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名火(2 / 2)

英雄志 孫曉 7046 字 2021-02-24

此言一出,聽得砰地大響,蘇穎超拉開了椅子,重重望地一撞,隨即坐了下來,他凝視著伍崇卿,冷滄地道:「兄弟……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千萬別惹我。」

蘇穎超露殺氣了,看他沉下臉去,看那雙貓兒眼燃起了熊熊怒火,想來已動上了真怒。伍崇卿卻仍是渾不在意,兀自道:「蘇君別動怒。小弟只是實話實說,來,不信的話,蘇大哥不妨聞聞自己身上……」說著俯身向前,靠近了數寸,眯眼聞嗅:「嗯,聞到了么……聞到那股味道了么……好臭……真的臭死人了……」

伍崇卿言語怪誕,宛如瘋子一般,蘇穎超怒火中燒,冷冷地道:「什么味道閣下是說自個兒的嘴么」伍崇卿哈哈笑道:「還聽不懂啊蘇大哥之所以是輸大哥,純是因為你身上有股……」說著湊過頭來,作勢嗅了嗅,含笑道:「奶臭味。」

話聲未畢,板桌前嗡地大響,「三達傳人」長劍離鞘而出,已然掃向伍崇卿眉間,這劍來勢奇快,伍崇卿的應變更快,他使了個鐵板橋,身於後仰,已在間不容發之際閃過來劍,轉看板桌之下,一只鐵靴順勢抬起,鞋尖伸出的那柄寒刀,卻已抵住了蘇穎超的小腹。

輸了,蘇穎超的「智劍」差以分毫,離伍崇卿的喉頭街有寸之遙。

「輸……大哥啊……」伍崇卿哈哈大笑,逕自坐了起來,道:「奉勸你一句,別再玩親親了。娘娘腔如你,此生只配做二流。」

蘇穎超大怒欲狂,霎時不顧一切,長劍二次出手。有了先前吃虧的例子,這回他先將板桌向前一推,頂向伍崇卿的腰問,以免他再次偷襲。

高手對決,瞬息萬變,盧雲一旁瞧著,自也大贊蘇穎超聰明。看伍崇卿腳下暗藏玄機,蘇穎超當然也能反向利用地利,只消對方下盤受阻,蘇穎超便能予取予求、大占上風。

「三達傳人」二次出手,氣勢銳不可當,卻於此時,伍崇卿的膝蓋奮力向上一撐,砰地大響傅過,桌面競爾翻轉過來,如盾牌般擋下了蘇穎超的「智劍」,崇卿得理不饒人,隨即「喝」地一聲大吼,舉起左掌,猛一下轟聲巨響,已將板桌硬生生地按了回去:盧雲凝目去看,卻見蘇穎超的面前多了一道寒光,再次給崇卿的袖劍指住了喉頭。

又輸了,這回輸得更慘,要想和「真龍之子」比快,那是絕無勝算的。

叮叮咚咚之聲不絕響起,半空中墜下了燭台酒碗,伍崇卿卻是好整以暇,看他雙手袖劍全出,右劍抵住敵喉,左手劍卻挑點收拿,將雜物二接下,擺回了原位,竟是分毫不差。

伍崇卿武功之高、身手之快,已然震懾了全場、眾酒保魂飛天外,便都縮到了櫃台里,在那兒偷看。伍崇卿卻也沒下手殺人,他笑了一笑,手臂微拾,袖劍便如虎爪般縮了回去,聽他道:「認出我了么哀宗」

聽得「哀宗」二宇,蘇穎超「啊」了一聲,已是張大了眼,顫聲道:「是你……」說著緩緩從懷里取出一張戲票,手掌不住顫抖,伍崇卿伸手接過,頷首道:「沒錯,這票是我給你的。不必懷疑。」他滿滿斟上了兩大碗酒,推到了蘇穎超面前,道:「喝吧。一個月沒見了。」

蘇穎超神色恍惚,緩緩地舉起酒碗,伍崇卿卻甚爽快,逕自提起酒碗,仰首而盡。

咕嘟嘟……咕嘟嘟……蘇伍二人對面飲酒,誰也沒說話,盧雲一旁看著兩人的舉止,心里自也暗暗留神,自知他倆過去定有什么過節,只下知為了何事,這伍崇卿居然又找上門來了。他楷稍付量,有心把事情瞧個明白,便只安坐下動,不急於上前相認。

一片寂靜中,蘇伍二人誰都沒說話,良久良久,砰地一聲,伍崇卿放落了酒碗,率先道:「穎超兄,你恨我么」蘇穎超伸手撫面,低聲道:「我為何要恨你」伍崇卿微笑道:「你若沒遇上我,便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蘇穎超目望窗外夜景,輕輕嘆了口氣,道:「早晚會有這么一天的,我即使不輸給你,早晚也會輸給別人。這我是知道的。」說著替自己斟滿下酒,神色略顯落寞。

一個人若是輸到底之後,反而什么都放開了。伍崇卿聽出他的自暴自棄,便只笑道:「如此聽來,你也算有幾分自知之明了。」

對方言語極為難聽,蘇穎超卻也不想反駁了,他仍舊望著窗外,笑了笑,淡淡地道:「別說這些了。閣下約我來此,定有什么事吧」伍崇卿見他爽快,便也不客氣了,逕道:「我想向你借一樣東西。」蘇穎超哦了一聲,便朝崇卿斜了一眼,道:「你要借東西借了以後會還么」五祟卿搖了搖頭,坦然道:「當然不還。」

不告而借是謂「偷」,借而不還是謂「搶」,聽得伍崇卿有意公然行搶,盧雲不由暗暗嘆息,不知伍定遠捕頭出身,怎么把兒子教成這鬼模樣那蘇穎超倒是落落大方,只微微一笑,道:「閣下說話倒也坦白。只是在下的家當全放在國丈府里,閣下若是要借,今夜來訪時何不早些開口,又何必大費周章的約我出來」

都說搶不如偷、偷不如騙,蘇穎超言語含蓄,卻是在問對方何不早些下手偷竊,不也省事許多伍崇卿聽他拐彎來問,卻是有話直說了:「你錯了。我今夜過去國丈府,本就是去偷東西的。只是後來潛伏窗下時,不巧聽到你和你師叔的對答,這才改變了心意。」

,蘇穎超微笑道:「看不出來閣下這般梁上君子,還會被我師叔感召哪」伍崇卿聽他滿口譏諷,卻也無所謂,逕自道:「你想多了。小弟這個人從不受教。你師叔本領再大一百倍,我也懶得聽他一句。」蘇穎超提起酒碗,微笑道:「我師叔確實嘮叨,閣下倒也明白得緊。只下過你又為何改變主意了可是覺得當街搶劫舒服些」

「蘇君…小弟之所以改變心意……」伍崇卿神色庄嚴,道:「是因為我聽到你的哭聲。」

咚地一聲,酒碗放落下來,蘇穎超原本笑容滿面,卻慢慢握緊了雙拳,跟著牙關微咬,最後慢慢吊起眼來,斜覷著對座的強敵,那是個極其忿恚的容情。

伍崇卿並無分毫在乎,他打量著蘇穎超,匆道:「蘇君,我該拿面鏡子給你。讓你瞧瞧你現下的模樣。」蘇穎超聽他似譏諷、非譏諷,饒他素以言語輕快聞名,此際也只能胸口劇烈起伏,難以答腔。過得半晌,方才道:「你……你想譏諷什么」

伍崇卿淡淡地道:「沒什么,只是覺得蘇君的樣於變了很多,所以想給你一面鏡子,讓你看看自己的模樣。」古人以古為鏡,聽得伍崇卿話外有話,蘇穎超笑了笑,道:「我變了很多么」伍崇卿頷首道:「沒錯,你以前絕不是這個模樣。」蘇穎超目望窗外,輕輕嘆了口氣,道:「那照閣下說來,我以前該是什么模樣」

伍崇卿道:「你以前高高在上,一臉的開朗輕快,全身上下嗅不到半點陰邪,你曉得似這樣的人,我都怎么稱呼他」他瞧了瞧蘇穎超,道:「王者,我管你們這些人叫王者。」

高高在上的王者,所向披靡。過去的蘇穎超確有這樣的光芒,他深深吸了口氣,道:「那現下呢」伍崇卿道:「你現下活像一只小螞蟻,大半時候都在地下爬,怕這個踩、伯那個壓,狗都可以欺侮你。」

聽得對方口出不遜,蘇穎超居然沒有反擊,只輕輕說道:「如此聽來,我已經是個弱者了。」

伍崇卿目光霸氣,自在他臉上轉了轉,微笑道:「你是很弱沒錯,不過你還不算弱者。蘇穎超聽他說起話來刺耳之王,便閉上了眼,靜聲道:」那我算是什么連弱者也不配「伍崇卿微微一笑,道:「別動氣。我之所以說你弱,是因為你的武功真是很差,可我說你並非弱者,卻是因為弱者只會哭、只會叫、只會跪地求饒,你卻不同,你一直奮力掙扎。」他靜默下來,道:「穎超兄,實話一句送給你。在小弟眼里看來,你配得上勇者二字。」

蘇穎超一臉愕然,看伍崇卿整整羞辱了自己一整夜,如今前倨後恭,卻是有何圖謀伍崇卿看出他的錯愕,便笑了笑,道:「蘇君,小弟是個說實話的人。你的功夫在我看來,是屬於花拳綉腿的一種,你真的要小心,江湖上許多人都急著打垮你,這些人都不會超過三十歲。不過我還是可以告訴你,這些家伙沒一個有你的膽,你敢站在孤峰頂上,雙手撐開,任憑風吹雨打,下頭每個人都等著你掉下來,等著看你鬧笑話。可你就敢站在天上……」他提起酒碗,仰手致意:「單憑這份無雙膽識,小弟便得敬重你。」

十六歲就敢接下師父的衣缽,看起來風風光光的蘇穎超,從此獨自一人跌跌撞撞的爬在地下,華山派的蘇穎超,他確實是個非常非常有種的人。剎那問,蘇穎超垂下頭去,避開了伍崇卿的目光,盧雲遠遠看去,卻見「三達傳人」的眼眶已經濕紅了。

蘇穎超掉淚了,伍崇卿卻也沒有再加羞辱,他推開了窗扉,讓寒風冶雪吹了進來,他慢慢亮出了袖劍,自在燭火上反覆烤著,父道:「穎超兄,坦白跟你說,小弟也是個孤獨的人,不曉得為何緣故,我就是和這整個世間格格不入,你曉得,在我眼中看到的人世問,是既殘忍、復虛矯、更且卑鄙冶血無情之至。所以我從十四歲上起,便發願不再與天下任一人結交,也不願再幫助任何人。可我今日願意破個例……」說到此處,眼中透出難得的熱火,沉聲道:「蘇穎超,讓我幫你一次!」

蘇穎超沉默了,看得出來,他並下想領情。伍崇卿曉得他的心事,便道:「我知道你是個傲性的,所以我也不會真怎么幫你,我只是要引薦你一條練功的捷徑。」說著也不催促,只管在那曉烤袖劍玩兒,過得良久,蘇穎超慢慢抬起眼來,道:「什么捷徑」

伍崇卿凝視著燭火,道:「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我自己也去過那兒,在那兒,我覺得自己長大很多,也因此練就了今日的武功,小弟在想,倘使我能帶你過去瞧瞧,也許你可以有所長進。聽得世上有此神秘地方,不只蘇穎超為之一動,連盧雲也頗為好奇,不知這處所卻在何方,居然如此合適練武蘇穎超低下頭去,默然良久,他慢慢把目光轉向窗外,道:」說吧,那地方在哪兒「「地獄。」伍崇卿靜靜地回答,神態肅穆正經。

聽得伍崇卿的說話,盧雲自是大吃一驚,幾名酒保一旁偷聽說話,更覺毛骨悚然,忍不住議論紛紛,都不知這人想干些什么。蘇穎超呆呆聽著,聽得伍崇卿要把自己推入地獄,照理他該要害怕的,可說也奇怪,他就是不覺得有什么可怕,好似伍崇卿便算舉起劍來,將自己當場格殺,他也沒什么好在乎的。他撫了撫臉,低聲道:「你要帶我去地獄」伍崇卿冷冷一笑,點了點頭,蘇穎超慢慢抬起眼來,凝視著崇卿那張冶臉,微笑道:「如此也好,咱們什么時候動身」

「不用急……」伍崇卿靜靜伸出手來,指向蘇穎超的胸膛,道:「地獄,就在這里。」

蘇穎超愕然低頭,他順著伍祟卿的食指去看,發覺他正指著自己的心口,伍祟卿淡淡地道:「奪走了你的劍,搶走了你的女人,你會痛苦流淚、下墜沉淪……到得一無所有、喪盡天良的那一日……,」崇卿微微一笑,他把袖中短劍露了出來,道:「你就會掉到地獄里,化身成鬼,變成我的同伴。」

全場都呆了,蘇穎超渾身冷汗直流,盧雲更已駭然站起,他怎也料想不到,伍崇卿會變成這個模樣。

當年認識的伍祟卿,還只是個質朴少年,他比尋常孩子更害羞,可他今天變成這怪樣了,他的話語太可怕了,那一字一句滿布哀傷,那不是二十歲少年的語氣,反而像是歷經了滄海桑田、體會了家破人亡之苦,方才說得出這般話來。

十年來盧雲流放天涯,舉目無親,沒人比他更明白地獄之苦,可即使是盧雲自己,他也沒有因此成為妖魔鬼怪,他看著面前的崇卿孩兒,忽然問想到了那張國字臉,他心里真有股沖動,直想沖到大都督府里,抓住那雙寬闊的肩膀責問:「定遠!你究竟在忙些什么你兒子都已經瘋了,你難道還不去管一管么」

「穎超兄……」盧大叔一臉焦急,伍崇卿卻是陰邪冷笑,他俯身過來,眯眼輕囑:「地獄之旅,即將開始了,你准備好啟程了嗎」喘息響起,蘇穎超的身子微微發冶,汗水一滴又一滴墜落下來,他終於害怕了,他才不要墜入地獄,他也不要入魔,「三達傳人」屬於天上,他要重返天界,與美麗的瓊芳長相廝守。

一片靜謐中,蘇穎超悄悄伸出左手,朝劍柄挪一寸。「三達傳人」要反擊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伍崇卿予取予求。他要永遠逃離此地,永遠不和這個怪物碰面。

世上沒幾人知道,蘇穎超下只右手能使劍,他的左手也能使。此際雙方以坐姿決斗,閃避極為困難,他若能以左手閃電發招,出其不意之下,他有機會反敗為勝。

一寸、兩寸……「三達傳人」的左掌暗暗挪,終於來到了劍柄上,正要收掌緊握,陰謀暗殺,卻聽伍崇卿呵呵笑道:「蘇大哥,恭喜你了。」蘇穎超愣住了,他順著對方的目光去看,發覺他正瞧向自己的左手,蘇穎超倒抽一口冷氣,自知伎倆給人識破了,正想設法遮掩,卻聽伍崇卿笑道:「發覺了么陰招偷襲、不擇手段、卑鄙無恥……咱倆礙嘿嘿…是越來越像羅……」說著伸出手來,拍著蘇穎超的肩頭,示意恭喜。

完了……地獄旅程已經開始了,「天下第一」的尊嚴如光影般消逝,蘇穎超呆呆張大了嘴,瞬息之間,仿佛身子不住下墜,眼前一片黑暗,渾渾噩噩之問,只覺肩頭給人摟住了,耳邊傳來牛頭馬面的聲音,輕聲鼓勵:「別在意……來到了地獄,就別在意卑鄙……那是咱們做鬼的好處,不然的話,等你遇上了王者……你就慘了……」

地獄的第一層,到了。蘇穎超喉頭顫抖,耳邊又聽到陰森森的笑聲:「王者…什么叫王者呢這王者啊……他就是世上最好的好人,他之所以好呢是因為他從頭到腳、渾身上下統通都對。他之所以對呢,是因為他永遠不會錯,因為呢,被他殺死的人呢,一定都是壞人,和他意見相左的,名字就叫小人,你如果是女人,你想不想做他的內人呢」

「一定會吧……」地獄惡鬼露出了一口白牙,自問自答之後,他好像要訴說什么秘密,便靠到蘇穎超耳邊,輕輕笑道:「你看看,就是因為這樣,這世上的好人才繁衍得這么多啊,穎超兄,王者真好,你一定也好想做個王者吧……」

「走開!」蘇穎超再也忍耐不住,他要趕緊脫離地獄,霎時右手一抽,刷地一聲,已然不顧一切拔劍相向,伍崇卿閃電般探出手來,居然搶先收走了他的佩劍,跟著手上一使勁,仗著氣力過人,硬將「三達傳人」按回了座位。

「別急……別急……不想當王者,你還有路走啊……」伍崇卿的話還沒說完,他按住蘇穎超,附耳訴說:「真的,當弱者其實很不錯的……穎超兄,王者的東西太多了,他吃過的剩飯、玩膩的女人,都會賞給你的……你別擔心女人不愛你,她們最憐惜小東西了,她們會抱抱你、親親你、疼疼你……而且她也不要你給她做什么,因為啊,她也是王者的小東西呀……」

耳聽伍崇卿哈哈大笑,蘇穎超忍下住咬牙喘息:「不要……說了……」

「別生氣、別生氣。」伍崇卿終於心軟了,他望著「三達傳人」的紅眼睛,憐憫道:「快去找瓊芳吧,向她哭訴撒嬌、低頭認錯,如此一來,她下就會憐著你、寵著你,帶著你一起爬上王者的大床上了」

「殺死你!」蘇穎超大怒欲狂,赤手空拳地撲向前去,直朝崇卿面上揮打。伍崇卿也毫不客氣,拳頭掄起,便朝對方的拳頭回擊而去,一聲痛哼傳過,蘇穎超摔跌回座,疼得他撫拳彎腰,低頭喘氣。「奇恥大辱加身,蘇穎超的眼眶濕紅了,隨時都會落下淚來,奈何身為一個劍士,他到死都不能哭,他若在敵人面前墜下了淚水,他的劍魂就會從此消散,讓他再也拿不起劍來……他拼命忍一直忍,驀地聽到了一聲大吼:「三達傳人蘇穎超!」伍崇卿撕心裂肺,戟指大吼:「拿出你的志氣來!身為一個劍客,縱是死,你也得死得尊嚴!別像個娘們般哭哭啼啼,沒的惹我笑話!」

啪地一聲大響,自己的佩劍被人拿了起來,狠狠摔在地下,驀然間,兩行無情的淚水灑落下來,濕濕熱熱的,蘇穎超終於哭出聲了。

所有悲苦一齊襲上心頭,情人走了,志氣折了,在這強生弱死的無情塵世里,今夜蘇穎超感受到弱者的苦,那種滋味如此錐心、如此刻骨,讓他這輩子再也忘不了……

眼看「三達傳人」垂下頭去,以手遮蔽淚水,好似輸給了老鼠的大野貓,什么都不願聽、不願瞧。莫名之間,伍祟卿竟俯身向前,緊緊握住蘇穎超的手,低聲道:「穎超兄,別難過,來,你只差一步,再一步就好……看,在咱們這兒,沒有王者,也沒有弱者,只有一種人……」

「勇者……」一壇烈酒離地而起,淅瀝瀝瀝地倒了下來,刺鼻氣味撲面而來,伍崇卿的袖中再次伸出了龍牙,慢慢斬落了兩點火星,降臨到烈酒之上。

轟地一聲,兩只酒碗青焰閃耀,竟給怒火點燃了。在「三達傳人」的眼前,現出了一片地獄火海,照得他面色慘怛。

終點到了。地獄旅程最後的一關,那是一碗湯,孟婆湯,它由地獄之海勺取而出,上頭滿布青焰烈火,蘇穎超全身發抖,他知道伍崇卿一定喝過這碗湯,可他不能,他是個凡人,這碗酒喝下去,他的腸胃定然劇烈燒傷,必要痛得嚎啕打滾。

魔炎烈酒,騰騰焚燒,對座的崇卿好似坐於地獄火海之中,形如牛頭馬面。他輕輕地向蘇穎超招手:「來,喝掉它,喝完了,你就什么都下伯,因為你也是鬼了,到時候……咱倆就可以真正的聯手……好好的把他們玩一玩……」

「你……」蘇穎超低頭咬牙,嘶啞地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啊……」伍崇卿嘿嘿冷笑,森然道:「我要殺死一個人。」

伍崇卿的口氣異常興奮,好似荊軻刺秦王,等待已久,乍聽此言,盧雲遽然而驚,蘇穎超也是滿面駭然,全場伙計更是竊竊私語,只覺此人之可怖,已到難以想見的地步。

「你……」蘇穎超喘氣道:「你……你到底要殺誰i伍崇卿沒有說話,他面容肅穆,食指筆直,豎起向天,蘇穎超大吃一驚,自知那是個」「字,他滿心震顫,駭然道:」天下第一「你……你要殺死我師父」伍崇卿眯起了凶眼,搖了搖頭,那食指卻仍豎起向上,朝天頂穹蒼指了一指。

比「天下第一」更高的東西……蘇穎超喃喃自語,他望向了屋頂,隱隱約約之間,好似看到了一個影子,它藏於九天之上,隱匿於佛影之中,那是……那是……

王者之上!

伍崇卿嘿嘿一笑,森然道:「這個人,他可以打垮你師父。他比獅虎更凶猛,比豺狼更狡猾,他有無可譬喻的大神通。無論是你是我,若和他單打獨斗,都是必死無疑。」他附耳過來,低聲道:「不過咱倆有一個潛力……你呢,你手上有件法寶,足以翻江倒海,我手上也有張王牌,足以毀天滅地,只要合你我兩家之力,便足以毀去這整個……」

「正統王朝。」伍崇卿眯起了眼,露出了高興的樣子。

蘇穎超腦中微起暈眩,他急忙扶住了板桌,喘息道:「你……你到底要……要找什么東西」伍崇卿咧嘴一笑,慢慢的,他的中指豎起、無名指也隨即立了起來,加上先前傲然筆直的食指,他的手勢成了個「三」字。

「三達劍譜」蘇穎超失聲驚呼,伍祟卿則是仰天狂笑,氣勢如同千軍萬馬

本站文學作品為私人收藏性質,所有作品的版權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經原作者同意不得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