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顛沛流離(2 / 2)

英雄志 孫曉 7863 字 2021-02-24

錢凌異呸了一聲,道:「你輸便輸了,還啰唆什么」

兩人在店內追逐一陣,錢凌異幾次長劍刺去,都被張之越閃開,原來「九華山」的武功向有兩大特長,一在劍法,二在輕功,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弟子入門後更是先學輕功,再學劍法。與之相比,昆侖山的劍法所長在內力,無論是「劍寒」、「劍蠱」,都有一套內功心法相對應,腳下功夫那就差遠了。兩派武功所長不同,錢凌異若要抓到張之越,那可是難上加難。

錢凌異忽地心生一計,叫道:「五師弟,去把他帶來的兩個女的給我宰了!」他有意干擾張之越,此時只要去動那兩名女弟子,料來他不得不救,自己便有可趁之機了。

張之越此時正自閃避劍招,聽他這么一說,腳下便緩了下來,怒道:「你干么這般心狠手辣!我們又沒啥深仇大恨」

錢凌異手上劍光一圈,冷笑道:「你要不服氣,只管動手啊!說這些廢話作什么」他殺機已動,決心把九華山一行人全做了,只要不留活口,死無對證,將來便是九華山的掌門找上門來,也能來個抵死不認。

劉凌川聽得師兄吩咐,便提劍朝那兩名少女走去。伍定遠見那兩個少女嬌柔美貌,如何是「劍浪」的對手,心下大急,想道:「這群人心狠至極,殺人絕不手軟,我該出手救人么」想到燕陵鏢局滿門的死狀,只想上前一搏,但一來自己武功有限,未必能幫得上忙,二來自己若要暴露身分,燕陵滿門的仇怨必會沉冤谷底,再無可報,可是若不救她們,看錢凌異說的認真,只怕這兩個嬌弱姑娘立即要被殺害。

伍定遠正自猶豫,劉凌川已然出劍,兩名少女尖聲大叫,急急躲開,張之越又驚又急,慌忙間搶了上來,便替兩名女弟子架下這一劍,但張之越出劍動手,身法便是一窒,錢凌異笑道:「姓張的,你找死么」刷地一響,劍鋒已從張之越頸邊劃過,天幸張之越腳下快極,在間不容發的瞬間退後一步,否則已是頭斷血流的慘狀,可說凶險之至。

劉凌川見那張之越遠遠退開,便自冷笑道:「小姑娘,受死吧!」一招「劍浪」使出,長劍由左到右急劈,如同滔天巨浪,那兩名少女舉劍去擋,卻那里檔的住只聽當地一聲大響,手中長劍便給震落。

劉凌川哈哈大笑,道:「九華山的弟子如此沒用!」

娟兒嬌聲罵道:「你以大欺小,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伍定遠心中大急,想道:「這個姑娘如此倔強,怕要大禍臨頭了。」

果聽劉凌川冷笑道:「去跟你祖宗訴苦吧!」說著一劍刺出,伍定遠見張之越已被逼得險象環生,無法騰出手救那兩個少女,一急之下,便要出手救人。

他正要跳下場中,卻見劉凌川腳下一晃,莫名其妙地跌開兩步。他噫了一聲,不知是被誰做的手腳,心中大疑,便轉頭向店內望去,只見張之越兀自與師兄激斗,決計無力救人,轉頭再看眾人,細細環顧,忽見伍定遠坐在板桌上,低頭不動,看來應是這人在搗亂。

劉凌川哼地一聲,狠狠地瞪了伍定遠一眼,道:「沒你的事,別自找麻煩!」

伍定遠見了他殘暴凶狠的神氣,不禁心下一驚,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與他眼神相對。

劉凌川見他低頭不語,定是怕了自己,當下定了定神,獰笑道:「兩位姑娘,怪就怪你們師叔不懂事,招惹了我們,可別怨我們下手太狠啊!」哈哈大笑間,又是一劍刺出,伍定遠待要出手相救,一聲慘叫響起,已是晚了一步,伍定遠忍不住扼腕連連,大為自責。

劉凌川縱聲長笑,正要說話,卻聽自己的弟子叫道:「師……師父……」只見自己的徒弟抱著手臂,正自大聲嚎叫,卻不知怎地被他的劍刃刺傷。

劉凌川臉色大變,才知又著了人家一道,他羞愧交集,向伍定遠叫道:「都是你在搞鬼!」大叫一聲,一劍便向伍定遠刺來,伍定遠不知他在搞什么玄虛,連忙越起身來,避開他這一劍。

劉凌川怒道:「別想逃!」正要追擊,忽然手中一空,莫名之間,長劍竟被人奪走。

劉凌川目瞪口呆,轉頭過去,只見一人低頭把玩他的長劍,表情若有所思,竟然便是那傻呼呼的中年瘋漢。

劉凌川見這人瘋瘋顛顛,又臟又呆,但武功既邪且強,應不是九華山門人。便道:「尊駕與青衣秀士如何稱呼為何出手救人」

那青衣秀士乃是九華山掌門,劉凌川這么一問,便是要把對方的來歷師承打聽清楚,以免貿然得罪其他強敵。

那瘋漢卻不回答,只抱著劉凌川的長劍,自言自語的道:「這劍我好像見過,是……是在哪里我怎么想不起來」說著抱住了頭,苦苦思索。

劉凌川心道:「這人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不管了,趁他這個樣子,先殺了再說。」接過弟子的劍,往那瘋漢頸中斬落。

兩名少女驚叫:「阿傻,小心!」那瘋漢全無知覺,伍定遠大急,不忍他就這樣被殺,使出飛天銀梭的手法,將手中筷子擲了出去。

劉凌川側身閃過,罵道:「小子多事!」但便這么一緩,那瘋漢已定過神來,兩手握住劍柄,舉起長劍,便往劉凌川身上刺去,這招數雖然凌亂,但狂劈濫砍中,竟顯得功力深厚無比。

劉凌川驚道:「這是什么劍法!怎么這般怪」

伍定遠心下也是一凜,他見那瘋漢雙手握柄,使的絕非劍法,看來倒與槍法有三分神似,武功之怪,實乃生平之所未見。

那瘋漢暴喝一聲,忽然兩肘握柄內縮,跟著向前直刺,這招更如長槍中的突刺,劉凌川嚇了一跳,驚道:「這是什么招式」一來閃躲不及,二來看不懂他的武功,登被那瘋漢刺傷手腕。

劉凌川又驚又痛,他自知不是對手,急忙向後躍出,向師兄錢凌異叫道:「四師兄!咱們快走!」

錢凌異此時正大占贏面,只要再過幾招,便可拿下那無禮至極的張之越,他哈哈一笑,回話道:「不急著走!等我宰了這老東西再說!」他陰森森地望著張之越,竟沒發現自己的師弟處境堪虞。

張之越何等機靈,早將店中情勢看得清清楚楚,便接口道:「錢老兄啊!等你宰了我這老東西,你師弟早被人殺成死東西啦!」

錢凌異大怒,手腕一振,內力送出,「無形劍影」使的更是凌厲之極,張之越見對方招式加快,更是難以招架,只有節節後退。

兩名少女見師叔危急,急忙叫道:「阿傻,快救師叔!」

人影一閃,那瘋漢已如飛鳥般向前撲過,錢凌異聽得背後勁風大作,吃了一驚,回頭望去,卻見一柄長劍當著門面刺來,劉凌川驚道:「師兄,小心點!」

錢凌異聽這劍風聲勁急,已知劍尖凝聚的真力實在非同小可,連忙避了開來,心道:「這人內力深厚,倒是個勁敵。」他轉身一劈,劍影刺向那瘋漢肩頭,這招稱作「聲東擊西」

,乃是「無形劍影」的絕招之一,劍尖明的點向肩頭,其實卻朝腰間削去,料來那瘋漢定會慘死當場。

那瘋漢實在傻得厲害,竟全然不知危險,只是大喝一聲,對著錢凌異當頭一劍劈下,這招力道奇大,招式卻笨拙無比,大出錢凌異意料之外,眼看那瘋漢使的是兩敗俱傷的劍法,錢凌異若不閃避,那「無形劍影」雖能刺傷瘋漢腰腎,但自己的腦門卻非給砍成兩半不可,慌忙之間,只有向後退開一步,轟地一聲響,板桌已給劈成兩截。

客店中的伙計見狀,無不嚇得颼颼發抖,都躲到後廚去了。此時張之越早已緩下手來,他見瘋漢這招雖然笨拙,但一招間卻把那不可一世的錢凌異逼了開來,不禁大聲喝彩。

伍定遠此刻也在暗暗觀看那瘋漢與錢凌異激斗,他見方才這瘋漢招數大開大闔,已改使鐵斧的武功路數,伍定遠心下明了,心知這瘋漢的武功當是戰場上的一路,若非這長劍太不稱手,適才那招絕不只讓錢凌異倉皇後退而已。

那瘋漢虎吼一聲,揉身再上,宛如瘋狗咬人,又似村婦撕打,長劍一會兒直劈,一會兒斜砍,便是全不會武功的人,怕也使不出這么難看的招式。錢凌異吃了一驚,也不知要如何抵擋對方的武功,連忙往後退開。

十來招一過,那瘋漢竟然大占上風,他手上招式雖不美觀,威力卻是奇大,竟逼得錢凌異滿場游走,全然不敢與他正面交手。

斗到酣處,錢凌異的袖子給那瘋漢劃破,他急急往後一跳,喝道:「你…你這是方天畫戟的工夫,你到底是誰」

那人呆呆一笑,嗤嗤地流著口水,轉頭向娟兒道:「娟兒姊姊,他問我是誰我要不要跟他說」

眼看激戰之間,這瘋漢竟然轉頭與人說話,可說對敵手輕蔑之至,錢凌異狂怒之下,顧不得自己宗師身分,立時舉劍一挑,便向那瘋漢咽喉刺去,眾人齊聲驚道:「使不得!」娟兒更是尖聲驚叫,俏臉慘白。

伍定遠心下大怒,這錢凌異好不卑鄙,眼見人家是個瘋子,居然還趁人之危,真可說是十足十的真小人。

張之越正要出劍去救,驀地那瘋漢轉頭過來,呵呵大笑道:「老兄你中計了!」猛地伸出兩指,放在自己的頸邊,錢凌異收劍不及,霎時之間,無形劍影的劍尖竟給那瘋漢捏住。

張之越一愣,立時哈哈大笑,道:「傻小子!真有你的!」

眾人見狀,莫不大為震驚,錢凌異心下更是驚駭,原來那瘋漢故意與人說話,其實是故意賣個破綻,引得錢凌異提劍來攻,這劍影本來無影無蹤,但錢凌異一心攻向那瘋漢的喉頭,便被那瘋漢算定了「無形劍影」的劍路,以極險招式破了錢凌異的成名功夫。可說武功機智,兼而有之。

那瘋漢嘻嘻哈哈,想將錢凌異的「劍影」奪過,錢凌異雙手使勁回奪,那劍卻像是給鐵鉗夾住一般,難以移動分毫。一旁劉凌川搶過弟子配劍,猛向那瘋漢背後暗算,張之越冷笑道:「昆侖門徒,只會偷襲招數么」

待要上前接招,那瘋漢已咳地一聲,吐出一口膿痰,這痰去勢勁急,霎時正中劉凌川的鼻梁,只弄得他滿臉污穢,狼狽不堪,長劍便縮了回去。但那瘋漢吐痰攻敵,手上勁力略松,錢凌異趁勢便將長劍奪回。只是錢凌異雖然搶回長劍,但一個用力過猛,劍柄回撞在自己的胸口上,頓時痛澈心肺。

錢凌異伸手捂胸,緩緩調節內息,眼見成名絕技「劍影」竟被一個瘋子在一招內破去,不由得臉上無光,當即說道:「閣下好高的武功,到底是何方神聖,可否示下大名」

那瘋漢面露痴呆,嘻嘻哈哈地道:「好啦!這就告訴你吧!」他哼哼冷笑兩聲,嘴唇微動,便要說出自己的姓名,伍定遠心道:「這人武功高強,足以開宗立派,卻不知是何方神聖。」當下也專心聆聽,要把這人的來歷聽個明白。

眼看客店眾人個個神情專注,都在等他說出自己的名號,那瘋漢仰天長笑,大聲道:「你們聽好啦!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早上要吃三碗飯,晚上最愛啃雞腿,人稱阿傻就是我!」跟著指著錢凌異道:「你是大傻,比我阿傻還笨!」

滿堂人眾登時哈哈大笑,連店小二也在掩嘴偷笑。

錢凌異見這人如同白痴,一時只覺霉氣沖天,想不到自己一身武藝,竟會輸在一個瘋子手中,不過道上吃頓飯,竟吃掉自己一世英名。但對方武功比自己為高,眼前也不能再找他報仇雪恨,只有日後約了金凌霜、屠凌心,再過來尋仇了。他略一拱手,嘆道:「閣下既然不願以真名示人,那也就罷了,後會有期。」

一名弟子道:「師叔,我們怕什么他不過是個瘋子……」話聲未畢,臉上已吃了錢凌異一記熱辣辣的耳括子。

伍定遠心道:「這弟子當真笨得厲害,他說這阿傻不過是個瘋子,那他師叔不是連瘋子也不如這人的口才也真是差勁了。」

眼見那弟子挨了一記耳光,其他人哪敢再說,急忙跟著走了。

伍定遠見昆侖眾人已走,松了一口氣,張之越見他若有所思,便走了過來,向他道:「這位兄弟,剛才你擲筷的手法可真帥啊!」

伍定遠道:「不敢,在下只是見這位朋友有難,忍不住多事,可讓諸位見笑了。」

張之越笑道:「兄弟說話太謙虛啦。若不嫌棄,一起喝杯酒如何」他不待伍定遠回答,便已拉了他的手坐下,狀甚親匿。適才阿傻危急之時,若非伍定遠起意相救,只怕這阿傻武功再高,也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賊子手下,張之越念及這份人情,對他神色自是不同。

伍定遠本想推拒,猶疑間,忽見艷婷嬌媚的目光正自望向自己,他心念一動,想道:「也罷!難得來到中原,不妨多認識幾個英豪吧!」也就不再急著離去了。

張之越當下便治了一桌酒席,與伍定遠共飲,兩名少女及那瘋漢也一起相陪。

眾人互報姓名,那師姐名叫艷婷,另一名教訓那瘋漢的少女叫做娟兒。眾人請教伍定遠的名號,伍定遠心道:「我現下有案在身,絕不能暴露行蹤。」便胡亂捏造了個假名,說叫胡元。那胡乃是胡說八道的意思,至於元字,則是遠的化稱。

張之越敬了一杯酒,笑道:「這么大冷天的,胡兄要往何處去啊」

伍定遠道:「在下平日做點小生意,為了一宗買賣,需往京師一行。」那這話倒也沒說謊,只是這宗買賣非比尋常,乃是那關系燕陵鏢局八十三口性命的羊皮。

艷婷微笑道:「胡大爺,聽你口音,好似是陜甘人士。我可有說錯」

這話要是旁人說來,非讓伍定遠大起戒備之心不可,但他見艷婷玉雪可愛,自也不會多心,只是一笑,道:「姑娘好生聰明,就這么一猜,便知我的來歷。」

艷婷嫣然一笑,說道:「胡大爺客氣了,我小時在西涼住過,知道當地說話的口音習慣。」

伍定遠大喜道:「原來姑娘是我的小同鄉,來、來,他鄉遇故知,我敬你一杯。」

艷婷淺淺一笑,眼波流動,說不出的嬌媚。她用西涼土話道:「胡大爺,我先干為敬。」

伍定遠舉起杯來,望著艷婷嬌媚的面孔,忍不住一嘆。此番他匆匆離鄉,聽得西涼土話,忽地想起故鄉人事,心中酸楚難忍,這杯酒竟是咽不下去。眾人以為他思鄉情切,只不住勸酒。

小客店外風雨交加,但店中滿是溫情溫暖,伍定遠飽歷滄桑,身懷不白之冤,原本滿心悲憤,此時終有了些溫馨之感,心下不禁喟然。

席間眾人閑聊,伍定遠極為關心靈音諸人的安危,便問道:「方才聽各位說起少林寺,還說少林和昆侖有仇,不知詳情究竟如何」

娟兒笑道:「胡大爺不是生意人么怎么對少林寺這等關心,難不成他們的剃頭刀是你賣的」

伍定遠見她一語戳破,忍不住面上一紅。

張之越卻是老江湖,他一見伍定遠的面,便知他也是武林同道,想來多半有些麻煩,這才不願說出真實身分,當下也不以為意,笑道:「不瞞兄台,這次少林與昆侖兩派間的事情鬧得很大,現下已經驚動了少林寺的方丈,少林方丈擔憂昆侖山下手殺害靈音,聽說他還親自遣使,請昆侖山放人。只是昆侖山的掌門絲毫不加理會,不知此事少林要如何善了。」

伍定遠搖頭道:「難道少林寺不知燕陵鏢局的事情嗎」

張之越道:「這當然知道,那名捕快下手殺害燕陵鏢局滿門,手法毒辣,現下少林寺也到處在找他,不管是不是這人干的慘案,總之要叫他說個明白。」

伍定遠臉色鐵青,又多了一方人馬在追殺自己,真不知從何說起。

席間又聊起那瘋漢,伍定遠道:「這位大俠可是有病在身我瞧他神色不大對。」

張之越嘆了一口氣,道:「我師兄兩年前到華南辦事,路上見到這人,他當時被一群鄉民圍毆,說他詐賭。我師兄見他相貌不凡,人又近中年,不忍他被毒打,就出手救了他。這小子無親無故,武功忽高忽低,頭腦又不清楚,我師兄想要放他自己生活,也是不妥。只好把他帶回九華山。其實這小子除了愛賭上兩手,也沒別的壞處。」

那瘋漢一聽到「賭」字,原本痴呆的神情忽地一變,神色極是興奮,從身上摸出了兩個骰子,叫道:「大!」果然擲出了一個大,伍定遠見他手法頗見熟練,難怪會被鄉民視作詐賭的郎中了。

那少女娟兒怒道:「阿傻,你就知道賭!人家在說你的事哪!」

那瘋漢似怕極娟兒,忙收起骰子,縮在一旁。

娟兒見他似受了驚嚇,柔聲道:「阿傻,你乖乖的別賭,就沒人會罵你,知道嗎」

那瘋漢點了點頭,一張豪邁世故的臉,露出了白痴般的笑容。娟兒見他神色痴呆若此,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天真的臉上露出一絲愁容。

艷婷掩嘴笑道:「師妹啊,你這般管他,倒似是…倒似是…」

娟兒臉上一陣紅暈,嬌嗔道:「倒似是什么是他娘是不是師姐你可真壞……」說著伸手去騷艷婷的癢。

艷婷臉上一紅,笑道:「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說著伸手格開。

伍定遠見兩名少女打鬧,臉上也泛起微笑,道:「這人若是不傻,以武功而論,當是一代英傑。貴山掌門可曾看出他的師承來歷」

張之越搖頭道:「他武功太雜,連我掌門師兄也看不出他的師承。我這次下山,一半也是為了打聽他的來歷,不過仍舊一無所獲。」

伍定遠見瘋漢吃的滿身油膩,還將手上的油脂往娟兒身上亂擦,艷婷笑道:「師妹,你兒子又找娘親撒嬌啦!」

娟兒啐了一口,滿臉紅暈,卻也不來回嘴,只拿起手巾,細心地替那瘋漢擦拭,那瘋漢眯著眼直笑,卻是一幅大肆享受的模樣。

伍定遠心道:「這瘋子居然可以大享艷福,比我這明白人還快活許多。」他嘆了口氣,道:「這位瘋老兄能有九華山諸位照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張之越道:「看他這樣下去,終究也不是辦法。這人腦子清楚時,說話頭頭是道,不過大半時間都像這個樣子,連自己是誰也認不得。不過他身上有個特征,胡兄見多識廣,也許能看出些什么。」

伍定遠哦地一聲,奇道:「這人還有特征」

張之越點了點頭,低聲道:「婷兒、娟兒,你兩人先回避一下。」

娟兒皺眉道:「又要看那刺花么」

伍定遠見張之越點了點頭,心中便想:「刺花什么刺花」

張之越催促道:「你們快出去吧,這位胡大爺長年行走江湖,說不定也見過這刺花,咱們何不一試」

娟兒嘆息一聲,道:「也好!死馬當作活馬醫吧。」二女便自離房,暫到外頭等候。

伍定遠聽他二人說得鄭重,心下便也好奇,只想看看那瘋漢身上的認記,張之越道:「阿傻,把外衣脫了,給人家看看你背後的老虎。」

阿傻嘻嘻傻笑,道:「又要看我的老虎么看一次一兩銀子。」

張之越啐了一口,卻真的取出一兩銀子,交在阿傻手里。

伍定遠微微一笑,看來這阿傻雖然傻呼,卻也知道銀子的好處。

阿傻收下銀子,大聲道:「老虎來了!你們可看好啦!」轉過身去,便自解開衣衫,只見阿傻背後真刺了只猛虎,只見那猛虎栩栩如生,正自張牙舞爪,一步步地行下山來。那阿傻雖然人近中年,但皮膚仍是白皙光滑,那刺花在他雪白的肌膚上一襯,更顯得刺眼。

張之越指著背上一處,道:「你看,這兒還有兩行字。」

伍定遠定睛看去,赫見猛虎之旁尚題著兩句辭,見是「恰如猛虎卧荒丘,潛伏爪牙忍受」兩句話,那猛虎額上卻有個「西」字。

伍定遠「咦」了一聲,只覺這刺花好生眼熟,便道:「我好像看過一模一樣的刺花,只記不得在哪兒見過。」

張之越大喜道:「胡兄日後想起,稍個信給我,感激不盡。」

伍定遠低頭思量,想道:「我一定看過這刺花,卻是在哪兒見過呢」

正想間,那門外娟兒已等不及了,便自開門進來,聽得伍定遠知道刺花來歷,一時大喜,只拉著他問東問西,伍定遠給她這么一攪擾,更無法靜心思索,腦中只是亂成一片,只好哼哼哈哈,隨口敷衍。

眾人痛飲至深夜,這才各自回房歇息。

到得第二日午間,九華山收拾已妥,便欲出發。艷婷道:「胡大爺,你往北京,恰與我們順路,不如一起動身吧!」

伍定遠雖然對這群人頗有好感,但自己身懷要物,不便與武林人物同行,便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領。不過我自己一人獨來獨往的慣了,各位還是先行一步吧!」

艷婷見他不允,也不便再說什么,只好道:「胡爺,你路上多保重。我們這就走了。」

伍定遠見艷婷一張清秀的臉上頗有關切之意,心想:「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會」

正想間,那張之越已走了過來,將手搭在他的肩頭,親親熱熱地道道:「胡老弟,待你大事一了,上我們九華山來住上幾天,如何」

伍定遠心中一喜,他以後還能否回到西涼,自己也不知,卻突然交到了幾個好朋友,有了個去處,忙道:「多謝張大俠,小弟事情辦完,必來叨擾。」

艷婷燦然一笑,道:「胡爺,我們走啦!」

眾人舉手作別,伍定遠看著九華山眾人離去,心中一片惆悵。他翻身上馬,慢慢朝東北行去,此時日已西斜,映的滿天雲彩繽紛變幻,煞是美麗,秋風吹來頗有寒意,伍定遠見只剩自己孤伶伶地一個人,不由嘆了口氣。

想起京師之行必然艱辛,不知能否見到王大人,為自己洗冤報仇,更感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