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鐵血伍捕頭(2 / 2)

英雄志 孫曉 7814 字 2021-02-24

聽到少林寺三字,阿三這才哦地一聲,問道:「怎么,那個姓齊的跟少林寺有什么干系嗎」

老李清了清嗓門,大聲道:「你給我聽好了!燕陵鏢局的齊潤翔不是別人,正是少林寺嫡傳的俗家弟子、佛門正宗的高手!」

阿三努努嘴,道:「少林寺又怎么樣俗家弟子又怎么樣不是我瞧不起他們,你自己瞧!」說著往地上幾具屍首看去,言下之意自是明白,既然你把燕陵鏢局誇的這般厲害,他們卻又如何會一敗塗地

阿三見老李無言以對,不屑地道:「我看這些人都是飯桶,搞不好連我都打不過!」

阿三正自狂妄,忽地背後一聲斷喝,跟著一刀揮來,從阿三腦門削過,刷刷刷三刀連著劈下。阿三大叫一聲:「媽呀!」滾倒在地。

眾官差不知是何人出手,都是一驚,急急轉頭望去,只見出刀之人正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大名鼎鼎的西涼伍捕頭,但見他橫刀當胸,冷冷地看著阿三。

老李忙扶阿三起來,急問道:「傷到哪里了」阿三驚魂未定,顫聲道:「我……我沒受傷……」

伍定遠瞪著阿三,沉聲道:「你記好了,這幾刀是少林寺的羅漢刀,我只學過一點皮毛而已,不過要宰了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那也足夠了。想那齊潤翔武功何等高強,你要是惹火了燕陵鏢局,人家絕不會只嚇嚇你這么簡單。」他走上前去,輕輕拍著阿三的臉頰,沉聲道:「今天給你一點小小教訓,要你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免得你將來說話狂妄,不知檢點,連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阿三嚇得屁滾尿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伍定遠還刀入鞘,說道:「咱們現下唯一的寄望便是黃老仵作,以他的眼力,必能瞧出是何人下手。只要找到凶手,咱們定能輕易破案,好給燕陵鏢局一個交代。」

眾官差紛紛點頭稱是。

眾人說話間,卻聽馬蹄聲響大作,黃老仵作已然趕到,那黃老仵作單名一個濟字,只見他滿面皺紋,少說也有七十來歲了,但一對眸子仍是燦然有光,當年朝廷刑部為了一樁大案,專程請黃濟赴京驗屍,絲毫不敢缺了禮數,可稱得是西疆第一把的高手。伍定遠見到黃濟親來,心底覺得踏實多了。

眾人迎了上去,正待說話,黃濟卻搖了搖手,示意噤聲。此時已值日暮,西沈的太陽將大漠染得鮮紅,各人的影子長長的拖在地下。一眾官差站在屍堆中,人人都覺心頭沉重。

黃濟取出法刀,口中默念往生咒,這才察看屍首,伍定遠道:「這些屍首都沒有外傷,想來是中毒而死。」

黃濟點點頭,卻不答腔,他從懷中摸出銀針,探了探各人的喉管、胸腹等處,一連驗過十八具屍首。

伍定遠知道他正以銀針驗毒,當下走上幾步,問道:「究竟這些人中的是什么毒這毒怎能這般霸道,居然一次毒死了十八個人」

黃濟檢視銀針,忽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中毒,十八人中沒有一人是中毒死的。」

伍定遠吃了一驚,顫聲道:「不是中毒那這些人怎么死的他們可是武林好手啊!」

黃濟不答,自顧自地檢查屍首,過了良久,忽道:「伍爺,你過來看看!」

伍定遠連忙走近,黃濟指著一名死者,說道:「你看這人的手腕。」

伍定遠凝目望去,只見那人手腕上有一個小小的瘀青,他不明黃濟的用意,奇道:「怎么這瘀青有什么奇特之處嗎」

黃濟道:「伍爺請再看看別的屍首。」

伍定遠依言察看,登時一驚,赫然發現每具屍首的腕上都有一點小小的瘀青。

伍定遠驚道:「莫非這小小瘀青便是死因」

黃濟搖頭道:「這我也不知,伍爺稍待片刻,真相自會大白。」說著取出短刀,往那人手腕上的瘀青割下。

黃濟輕輕一刀劃過,眾人屏氣凝神,專心觀看,只見濃濃的血液緩緩流出,卻是久久不止。

伍定遠愕然道:「不過是小小的淤血,怎能流這許多血」

黃濟不答,手持法刀,沿那屍首的手腕往上剖去,刀一劃過,只聽黃濟身子一震,顫聲道:「伍捕頭,你看這傷!這是什么」

眾人急忙向前湊去,霎時人人面色鐵青,面面相覷,一時無人說話,伍定遠更是倒抽一口冷氣,良久作聲不得。

死者的手腕深處現出一個深深的血洞,約莫小指粗細,傷口更是深藏血肉之中。皮開肉綻中只見長長的一條血洞,說不出的詭異可怖,若非黃濟以刀剖開,單以外表看去,那是決計找不出來的。

黃濟沿著那條空心血洞往上剖開,只見那小指粗細的血洞自淤血處開始,一路穿過上臂、肩膀,最後竟在心臟里頭開了一個小洞,約有小指尖大小,傷口更是藏在心臟內側。活像是一只蜈蚣鑽進了活人的手臂里,用利齒在活人體內嚙咬出一條血淋淋的渠道。

伍定遠大為駭然,與黃老仵作面面相覷,兩人都見到對方眼中的恐懼詫異。

黃濟面色驚恐,顫聲道:「這些人的死因太過奇怪,我生平從所未見。」

伍定遠定了定神,說道:「西涼城郊方圓百里內,只有黑風寨的史老大算是好手,莫非是他下的手」

黃老仵作臉色鐵青,微微搖頭道:「史老大精擅破碑掌,外功雖然剛猛,卻不能破人心臟。何況以他的功夫,恐怕還不能一次殺了鏢局里的十八名好手。」

伍定遠一呆,問道:「不是史老大,那又是誰」

黃老杵作神情凝重,低頭不語。

老李顫聲道:「該不會是什么毒蟲,竟能在人的體內爬行蠕動吧!」

眾人聞言,登時嘔吐起來。

伍定遠心下煩亂,他了看附近地勢,只見黃沙漫天,一片平野,附近並無山丘巨岩可供藏身,顯然這十八名武功高手不是中了埋伏,而是與凶手明刀明槍的硬干過一場,這才被殺。不管來者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這些人死前一定與敵人照過相。

伍定遠握緊刀柄,心中忽起不妙之感,這是他入行十余年來從未有過的,他尋思道:「莫非我真會因此栽一個觔頭不能,我決計不能!」他用力搖頭,翻身上馬,喝道:「大伙兒趕緊收拾干凈,這就回衙門去吧!」

一陣狂風吹來,激起滿天的黃沙,伍定遠眯起雙眼,看著充滿邪氣的現場,地下躺滿了武藝高強的高手,找不到蛛絲馬跡,猜不透行凶理由,連死因都詭異莫名,這案子處處透著古怪,伍定遠肩上如同壓上百斤重擔,直逼得他連氣也喘不過來。

伍定遠吩咐屬下,將屍首與鏢車運回衙門,自己一人緩緩而歸,路上打量著案情。

他這兩年按功行賞,論資排輩,早就該升職了,好容易去年九死一生的大力賣命,終教他破了多年未解的「紅通嶺悍匪」一案,這才得陝甘總督親口允諾,年後便要調他到河東府去,先讓他占下總巡捕的缺兒,誰知便在這節骨眼上,卻爆出這起難得一見的大案,眼下要是破不了案,別說他不能東調升遷,恐怕連眼前這個捕頭的位子都做不穩。

伍定遠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正面臨生平最為重大的考驗,無論此案如何艱難,都必須撐過這個關卡。

正行間,突見老李神色慌張的疾馳而來,伍定遠勒馬停下,沉聲問道:「又出了什么事」

老李滿頭大汗,急道:「伍爺您快想個辦法,兄弟們都叫燕陵鏢局的人截下啦!」

伍定遠吃了一驚,萬沒想到燕陵鏢局竟會三兩下就得到消息,忙道:「你先別慌,我這就上燕陵鏢局走一遭。」

老李急道:「伍爺您有所不知,燕陵鏢局的人口出不遜之言,說我們擅自毀損屍首,要您好……好看,我看您先回衙門,把兄弟們找齊了再說吧!」

伍定遠哼了一聲,他是堂堂西涼捕頭,若給三兩句威嚇嚇退,日後要如何服眾他微一擺手,沉聲道:「沒事的,你先回衙門去。我自會找齊潤翔說個明白。」

老李還待要說,伍定遠卻已策馬進城。

到得鏢局,里頭早已亂成一片,也沒人出來迎接,幾十名鏢師坐在廳心,有的咬牙切齒,有的甚是恐懼,局內眾人皆已服喪,哭聲震天。自己那幾名負責押運屍首的下屬,卻都坐在大廳上,面色無奈。

眾人一見伍定遠進廳,急忙湊上道:「我等回城時,被燕陵鏢局的人攔住了,大伙兒和他們起了些爭執,就……就便被他們押來此處。」

伍定遠見下屬們面青目腫,顯然被狠狠打過了一頓,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不用驚慌,心下對燕陵鏢局的霸道作風極為惱怒。

伍定遠見沒人理會他,便自行走到靈位前,待要焚香祭拜,忽地一條壯漢竄了出來,一把攔住了他,左手掀住了他的衣襟,惡狠狠的道:「姓伍的,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先通報我們一聲!你看看,你把我們鏢局里兄弟的屍身糟蹋成什么樣了你當燕陵鏢局的人好欺侮嗎」

伍定遠認得這個凶霸霸的男子名叫齊伯川,是齊潤翔的獨生子。大概是頤指氣使慣了,居然對衙門的捕頭也如此無禮,伍定遠六年來打遍西涼大小地方,還沒遇過第二個。他伸手一揮,將那壯漢推開一步,沉聲道:「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齊伯川給他一推,上身微微一晃,腳下卻不曾退後半步,看來下盤工夫頗為扎實,當如傳聞所稱,真是名硬手。只聽他冷冷地道:「姓伍的,憑你這三腳貓的把戲,怕還沒能耐教訓本少爺吧!」說著勾勾小指,冷笑道:「咱們單挑一場,你敢不敢」

伍定遠大怒,他強抑怒火,道:「齊少爺你可搞清楚,我是來此查案的,絕非要來為難你們,何必這么大的火氣」自來鏢局出事都不喜官府插手,伍定遠不是不知,但這次案子太大,他豈能不管。

那齊伯川卻不領情,只冷笑連連,跟著扎下馬步,便要往伍定遠身上招呼拳頭。

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伯川!不得無禮!」齊伯川呸的一聲,退開一步。

伍定遠轉頭望去,只見一名老者坐在內廳,須長及胸,生得一張紫膛臉,正是燕陵鏢局的總鏢頭齊潤翔。伍定遠拱手道:「齊師傅,我那幾個兄弟不知犯了什么過,貴鏢局竟把他們給請來了」

齊潤翔面色一變,說道:「都是犬子胡鬧,伯川,快請差爺們回去吧!」

齊伯川神色不悅,道:「爹,你沒見到那些狗官差的德行,今天要不是我出手硬奪,恐怕兄弟們的屍首還留在衙門里,給他們胡亂糟蹋哪!」

伍定遠深知此刻不宜多生枝節,當即沉聲道:「齊少爺,你也不是第一天在江湖混的,我們衙門遇上凶殺,豈能不加驗屍,絕非有意對死者不敬,請你多包涵。」

齊伯川哼了一聲,大聲道:「你要驗屍,卻怎地不先來通報一聲,便要便宜行事,也不當這般便宜法,你當我們是什么人了」

齊潤翔咳了一聲,道:「伯川,別盡在這耗著,去向差爺們賠個禮,讓他們回去吧!」

燕陵鏢局財大勢大,從不把衙門捕頭放在眼里,但若為了些許小事得罪伍定遠,那也太過不值,是以齊潤翔當著外人面前訓了兒子一頓。齊伯川雖是惱怒,但父命難違,只好走出內廳,交代手下放人。

伍定遠本就想探聽案情,他見脾氣爆烈的齊伯川走了出去,知道機不可失,忙道:「齊師傅,這次案子來得古怪,在下有好些事弄不明白,不知總鏢頭能否告知也好讓我為貴鏢局出一份力。」

齊潤翔看了伍定遠一眼,緩緩地道:「伍捕頭,天底下走鏢的,哪個不會遇到些麻煩

咱們鏢局的小事,自己料理得了,不敢勞伍爺的大駕。「

伍定遠碰了釘子,只好道:「齊師傅,在下此番並非要討好你,更不想開罪貴鏢局,只是在下身在衙門,現下出了這樣的大事,不能不把案情查個水落石出,還望齊師傅諒解。」

齊潤翔看了他一眼,逕自拿起幾上的茶碗,輕輕啜了一口,說道:「坦白說吧,老夫縱橫西涼三十余年,靠的是一條老命,兩個拳頭,向來不與公門中人套交情。伍捕頭這番心意,老夫心領了。」

伍定遠聽他話說得重了,忍不住眉頭一皺,料知齊潤翔有意私下尋仇,真沒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哼了一聲,心中有些不快,但審度局面,這燕陵鏢局乃是此案的苦主,便算他們不願明言案情,自己也不便和他們破臉。

伍定遠沉吟一陣,當下轉過話頭,對著齊潤翔說道:「齊師傅已看過死者傷處了吧」

齊潤翔臉色大變,但隨即平和,道:「是啊!伍捕頭辛辛苦苦的在我們弟兄身上開了大洞,我想不看也不成哪!」

伍定遠聽他又怨怪衙門擅自剖屍,只好干笑兩聲,道:「齊師傅,當時案情緊急,在下只有從權。」

齊潤翔面無表情,道:「好說,好說。」

伍定遠這時對案情毫無掌握,一來不知何人下手殺人,二來不知凶手所謀為何,眼見燕陵鏢局一副愛理不理的霸道神氣,索性激一激齊潤翔,當即道:「齊師傅,死者心臟不明不白的破了孔,從手腕一路開到心房,這凶手武功可怪異的很哪只怕來頭不小,您擺得平嗎」

齊潤翔臉色一變,尚未回答,這時齊伯川恰從聽外走進,猛地聽見伍定遠的問話,當場氣得七竅生煙,怒道:「姓伍的!燕陵鏢局成名並非一年半載,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伍定遠知道齊伯川乃是少爺脾氣,一向毛躁沖動,當下只聳聳肩,裝作蠻不在乎的神氣,說道:「齊少爺,在下絕無對貴鏢局不敬之意,只是怕凶手太過厲害狠毒,貴鏢局應付不來,原是一片好意,少鏢頭如此生氣,豈不是錯怪好人了」

齊伯川如何不知他使的是激將法,森然道:「姓伍的,你若知道誰殺了我們鏢局的人,怎地還不去抓人,又何必留在這里廢話我告訴你,有膽子在我爹爹面前口出不遜之言的,你算是第一個!」

伍定遠冷冷的道:「齊少鏢頭,敢在西涼城里公然毆打官差的人,恐怕也不多見吧」

齊潤翔見兩人說僵了,道:「伍捕頭,我實在跟你說吧!咱們燕陵鏢局不是不識相,有你這般的高人相助,我們哪會推拒呢只是鏢局里的事不勞旁人操心,你的好意我們只有心領了。」

伍定遠嘆了口氣,說道:「這么說來,齊師傅還是不肯與在下合作」

齊潤翔咳了一聲,道:「伯川,送客。」

伍定遠望著齊潤翔,只盼他能回心轉意,一旁齊伯川冷冷的道:「走吧!少在這里啰唆啦!」

伍定遠到得衙門,黃老仵作仍在等他,伍定遠忙道:「黃老可是有事」那黃濟今年已有七十八歲,伍定遠向來視他如同師父一般,甚是敬重。

黃濟道:「你上燕陵的局子去了」

伍定遠道:「齊潤翔口風硬得很,什么都沒問到。好歹把兄弟們帶回來了。」

黃濟嘆了口氣,說道:「這也不能怪他們,人家吃的是保鏢這口飯,要一出事便找官府出頭,以後還有誰瞧得起他們我看燕陵這幾日定會籌劃一場大廝殺。」

伍定遠眉頭皺起,良久不語。

黃濟續道:「你做這捕頭,可委實不易。上怕府尹高官,下懼江湖豪客,唉!稍一不慎,恐怕命都沒了。」

伍定遠上任前的三個捕頭,只有一個告老退隱,其余都是被殺身亡,現下新到的知府大人,對一班老人均不甚喜愛,對伍定遠尤為嚴厲,原本他已要升為河東總巡捕,再也不用受這知府的氣,但這個案子一鬧大,只怕什么也完了。

黃濟問道:「你可知這次燕陵鏢局走的是什么鏢」

伍定遠道:「這我倒不知情,現場的三輛鏢車運送的都不是什么貴重物事,不過是些用品衣物。鏢車上的東西給人翻過,也瞧不出少了什么。」

黃濟道:「嗯,這可怪了,燕陵鏢局為了這趟鏢,出了一十八名好手,而後又盡殲於一役,照理這趟鏢若不是價值連城,就是事關重大,怎么會是些毫不值錢的衣物」

兩人談話間,一名官差走了進來,說道:「伍爺,燕陵鏢局派人送了禮來,說是適才多有得罪,要您別放在心上。」

伍定遠一怔,對黃濟道:「燕陵鏢局辦事可古怪了,前倨後恭,不知葫蘆里賣什么葯」

他點過送來的禮,共有三大箱之多,都是些日常衣飾,諸如玉帶、錦袍、銀冠之類的物事,伍定遠要見送禮的家丁,卻早走遠了。

黃濟見這些衣物手工精細,雖然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但還是看得出一番心意,他向伍定遠一笑,道:「這齊潤翔姜是老的辣,畢竟不願正面開罪官府。你把東西收下吧,免得壞了事情。」

伍定遠沉吟片刻,暗道:「看來齊潤翔想和我修好,當前不宜與他多添心結,給他個面子吧!」心念及此,也就不便推卻,吩咐屬下收起。

一名官差笑道:「伍爺,你人生得這般體面,穿戴上這些衣物定然好看。」

伍定遠生性節儉,什么時候用過這種好東西。他微微一笑,說道:「這些衣飾太過華貴,我是穿不慣的。」

一名官差起哄道:「伍爺您腰上的衣帶用得舊了,這條玉帶倒是可以一用。」說著撿起一條玉帶,只見上頭鑲著一塊美玉,溫潤生輝,形狀古朴。

伍定遠忙道:「這太過名貴,我穿不慣的……」

一旁官差哪容得他推卻,急忙將他抱住,一人沖了過來,將玉帶牢牢系在他的腰上,果然人要衣裝,這玉帶一系上,只襯得伍定遠氣勢非凡,威風凜凜,眾人大聲叫好。

伍定遠低頭看去,也覺不壞,他不忍違背眾人的好意,也就不再解下。

當夜伍定遠便夜宿衙門,案情膠著,他心神煩亂,翻來覆去的只是睡不著,西涼地處沙漠,晝熱夜涼,伍定遠起身披了件外衣,坐在床前。

靜夜幽深,僅窗外蒙矓的月光,淡淡地照入屋內。

伍定遠回想這些年來就任捕頭的往事,不知和多少綠林好漢打過交道,惡斗過多少場,可是沒有一回是像這樣難辦,一來查不出是何方人馬下的手;二來苦主霸道異常,在在都讓伍定遠為難。

伍定遠嘆了口氣,呆呆的望著窗外,過了許久,聽得梆子打過三更,心道:「唉……反正睡不著,看些公文好了。」

伍定遠伸了個懶腰,跟著取出公文,拿著火刀火石,只待點上燭火,突然之間,只覺背後一涼,頓時間全身起了一陣疙瘩,似乎有什么不對頭。

伍定遠心下一凜,急忙舉頭張望,只見銀白的月光照入屋內,將自己的影子映在牆上,一時看不出有何異狀。

伍定遠苦笑一陣,想道:「真是的,連我也變得疑神疑鬼的。」他不再理會心中的異感,只管點起燭火,忽然後頸一股微風吹來,微微的火苗登時熄滅。

伍定遠咒罵一聲,只好又打起火星,這回順利點上蠟燭,他伸了個懶腰,正要取出公文閱讀,忽然全身涼颼颼的,燭火又被一陣微風吹熄。

伍定遠心下一驚,已知房內必有什么古怪,他猛然回首,只見昏暗的房中似有個人影站在窗邊,伍定遠大吃一驚,霎時出了一身冷汗。

伍定遠驚歸驚,但他畢竟是捕頭出身,此時心中雖是一震,卻不感畏懼,只緩緩伸手到枕頭底下,取出他成名多年的兵器「飛天銀梭」,緊緊握在手里,不管那影子是鬼是魔,總之非干上一場不可。

伍定遠深深吸氣,全身滿布功勁,只要那影子有何異常舉動,自己便要立時出手。

屋內寂靜無聲,伍定遠只聽到自己的怦怦心跳,握著銀梭的掌中滿是汗水。

忽然間,那影子一晃,竟緩緩向自己飄來,身法之輕盈,宛若無骨幽魂。伍定遠心下大驚,不禁頭皮發麻,「這……這真是鬼么」

此時此刻,任憑膽大十倍的人也要慌張失措,伍定遠張口叫道:「來人哪!快來人哪!」他將「飛天銀梭」擲出,那影子一晃,銀梭不知怎地失了准頭,登時落在一旁。他見那影子一步步的逼近,頓時只覺口干舌燥,冷汗一滴滴地落下。

便在此時,幾名值夜官差匆匆奔來,拍門叫道:「伍爺!怎么啦!」

眾官差不見他應門,慌了起來,當即推門而入。剎那間眾人眼前一花,似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卻沒人看得清楚。

眾官差見伍定遠呆呆站立,不言不動,紛紛問道:「伍爺,你沒事吧」一人見他面色鐵青,忙伸手搖了搖他,伍定遠這才定下神來。

一名官差見房內陰氣逼人,忙點亮燭火,霎時之間,眾人都是驚叫出聲。

只見房中一片凌亂,除了伍定遠睡的床鋪外,房里各處已被人人細細搜過,眾官差見了這番景象,不禁驚道:「這是怎么回事」只管七嘴八舌的問著。

伍定遠心中一凜,知道那影子絕非什么鬼怪,而是名武林高手。他定了定神,淡淡地道:「我沒事,你們下去吧!」眾人不敢多問,紛紛退出房里。

當夜伍定遠不敢再睡,他細細推敲案情,知道今晚的不速之客必與命案有關,說不定便是凶手本人,卻不知是為了什么緣故,竟爾闖到衙門里來。

伍定遠怒火中燒,他任職已有六年,從未見過這般狂妄的歹徒,這批人敢膽如此輕視衙門,殺人犯案之後,居然還敢公然出入衙門,這還有王法公理么若不能這群狂徒繩之以法,以後他還要混嗎

伍定遠鐵青著臉,枯坐了一夜,直至天明,才稍稍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