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蛇蠍女子(1 / 2)

英雄志 孫曉 8502 字 2021-02-24

第二日清早,九華山眾人便要離去,高定忙拉住楊肅觀,道:「楊世侄,你可得和我一起走啊!咱們昨日說好的!」楊肅觀笑道:「高世伯放心,小侄說話算話。」

韋子壯走上兩步,湊上嘴來,低聲道:「咱們身懷要務,可別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了,到時人多口雜,怕壞了大事。」

楊肅觀搖頭道:「官場上講究的是人情兩字,我既然答應了人家,便不能反悔,還請韋護衛多擔待,路上小心提防。」

韋子壯只是柳昂天的護衛,如何能與朝廷官員爭執,此時聽楊肅觀堅持,只得清了清喉嚨,淡淡地道:「楊大人放心,我自會打理,咱們這便走吧!」

眾人兼程趕路,要在午時之前趕過黃土岡,張之越不住催促挑夫,叫道:「大家趕快些!趕過了黃土岡便能歇息啦!」

伍定遠見他神情緊張,便問道:「這黃土岡到底有何古怪莫非此處有強人攔路」

張之越點頭道:「伍大爺所料不錯,這黃土岡的土匪聚眾數百,時時下山打劫,很是厲害,尋常路人都要隱藏金銀,結伴而過,我們帶了這許多家當,更需小心提防。」他又叫道:「大夥兒快點!入夜後此處埋伏極多,可得加快腳步啊!」

眾挑夫一路挑擔,神疲力乏,不久行到一處上坡,更感吃力,忍不住便停下歇息,張之越拿著藤條,走上前去,用力抽落,喝道:「還不快點!」

一名挑夫吃痛不過,罵道:「操你奶奶的!老子不干了!」說著躺在地下,打死不動。張之越大怒,連連在那人身上抽打,那人卻理也不理,只當自己死了。

艷婷見那幾名挑夫太過可憐,忍不住插口道:「師叔啊!這坡太陡,東西又重,這些人好生可憐,你就讓他們歇歇吧!」

張之越怒道:「怎地你卻幫著外人說話!這些人不知好歹,要是給歹人趁虛而入,我們豈不糟糕」

艷婷給他數落一陣,一臉尷尬,只得垂下俏臉,低聲道:「我只是見他們可憐,不是有意頂撞師叔。」

伍定遠見她楚楚可憐,插口道:「我看這些人也真是累了,便打死了也動不上一步,我看大夥兒還是歇一歇吧!」張之越搖頭道:「這里風聲太緊,要歇也過了這岡再說。」

楊肅觀一直沈默不語,此時忽然開口,說道:「這樣吧!我與韋護衛先去打探聲息,你們先在此處歇息,要是前頭有什么古怪,我們也好有個防備,如此可好」

張之越雖沒見過楊肅觀動手,但知道此人乃是少林子弟,想來武功根柢必佳,那韋子壯的功夫更是不用說了,這兩人便是遇上了全夥強盜,也能全身而退,當下喜道:「如此甚好,那就勞煩兩位的大駕了!」

楊肅觀正要走出,卻聽艷婷道:「我也去!」楊肅觀微一遲疑,說道:「我們此去多少擔些危險,姑娘還是在此歇息吧!」艷婷還沒回話,那師妹娟兒已然叫道:「我也要去!這里惡山惡水的,無聊死啦!」

楊肅觀向張之越看去,伸手一攤,不知如何是好,張之越惡起臉來,吼道:「都不許去!給我乖乖地守在這里!」艷婷低聲應道:「是。」娟兒卻做了一個鬼臉,自去樹下歇著。

伍定遠見二人去得遠了,也找了一處地方,坐下歇息,只見遠處張之越兀自大呼小叫,要眾人把推車擔子擺好,不可胡亂放在地下雲雲,伍定遠不由得為之失笑,過去他在西涼干捕頭時,什么大案子沒見過只覺張之越大驚小怪,小題大做。也是昨晚睡得晚了,伍定遠呵欠連連,此時入冬不久,天氣還未嚴寒,溫暖的日頭照來,他睡意更濃,閉上了眼,便自沈沈睡去。

忽聽遠處傳來娟兒的聲音,說道:「師姐你看!這里有好多漂亮的花兒啊!還有果子呢!」

艷婷笑道:「是啊!這些看來像不是咱們中土的東西呢!居然這個時節還能開花!」跟著聽得眾車夫家丁都道:「竟有這種事,在哪里在哪里快帶我去見識見識!」腳步聲響,紛紛跑了過去。

張之越怒喝連連,叫道:「別胡亂走動!快快給我回來了!」一陣吼叫後,便也追了過去。

伍定遠知道那師妹又在胡鬧,雙眼雖然閉著,仍是微笑不已。

過了片刻,卻再也聽不到聲音,伍定遠捕頭出身,凡事謹慎,猛地一驚,心道:「怎么沒半點聲音了可別是歹人埋伏,中了人家的暗算!」

伍定遠深怕他們出事,連忙坐起,拿起「飛天銀梭」,往聲音來處走去,他小心翼翼,放低了身子,從樹叢間穿了過去,便要察看眾人情狀。

走到近處,聽得人語低低傳來,他心驚膽顫,運氣護身,彎下身子,緩緩地往前走去。

走進樹林,凝目望去,卻見好大一片花叢,雖在冬日,卻還百花盛開,只見紅的紫的,綠的黃的,燦爛錦綉,美不勝收,眾家丁有的摘果而食,有的低頭賞花,手上卻都拿著一朵鮮花,不時嗅著。人人臉上陶醉,竟無一人大聲說話叫嚷。

卻見張之越鐵青著一張臉,一腳踏在林子里,一腳踩在林子外,還不住回頭望著滿坡的行囊家當,就怕有人前來偷取,模樣大煞風景。

伍定遠走上前去,笑道:「原來你們都在這里玩耍,那高大人呢」張之越道:「高大人在轎子里歇著,此時大概睡著了。等楊大人他們回來後,咱們可要趕緊上路啦!」

伍定遠見他神色緊張,便打量附近地勢,說道:「張大俠別再擔憂了。前頭是個山坡,賊子若要暗算我們,定要埋伏在那兒,我去守在上頭,包你萬無一失!」張之越嗯了一聲,卻是不置可否,只敷衍道:「如此多勞了。」

伍定遠見張之越神色間滿是煩憂,知道他不信自己所言,忍不住道:「張大俠啊!天大的案子我沒見過你別這般提心吊膽的,小心嚇了自個兒!」張之越不知他是捕頭出身,聽了這話也不在意,只哦地一聲,沒有回話。

便在此時,娟兒做了一個花冠,奔向張之越,笑道:「師叔,這個花冠給你戴!」

張之越伸手接過,罵道:「小鬼頭!你是出來玩的還是來辦事的啊!」說著將花冠扔在地下,便要一腳踩下。

娟兒低下頭去,眼中噙淚,低聲道:「人家只是想給你做個花冠……」說著啜泣不已。

張之越心中一軟,咒罵一聲,自行將那花冠拾起,娟兒破涕為笑,立時幫他戴上。只見張之越滿臉尷尬,肥大的身形卻戴了個少女也似的花冠,甚是可笑,伍定遠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卻聽娟兒道:「伍大爺,我也幫你做一個!」

伍定遠雙手連搖,忙道:「不必了!」就怕自己也戴了頂花帽子,到時不免大大丟臉,他滿面尷尬,急急便往林外走去。

出得樹林,伍定遠見眾人猶在玩耍,那張之越則在看守行李,看他這幅模樣,想來也不須自己的幫忙,倒也不必拿著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當下打了個哈欠,自去樹下歇息。這回閉上了眼,很快便睡熟。

正睡間,夢到自己風風光光的回了西涼,與眾多好友大吃大喝,正自風流快活的時候,忽聽腳步聲響,那知府陸清正沖了進來,喝道:「伍定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回來!」伍定遠大吃一驚,登時驚醒過來,霎時全身滿是冷汗。

伍定遠摸了摸臉,心道:「我離開西涼也快一年了,不知道那些老屬下可好」想到他們昔日在馬王廟前翻臉無情,心中不禁一陣黯然。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遠處傳來腳步聲,一人說道:「他媽的,這幾日生意不好,都是太湖雙龍寨搞的鬼……」

伍定遠心下犯疑,這聲音聽來頗為耳生,挑夫家丁中無人操得這等口音,他猛地一驚,當下完全清醒了過來。他緩緩起身,偷眼朝遠處望去,只見數十人正從山坡上走了下來,手上還拿著白晃晃的刀子,伍定遠心中一驚,連忙往一旁草叢滾去,隱身在長草之中。

他才一藏好身形,便見幾名嘍羅簇擁著一名大王,大剌剌地走向高定坐的轎子。

伍定遠心下大驚,想道:「張之越呢怎么還不過來保護高大人」他見情勢不妙,連忙往樹林奔去,要喚張之越出來。走不數步,卻見一群嘍羅成群結隊地走來,手上卻還拖著張之越、娟兒、艷婷等人,人人閉上了眼,似在熟睡。

伍定遠心下一驚,暗道:「瞧他們這模樣,准是中了迷魂香之類的毒葯,可是此處地勢空曠,這些賊子怎能一次迷倒如此多人」

正自心下起疑,猛聽遠處那大王道:「那百花仙子說得果然沒錯,這些毒花只要聞上一聞,嗅個兩口,任憑大羅金仙下凡轉世,也要昏個一時半刻。咱們以後專靠這花叢發財了!哈哈!哈哈!」眾嘍羅也是哈哈大笑,頗見歡欣。

伍定遠心下駭然,想道:「原來這些花里喂有迷葯,可憐張之越千提防萬提防,還是栽在這些古怪手段上!」又想道:「不知這百花仙子是何許人物,居然有這等怪異招式,以後遇到此人,定要小心提防。」

只見艷婷、娟兒等少女也給拖了出來,扔在轎子之旁,幾名歹徒色眯眯地瞧著兩人,卻是不懷好意。伍定遠心道:「且想個辦法把他們救出來,決不能讓這些花朵般的女孩兒落到歹人手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向來干練,心念一轉,立生一計,當下躲在草叢中,拿出火石火刀,跟著點著了一根木頭,便往那樹林里扔去。此時節氣入冬,地下積滿落葉枯枝,火星燃去,登時燒了起來。不多時,火勢蔓延,濃煙飄起,已將毒花毒草燒著。

伍定遠知道這些匪徒全靠這些毒花發財,必定來救,果然火勢一旺,便聽得眾匪大驚小叫,全都沖進樹林,竟無一人在樹林外留守。

伍定遠忙從草叢爬出,急急奔向眾人,只見那高定已被打昏在地,其他人等則被牢牢綁住,他拍了拍張之越的臉,卻見他兀自沈睡不醒,

正慌忙間,又聽匪徒叫道:「定是有人縱火!咱們快回去瞧瞧!」

伍定遠見情況危急,匪徒足足有數十人之多,所謂好漢難敵人多,只有躲上一陣。心道:「這兩名少女年方稚弱,萬不可落入匪人手中,先救她們再說。」趕忙一手一個,將兩人抱起,跟著運起輕功,便往坡上奔去。

伍定遠身形才動,便聽後頭有人大聲叫嚷:「大家注意啦!這坡上有人!」

伍定遠只聽背後風聲勁急,袖箭、鐵菩提、青蓮子等暗器不停打來,他提起真氣,夾著兩人奮力一縱,已然跳上坡頂,霎時背後殺聲大起,十來名嘍羅正往坡上爬來,伍定遠舉起「飛天銀梭」,呼地往下打去,猛地正中一人的腦門,那人大叫一聲,骨溜溜地滾下坡去,眼見不活了。

其余幾人紛紛大叫:「小賊放暗器!大家小心!」

群匪訓練有素,登從背後取出盾牌,護住頭臉,仍是不絕往坡上爬來,伍定遠接連使出「飛天銀梭」的絕技,都給他們用盾牌擋開了。他見一旁大石無數,倒是天上掉下來的厲害兵器,當即舉起一塊茶幾大小的大石,奮起臂力,用力砸下。

那大石轟地一聲,滾了下去,壓倒無數灌木小樹,對著群匪沖去,眾人大叫一聲:「媽呀!」紛紛逃散,但幾人來不及奔逃,立時給壓死撞飛,死得慘不堪言。余下幾名匪徒心驚膽顫,不敢逞強,急忙退了回去。

那大王罵道:「死小子!這般奸滑!」他拿出一柄大刀,親自往坡上攀來,伍定遠舉起大石,接連往那大王丟去,那大王輕身功夫不弱,左右閃避,跳高伏低,都給他躲開了。

眼看那大王便要上來,伍定遠連忙取出火刀火石,連燒了十來只火把,待那大王走近,猛地全扔了出去,那大王嚇了一跳,左支右拙,胡須給燒掉了一片,便在此時,伍定遠拋出「飛天銀梭」,射中了那大王的肩頭,可惜慌亂間倉促出手,准頭略差,否則立時便要了他的性命。

那大王中了暗器,也是往下一滾,摔的鼻青臉腫,他掙扎爬起,站在底下狂罵:「狗雜種!有種的便下來與你爺爺斗上一斗!操你祖宗!快快給我滾下來了!」

伍定遠見他們一時攻不上來,自己也無法下去,尋思道:「眼下是個僵局,誰也奈何不了誰,不過賊子手上握有咱們的人,一會兒要脅起來,怎生是好」

正發愁間,只聽一名少女道:「這是哪里我怎會在這里」卻是艷婷幽幽轉醒。

伍定遠喜道:「你可醒了!」

艷婷揉了揉眼,見自己倒在一處山坡上,不由得一奇,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伍定遠正要說明,忽見那大王指揮幾路嘍羅,分從左右兩邊繞來,料想伍定遠只有一人,必然只能顧到一方,到時攀上坡來,便能仗著人多勢眾,一舉將他制住。

伍定遠急道:「現下沒時間多說了!咱們殺敵要緊!」說著舉起一塊大石,對著眾匪丟下,大石急速滾動,猛烈撞去,一名匪徒正爬間,猛地首當其沖,當場畢命。

另一邊的嘍羅卻爬行甚快,眼看便要到坡頂,伍定遠大急,叫道:「快!舉起石頭往下丟!」艷婷連忙走向一塊大石,運勁搬起,但她功力淺薄,膂力又弱,走起路來歪歪斜斜的,只見嘍羅已然上坡,舉刀獰笑而來,伍定遠大叫道:「你把手松開!」

艷婷嚇了一跳,雙手一放,那大石便落了下來,伍定遠一個箭步上前,舉腳狠命踢去,那大石登時飛起,直撞向第一名上坡的嘍羅,那人見到大石撞來,嚇得臉無人色,急忙往坡下一跳,連滾帶爬的逃開,那大石卻往下亂滾,底下無數嘍羅正往上爬,忽見又是一塊大石滾來,驚叫道:「媽呀!」又壓死了幾人。

伍定遠驚魂不定,望著艷婷,忽聽底下傳來張之越的斥罵:「他媽的狗賊!下毒害人,不是好漢!」看來這張之越終於醒來了。艷婷聽了師叔的聲音,極感關心,連忙走到坡旁往下探看,卻見自己的師叔已給人牢牢綁住,猶如粽子般地坐在地下,兀自在那兒破口大罵。

艷婷見師叔被俘,慌道:「伍大爺,你可想個辦法,救救我師叔!」

伍定遠正要說話,忽然一只長箭射了上來,猛朝艷婷飛去,艷婷「啊」地一聲驚叫,往伍定遠懷里一鑽,緊緊地抱住了他。

伍定遠輕撫她的背脊,溫言道:「不過是一支箭!沒事的。」伍定遠見她花容失色,不禁搖了搖頭,想來九華山這幾名女弟子都沒什么江湖閱歷,臨到打斗時,竟都嚇得手軟腳軟,不知青衣秀士派她們下山做什么。

正想間,艷婷想起自己正與男子緊緊相貼,一時心下大羞,忙從伍定遠懷中掙扎出來,只見她嬌美的臉蛋上透著紅暈,煞是動人。

伍定遠道:「姑娘別怕,賊子一時攻不上來的。」

艷婷嗯地一聲,眼看遠方,深吸了一口氣,調寧氣息。過了一會兒,她轉頭問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大夥兒一下子全給迷倒了」語氣已然大為寧定,恢復了江湖兒女應有的架勢。

伍定遠心下暗贊:「便要這般神氣,才是大師姐的架子。」口中便道:「方才那些花朵蘊有迷葯,你們一時不防,聞了之後,便此昏厥。」

艷婷大為訝異,駭然道:「原來如此。這些賊子手段百出,還真是防不勝防!」

伍定遠嘆道:「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些歹人下手的招式總是推陳出新,真要提防他們,只怕大為不易。」艷婷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搖醒了師妹,那娟兒一場好睡,滿眼惺忪地道:「怎么啦!天亮了嗎」

艷婷苦笑道:「出事情了,師叔他們都給抓起來了,只有我們逃得性命。」

那娟兒大為吃驚,連忙走到山坡之旁,探頭望去,眼見師叔被俘,急道:「下頭好多賊子,師叔又被他們抓了,可要怎么辦呢」說著流下眼淚,卻是又急又怕。

艷婷安慰她道:「娟兒乖乖別怕,有師姐在這里保護你。」

娟兒哭道:「有你在又有什么用你又打不過他們!」

艷婷神色尷尬,轉頭往伍定遠看去,道:「你別要擔心,就算師姐不成,還有伍大爺在這兒呢,他武功高強,見聞廣博,定會替我們想辦法。」娟兒卻不理會,只是啼哭不止。

伍定遠見她二人稚弱,心下大憐,暗道:「無論如何,我總得保護這兩位小姑娘,至少讓她們平安離開此處。唉!這當口楊大人怎么還不回來」

他見山下嘍羅聚集商議,顯然又有新的花頭,更感煩心。

過不多時,果見群匪抓起一名家丁,喝道:「男女小賊聽了!老子先操你奶奶雄!你們若不丟下兵刃投降,老子立刻宰了這小子!」

那家丁嚇得面無人色,求饒道:「諸位好漢,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小,你們千萬別殺我!」

那大王哈哈大笑,朗聲道:「上面的朋友,你們聽好了,只要我數到三,你們若還不下來,我便把他宰了!」伍定遠與艷婷互相一望,都不知如何是好,倘若現在下去,那是自投羅網,但要眼睜睜地看著家丁被殺,卻又於心何忍

伍定遠面色鐵青,只聽那大王口中報數:「一、二……」眼看那家丁就要死於非命,艷婷的小手緊緊的抓住伍定遠的臂膀,她不敢再看,猛一轉頭,把臉埋在伍定遠的懷里,不住發抖,娟兒哭道:「怎么救他們一救」

伍定遠嘆了一聲,轉過頭去。那大王喝道:「三!」只聽那家丁慘叫一聲,已然被殺。

那大王走到張之越身邊,冷笑道:「你們再不下來,我就要殺這個胖子啦!」他見張之越的長劍上鑲有「九華山龍吟閣」六字篆文,知道他是武林人物,想來身分必然重要,上頭那幾人不能不救。

那大王虛晃手上鋼刀,獰笑道:「還是老規矩!一!二!」張之越滿臉憤怒,此時被牢牢綁住,徒然有一身高明武藝,卻全然派不上用場,當下大罵道:「下賤的狗賊!有種便放我,大家真刀真槍的干一場!不要玩這些無恥把戲!」

那大王卻不理他,口唇微動,便要喊出那最後一字。

艷婷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看著伍定遠,垂淚道:「伍大爺,求求你救救我師叔一命,我日後做牛做馬,一定報你的大恩大德!」那娟兒早已哭得淚人兒似的,啜泣道:「都是阿傻沒跟著來,要是阿傻在這里,他一定有辦法!」

伍定遠心道:「我現下勉強下去,那大王是無恥盜匪,絕不會依言放人,只有害苦了自己,這可要如何是好」眼見兩名少女淚眼汪汪,那大王不住計數,一時心亂如麻,伍定遠見了艷婷傷心的模樣,內心也是翻攪,心道:「也罷!總不能讓這孩子恨我一世!」那大王哈哈一笑,道:「三!」舉刀砍下,艷婷驚叫一聲,幾欲暈厥。

伍定遠喝道:「住手!」跟著從坡上跳了下去,他雙手叉腰,怒喝道:「你們速速放開這位大俠,否則有得好看了!」

張之越見他冒險下坡,那是豁出性命了,忙叫道:「你快走!一會兒楊大人到了,自會替我們解圍!」

那大王獰笑道:「什么楊大人、楊小人,全都不許走!」眾嘍羅發一聲喊,朝伍定遠攻來。

一名嘍羅罵道:「你這賊子殺了我們好些弟兄,看你爺爺來報仇了!」跟著往他身上抓去,伍定遠使出師傳拳法,呼地一拳,正中那人臉面,那人被這拳一打,登時摔了出去,暈倒不動。一旁幾名嘍羅一齊大叫,舉刀向前沖來,伍定遠喝道:「來得好!」他舉腳側踢,肘錘後打,一陣拳打腳踢之後,已然打倒了五六人。一時之間無人敢上。

那大王舉刀架在張之越的頸上,冷笑道:「你站著別動!」伍定遠嘆了口氣,知道要糟,他乖乖地垂下雙手,尋思道:「我今兒個是怎么了,往日在西涼,我是何等小心謹慎,便是比這些小賊凶狠萬倍的大盜,我也曾手到擒來,怎么今日這般無端犯險,平白送了性命倒似個沖動小兒一般」

他抬頭往上看去,只見艷婷一雙妙目凝視著自己,眼中淚光閃動,顯是十分關心,伍定遠心下一陣安慰,心道:「只要能維護這位姑娘平安周全,我便死而無憾了。」

他心念於此,全身卻猛地一震,霎時懂了自己的心事,想道:「原來是這小妮子!我卻是著了她的蠱!想我伍定遠昔日何等的手段,今日行事如此荒唐,卻原來是為了她!」一時張大了嘴,遠遠望著艷婷嬌美的臉龐,也不知自己是喜是憂,竟似痴呆了一般。

伍定遠今年三十又五,一生都在公門之中打滾,很少親近女人,過去雖有幾位上司想替他安排婚事,卻都因故拖延,直至今日,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也是這樣,這個西涼名捕居然連自己的心事也搞不清楚,直到生死關頭,才曉得自己對這位姑娘已然頗有情意。

那大王沖上前來,舉起手上鋼刀,大喊一聲:「操你奶奶的混帳東西!你殺了我好些手下,該死之至!看我為他們報仇!」

伍定遠不閃不避,仰頭往艷婷看去,叫道:「你們快逃吧!請楊大人來救我們!」

卻見艷婷不往後逃,反朝下頭一跳,急急朝伍定遠奔來,伍定遠大驚,叫道:「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快快逃走!找楊大人來救我們!」

艷婷大聲道:「我不要逃走!大家一起拼命吧!」只見她美麗的臉龐上帶著堅毅的神情,竟是絲毫不讓。

那大王笑道:「小妮子挺辣的嘛!」艷婷大怒,揮掌便往那大王打去,那大王獰笑道:「你這小小美貌姑娘准是想漢想瘋了,自個兒來給我做老婆啦!」他口上討便宜,但臉上卻猛地挨了一個耳光。

張之越見那大王吃虧,一時大笑不止,喝彩道:「艷婷打得好!不愧你師父平日教導之功!」

那大王狂怒不已,揮拳便打,誰知艷婷身法輕盈,那大王膂力雖強,但一時間居然奈何不了她。伍定遠心下驚奇,想道:「這小姑娘二十歲不到,想不到竟有如此高明的輕身功夫!」

原來「九華山」的武功向有兩大特長,一在劍法,二在輕功,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弟子入門後更是先學輕功,再學劍法,這艷婷劍法雖然火候不足,但輕功卻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那大王雖然也會些武功,但這艷婷身輕如燕,如何抓她的到

伍定遠正自驚奇,那大王卻甚是無恥,他大叫一聲,舉刀架住了張之越,喝道:「小姑娘乖乖別動,不然一刀殺了這胖子!」

張之越罵道:「人家不過是個小小姑娘,你比武不勝,居然還要出此無恥計謀!你還算是男人嗎」

那大王呸了一聲,淫笑道:「我管你這許多!老子想干什么,便干什么!這小丫頭武功不弱,將來正好做我的壓寨夫人!」眾多嘍羅沖上前去,便要抓住艷婷,人多擋路,艷婷身法施展不開,她驚叫一聲,躲到伍定遠背後。

伍定遠低聲道:「姑娘別怕,我們一起殺出血路!」艷婷點了點頭,朗聲道:「伍大爺,艷婷今日與你同生共死,並肩殺敵!」

伍定遠聽得這話,雖然大敵當前,心頭還是感到喜悅甜蜜,跟著對她微微一笑,說道:「你放心,我伍定遠竭心盡力,定當護你周全。」

那大王見兩人兀自談笑,不由得大怒,罵道:「你們這兩人死到臨頭了,還敢說笑」跟著喝道:「你們再不投降,我便把這胖子一劍殺了!」說著開始數數,只等數過三下,便要將張之越一劍殺卻。

伍定遠心念一動,當即著地一滾,便朝那大王腳下撲去,那大王怒道:「你找死么」手上鋼刀狂斬而下,情勢大見危急。

眼看伍定遠性命堪虞,艷婷尖叫不止,忽聽後方嘍羅慘叫連連,那大王心中一驚,收住鋼刀,往後躍開,卻見一名青年公子手提長劍,神態瀟灑,正旁若無人地向前行來,幾名下屬蹲在地下,手腕流血,看來都是被他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