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風雨故人來(1 / 2)

英雄志 孫曉 7249 字 2021-02-24

不知睡了多久,只覺鼻孔一陣發癢,秦仲海暴喝道:「操你奶奶雄!誰敢吵你老子睡覺!」

猛地睜開雙眼,只覺陽光耀眼,自己竟然倒在一處河岸,身旁幾名孩童拿著羽毛,正撥弄他鼻孔為戲。幾名孩童見他轉醒,拍手笑道:「鬼醒了!鬼醒了!」

秦仲海大怒,暴暍道:「滾!」幾名孩子嚇得屁滾尿流,急急往岸上逃去,一名孩童年紀幼小,實在逃不快,小腳在石子上一絆,摔了個狗吃屎,登時大哭起來。

秦仲海哼了一聲:心道:「這群孩子沒義氣,留了個小鬼下來。」他勉強爬起身來,看向四周,只見遠處有著炊煙,料來附近定有城鎮,秦仲海噓了口氣,想道:「他媽的,老天爺賞臉,那冰塊居然飄到了岸邊。」他勉強打起精神,察看身遭,只見自己上身赤裸,全身上下除了這條褲子,居然別無長物。

秦仲海苦笑兩聲,他人在異鄉,身無分文,又兼身體重傷,真可說是身處絕境了,只是他早已抱著爛命一條的想法,能活多久,便算多久,倒也懶得發愁,眼見那孩童仍在啼哭,粗著嗓子便道:「小鬼!這是他奶奶的什么鬼地方」那小童見他望著自己,只嚇得全身發抖,放聲哭道:「鬼大叔!別言我啊!別害我啊!」

秦仲海聽他稱呼自己做鬼,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模樣,倒也有三分相似,他啐了一口,笑罵道:「你奶奶的!老子這般慘都沒哭了,你好端端的又哭個什么勁兒快給老子住了!」

那孩童給他一罵,哭得更加厲害了。秦仲海眉頭一皺,只想拿出糖果安慰一番,但此時身上僅有一條褲子,如何請得出手他搖了搖頭,懶得再理那孩童,從岸邊撿了只破爛枯枝,以之為杖,半拖半爬間,自朝鎮上行去。

行人城鎮,路上滿是行人攤販,想來是處熱鬧地方,秦仲海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只想找人過來探問,可路人雖多,卻無人敢答理。眾人見他斷腿裸身,背後還有幅凶狠猙獰的剠花,都當他做凶神惡煞,看他朝自己探頭探腦,自是遠遠避開,沒人敢多看半眼。

秦仲海百般無奈,只得蹲在牆角發呆,尋思道:「這下慘了,老子錢也沒了,腿又斷了,這番蘭州之行,卻要如何去得莫非要一路爬去么」

寒風陣陣吹來,只凍得他直打哆唆,他大病初愈,如何耐得起這般風吹,立時大聲咳嗽起來。

秦仲海苦著一張臉,想起師父行蹤飄渺,自己便能挨到蘭州,說不定還是見不到他人,到時怕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沒了。

他眉頭緊皺,只感心頭愁悶,匆聽路旁傳來一聲嘆息,像是婦女所發,秦仲海抬頭去看,只見一名少婦望著自己,手上牽著一名女童,口中說道:「這人好生可憐,孩子,把這銅板給他吧!」那女童臉頰紅通通地,模樣頗為可人,她小手捧著幾文錢,走到秦仲海面前,嘟著嘴道:「我娘說你很可憐,要給你一些銅板吃飯。」

秦仲海見那女童可愛,本想摸摸她的小腦袋,一聽她把自己當作乞丐,忍不住勃然大怒,暴暍道:「憐你娘的大頭鬼!老子昂藏七尺之軀,又不是乞丐!給我滾遠點!」那女童嚇了一跳,手上銅板當啷啷地灑了一地,慌張之下,急急朝娘親奔去,那少婦安慰女童一陣,兩人便急急走了。

那對母女離開後,地下卻還留著幾枚銅板,秦仲海看著地下的銅錢,心中感慨萬千:「搞什么,老子過去是四品帶刀,在邊疆立下多少汗馬功勞,豈知今日給人當成乞丐。真他媽的沒天理了。」

秦仲海唉聲嘆氣,長吁短嘆,在那怨天尤人,忽然之間,遠遠飄來一陣香味,那香味甜辣濃郁,正是鮮美可口的羊肉羹,秦仲海斜目去看,只見街邊有人擺著攤子,十來名客人各自聚攏,眾人嘴上呼嚕嚕地,在那兒蹲坐圍吃。

在這無邊苦海之中,居然還有這等香氣秦仲海眯起眼來,狂吸了幾口,甜啊、辣啊、羊肉的鮮味啊,都在這香味里,他眯眼吸氣,已是饞涎欲滴。

秦仲海食指大動,他偷看地下的幾文錢,心道:「秦仲海啊秦仲海,肚子要緊呢,還是骨氣要緊啊」他左右偷看幾眼,眼見四下無人,當下嘻嘻一笑,自管爬向虯去,將銅錢偷偷摸摸地收入手中。想起有肉羹可吃,哪管什么死活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死也做飽死鬼。那才是快活人生。

秦仲海滿心喜悅,口中哼著小曲兒,以杖拄地,爬起身來,一跛一跛地離開。

正走間,忽聽背後一個聲音粗里粗氣,喝道:「你這家伙是誰打哪兒來的」

秦仲海轉過頭去,只見一名猥瑣男子盯著自己猛瞧,那人身上衣衫破爛,想來也是名乞丐。秦仲海不去理他,自顧自地離開。那乞丐搶了上來,惡狠狠地道:「大膽小子!誰准你在這兒行乞的」秦仲海呸地一聲,自往地下吐了口膿痰,喝道:「玉皇大帝。」

那乞丐茫然張嘴,問道:「誰」

秦仲海暴喝道:「玉皇大帝!」他懶得再理這人,便要去買肉羹吃食。

那乞丐追了過去,喝道:「你給我站住!你可知此地是蔣門神的地盤沒他老人家的許可,誰也不准在這兒乞食!」秦仲海冷笑道:「滾你媽的,什么門神灶神,你爺爺還是閻羅王哪。」那乞丐聽他口氣好狂,又見他背上刺著一幅凶狠的猛虎,倒也不敢怠慢,大聲便問:「你是哪條道上的」

秦仲海給這么一問,反倒愣住了,他眼珠一轉,笑道:「你爺爺出身西角牌樓,好啦,算是虎林道的吧。」那乞丐茫然道:「西角脾樓虎林道的江湖有虎林幫么」

秦仲海只當那人是瘋子,全不理會,逕去攤邊,對那攤販道:「你這肉羹怎么賣」那攤販道:「五文錢一碗。」秦仲海數著手上銅錢,卻只有三枚,他皺眉道:「我只買半碗,好不好」那攤販見他斷了條腿,心下有些可憐他,微笑道:「三文錢也成。」便端了碗羊肉羹過來。

秦仲海聞得肉羹香味,大喜道:「多謝啦!」張開大嘴,呼嚕嚕地喝著熱湯,他眯著雙眼,嚼了幾口羊肉,只覺嘴里辣呼呼地,身上便暖了起來,熱汗冒出,兩耳鼻頭也下再疼痛,一時只覺人生好不快活,便算身子殘廢了,只要能有這幾口熱湯喝,那又何必去死

那攤販見他吃得歡喜,當下笑道:「客倌挺餓的,不如再來一碗吧」秦仲海哈哈笑道:「那不成,我身上沒錢了。」那攤販是個好心人,搖頭便道:「客倌甭客氣,這碗我請客。」取過秦仲海的湯碗,又為他舀了一大瓢。

難得遇上好樣的,秦仲海心下甚喜,便要伸手去接,忽然腰問一痛,卻是有人朝他狠狠地踢了一腳。秦仲海只靠單腿立地,如何抵擋得住當下摔了出去,撲地倒了。他抬頭一看,只見一名肥壯男子狠狠看著自己,身旁還跟著十來名嘍羅,其中一名猥瑣漢子正自指指點點,卻是方才和他拌嘴的那名乞丐。

那攤販見大批凶徒到來,如何敢擋驚怕之間,急忙收攤逃走。兩旁吃喝的客人也都閃到一旁,就伯招惹了流氓。

秦仲海爬起身來,喘道:「你我無冤無仇,為何打我」那肥壯男子沈聲道:「沒我蔣門

神的號令,誰敢在這兒行乞」秦仲海哦地一聲,才知這男子便是什么蔣門神了,他干笑兩聲,道:「原來這是老兄的地頭。失敬、失敬。」

蔣門神冷笑道:「現下知道還不嫌晚,你給我乖乖磕上三個響頭,叫幾聲親爺爺,老子便放你走路。否則……嘿嘿……」說著舉起拳頭,朝天揮了揮,模樣甚是狠辣。

秦仲海眯起了眼,心道:「好你個賊小子,要狠要到老子頭上了。」他細看蔣門神的手掌,只見掌中隱隱有股黑氣,秦仲海見多識廣,知道這是河南地方流傳的黑風掌,看來這個蔣門神武功不差,怕還是地方上的一名好手。

若在往日,他「火貪一刀」使出手來,便十個門神也給他砍成灶神,但此刻雙肩殘廢,左腿斷折,只剩下一條腿御敵,若要與這等好手硬拼,定會給黑風掌活活打死。秦仲海皺起眉頭,尋思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群人全是無賴,不必與他們拼命。不然枉自斷送性命,實在太過不智。」此刻不比河上遇匪的險狀,那時自己若不賭上性命,必無生機,眼前局面並下為難,只要自己能夠忍過一時屈辱,日後便能海闊天空,實在不必拼命蠻干。

心念於此,秦仲海已然跪倒在地,納首笑拜:「爺爺在上,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爺爺,這給您磕頭道歉羅。」蔣門神哈哈大笑,坦然受他叩拜,正是得意洋洋的寫照,哪料到地下跪的秦仲海正自千般詛咒他的祖宗,直是罵得難聽到家:「你奶奶個雄,你這歹命王八受老子一拜,家里便死一人,兩拜死一對,三拜死精光。你等會兒回家,全家便要大出喪啦!」秦仲海心里咒罵不休,嘴上卻笑嘻嘻地,兀自在那跪拜不休。

蔣門神見他乖順,登時大笑道:「狗雜碎,知道厲害了吧!」說著伸腳出去,踩在秦仲海背上,直是狂妄不可一世,兩旁嘍羅更是竊笑不已。

秦仲海嘴上雖然諂笑,但畢竟不能盡掩虎狼之性,給蔣門神一踩,額頭青筋立時暴起,目中更是凶光乍現,只是此刻敵眾我寡,又沒到生死關頭,何須拼死搏命當下默不作聲,在那低頭忍受,只求全身而退。

蔣門神見作弄他夠了,便道:「好啦!以後街角那處便給你行乞吧!記得早晚來給爺爺磕頭問安。」秦仲海滿臉疲懶,仰頭干笑兩聲,心道:「老子早晚去你老婆炕上問安,送你個便宜兒子姓蔣。」口中卻道:「多謝大爺。」

兩旁嘍羅見他毫沒骨氣,都笑道:「這瘸子好聽話,真個乖巧哪!」

秦仲海爬地而過,跟著縮到街角,這才緩緩起身。他挖了挖鼻孔,雖說竭力克制,心中仍是不免煩躁:「你奶奶的,老子這幅鬼德行,卻要如何過去蘭州他媽的,難道真要行乞過去么」

想到此行前去尋訪師父,不知有多少閑氣要受,一時間:心中竟有些氣餒,他搖了搖頭,連吐了幾口膿痰,也算去些霉運。

正寂寥間,忽聽對街傳來一聲尖叫,似是女子所發,跟著喝罵踢打之聲不斷,秦仲海側目看去,只見一名美貌女子給蔣門神拖著,後頭一名老者哭哭啼啼,抱著蔣門神的腿,秦仲海熟知世情,不消說,又是那蔣門神在使威賣狠,玩那欺壓善良的把戲。

只聽那老漢哭叫不歇,垂淚道:「蔣門神!您老快別這樣,我過兩日便還你錢了,求求你放過我閨女啊!」遠處傳來嘍羅的聲音,暍道:「滾你媽的!你這老頭整日拖欠錢銀,再不拿閨女來押!難道要拿性命來償嗎」

此時正值白晝,地方又是鬧街,路上卻門戶緊閉,無人敢多看一眼,更沒半個人敢來多管閑事。秦仲海搖了搖頭,想道:「看這群賊子無法無天的模樣,八成與官府有些淵源,否則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如此無恥」他見那女子楚楚可憐,那老漢又哭得凄慘,一時之間,只想出手去管,但轉念一想,醒起自己泥菩薩過江,若非方才向人磕頭討饒,此時性命哪里還能留著他心下嘆息,便背轉了身,只作不見。

秦仲海閉上了眼,不願去看,但那對父女呼天喊地,叫聲還是不絕入耳。只聽蔣門神喝道:「滾你媽的!你這死老頭,別再死抱不放了,小心我打死你!」那老漢不依,只在啼哭不止,秦仲海心下難受,只掩住了雙耳,就盼能蒙混過去。

忽然之間,遠處響起一聲斷暍,跟著有人滾了過來,碰到了自己背後,秦仲海回頭看去,只見那老漢倒在自己身旁,卻是給蔣門神踢了一腳,竟爾骨溜溜地撞了過來。

那老漢倒在秦仲海身邊,滿臉是血,兀自啼哭道:「蔣老爺……求求你放過咱閨女啊!我不過欠你三兩本錢,你卻硬賴我五十兩紋銀,還硬要我拿閨女來還,你不能這樣啊!」

蔣門神不去理他,逕自向那女孩兒一笑,道:「走!你爹爹不濟事,咱們這就去洞房花燭吧!」那女子哭得死去活來,大聲尖叫:「爹爹!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她不知從哪兒生出的氣力,一股腦兒撲了出來,趴在那老漢腳邊,哀哀啼哭。

蔣門神大怒,喝道:「給我拖過來了!」幾名嘍羅吆暍一聲,便往前沖來,那老漢急忙拉住女兒,雙手使力,死命將她抱在懷里,幾名嘍羅死命來拉,卻都分之不開。

蔣門神怒道:「搞什么!連個老頭也擺不平!」他揮舞雙掌,便朝那老者走來。

秦仲海情知蔣門神掌力了得,倘若一掌打在那老漢身上,只怕當場便要了他的其叩,他不願那老漢如此喪命,但自己武功全失,若要上前助拳,不過白饒一條性命而已。他輕嘆一聲,撇開了頭,不願去看那對父女的慘狀。

猛聽喀啦一聲響,那老漢胸口挨了一記黑風掌,肋骨登時斷折,那女孩兒放聲大哭,尖叫道:「爹爹!」秦仲海側目看去,只見那老漢口吐鮮血,兩眼翻白,但雙手猶在緊抓女兒不放。

蔣門神喝道:「你放不放!」那老漢咬牙道:「你便打死我,我也不放,不放……」

蔣門神獰笑道:「打死便打死,那有什么了不得的」轟地一掌劈去,正中那老漢肚腹,那老漢如何吃得了沉重掌力,身子如同破布袋一般,登時飛了出去,撞上土牆,已是出氣多,入氣少,眼看便是不活了。

蔣門神命人拉過他的閨女,淫笑道:「你越費我氣力,一會兒你女兒越多折騰。」說著往那女孩兒臉上一摸,笑道:「一會兒快活時,你便要忘了自己姓啥名誰啦!」那女孩不住啼哭,口中叫著爹爹,腳下卻給硬拉著走了。

那老漢聽了蔣門神的無恥說話,直是心頭淌血,他絕望慘嚎,仰望穹蒼,悲聲道:「老天爺……老天爺……都說你法力無邊,你的眼睛呢我們窮人家卻為何這般命賤,生來便是給人做奴隸么上蒼啊上蒼!我們也是人哪!」他悲聲狂吼,跪倒在地,淚水卻是滾滾而下,顯是悲憤已極。

秦仲海全身震動,他看著那老漢的慘狀,心中直是狂濤怒波,霎時之間,想起了生平志向。

英雄志!快意恩仇而已!

秦仲海扶住泥牆,霍地站起身來,暴吼道:「狗雜碎!給老子站住了!」

眾嘍羅吃了一驚,紛紛回過頭來,那蔣門神本待離去,此時聽得秦仲海的暴喝,也不禁一愣,登時停步。

眾人見秦仲海瘸著一條腿,滿臉殺氣的望來,都不知他意欲為何,一名嘍羅笑道:「你這瘸子,想要干什么啊」

秦仲海冷冷地道:「放開這女孩。」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瞼愕然,眼看這瘸子適才磕頭求饒,是個沒半點骨氣的人,誰知此際居然充起英雄好漢,莫非是看上這美女了眾人忍俊不禁,霎時同聲大笑。

秦仲海雙目生出凶光,森然道:「再問你們一次,放人不放」一名嘍羅走上前去,對著秦仲海就是一耳光,喝道:「狗一樣的瘸子,便你這殘廢兒,也來逞什么英雄」秦仲海嘴角流血,仍是沈聲道:「我再說一次,把這女子放了。」那嘍羅聽他說得狂,忍不住哦地一聲,涎著瞼道:「老子不想放,你打算怎么辦啊」

秦仲海淡淡地道:「那只有死了。」

那嘍羅哈哈大笑,正想打出耳光,猛地秦仲海往前一撲,已然壓在那嘍羅身上,只聽一聲慘嚎,那嘍羅臉上竟給硬生生咬下一塊肉來。那嘍羅痛到骨子里了,縱聲慘叫道:「救命啊!快來救命啊!」

這群嘍羅只是地方的流氓,什么時候見過豪俠了此刻秦仲海滿嘴是血,如鬼怪般嘶咬不休,眾嘍羅嚇得心驚膽顫,紛紛往後退開。

蔣門神喝道:「你們還呆在那兒干什么還不快去救人」眾嘍羅答應一聲,急急抓向秦仲海,秦仲海虎吼連連,著地亂滾,真個是逢人就咬。一時幾個嘍羅給他撲倒在地,不論臉上臀上,都給他硬生生地咬下肉來,比之瘋狗還要凶狠十倍。

蔣門神越看越怒,大聲道:「死小子!我弟兄你也敢咬!」他狂喝一聲,舉腳便往秦仲海腹中踢去,蔣門神身懷武藝,豈是尋常人可比秦仲海雖想閃躲,卻是晚了一步,大腳踢下,直把秦仲海踢得高高飛出。

秦仲海口吐鮮血,摔倒在地,蔣門神猶覺不足,怒道:「你這小子好大膽,非但到我地盤來搗亂,還來咬傷我弟兄,今日下活剝你的狗皮,如何出得了老子胸口惡氣!」當下伸起醋缽大的拳頭,便往秦仲海身上招呼。

眼看蔣門神揮拳欲打,秦仲海著地滾開,反朝蔣門神腿上撞去,這下滾動身法乃是方子敬所傳,蔣門神如何躲得過霎時便給他撞倒在地。秦仲海張開血盆大口,奮力往腿骨咬落。蔣門神給人狂咬一口,登時痛徹心肺,一時長聲慘嚎,大叫爹娘。

兩旁流氓見秦仲海如同瘋狗,都是驚得呆了,蔣門神又哭又叫,喊道:「你們快拉開他啊!快啊!幾人慌忙去拉,使盡力氣分開兩人,但秦仲海拼盡全力,死命嚙咬之下,誰能拉他得動此刻大街混戰不休,秦仲海孤身一條瘋狗,在那血戰數十人,那女孩兒無人看管她,當下趁著亂,急忙扶起爹爹,父女倆半滾半爬地走了。

蔣門神痛得眼淚鼻涕齊流,尖叫道:「快!快殺了他!」眾流氓取出木棍,朝著秦仲海背後打落,秦仲海吃痛,心中的忿恨卻更深了,直把蔣門神當成江充來咬,恨不得將之一口咬死,猛聽喀啦一聲,蔣門神的腿骨已碎,當場大哭道:「媽呀!饒命啊!」

兩旁流氓又驚又怕,木棍打得更狠了,秦仲海身上臉上無一不中,額頭更被打得鮮血長流,但他只當自己是死人,始終緊咬不放。

一人靈機一動,舉起木棍,猛朝秦仲海斷腿處打下,那傷處日前才結了痂,不曾痊愈,此時給木棍打落,傷處立即破裂,秦仲海痛得仰天狂叫,嘴自松了,蔣門神急急把腳抽回,也是疼得臉色慘淡,他抓起秦仲海,運起黑風掌,猛力朝他胸口打下,只聽喀啦一聲,秦仲海胸口肋骨斷折,口中鮮血直噴而出。腿間軟倒,更已跪地不起。

蔣門神適才爹娘祖宗地亂叫,著實丟臉已極,又羞又怒之間,放聲罵道:「你這個狗殘廢!老子殺了你!」從路邊抱起一塊大石,直朝秦仲海腦門砸落。

秦仲海望著迎面而來的大石,此刻胸前骨折,全無氣力閃避,大石砸落,自己必會腦漿進裂,死於非命。只是說來奇怪,將死之際,心里竟沒半分感覺,好似能這般放手痛殺,便死也遂心。秦仲海索性仰頭大笑,形容如癲如狂。

便在此時,街邊行來三男一女。四人聽到秦仲海的笑聲,忍不住駐足觀看。一名男子指著秦仲海,驚道:「大姊!你看那殘廢背上的刺花!」那人形貌如兔,兩顆門牙突起,模樣甚是怪異。

說了這話以後,只在拉著一名女子不放。那女子「啊」地一聲,道:「「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那是龍頭大哥的刺花!」

那兔子般的男子皺起眉頭,道:「這刺花怎會在這兒出現」那女子如何知情,眼看那殘廢性命已在片刻,當下雙足一點,飛身過去,將蔣門神攔住,喝道:「你干什么!這般欺侮一個殘廢」

蔣門神雄霸地方,什么時候怕過誰了,一見這女子過來羅唆,立時怒罵:「賤貨,給老子滾遠點,休來多管閑事!」那女子冷笑道:「看你身強體壯,卻只會欺侮殘廢人,難道不知恥么」蔣門神大聲道:「騷娘兒回家給人壓去,少來這里賣騷!」說著便往她臉上摑去,那女子聽他罵得輕賤:心下狂怒,霎時提聲輕叱,眾人眼前一花,陡地飛鏢疾射而出,蔣門神閃避不及,啊呀一聲慘叫,手上鮮血淋漓,已中了一枚鋼鏢。

那女子冷冷地道:「看你我無冤無仇,這鏢便沒上毒。只是你要敢嘴賤,休怪我下手不容情!」蔣門神喝罵道:「下賤婊子!妓女!沒人要的爛……」那個「貨」字還沒說出,那女子

呸地一聲,右手輕揚,飛鏢直朝他嘴上射去,蔣門神先前吃過虧,急忙側頭閃開,誰知這鏢只是虛招,那女子還有後著,咻地一聲,一鏢後發先至,直朝嘴唇飛來。蔣門神閃避不開,登給射破嘴唇,飛鏢力道不歇,尚且撞落門牙,直直射入嘴里。

這鏢如此陰毒,蔣門神如何承受得起霎時「啊」地一聲慘叫,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