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燈芯子里的光變為橘色時,湯正巧煮好了。格爾納掀開鍋蓋,手掌大的小靈們好奇地湊過去嗅聞,濕潤的翅膀閃著明暗不定的光,圍成一圈亮閃閃的水晶礦環抱鍋口。
夏洛緹非要在處理傷口前洗澡,所以格爾納做飯的全過程中都能聽到她可憐兮兮的慘叫。
浴室里嘩啦啦的水聲停歇了,格爾納放下鐵勺抬起頭,夏洛緹的身影正倒映在玻璃窗里,被木格子切割成數塊。
夏洛緹坐上案台,眼角末梢襯著淺桃色,眼睛有神地眨巴著,酥金的短發黏在額上濕得亂七八糟。她裹著件不合適的睡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截沁水的脖頸,酷似一只不慎浸水的天鵝。
格爾納扔給她一顆綠莓。她張開嘴,沒有接住那顆綠莓,而是輕輕啃住他脖間微動的喉結。
含混又濕熱,像被一片棉花做的刀刃溫柔地捅了一把。
格爾納想捏住夏洛緹抵著他鎖骨摩挲的下巴。她提前察覺,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扯住一絲不苟系在胸前的領帶,下巴適時地上抬,嘴唇相合。
舌尖急切地擠開嚴肅的唇線,像一尾游弋的魚,滑過靜謐柔軟的岸,在他口腔里這方不大的清湖中過了一遍。湖的主人蘇醒了,就要來捕捉她,她又順著微波及時溜了出去。
「我嘗到玉米汁的味道了。」夏洛緹舔著水澤漣漪的嘴唇,扳著手指一個一個地數,「還有葯酒漬梨,糖煮鷓鴣蛋,杏仁牛奶羹和黑面包……一點肉都沒有?」
格爾納有做完飯試嘗的習慣,夏洛緹則能根據他唇間的氣息確地推斷出每一道餐點。
格爾納並起嘴唇,輕咂了一下。玫瑰,金桂,絨秀菊,那些模模糊糊的浴香頑固地沾在舌尖,就像漂於湖面上遲遲不肯融化的浮冰,刻意去撈時又在體溫的熨熱下迅速消失,無影無蹤。
「就知道吃。」年輕的騎士有點不快地皺起眉,一只手在小靈的幫助下盛裝晚餐,另一只手往夏洛緹腰間探去,「長肉了都。」
指尖剛碰到浴衣毛茸茸的邊,裹在深處的腰就像受驚的蛇一般扭著後退,金屬叉子在他手上戳了一下。
格爾納才想起她腰上也有傷。
「別碰。」
「別鬧。」
夏洛緹一把抱住了他。
端著碗的手臂一抖,湯汁漾出一點,小靈們驚慌地扇著翅膀躲閃。
格爾納放下碗想推開她。她的身體柔韌靈活,像澆了生長魔葯的灰藤,飛快繞過他的手臂,囂張地舒展枝芽,吐蕊生刺,緊密又親昵地縛緊他修長干的身軀。
少了鐵甲的阻擋,柔軟的翹起毫無保留地依附上胸口。
格爾納的眉頭不自覺動了動。
夏洛緹得寸進尺,胳膊從他腋下鑽過勾住肩胛,像交頸的天鵝一樣上下蹭了蹭,笑容中帶著意忘形的放肆:「抱我去餐廳。」
「……」
像懷抱了一團溫熱的積雨雲,憑感覺也知道夏洛緹睡衣里什么都沒穿,更遑論她還在不安分地亂蹭。交疊在一起的睡衣領松開了,以一個危險的方式掛在相抵的胸口。水珠從粘在頸上的發縷里滲出,水痕像一條透明的小蛇,游過微兀的鎖骨,溜進若隱若現的軟弧里。
格爾納捏住她的雙頰:「先抹葯,不抹葯沒飯吃。」
夏洛緹亮著犬牙重復一遍,含含糊糊:「先吃飯。」
「先抹葯。」
唔,正義的騎士總是這么刻板。
夏洛緹擰開捏在雙頰上的手指,嗤笑一聲,湊近格爾納的鼻尖:「誒,哥,你知道嗎?」
格爾納不為所動,招呼小靈搬來葯瓶。
鮮花與陽光揉作的嘴唇擦過鄂角。
「聽說妻子會對傍晚歸家的丈夫這么說。」
格爾納閉上眼,遏制著蔓延在下巴以下喉口以上的酥麻,憑感覺揭開葯瓶口。
「『你是想先休息,先洗澡,先吃飯……』」
溫柔的呼吸像天鵝翅下最柔軟的絨,隔著皮膚撫摸致命的血管。聖殿最鋒利的劍和最堅實的盾本應毫無弱點,她卻總能找到薄弱環節,乘虛而入。
聲音發燙。
「『還是……』」
沉穩的心律不泄露一絲躁動。
血卻直往太陽穴那兒涌。
「『先吃我?』」
有什么被打破了。
格爾納睜開眼,看到夏洛緹得意忘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