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鬼神簿 賀大長老~琞涎叔~(1 / 2)

屠狗 屠龍氏 2414 字 2021-02-23

竇紅蓮聞言不置可否,神通之難難於上青天,在真實不虛、艱險難通的漫長道途面前,無論何等的豪情壯志,可能都只不過是狂人的妄念罷了。

過了片刻,劉屠狗按下胸中激盪的意氣,笑道:「我的修行根基和刀法路數確有一部分學自魯絕哀,這倒沒什么不能與人言的,竇姑娘也並不是第一個有所察覺的,孟匹夫先前就想借我的刀管中窺豹。若非如此,他怎舍得拿出最後幾十壇老酒給黑鴉里的粗漢們糟踐。」

「聽說了,孟門雖然名存實亡,但孟匹夫其人心高氣傲,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只不過他之所以肯下這么大的血本,先前還拉著蘭陵殿下和晏大學士給你揚名,未嘗不是存了到時候坐收漁利的心思。」

聽了竇紅蓮直指人心的挑撥之言,劉屠狗眨了眨眼睛,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一向與人為善,怎么好如此惡意揣測他人,更何況老孟似乎是個實在人。」

見狀,竇紅蓮冷笑連連,她曾親眼見過劉屠狗談笑吞刃、悍然拔刀的本色,也不止一次翻閱過這位黑鴉首領與人生死搏殺的秘檔記錄,對於病虎山二爺此刻憨厚少年郎一般的做派,談不上嗤之以鼻,卻也實在懶得理會。

她話鋒一轉,說道:「大朝會前,天獄山為了賀霆威一案精銳盡出,不少青衣鬼卒和赭衣捉刀奴因此僥幸躲過了靈山天人一劍的屠戮。可惜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昨夜師尊留在皇城鎮守,謝山客重傷未愈,賀霆威連同押解之人一起,無聲無息死在了押往天獄山的路上。」

說到最後,竇紅蓮眉宇之間已是殺意凜然。她的北衙以天獄山為根基,同樣是今日開衙,不想就收到這樣一份大禮。

方才兩人一直在談論飛仙觀主,劉屠狗驟然聽聞這個消息,立時眉頭一挑,脫口而出問道:「謫仙帖?」

竇紅蓮搖了搖頭:「尚不能確定,如此迫不及待地下手,與魯絕哀以往的行事風格不太相符,而且賀霆威雖然位高權重,但以他的脾性和功績,未必能上謫仙帖。」

「哦?」

這下劉屠狗當真來了興趣,問道:「詔獄對謫仙帖知道多少?」

他停頓了一下,又問了一句:「或者說,發生此等大事,鎮獄侯想讓南衙做什么?」

出了這么一樁注定震動朝野的大案,竇紅蓮這個北衙都統首當其沖,卻不急著去查辦,反而一大清早就登門而來,扯了一大通他劉二爺與飛仙觀主的舊日恩怨,心中必有所圖,且多半是出自吳礙的授意。

竇紅蓮學著劉屠狗的模樣,咧嘴一笑,露出同樣細密的白牙:「劉二爺果然通透!方才我是自禁城而來,師尊的意思是,南衙盡快整軍南下,差事是馬踏江湖、糾察不法,凡湘戾王余孽一律格殺勿論,順帶震懾南方世家門閥、教門和綠林草莽,避免西征前生出什么事端,牽扯陛下精力。」

「對了,師尊特地囑咐,湘戾王陵墓一旦被那些不知死活的人開啟,則你一定要帶著那匹叫阿嵬的坐騎一起進去。」

劉屠狗心頭一震,阿嵬之所以能夠成妖,發端於渭水之畔相傳是俞達為祭奠亡魂而種下、且與萬柳庄脫不開干系的詭異柳樹,根基則是它在靈應侯府中吞吃的那一頁被各方爭奪的無心紙,其後引來三成陰山龍脈氣運入腹,又在靈山伏魔嶺無際崖中由高人幫助煉化,皆是因此而起。

其際遇之離奇,無不說明那一頁無心紙干系之重大。北上和南下途中,劉屠狗與阿嵬便一度為此憂心不已,其間顏瑛曾拿此事隱隱威脅過,阿嵬入萬柳庄聽庄主提到過,前不久慕容春曉也半是要挾半是懇求,要取湘戾王墓中與無心紙並列的多情箋一觀。此時落入鎮獄侯的算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就聽竇紅蓮繼續道:「你進過靈應侯府,你的白馬吞吃了無心紙,那你可知道無心紙的來歷,可曾聽說過靈應侯怒撕鬼神簿?」

劉屠狗只覺頭大如斗,自知不能再被這個性情乖戾的女魔頭牽著鼻子走,當即反問道:「這些跟魯絕哀和謫仙帖又有什么干系?」

竇紅蓮喜怒無常的本事也是一絕,當即不悅道:「本座事務繁忙,沒工夫跟你磨牙,我說你聽,不許插言打斷。」

「大周的封號武侯,冊封之時通常都要遍傳朝野,使官員百姓知曉,敬之重之、艷之羨之,以酬其功,卻也有並不明示天下的,譬如鎮獄侯,而兩百余年前的靈應侯也是如此,甚至就連其名姓來歷,詔獄秘檔也語焉不詳,多推測之語。」

「根據為數不多的記載可知,靈應侯乃先帝冊封,其作為神通大宗師的本命神通,喚作《鬼神簿》,可顯化為一本簿冊,留影收魂、役使神鬼,故而專司剿滅西征途中異族邦國供養的精怪邪魅。因為此舉觸犯了谷神殿的權柄,還曾與護殿紅衣武士起過沖突,這是先皇與殿中那一位之間的事,咱們且放在一邊不提。」

「有趣的是,靈應侯之妻隨夫出征,也在西征軍中,她非但是一位大高手,更是那一代的謫仙帖秉筆執事,只不過不像魯絕哀那般高調,這層身份幾乎無人知曉。」

「彼時孟夫子之子孟鄒在西征軍中身居高位,偶然間察知此事,謫仙帖本就人人喊打,再結合靈應侯的可怖神通,立刻生出了駭人聽聞的聯想。他沒有大肆聲張,而是經過一番謀劃,令靈應侯之妻深陷重圍。孟鄒非但坐視其中伏而不救,更會合數位神通大能暗中出手阻其突圍,致其落敗身死。」

「被調虎離山的靈應侯聞訊趕到時已是無力回天,甚至神通運轉之下,連妻子的一絲魂影都沒有尋到。他想通關節,欲殺見死不救的孟鄒泄憤,卻為一眾神通大能出手重傷。靈應侯悲憤莫名,當場將神通所化《鬼神簿》撕為兩半,放出漫天怨鬼大肆殺戮,趁亂突圍而去,據說不久後即傷重跌境而亡。」

「事後細查,那些怨鬼之中,並無被謫仙帖所殺名臣大將、豪傑人物的英魂。至於被撕為兩半的《鬼神簿》,無心紙最終被放回靈應侯府中,另一半的多情箋則鎮壓於湘戾王墓中,至於個中緣由,除了先帝和親身參與此事的大能,恐怕再也無人知曉。」

竇紅蓮止住話頭,看了看若有所思、眸光閃動的劉屠狗,而後點了點頭道:「你所想無差,吸納役使天獄山猿魔冤鬼的謝山客,連同食鬼喂羊的羊泉子,都曾或多或少得了靈應侯的遺澤,算是有些香火情分。魯絕哀則是靈應侯之妻的繼任者,與孟門自是結下了天大仇怨,而孟門之衰亡,皆自此事而始。孟鄒英年橫死且不提,甚至孟夫子之死,有人說與謫仙帖斷然脫不開干系,也有人認為魯絕哀沒這個本事,推測應是靈應侯身後的神秘師門出手。」

竇紅蓮沒有提及所謂靈應侯神秘師門的名號,然而劉屠狗心中已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他沒有說出口,而是驀然間想起了靈應侯府影壁上的那四句留言。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你意已決,我復何言?」

靈應侯心喪若死,原來為此。

魯絕哀當日在摧毀天門一峰之後,曾笑言「不會干出讓天下神通共討之的蠢事」,掩藏在他笑容背後的,又該是什么樣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