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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心靈那一端 未知 6186 字 2021-02-25

父親一陣雷霆之怒後,建誠沉默了。沉默達到了張鴻遠的目的,不過那是形式上的目的。因為此時的沉默是一個表面的順從,是一種弱小力量對強大力量的屈從。

建誠害怕父親。這種恐懼感好像不是來自於對父親本人的恐懼,而是來自一種無形的巨大人生背景的恐懼。建誠一直覺得父親是愛他,也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而當父親的身上一旦出現那種讓他恐懼的感覺,便覺得父親已不是父親,而是某個不可親近、不可理解、不可抗拒的恐怖勢力了。

當建誠去南窯睡覺之後,張鴻遠躺在炕上久久不能成寐了。

兒子的沉默反而讓他產生了莫名的恐懼。張鴻遠似乎意識到兒子的沉默不是順從的表示,而是一種對抗。當然,如果僅僅是一種對抗到也無所謂,那沉默之中有一種可怕的拒絕。

拒絕親情,是最讓人痛心的精神折磨。

兒子一旦拒絕父親,那是一種可怕的斷裂,是一種災難x的毀滅。

張鴻遠陷入了恐慌的沉思之中。過去,現在乃至今後,兒子、閨女、兄弟、妹妹、妻子、父母,所有往事和所有的人不知從躲藏在哪一個地方的沉睡中,突然醒了過來,開始折磨正要入睡的張鴻遠。

張鴻遠從來沒有在失眠的夜晚這么惶恐不安過。

他不知自己什么地方不對勁了。txt電子書分享平台AK小說

第十四章:張鴻遠,一九七六年的憂愁。

第十四章:張鴻遠,一九七六年的憂愁。「火燒玉鎖」與「黑白蠍收拾偷情老公」的趣聞。小梅出嫁了……

周小梅出嫁了。

周小梅嫁給了村治保組長、基g民兵大隊長張凌雲。他是獨生子,父親張占松在郊區煤礦當工人。

張占松比張鴻遠小三歲,倆人算是同齡人,五八年大搞鋼鐵,同時到山窪村鐵廠當工人。六二壓的時候,張鴻遠響應號召自願回村又g了大隊會計工作,張占松卻通過郊區教育組的組長——他的一個遠方姑父的關系,調在郊區煤礦,吃了定糧。事實證明張占松留對了,能掙現金,吃定糧,光景過得比張鴻遠好多了。張凌雲也原原本本繼承了父親的工於心計,注重實際的為人處世之道,「」之初,他經過深思熟慮,首先響應號召拉起了「造反兵團」,不久就參加了「南下北上」大串聯,雖然什么名利也沒得下,只是不花一分錢游遍了大半個中國,但增長了不少見識。

行得萬里路,方為人上人。張占松常常用他所接受的心領神會的說教——傳統說教告誡兒子,張凌雲自然深信不疑。二十四歲的張凌雲憑借自己的努力進入村委會,成為七名村革委委員之一,第二年他大膽向周小梅求婚,贏得了小梅的歡心。

張鴻遠被邀請做喜慶宴席的拉面師。婚禮辦的熱鬧、排場、秩序井然,足以顯見張占松一家齊心、穩定、識大體及顧大局的好家風。

婚後的周小梅由一個純情少女變成一位豐美多彩的新人了,她身上的女x誘惑力更加不可抗拒了。

女人一生中三個時期,有最具魅力的三種美:那就是步入青春花季之時的聖潔純情之美;成為之時x感充沛、風韻萬種、多姿多彩之美;身為人母時慈情萬端,能感天動地、滋養萬物的母愛力量之美。

男人的一生就是被這三種力量誘惑著,感召著,從而激越起拼搏向上的動力。大自然賦予女人擁有這三種美,讓男人得到了賴以生存延伸的力量。

張鴻遠離開大隊部來到畜牧股,但那個女人的影子一直伴隨著他,有時可能暫時淡忘了,但有時卻在剎那間出現她的身影。她身上閃耀著的光彩會突然將他迷醉,但這是只有張鴻遠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久而久之,這個秘密仿佛成了他身體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雖然這個秘密有時會悄悄地撕噬他的心靈,使他產生自責、負罪感,使他惶恐,但他能承受得起這種負債,這是一種能夠使他感到人生愉悅充實的負債。

雖然,他悄悄地用這個秘密來排解人生的空虛、無聊和孤寂的時候,又會帶來更大、更強烈的孤獨,不過這種孤獨並不會讓他感到可怕,相反從中卻能得到許多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到的、從容自在的人生享受。每當遭到妻子劉瑞芬抱怨、不滿、甚至責罵,或者生活出現重大波折,比如與弟弟鴻志發生沖突以及被擠出大隊部等等——在心靈受到傷痛折磨的時候,有這么一個秘密,就會增加一份寬慰和解脫。

這也是張鴻遠在大事件大波折中獲得平靜安寧的人生境界的一種秘密武器吧。

張鴻遠追求平淡寧靜和美的人生。

他雖然在年輕的時候也曾躍躍於社會激流之中,試想一展雄姿,做一個青史留名的人物,然而「逝者如斯」,艱難的歲月幾個回合就打破了他的美夢:父親過早離開人世,他不得不守著母親,協助母親拉扯弟弟、妹妹。當弟弟妹妹能獨立生活之時,他的身體狀況發生了變化,「三年自然災害」期間,先得了浮腫病,後得了胃潰瘍。身體稍稍恢復之後,母親又去世了。接著是「四清」、「三反」、「五反」、「」,他處在政治的漩渦中,幾經風險,人生的棱角已磨光了,銳角消淡了。尤其是近年來他離開大隊部,逃離了七三年「整頓財經紀律」的大批斗,緊接著七四年又是一場接一場的「批林批孔」運動,張鴻遠的抱負變成了一付空空皮囊,雄心大志化作了小心行事。

一天,革委主任吳培雲說:「張鴻遠,開了好幾次會怎不見你的面兒?你是不是對『批林批孔』有看法?」

張鴻遠不屑一顧地說道:「你每天喊批孔,孔老二哪點惹著你啦?他老人家告訴人們『父慈子孝』不對嗎?那你每天早上讓你兒子兒媳婦一人搧你幾個巴掌,一人往你臉上吐一口,去吧,那才叫以實際行動批孔嘞!」

吳培雲雖然也念過幾天《百家姓》卻一竅不通。他一聽「經文」之類的東西就覺得既神秘又頭疼,張鴻遠反駁他的話,更是不知所答。

張鴻遠見吳培雲無言以對,就教訓起吳培雲來,說:「你吳培雲雖然身有品位比你老婆頭上的虱子還小的官,不就是個傳聲筒?能傳個聲呵、音呵的就行了,少玩你那權術呀。像你吳培雲和我張鴻遠這么大年紀的人,都受過孔老二的教導,我們都是人家孔聖人的弟子,我們身上那個沒有帶著孔老二的東西。批孔子那是自己在打自己的嘴巴,g脆自己批自己得了。仁義禮智信,人,不講點能行不?」

吳培雲急了,吼道:「你反動!」

張鴻遠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忙說:「我不反動,是你反動。我本來對運動沒看法,是你住我讓我胡說八道的。你引誘我犯罪,你別有用心,我作為革命群眾要批判你,造你的反。」

於是倆人吵起來,相互揭開老底兒,從土改開始一直揭到現在。倆人誰也沒有說住誰,因為倆人都有過不規言行,最後倆人由滿腔怒火變為滿面春風,倆人相互指指齊聲說道:「誰也別說誰了,原來都是一路貨s。」

這就是張鴻遠的風格。他逃避運動,覺得好多事兒看起來紅紅火火,實際上做起來寡淡無味。張鴻遠看不起這些沖在運動前頭的人,覺得那種整r里風風火火,奔來奔去的人生不是他所渴慕的人生。張鴻遠大有看破紅塵之感,但又無法超越人世,還得在人生中痛苦的掙扎,痛苦的時候,難以解脫的時候,想一想心中愛慕的女人,會覺得能獲得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他在這種近乎於自己欺騙自己的狀態中廝守著平靜的人生。

然而,自建猛回到親生母親劉瑞芬的懷抱——確切說是回到劉瑞芬的身邊,劉瑞芬變得生機勃勃,快活無比。別人認為劉瑞芬終於了卻了思念兒子的痛苦,其實,自從建猛回來她一次也沒親親熱熱抱抱兒子。在劉瑞芬的下意識里只希望從周玉香手里奪回兒子,至於她是不是想兒子心切,是不是舍不得將兒子給了人,那只有老天才知道。現在,建猛回來了。周玉香只留下一場意想不到也是不可抗拒的失望和傷痛,劉瑞芬心滿意足了。

然而就劉瑞芬內心而言又何止是心滿意足,簡直是得意洋洋趾高氣揚了,這是她有生以來最成功、最精彩、最絕妙的一次表演,而且獲得了驚人的效果。

劉瑞芬知道,如果憑自己一張嘴說服張鴻遠把建猛要回來,那簡直是妄想。可以說,劉瑞芬八十八輩祖宗內,恐怕也選不出一個能言善辯的人、說服張鴻遠從弟弟手里抱回兒子。

與其讓張鴻遠做背信棄義的事,不如g脆砍掉張鴻遠的頭。

然而,劉瑞芬卻順其自然,選擇了無言的感化,利用女人天生的偽裝和欺騙才能,震撼和激怒了張鴻遠。張鴻遠竟鬼差神使地按照劉瑞芬的意圖充當了一名違背良心和意志的過河卒。張鴻遠以信義和友情為炮灰,卻為劉瑞芬——這個他一直認為,頭腦簡單、任x脆弱的女人的歷史書寫了完全可以大吹大擂的輝煌燦爛的一頁。

對於劉瑞芬來說,這次巨大的成功是她人生的一大轉折。她的生存的手段和能力成熟了,能在捍衛自己尊嚴和權利的角斗場上用智謀——盡管是順其自然地稀里糊塗地做了一點偽裝和假象,但是她掌握了時機,抓住了時機,再也不是任人利用的人,而今她也懂得利用他人了。

劉瑞芬獲得實踐上的豐收,也獲得了理念上的碩果,悟出了人生的奧妙,也體會到了反抗和攻擊的樂趣。同時,她從心里徹底改變了對張鴻遠的看法。張鴻遠那張籠罩在她心中的神秘的龐大的面紗終於被她毀掉了。他是那么脆弱,那么簡單,那么易於被觸怒,從而那么容易鋌而走險為人利用。他自己一貫的為人准則和堅定的意願,又是那么容易被摧毀。劉瑞芬從心底發出了詭秘、輕蔑、放縱的笑。

男人,再了不起的男人都不過是如此脆弱和無知。他無知,因為他輕信、他脆弱,因為他虛榮。

然而,大獲全勝的劉瑞芬卻不能得意忘形,而只能竊竊自喜。她不能讓張鴻遠發現內心的歡欣,因為心中的歡欣,是以喪失張鴻遠一貫的處世准則為代價,建立在張鴻遠巨大的傷痛之上。劉瑞芬雖然沒有意識到她這樣做是不符合一對恩愛夫妻應有的道義,但她似乎也有些直覺上的認識,多少意識到她在某一方面欺騙、甚至背叛了張鴻遠,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讓張鴻遠看出她內心的喜悅。

喜悅不如男人看出,那才是更可怕、更危險的背叛。

入冬的時候,巧珍生下了第二胎,也是給張鴻遠生下了第二個孫女。張鴻遠對第二個孫女來到人世顯得異常平靜,仿佛是他家的房檐上住著的一只家雀卵孵出了一只小雀兒,跟他沒有一丁點關系。

其實,張鴻遠平靜的外表掩飾著不平靜的心思。自從親家攪茅棒跟他大鬧一場,促成建忠跟他分家另過之後,再也無心顧念建忠了,對那個又丑又不通情理的兒媳婦更是看見就心煩意惱,聽見她的話聲就倒胃口,加之兒媳婦連生兩個女孩,急於想抱抱孫子——抱一抱第三代頂門立戶的接班人的張鴻遠失望了。

不過他不能讓人看出他失望。他怕人說他絕戶,說他絕戶會使他在村里抬不起頭來,同時他也不願讓人說他重女輕男,張鴻遠畢竟是知書達理之人,不能落下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過於嚴重的壞名聲和話把子。他也害怕像隔壁張偉祥的父親張四貨那樣讓人笑話。

張四貨在兒媳改潤生第一個女孩時是不吭氣,改潤生第二個女孩時是有些著急,有些生氣,改潤生第三個閨女之前,張四貨找到張鴻遠算了一掛,卦相顯示為yx,張四貨不放心,又問了村中能看出生男生女的有經驗的人們,大部分的女人說改潤的懷身像個兒子相。張四貨急呀,恨不得親自趴在媳婦的肚上聽一聽呀。可是他連媳婦挺著肚子的身影都不敢看一眼呀,當改潤生下第三個閨女時,正吃晚飯的張四貨,猶如聽到了一聲霹雷震天響,手中的一海碗面條掉到地下都不知道。為此四貨不吃不喝炕上躺了四天。

也為此劉有老漢編了一段《三氣四貨》的故事,成了村中的笑料。

張鴻遠挺住了。他決不能貽笑鄉人。

不過,與張鴻遠的冷淡態度相反,劉瑞芬這一次對待兒媳婦比上一次要好。

本來林巧珍對劉瑞芬一直很寡淡。頭生的時候林巧珍沒有用劉瑞芬侍候月子,而是叫母親松樹皮侍候的月子,母女倆故意冷淡劉瑞芬,劉瑞芬便以「冷」對「冷」大事不管,小事不問,而這一次林大金病了,松樹皮不能侍候女兒坐月子,非用劉瑞芬不可了,而且母女倆憋足了勁一定要生個男孩,趁勢好好擺布劉瑞芬。可是胎兒落地又是個丫頭片子,母女倆頓時一場好夢成為泡影,林巧珍張不開口求婆婆,只好由松樹皮擠著兩眼淚,連哭帶求,連誇帶拍,請劉瑞芬出馬。劉瑞芬近些r子心中高興,加上親家母吹她、誇她、拍她、捧她,於是侍候兒媳婦的重擔就由她擔當了。

劉瑞芬喜歡辦別人辦不了的事。

初冬,太y偏向南方運行。y光從大南坡上空,送下一絲絲暖意。

劉瑞芬穿過舊戲台,沿著河床南岸的公路向娘家走去。巧珍想吃掛面湯,劉瑞芬想去娘家換個一斤半斤,以表示對兒媳的疼愛之心,喚起村人的一片贊揚。

穿河風很冷。y光灑下的一絲絲暖意過於微薄了,盡管如此,溫暖之光仍在冷風中倔強地舞蹈著、奔騰著。河北岸,沿岸的街門前蹦著幾只凶猛的看門狗,相互追逐著,為了一塊不知是死人骨還是死蓄骨爭斗著。骨頭對於這些喜食r的看門狗來說太稀罕了,為此它們爭得非常凶狠。母j們忙著在河邊傾倒的垃圾中覓食。公j們則在母j們身邊不時地賣弄著自己嘹亮的歌喉。人稱「紅胡子」的劉潤堂家的那只大公j不時地沖著附近的公j,給予情敵們一頓無情追逐,以便在母j眼前,大逞其英雄氣概,這只惡j與主人「紅胡子」劉潤堂同樣有名。村里人常說:「惡人喂惡犬。紅胡子家喂得j也惡。」

在路過老爺廟的河灣處,劉瑞芬碰上了瘋玉瑣。

瘋玉瑣是里頭溝三個瘋子中最大的一個。一九四四年,r本鬼子已陷入八路軍武工隊的游擊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一天,r本鬼子從河窪向雨縣城運送給養的汽車,在紅通灣遭到了武工隊的襲擊,一輛軍車被炸毀,三名r本人被炸死。

當天下午,r軍從河窪出動了三十名士兵駕著一挺機槍突然包圍了紅土崖前頭溝。五十多位村民被抓起來。玉瑣是里頭溝人。里頭溝人全部躲入了煤窯,可是,玉瑣那天正在前頭溝老娘家玩,也被抓住了。r本鬼子要人們指出人群中的共產黨員和武工隊員,嚇唬了半天沒人吭氣。

玉瑣那年十六歲,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鬼子揪出玉瑣,指望從這個孩子身上問出底細。然而,玉瑣什么也不知道。鬼子把秋後堆在村邊的玉茭秸抱來,點著了,將玉瑣推入火中玉瑣說話。鬼子將他推入火中,他仗著自己手腳麻利,而且玉茭秸的火焰不算太列太毒,便機靈地爬出來。推了三次他三次從火里爬出來,第三次從火中爬出來時,嚇昏過去了。r本人走了一個多月,玉瑣瘋了。

瘋玉瑣姓李。村里的年輕人只知道他叫瘋玉瑣而不知其姓,更不知他是怎么瘋的。

瘋玉瑣自病了以後,除了吃喝睡覺之外,唯一的營g是撿公路上丟散的煤,撿野地里和路上的人蓄糞便。他每天挎一只大筐,從他家起頭沿河南公路不論是炭塊,還是馬糞、人糞統統裝入筐內。回了家將糞便撿出倒到門前的糞堆,將炭塊和煤面則倒入院中的煤堆。

按說紅土崖村遍地是煤,根本用不著撿煤塊,可是玉瑣撿煤的習慣是得瘋病前養成,那時的煤窯歸個人開,用煤需要花錢買,玉瑣母親教他撿煤省錢。母親去世後,煤窯的煤不花錢按人頭供應了,可是玉瑣仍一如既往撿煤不止。

玉瑣碰上了劉瑞芬。他能認得她。他沖這位豐潤艷麗的女人笑笑。那笑,在剛一嚅動嘴角時還有一點鮮活多情的意味,然而,就在一剎那間便被一種機械的、呆滯的、鬼怪般的臉譜取代了。劉瑞芬從口袋里摸出二分錢,遞給了玉瑣。玉瑣緊緊捏住那帶著女x常用的雪花膏香味的二分錢硬幣,站在公路上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個時辰。

劉瑞芬推開那扇灰褐s大門。

院里靜悄悄的。上學的上學去了,上地的上地去了。原來母親趁人們不在趕快洗腳。解迎蘭笑著說:「瑞妮,來的正好,快給我剪剪指甲。」

解迎蘭那三寸小腳,除大拇指保持一定的原貌外,另四個腳趾都已經改變常態委屈地卷縮在腳掌下,自己想剪指甲,必須將腿彎曲成130度——150度,而且腳心還得向上,這種剪指甲功夫恐怕只有舊中國過來的裹腳婦女可以申報的專利吧。每剪一次指甲,解迎蘭會受一場痛苦的煎熬,流一會酸痛的淚。這次,有女兒在,好了,可以榮幸地減少一次痛苦了。

劉瑞芬給母親邊剪指甲,邊單刀直入說明來意,她問:「媽,家里的掛面還有沒有啦?」

「你g什么?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大概還有吧?」解迎蘭有些拿不准。她不是當家人,吃喝穿戴是兒媳婦的事兒。解迎蘭不但作不了主兒,連家有多少糧食,在哪放著也不知道。

「巧珍想吃掛面湯。我聽說上個月清虎買了不少掛面,換給我一二斤就行。」

其實劉瑞芬早已掌握了情況。劉清虎有個河北安國的拜把子兄弟,上個月利用大隊去石家庄拉配件和水泵的機會,劉清虎沒花一分錢,偷偷拉了大隊兩噸煤,悄悄倒換回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