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永不服輸(1 / 2)

英雄志 孫曉 6492 字 2021-02-24

這是很特別的一天,蘇穎超本已與漠北宗師打成平局,誰知卻在同一日,華山少俠也見識了天外之天,那「人上之人」已達武術極境,以超越想像的能耐連破玄關,那身武功震驚了蘇穎超,如果娟兒沒有趕來,誰也不曉得勝負究竟會如何。

練劍以來,不曾受過一分一毫的外傷,現下額頭裂開了寸許長的傷口,嘴唇也腫起破損,這是生平頭一回給人打傷,也是生平頭一回包扎綳帶,什么都是頭一回……

對瓊芳來說,這也是很難得的一日,生平頭一回被人輕蔑、被人惡狠狠地教訓,回思宋公邁說話的嘴臉,瓊芳心里就有氣。

回到了紫雲軒,華山上下各自安歇,蘇穎超與瓊芳暖了一壺茶,怔怔對坐。

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來歷眾口鑠金,至今沒人說得准。目下旗手衛官差大張旗鼓,四處搜捕嫌犯,閣揆何大人也差人過來致意,只是眾人口惠實不至,連宋公邁也扛不起的重擔,誰又敢貿然去管胡正堂茫然呆傻,太醫們也許有心推諉,也許功力不逮,總之他們推稱無計可施。傻孩子還是傻孩子,驚弓之鳥還是驚弓之鳥,看來胡家老小只能自求多福了。

大敗虧輸……黑衣人以超人武術威震京城,也憑著詭異的身份恫嚇了中原耆宿,逼得眾家武林高手噤若寒蟬。只是黑衣人沒有料到一點,他的霸道惹惱了瓊芳。這位姑娘或許一個人不能成事,可只要讓她遇上了心愛的情郎,事情便會有所不同。

在這悲苦的世間中,瓊芳受過一些挫折,但這些挫折並未強悍到足使她懼怕怯步,相反的,黑衣人越是恐嚇胡家老小,越會讓她茁壯,就像是小小的種子,只要有情郎的照拂與支持,種子便能發芽長大,生出勇者的艷花燦果。

瓊芳有著熱情與自信。無論那黑衣人是何方神聖,她都不在乎,這不單單為了胡志廉,而是為了她自己。她要告訴那群壞人,人間不是地獄,眾生不該流淚,人生該是熱情洋溢、歡笑不絕的喜樂天堂。救助胡家孩子,只是她想做的第一件事。不管事情多么艱難,在她也是甘之如飴。

「超哥,我們出去走走。」

瓊芳仰望著她的依靠,緊緊抱住了蘇穎超,情侶手牽著手,一同走入滿是霜雪的院中。

雪勢已停,藉著天光望去,屋外積雪盈尺,樹頭枝椏銀白一片,深夜中四下無人,兩人緩緩踱步,緊緊依偎。瓊芳默默望著情郎,忽道:「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敢做。」

蘇穎超輕輕嘆了口氣,他望著滿天星光,任憑雪花飄落掌中。瓊芳見他有些郁悶,可別是給宋公邁唬了,她大眼溜溜一轉,眼看地下積雪頗厚,拍手便道:「好啦,先別理這些煩人事!我們來堆雪人玩兒!」不待蘇穎超說話,自行捧厚實白雪,堆到面前,三兩下便拱了個雪堡出來。瓊芳忽道:「還記得么上回咱倆堆雪人是什么時候」

蘇穎超並未回話,心中卻滿含淺菱。

當年華山上大雪紛飛,蘇穎超這位少年掌門苦練劍法不成,煩惱之余,別無消遣,便自行奔入後山逃避,堆了一個又一個雪人出來。哪知深夜之間,無獨有偶,居然遇上了另一個煩惱啼哭的丫頭,也在那兒悶悶地積堆雪人,那便是眼前這位女扮男裝的俏姑娘了。

這兩人青梅竹馬,一個是天才劍客,一個是玉雪閣主,乃是天生的金童玉女,二人在星空下含笑相對,便讓紫雲軒後院生出詩情畫意。瓊芳捧了白雪過去,笑道:「換你堆了。」

蘇穎超伸手接過,默默無語間,只是眼望瓊芳。只見她含笑叉腰,道:「怎么了不會堆了」蘇穎超哈哈一笑,忽也起了童心。兩人你加一堆,我捧一團,將那雪堡越堆越高,不多時,便已堆了個雪人出來。

蘇穎超撿來枯枝,往那雪人頭上一插,做了個鼻子。他左手摟著愛侶,右手指著雪人,打趣道:「瞧,這雪人氣鼓鼓地,模樣好凶,你說像不像哲爾丹」瓊芳哦了一聲,道:「我倒覺得它傻不隆冬,挺似宋通明的。」說著拿了顆石子,往雪人嘴里一塞,道:「吃大蒜。」

兩人互望一眼,想起宋少主一口酒、一口蒜的凶暴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大功告成,兩人相視相依,內心萬縷情絲,當下湊頭近靠,在對方唇上輕輕吻了一吻。眼見蘇穎超嘴唇兀自腫著,瓊芳取帕裹入白雪,替他冰敷止傷。

瓊芳微笑道:「超哥,你怕么」蘇穎超微微一笑,道:「怕什么怕你么」

瓊芳聽他裝傻,登時不依,當下摘了網巾,使勁甩了甩一頭秀發,媚聲道:「超哥,當年我換上男裝的時候,心里就發了誓,只要受到了委屈,我一定打回去。」說著凝視蘇穎超,淡淡地道:「這你應該知道的。」蘇穎超摟住她的纖腰,柔聲道:「又想你爹爹了么」

瓊芳無語,只從雪泥里臉掘黑土,替那雪人畫眉做嘴,須臾間雪人濃眉下彎,笑呵呵地成了個彌勒佛。蘇穎超低聲道:「芳妹,爺爺老了,再多的仙丹妙葯也不能讓他返老還童,現下很多事情都要靠你了。你得學著退讓。懂么」話聲未畢,便聽瓊芳大聲道:「我偏不要!」她見蘇穎超臉色一顫,忙趴到他背後,秀發散在情郎身上,幽幽說道:「對不起!我不是要凶你。只是我覺得……我們不能讓這些壞蛋囂張下去,你說是不是……」

蘇穎超低頭一笑,卻沒打話。他拿起地下的松子把玩,過得半晌,方才啟齒道:「芳妹,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蘇穎超平日笑吟吟地胸有成竹,甚少露出為難容情。瓊芳陡見了這幅欲言又上的神氣,心下自是一凜,她有意掉轉話頭,便朝他胳肢窩呵了呵癢,取笑道:「有事瞞我可是你和哪家姑娘相好,卻來哄我騙我」

蘇穎超一把抓住她的手,微微嘆道:「芳妹,我很思念師父。」

瓊芳心下一凜,趕忙正襟危坐,不敢再胡鬧了。蘇穎超十六歲接下掌門,從此自習武藝,寧不凡雖是他的師父,師徒相處卻不過幾個寒暑,說來時日甚短。瓊芳與他交往多年,自是熟知這些事情,當下嗯了一聲,摟住了蘇穎超的臂膀,在他臉上輕輕親吻,說道:「寧老師是天下第一高手,長勝八百戰,要是他還在,你便不會那么辛苦了。」

蘇穎超面露神往之色,嘆到:「可不是么師父打遍天下無敵手,生平不曾一敗……那是何等豪氣……「他把松球拋了拋,怔怔又道:「當年他與劍神對決,兩人互問劍道真諦,那劍神說神劍如我,吾即劍神,好生霸氣,震住了滿堂賓客。可咱師父卻老老實實、平平淡淡地回了八個字……」瓊芳打斷了話,她接過松球,替蘇穎超剝了幾顆松子,送到他嘴里喂了。含笑便道:「你說了好幾回啦,他說我就是劍,劍就是我。嚇得劍神臉都青了……」

蘇穎超靜靜地道:「劍神本來臉色就青,不是給誰嚇得。」瓊芳知道情郎見賢思齊,含笑便道:「別提這些往事了。你還那么年輕,總有一天也會是天下第一。」

蘇穎超微微苦笑,他抬眼起來,眺望夜空,臉色轉為嚴肅。低聲道:「芳妹,作為一個劍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劍,師父有,劍神也有。每個人都必須明白,他的劍是什么,他又為何練劍,這是劍客的第一關,也是最後的一關。」他手撫長劍,幽幽地道:「跨不過這關,別說是天下第一,恐怕連劍都練不下去了。」

瓊芳見他一臉沉郁,心里有些擔憂,忙道:「寧老師告訴你答案了么」

蘇穎超搖頭道:「每個人的劍都不同,縱使師徒之親,也不能瓜代。這個答案只能自己尋找。」他又撿了枚松球起來,輕輕拋了拋,嘆道:「我至今練劍已有十二年,日夜沉思,我的劍是什么我又為何練劍我好幾次以為自己找到了,可每到夜半無人、心頭孤單之時,我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為我還不能回答那個疑問……」瓊芳柔聲便問:「什么疑問」

華山掌門兩手捧起長劍,抱入懷里,自問自答:「蘇穎超,你為何練劍你真喜歡練劍么固然贏的感覺很好,可習練的路程好難熬,更別說是輸的時候了。那么辛苦煎熬,你圖的是什么你死掉以後,你希望留什么東西下來」瓊芳知道情郎劍道造詣極高,如果能跨過這關,必入無上境界。當即柔聲道:「不要勉強,許多事情慢慢想,總有融會貫通的一天。」

蘇穎超渾似不覺,他手握劍柄,怔怔又道:「有時累了、想要放棄了,可驀然回首,赫然驚覺自己早已無路可走……不知何時,劍已是我的一切,逼著我不得不練它、不得不拜它……」說著說,眼中含淚,大眼靈氣瞬間消滅,竟然變得黯然無光。他轉望瓊芳,低聲道:「我一直有個感覺,師父找錯傳人了。」

瓊芳啊地一聲,慌道:「你別胡思亂想,寧大俠是天下第一高手,他的眼光是不會錯的。」

蘇穎超也沒反駁,只是怔怔出神。過得半晌,忽道:「芳妹,你見過我師父么」

寧不凡最後一次露臉,乃是在封劍退隱大會上。瓊芳今年不過二十來歲,當時更只是個小小女童,自是無緣赴會。她搖了搖頭,道:「我福薄,無緣識荊,不然要能讓這位祖師爺點撥一二,定有無限益處……唉,恨只恨自己年歲小,不能和豪傑並肩……」

她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段,卻聽蘇穎超輕輕一笑,打斷了她:「那你可錯了。如果你真想成為一個劍客,便不該認得師父。」瓊芳不知他何出此言,一時櫻口微張,無法接話。

蘇穎超淡淡一笑,將長劍放落,道:「與寧不凡生在一個年代,那是一種大不幸。」

瓊芳有些詫異,喃喃地道:「你……你這話是……」

蘇穎超嘆道:「舉個例吧,我那傅師叔劍法高超,說來也是一等一的名家,可惜他千對萬對,卻生錯了時代。你且想想,在我師父面前,連劍神也不過是個庸才,更何況是我那傅師叔師叔辛苦練了一輩子,劍道造詣極為深厚,可天下有了寧不凡,誰還在乎一個傅元影最後只能籍籍無名地淪落到北京,替你爺爺辦事……每回瞧見他,我心里都很難過……」

玉清觀豪傑輩出,趙老五、華山雙怪都屬上一代門人,青壯一代則有十八位師兄弟,同門雖多,但寧不凡武功超絕天下,其余門人難望項背,諸兄弟按著華山的祖宗規矩,藝成後便只能離開本門。那傅元影便是其中之一。直到前掌門退隱,諸大長老奉召返山,傅元影才攜家帶眷、千里迢迢回觀,一連輔佐蘇穎超數年之久。瓊芳雖然熟悉這些事情,心里卻怎么也沒料到,那位溫文儒雅的傅師范竟有這段心事。

蘇穎超嘆了口氣,緩緩起身,自行走到院中,他左手持劍,右手握柄,鏗地一聲大響,劍刃出鞘,迎向了無限繁星。他凝視自己的長劍,凜然道:「芳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劍,我也一樣。我如果找不到自己的路子,我將什么都不是,連影子都不是。」

雪花遍地,漫天星光陪伴著華山第十代掌門。只見他雙手高舉,劍柄貼額,持劍如持香。瓊芳輕呼一聲,心頭不由怦怦跳著。她心里明白,情人要使出那招劍法,那號稱武學極界的無上絕招。

三達劍第二式,「仁劍震音揚」。號為前朝第一武學,至今無人跨越的武道玄關。

在心上人的注視下,天才劍客使動了絕學,只見劍刃旋轉如盤,掌心那點黏勁攸關成敗,氣不能過臉、力不可縈弱,須得體悟「仁」這一字,方能恰如其分。

劍刃旋動奇快,卻不聞分毫破空聲響,臘月寒風吹拂,雪花漸落,輕輕墜上了仁劍光盤。

颼地銳響破空,院子里生出了驚詫,哆地一聲,飛出的長劍戳刺枯木,驚起了樹洞里歇息的松鼠小獸。這一劍力道過猛,劍柄兀自震顫不休。

這不是王道服人的招式,所以也不是天下第一守招……

第十代掌門愕然坐倒,怔怔望著滿天繁星。

這不是仁劍,所以他徹頭徹尾敗給黑衣人,大挫敗。

瓊芳從未見過情郎這般頹喪,一時心生不忍,低聲道:「走了,咱們回房吧。」耳邊傳來溫柔的呼喚,在瓊芳的攙扶安慰下,蘇穎超被迫起身,他腳步遲緩,左手攀在情人肩上,瓊芳吻了吻他,讓蘇穎超靠在她的懷里。

蘇穎超微微苦笑,不過幾步過去,喉頭便已微微喘息。

那響聲不似嘆息,也不像是啜泣,反倒像是……像是……

嘔!大口鮮血直噴出來,那是吐血聲!

在瓊芳的尖叫聲中,蘇穎超的雙膝再也撐不住身子的份量,咚地一聲,已然跪倒在地。

綳緊的弦已經斷了,整整十一年的艱苦宿命,無止無盡地護衛「天下第一」的不敗名銜,那超越年齡的沉重巨擔,終於壓垮了少年的雙肩……

從十六歲就接下了華山門戶,失去了師父的少年,獨自帶領同門渡過亂世,在一場場驚濤駭浪中等待破繭而出的一天。如今他終於敗了。

鮮血從喉頭冒出,喃喃無語,燈籠微光將蘇穎超的身子曬在地下,成了沉默的黑影。

影子不是真正的天才,也不是「天下第一」,敗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當長勝不敗中斷之後,是否便要輸個不停、從此兵敗如山倒……

面觸塵埃,黑影與本人合而為一,成為一動不動的卑微石塊。瓊芳望著倒地不起的情郎,一時雙手掩面,放聲痛哭起來。

傅元影把蘇穎超抱了回來,讓他卧床回力,瓊芳雖也忙了一晚,但此刻仍強打精神,她手持棉花,坐在榻邊,膩聲道:「穎超,來,先擦葯。」房門闔上了,夜深人靜,別無旁人打擾,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方能止痛療傷。只是蘇穎超並無一句言語,聽得叫喚,僅面向照壁,不曾轉過身來。

瓊芳又喚了幾聲,卻是聲聲喚不回,她緊泯下唇,痴痴望著蘇穎超的背影。她不知該怎么辦,她從未看過情郎這個模樣。他本是從容大度、自信樂觀的一個人,可現下他變得如此頹喪痛苦,連話都不和自己說……

瓊芳放落了棉花,眼角忽然濕潤了。這一刻讓她想到爺爺。

當年爹爹病危之時,爺爺就如這般傻傻地坐著。他背對著自己,一動不動,彷如坐著的死人。悲苦往事重演,瓊芳便如二十年前束手無策的自己,只能珠淚暗彈。

華山門人圍在病榻旁,眼見瓊芳滿面淚水,算盤怪大聲便喝:「徒孫啊,人家瓊小姐和你說話哪,你這是什么死樣子面壁思過么」說著舉腳上床,便要去踹,眾人急忙拉開了。肥秤怪不知他得了什么怪病,忙勸道:「掌門徒孫莫發愁你瞧那哲爾丹給人打得灰頭土臉,什么宋通明、宗澤思巴,全都不堪一擊,卻只你一人守住最後關卡,嘿,誰才是魁星戰五關的贏家,日後大伙兒不難明白了。」算盤怪哈哈大笑,喝道:「天下第一!便是這四個字!」

算盤怪向來說話毫無遮攔,但此時卻也不是胡言亂語,黑衣人所向無敵,下手奇重,無論是哲爾丹、宋通明、抑或是玉川子、宗澤思巴,漢蒙兩國高手或脫臼、或中掌,無不落得重傷慘敗的下場,卻只有蘇穎超守住最後的門戶,擊退黑衣人,保住了胡志廉的愛子正堂。如此功績,自該大力宣揚一番。

「大家出去!」眾門人聽得此言,無不愣住了,諸人回目望去,只見傅元影目光沉斂,手指門外,低聲道:「你們先出去,讓掌門獨處一會兒。」陳得福素來干練,當即搶了上來,同兩位師叔祖低聲說話,自把兩個老的引開了。

門人一一離去,傅元影見瓊芳兀自留在房中,他嘆了口氣,道:「小姐,你也必須出去。」瓊芳慌道:「為……為什么」傅元影眼眶微微一紅,低聲道:「因為他是一個劍士。」

「劍士」瓊芳淚水涌出,霎時嚶嚀一聲,哭道:「我才不管什么劍!」小女兒的身影撲上了床,緊緊抱住她內心的依靠,悲聲道:「穎超!望著我,和我說話,你不可以倒下去!不可以!」

爹爹死掉的那一天,瓊芳獻出了女兒家的裙裳,她代替了爹爹,成為紫雲軒的少閣主,從此也替爹爹擔下爺爺的期待,讓老人家滿懷希望地活下去。如今為了最心愛的情郎,她不只可以扔下胭脂腮紅,連最寶貴的性命,她也可以拋下……

穎超,告訴我,你一定能夠站起來……

臘月初一的紫雲軒,蒙蒙天光從窗格兒里映照進來,遠處也傳來陣陣爆竹聲,天將黎明、年關不遠,這一夜終於過完了。

瓊芳倒卧香閨,怔怔不語。

在這一夜,自己熟知的情郎不見了。那個從容自信的青年劍俠已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身來。瓊芳很久沒哭了,自從接下紫雲軒之後,她幾乎沒有掉過一滴淚。可今夜她著著實實哭了一場。

好奇怪,這里還是北京城么情郎可是堂堂的華山掌門、魁星戰五關的最後主將,那胡志廉更是名滿天下的進士榜眼,禮部赫赫有名的侍郎大人,怎么會淪落到束手無策的地步呢

瓊芳的火氣不斷上漲,又恨又悲,討厭這一刻,討厭那種無奈、討厭那種痛苦、討厭那種束手無策的悲淳……

「打回去!」

轟地一聲,桌子給掀翻過來,秋風掃落葉,桌上茶碗全都摔落在地,當啷啷,碎裂聲開滿一地。她意猶未盡,恣意刁蠻,登又踢破了衣櫃,狠命將里頭的儒巾衣裳全數扔出,霎時之間,尋出了一只大木箱。

當朝第一權貴世家,珍藏著無數神器寶物,這只木箱裝著爹爹傳給她的遺物,也裝著瓊家的鎮府之寶。

漂亮的鳳眼閃爍生光,瓊芳蹲地俯身,從寶箱中拾起一柄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