐裂了。

老先生進了店堂之後,先微笑著掃了一圈,可在看到梁辛的時候,卻微微的愣了片刻。

那個大漢則抗著一只比棺材也不小的巨大木箱,看上去雖然威風凜凜,但目光呆滯,滿臉傻笑,竟是個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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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東籬先生

小丫頭青墨用二十四兩黃金盤下一座鋪子,無論地點店面都不錯,本來滿心得意回來邀功,可梁辛卻愁眉苦臉,還跑到客棧賬房去問先生,如果現在反悔會咋樣。

先生笑道:「那就按著契據上約定的數目賠錢唄,要是賠不出,就會吃官司了。」

等回到房間,青墨抱著猴子坐在一旁賭氣,梁辛苦笑著搖頭:「不是這鋪子買的不好,也不是咱們干不了,而是本錢押得太大萬一要賠了,就得回苦乃山了。我本想先找個小店干起。」

青墨恢復了本來面目,撇嘴的時候,在圓圓的臉蛋上撇出了一個酒窩:「賠了也不怕,再找哥哥去要,你要怕丟人由我去要。」

不料梁辛卻愁眉苦臉的搖搖頭:「這次如果賠了,大哥二哥一定會讓咱們回猴兒谷,絕不會再給咱們錢了。」

曲青墨被梁辛那副倒霉樣子給氣樂了,壓低了聲音道:「又說胡話,咱們可是暗樁,要盯住天策門的,哥哥怎能因為咱花光了錢就撤掉暗樁」

梁辛從兜里摸出先前那包松子糖,攤在桌上,曲青墨立刻坐過來,兩個少年湊在一起吃糖豆。小天猿嘗了一顆,滿臉的不屑。

嘴里甜了,梁辛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挑了個最大的扔進青墨的嘴巴,笑著說:「其實,大哥二哥早已放棄天策門這條線索了,暗樁不過是個說辭,或者說是個考驗罷了」

曲青墨愕然愣住,抬頭望向梁辛,不明白他的意思。

梁辛卻岔開了話題,問青墨道:「你家在京師,世代為官,是不是也有些忠心的健仆我說的是仆從,不是衙門里的官員。」

曲青墨不明所以,點頭道:「自然是有的。」跟著又得意的笑道:「在京官府邸中,論打架我們老曲家可有一號」

梁辛呵呵笑道:「這便是了,你想,大哥二哥何等的精細,如果天策門有一絲可疑之處,他們也不會放過的,真要設立暗樁,就算身邊沒有心腹,盡可以從家里調人。這五年里,他們沒在銅川設暗樁,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覺得天策門這條線索,沒有追查下去的必要。」

青墨更糊塗了,問梁辛道:「那他們讓咱來銅川干嘛」

曲青石柳亦如此看重梁辛,除了他重義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心思上著實有些可取之處,這次來銅川的事情,梁辛開始也感覺重任在肩,可在路上就已經琢磨清楚了。

既然這個暗樁沒有意義,那曲柳二人的心意,肯定就在其他地方了。

三十兩金子銅川暗樁除了必要的消息傳遞外別無支持帶著小姑奶奶青墨說穿了,盯梢天策門不重要,重要的是,曲青石想看看梁辛帶著青墨,用三十兩金子做本錢,到底能不能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

如果行的話,說不定過上一段時間,曲青石會把丑娘梁氏也送過來,如果這么大的本錢都被兩小敗光,那曲青石一定會送他們回山。

這番用心都被梁辛猜到了,所以一下子幾乎投光了本錢,他心疼的五臟六腑都快抽筋了。

雖然天策掌門鄭小道的本領驚人,和梁辛幾乎打了個不相上下,但他的本領說到底還是凡人的范疇,人習武之人把功夫連到鄭小道這種水平的也不是沒有。

也正是梁辛想通了曲青石讓他來銅川的真正用意,才敢放手與天策門弟子打了一場糊塗架,反正天策門也沒什么好查的,打架也不怕惹人懷疑。

聽完了解釋,青墨也明白了兄長的用心,把腦袋湊近梁辛,跟做賊似的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憑著咱們倆的本事,想要弄點錢還不容易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回猴兒谷過下半輩子」

梁辛一瞪眼,正色說:「咱們倆弄錢不難,可真要做了飛賊,非把二哥氣死不可他最擔心的便是這件事,做賊便會引起官府的注意,追查之下沒准就會泄露身份,到時候可糟糕透頂」

曲青墨眯了眯大眼睛,沉聲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咱不做賊。」

梁辛點頭道:「便是這個主意」

兩個少年又鄭重其事的對望點頭,跟著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敲門聲響,開門一看是客棧伙計給他們送來了一份傳單。

梁辛草草通讀,傳單寫的簡單明了,有一位叫做宣葆炯的學士,四十天之後九月廿六,要在鐵鞋大街公開講學,請大家前去聽學。

大洪武盛文昌,學派諸多,常常會有學者公開講學,來表達自己的處世修身觀點,不過這種事大都在內陸那些文風濃厚的州府,還從來沒人跑到銅川來講學。

客棧的伙計也是個愛說話的主,先告了個罪,然後搖頭晃腦的賣弄著:「宣葆炯,字東籬,可是咱們大洪朝有名的學士,剛才住店的那批書生的首領,就是他老人家。」

青墨早就變回胖叔叔,滿是好奇的問伙計:「東籬先生開課的題目是什么」

伙計大樂,這個題目沒寫在傳單上,他說了無數廢話才從東籬先生隨行的學生嘴里問出來,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鮮貨」

梁辛啊了一聲,詫異道:「鮮貨」沒尾巴小天猿抬起頭,吧嗒了吧嗒嘴唇,聽懂這倆字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