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救命錦囊(2 / 2)

英雄志 孫曉 4446 字 2021-02-24

伍定遠回想入山時聽見的雄渾嘯聲,想來便是這人所發,看這人武功之高,直可說是藝蓋當代,生平從所未見。他心下暗暗害怕,想道:「這人若是殺害燕陵鏢局的凶手,我今日死無葬身之地。」

心驚良久,那人卻只遠眺群山,不見過來加害,伍定遠不禁心下起疑,那夜燕陵鏢局滿門遭人屠戮時,自己的住房也曾遭人侵入搜索,這人若是凶手,定會過來逼問事情,絕不會任憑自己躺在地下。暗道:「不對,這人若真是凶手,當知我是西涼捕頭,何不過來逼問於我看來此人另有來歷,未必與燕陵鏢局的案子有關。」

心念於此,便感稍稍安心,他望著那人的背影,潛心思索,卻又想不出西涼城有什么姓方的好手,一時只感疑惑難解。

又過了半個時辰,那人始終面向群山,不曾回過頭來,伍定遠見他確實無意加害自己,已知錯怪了人,心道:「這止觀和尚平日布施百姓,恩澤無量,絕不會收容殺人滿門的凶徒,我可得趕緊道歉,免得平白得罪了人。」

想起自己昨夜出言恐嚇慧清,心下略感歉疚,當下便咳嗽一聲,站起身來,恭恭敬敬道:「晚輩乃是西涼城的捕快,姓伍名定遠,昨晚打攪前輩,罪該萬死,還請老前輩恕罪。」

那人哼了一聲,並不回話。

伍定遠雖不知那人來歷,但見他武功高得出奇,見識定然不凡,連忙道:「晚輩這次上得白龍山,是想請止觀大師相助,好查訪燕陵鏢局的案子。不知前輩可曾聽說這樁血案」

伍定遠見那人不置可否,好似沒聽到自己的說話,心想:「這人武功高絕,又住在白龍山上,定知道些什么,可得想法子套些話出來。」他大著膽子,道:「啟稟前輩,這燕陵鏢局前些日子先給人半路劫鏢,後又給人破門屠戮,全家死得慘不堪言,但晚輩一路查訪,卻始終找不到破案線索,唉……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來找止觀大師,請他來指點在下迷津了。」說著便將簡略的將案情說了一遍。

他生怕那人失去耐性,便說得快極。那人並未出言喝止,也未發問相詢,只背對著伍定遠,一時間也看不出喜怒。

伍定遠陳述已畢,又道:「前輩武功高強至極,實為晚輩生平僅見。不知前輩可有線索能否指點一二」

此言甫畢,那人忽然仰天大笑,神態甚是狂傲。伍定遠急忙捂住雙耳,深怕他又要發出嘯聲,所幸那人只是大笑一陣,無意以笑聲傷人,饒是如此,已然震得山谷隱隱作響,令人心驚不已。

待得那人笑罷,伍定遠小心問道:「前輩,憑你的武功見識,可有什么高見」

那人斗地轉過頭來,目光一掃,冷冷地說道:「憑我的武功見識你可知道我是誰!」

只見那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年紀雖老,但仍是眉清目秀,只是帶著淡淡的愁容,舉止之間更露出一骨子的執拗,伍定遠一時想不起江湖上有誰是這般的長相,不知要如何回答。

那人見伍定遠答不出,淡淡地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如何在這兒胡說八道,窮拍馬屁這就滾吧!」

伍定遠滿臉羞慚,道:「我見前輩神功蓋世,便斗膽請教,倒不知前輩來歷。」

那人揮了揮手,更不答話。伍定遠正要掉頭離去,忽然想起燕陵鏢局滿門的死狀,忍不住熱血上涌,一咬牙,當即跪倒在地,說道:「前輩,西涼城里現下歹徒橫行,他們下手殘暴,已經殺害了八十二條人命,在下身負西涼正義,卻無力將這些人繩之以法!姓伍的給您跪下,求老前輩相助!」

那人冷笑一聲,忽道:「燕陵鏢局是少林俗家弟子,眼下給人害了,自有一群禿驢替他報仇,你卻急什么」

伍定遠咬牙道:「江湖上你殺我,我殺你,人人只知自己的好處,什么時候把王法放在眼里了我雖然人微言輕,也不容這些人在城里私下斗毆。」

那人聽他說得氣憤填膺,忽地面露贊許,點頭道:「你這人很有志氣,倒和朝廷里的狗官不同,起來說話吧!」

伍定遠滿臉喜色,站起身來。

那人上下打量他幾眼,問道:「你先前說有人一次殺死十八名好手,殺人手法詭異,究竟是怎么回事」

伍定遠忙道:「死者的心臟被人刺出一個小洞,可又體外無傷,實在不知道何人下得手。」

那人原本神態輕松,此時卻「咦」的一聲,細細追問傷處情狀,伍定遠巨細無遺的描述了一遍。

那人聽罷之後,雙目精光暴現,道:「好一個卓凌昭!居然連劍蠱也練成了。江湖從此多事!從此多事!」

伍定遠一愣,問道:「卓凌昭這人是誰」

那人搖頭道:「小子,是非之際,絕非你想得這么容易。你別一心一意地想著抓人,多看好自個兒的人頭是真。」

伍定遠知道凶手武功定然高得離奇,想來自己絕非對手,當即叩首道:「凶手既然如此猖狂,晚輩斗膽,想請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那人搖頭道:「八虎橫行世間已久,絕非區區一兩人擋得住的,除非……除非……」

伍定遠跪下道:「請前輩不吝指點。」

那人道:「除非能解開四句謎語,得到其中的絕世秘辛,否則還是死路一條。」

伍定遠愣道:「四句謎語絕世秘辛那又是什么」

那人道:「你記好了,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只要能解開這四句謎團,找出其中秘辛,那是什么也不用怕了。」

伍定遠啞然失笑道:「這不就是止觀和尚說的聊齋怪談么原來前輩也信這等荒唐言語」

那人冷笑道:「荒唐你懂什么了這四句話的來歷真給你知曉時,怕你嚇得屁滾尿流!」只見他身形斗地拔起,便往山峰上縱去。

伍定遠大叫道:「前輩留步!」那人早去得遠了,伍定遠在峰下佇立良久,見那人不再下來,那山峰太高,伍定遠無法攀爬,此時別無辦法,只好悻悻然地獨自下山。

行至山腰,忽見一名老和尚站在路中,不是止觀是誰伍定遠一臉尷尬,他冒昧扣問止觀的徒弟,已是大大得罪止觀和尚,只有陪笑道:「大師,晚輩多有得罪,請重重責罰。」

止觀卻不生氣,微笑道:「施主逼問和尚的徒弟,手段雖然過分了些,畢竟是為了西涼的公理奔忙,和尚豈會見責」

伍定遠見止觀不加責備,心中一寬,忙道:「我這番叨擾已是過意不去,還請大師留步。」

止觀微微一笑,手指山頂,道:「施主這次機緣巧合,居然能拜見方大俠,也算不須此行了。」

伍定遠愣道:「方大俠便是住在山頂上的那人么」

止觀點頭道:「這位方大俠,就是二十年前名震天下的九州劍王方子敬。」

伍定遠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道:「難怪這么高的武功,失敬!失敬!」

這「九州劍王」方子敬成名極早,乃是武林之中有數的大宗師,傳聞劍術高絕,當世幾無抗手,只是不知為何,二十年前忽然封劍歸隱,從此下落不明,卻沒想到居然會出現此處。當年方子敬名氣響亮,雖說這幾年銷聲匿跡,但伍定遠今年三十有五,出道已久,也算老江湖了,自也聽過此人的名號。

伍定遠嘆了口氣,說道:「可惜方大俠武功雖高,卻是出世之人,否則以他的武功修為,只要願意下來淌這個混水,那真是萬事不愁了。」他少年時極為仰慕此人,沒料到無意間竟得以拜見,一時百感交集。

止觀呵呵一笑,說道:「施主啊施主,九州劍王是何等人物,你能見他一面,便該知足了,如何有此非分之想」

伍定遠想起方子敬所述之言,便問道:「方大俠適才曾經提到一個人名,說是叫做卓凌昭,想來此人定與本案有所關連,不知大師相識否」

止觀面色一變,顫聲道:「卓……卓凌昭,你還是知道了……」

伍定遠見他知曉,心下一喜,道:「這人到底是什么來歷不知大師可否示下」

止觀面露不忍之色,合十道:「施主只知盡忠職守,絲毫沒有顧念到自己,老衲真是感佩萬分。只是這幫人勢力龐大,絕非施主所能想像。我若是說了,定然害了你。」

伍定遠急道:「倘若這人真是凶手,我豈能置身事外念在燕陵鏢局八十三條人命的份上,大師你便說吧!」

止觀嘆息一聲,拿出一只錦囊,說道:「若是施主日後遇上為難之事,請速拆開這只錦囊,可保性命。」他將錦囊塞在伍定遠手里,又道:「方大俠很歡喜你的俠義心,特要我來指引於你,也算是咱們的一片心意。」

伍定遠見這和尚抵死不說,嘆道:「說了這許多,卻原來是只錦囊大師如此不近人情,真是叫人齒冷了。」

止觀合十道:「阿彌陀佛,倒是老衲多此一舉了。施主若是不要這只錦囊,我自取回便了。」

伍定遠見他神情拂然,心道:「止觀和尚慈悲心腸,雖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葯,想來也不會加害於我,我又何必得罪他呢」他連忙拱手,歉然道:「大師莫怪,我一心想著案情,言語之間卻是失禮了。」

他雖不知這只錦囊有何妙用,但想來是止觀的一番好意,便收在懷里。

正待告辭,止觀又道:「伍施主,和尚另有消息奉告。」

伍定遠心中一凜,忙道:「大師有話請說。」

止觀合十道:「阿彌陀佛,少林聖僧已然駕臨涼州。」

伍定遠全身一震,心中平添一份憂愁,一份喜悅,喜的是少林高手趕抵西涼,自是為燕陵鏢局之事而來,必有多番助益;愁的是少林高僧未必肯聽他約束指派,如果群毆私斗起來,西涼城不知要亂成什么樣子。

伍定遠呆了一陣,道:「多謝大師指點,我定會小心應付,別讓事端擴大。」

止觀道:「施主好自為之,凡事小心在意,可別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了。」

伍定遠心下雖是不以為然,但仍稱謝做別。他離城已久,心懸公事,日夜不休的趕回西涼城,回到衙門時,已然華燈初上,他叫過眾人詢問案情,只見一眾官差個個垂頭喪氣,想來毫無進展。一來找不到齊伯川,二來查不出下手之人,三來猜不知行凶動機,沒半件事順利。

萬般無聊中,伍定遠獨自到街上溜達,走到燕陵鏢局附近時,只見一群街坊對著鏢局議論紛紛:「這就是燕陵鏢局的凶宅哪!你瞧里頭陰氣森森,多怕人啊!」「不知官府里那群飯桶在干什么出了這么大事也不見他們抓人。」「是啊!成天欺侮我們這些百姓,真要遇上了狠角色哪!全成了縮頭烏龜!」

伍定遠聽他們加油添醋的把衙門中人臭罵一頓,渾不似前些日子對自己的恭敬崇仰,心中只覺無奈,他嘆了口氣,走進一旁的小酒家里,叫了兩疊小菜,自飲自酌。

他喝了一壺酒,帶著三分醉意回衙門,忽然一人叫住了他:「伍捕頭請留步!」

伍定遠忙回過身來,只見是個賣羊肉串的小販。那人道:「大人,您為了涼州百姓四處奔走,說來實在可敬,外頭的風言風語,請您別放在心上。」

伍定遠心下甚喜,點頭道:「兄台多慮了,伍某不是這么小氣的人。說來咱們衙門確實有愧百姓,卻也怪不得他們。」

那人哈哈一笑,道:「伍捕頭好爽氣,真教小人心儀。只是小人沒別的好東西孝敬您老人家,只能烤些羊肉串,請您嘗嘗!」說著將肉串用油紙密密包了一大包。

伍定遠堅拒不收,那小販不肯,大聲道:「伍捕頭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小人!」伍定遠見他心意甚誠,也就答應收下了。

回到衙門,伍定遠拿出油包,只覺一陣香氣撲鼻,那肉串是用鮮嫩羊肉,就著醬油香料烤成,略帶辛辣,味美多汁。

伍定遠心道:「老百姓還是知道我賣力辦事,不枉我這幾年來奔波辛苦!」

他食指大動,撕破油紙,正要吃食,突然從油紙包里掉下一張紙條。

伍定遠心中一奇,知道有異,匆匆一看,只見紙條上寫著:「今夜三更,城南馬王廟,速謀良晤。齊伯川。」

伍定遠大喜若狂,齊伯川現身了,這下案情終於有所突破,他知屬下無一高手,去了反而壞事,獨自換上了夜行裝,匆匆往城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