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1 / 1)

第二十幕 未知 6483 字 2021-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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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山在月色下聳峙著它那黑色的身軀,山腳下的鴨河如一匹白綢一樣地鋪繞在那里,一座石橋線一樣地扯在河上,兩條土路從東西兩個方向若隱若現地伸進前邊那個叫雲陽的不大的鎮子,鎮中的草房、瓦屋錯錯落落蹲伏在月下。栗溫保默站在一株山梨樹的y影里,靜靜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四周很靜,鎮中只偶爾傳來一聲狗吠和白郎軍哨兵的喝問。栗溫保和他的兵馬,是半夜時分完成對這座鎮子的包圍的。自從接了參加圍剿白郎起義軍的軍令之後,栗溫保這些天一直率著自己的人馬東奔西走,先到新野曹溪營,繼到鄧縣白牛鎮,再到淅川荊紫關,一直沒有追上白郎軍。昨天後晌,正在南召城歇息的他,聽說白郎軍的一股輜重部隊,隱在大山中的雲陽鎮里,才算有了這次成功的包圍行動。從潛進鎮中的探子口里知道,這股輜重部隊的人數不多,與自己的兵馬相比,自己占著明顯的優勢。包圍圈已經形成且十分嚴密,所有的進攻准備已經做好,單等著栗溫保發出進攻的號令,可他在此時卻有了猶豫。打還是不打?白郎軍隊里的人也全是農民!「去,把你肖四哥叫來!」他對身邊的一個衛兵交待。片刻後,那衛兵領著他的副手兼軍師從包圍圈的另一側走來。肖四剛剛站定,便低而急切地問:「大哥,我們一直在等你的進攻號令,你怎么不發?天快亮了,趁天黑打進去才會更順利!」「四弟,」他揮手讓四周的護衛退到後邊,單獨對肖四說道,「我有點不忍心。」「咋?」肖四一怔。「你想,兩年前我們不也和這些白郎軍的士兵一樣,是反抗官府的農民?大伙本是同根,動手殺他們心里總不安生!」「可你想過沒有,大哥,前不久南陽鎮總兵高文貴就是因為圍剿白郎遲延,被袁世凱親自下令革職的!你如今是南陽的副鎮守使,我們混到這一步經歷了多少苦難,難道你也想丟了官職,再去過往日那苦日子?」「這——」栗溫保的心臟一縮。「大哥,我們如今已是在仕途上混,在仕途上混的人可不能總想別人,不的話,那官位可也就要落到別人頭上了!我近日也讀了幾本史書,其中有一本上說,天下仕途皆用血r鋪就,無狠心無膽魄者別上此路,我覺得這話說得有幾分道理!」肖四的雙眼在月光下一閃一閃。「能不能這樣,我們網開一面,把他們打跑?」栗溫保又低首沉吟著。「那樣做一是有可能走漏消息,說我們故意放走反賊,誰也說不准我們的隊伍中有沒有告密者;二是失去了一個立功受褒揚的機會。打仗中,像這種兵力占絕對優勢又把敵人全數包圍的機會很難遇到,失去了這個機會,可能也就失去了榮譽,失去了戰勝仕途上別的對手的資本!大哥,下決心吧,無毒不丈夫!」肖四的聲音里滿是催促。「這些人也有父母妻兒呀!」栗溫保挪動了一下雙腳,低聲嘆了一句。「你應該首先想想你的妻子女兒,難道你想和妻女搬出現在的栗府,再回卧龍崗西的落霞村種那畝把崗坡地,再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再說,歷史上有哪個大官手下沒有幾條人命?你犯不著為這些人的死心疼,我們當初和晉金存打仗時死的那些弟兄,有哪些人替咱心疼了?」「唉,白郎的這些人也不過為的是想過幾天好日子。」栗溫保再一次嘆道。「就算我們不打他,讓他們勝了,他們過上了好日子,那我們還怎么過好日子?他們還不要把我們當官軍殺掉?」「那依你說打?」栗溫保的心顯然被肖四說動了。「打!」肖四抬手朝下一劈。「好吧,那就打!」栗溫保最後下了決心,轉對站在身後不遠處的傳令兵下令。三個傳令兵立時對著黎明前月色蒼茫的夜空,舉起了牛角號,轉瞬之間,嗚嗚的牛角號便在四山之間回盪,在小小的雲陽鎮上空跳躍。幾乎在牛角號聲響起的同時,鎮子四周驟然亮起了火把,在一圈火把的映照下,幾千人馬吶喊著朝鎮子沖了下去。栗溫保沒有再朝鎮子看,而是扭過臉,默望著已步入西天的圓月,一邊傾聽著鎮子里的槍聲、刀劍相撞聲和哭喊聲,一邊在心里說道:老天,你看見了這一切,原諒我吧!我也是沒有辦法,人人都有一份想過好日子的心吶……山下鎮中的戰斗並沒有持續很久。由於兵力優勢也由於是突然襲擊,白郎軍的這支輜重部隊的抵抗和突圍都沒有奏效,第一抹晨曦由鹿鳴山頂飄到鎮中時,殺聲已經岑寂,栗溫保的兵們已開始清理戰場。「大哥,咱們下去看看!」肖四翻身上馬。栗溫保從對面黛青色的鹿鳴山頂收回目光,緩緩地蹬鞍上了馬。像一切戰場一樣,鎮中也是一幅殘酷之景,到處是尚在流血的屍體,一只胳膊斜掛在一輛馬車上,一顆人頭滾在一個盛水的瓦盆前,一個人因死前的爬動把腸子拖在兩丈遠的路上。栗溫保不忍再看,在馬上又把頭扭向了鹿鳴山峰,那山峰酷似一頭正引頸鳴叫的小鹿,那小鹿是在為什么而叫?是因為發現了吃食高興?是見到伙伴激動?是看到了敵人驚恐?是受了傷而發出哀鳴?「大哥,我們繳獲的東西真多!」肖四這時興沖沖地從另一條街上飛馬趕來,「我剛弄清,這是白郎的老營輜重隊,有幾車槍刀和很多糧食布匹銀錢,我們要趕快上報戰績,這次受嘉獎是肯定的了!」「哦。」栗溫保應了一聲,又扭頭去看鹿鳴山頂,去繼續自己剛才的思索:這鹿鳴是因為高興還是因為驚恐?……肖四的判斷沒錯。雲陽之戰的戰績上報之後,河南省的都督高興非常,星夜又把這戰果報往了北京,袁世凱看罷這份關於端了白郎老營輜重隊的戰報之後,欣然提筆在上邊簽了兩個字:「獎賞!」獎賞的儀式十分庄嚴。河南省都督專門派人送來了獎品和賞物,鎮守使吳慶桐特意把當時唱紅南陽城的宛梆「金嗓班」叫來助興。儀式在鎮台府院內舉行。當都督的特使把一柄刻有「衛國」二字的短劍捧到栗溫保面前時,應邀出席儀式的來賓們掌聲雷動。另外獎賞給栗溫保部隊的一百支洋槍和一箱銀元,由肖四上台領下。接下來開始演戲助興,劇名是《呂布戲貂蟬》。戲開演之前,飾演貂蟬的絕色姑娘特意在幕前宣告:今特為衛國英雄栗溫保獻藝演出!掌聲又起,栗溫保佩劍起身頷首致意。戲在一幕一幕演下去,鑼鼓弦樂聲中,栗溫保那顆一直有些不安的心漸漸安靜下來,早先總在腦里浮現的雲陽鎮戰後街上的那幅慘景不知不覺被推到腦的深處,他開始全心全意地看戲。長這么大以來,他這還是第一次正正規規地坐著看戲,而且這戲還是為他這個英雄專門演的。他發現看戲是一樁很愜意很有意思的事。這么些漂亮的男女在台子上又走又唱,加上鼓樂齊鳴,多么熱鬧!過去我竟然不懂得看戲取樂,真是憨貨一個!散戲的時候,他看到台下台上那么多羨慕的目光向他投來,他覺出心里有一股慢慢擴大的得意。此後一段時間,每當他騎馬佩劍從街上走過,街兩邊總有些羨慕和敬畏的目光粘在身上,這目光使他心中對雲陽之戰的最後一點不安徹底消失,剩下的全是舒服。他的部隊在城里城外休整,他除了去各營轉轉之外別無其它事情。百~萬\小!說又看不懂;與草絨和女兒坐下聊天聊不了多長時間便沒了話題;吃飯、穿衣的事兒又完全不需要c心。他覺得閑著難受,便突然間想到了看戲,對,去「金嗓班」看戲散心去!於是叫來了肖四,肖四一聽說去看戲,自然高興,忙叫人備好馬車。「金嗓班」那陣的演出地點,在三皇廟戲樓。這戲樓是一種固定性建築,殿閣式磚木結構。南陽那時的戲樓除三皇廟之外,還有兩座:城隍廟戲樓和醫聖祠戲樓,但其中以三皇廟戲樓演戲最經常。看見栗大人一行來看戲,「金嗓班」主自然高興,示意演員加勁演出。宛梆的唱腔既有秦腔的激昂豪邁又有豫東派豫劇的高亢活潑,演員唱起來十分悅耳動聽。那天演出的劇目是《林沖》。演林沖和林沖娘子的兩位演員唱得都很美,但栗溫保卻沒留心去聽那唱腔,而是饒有興味地看著演員們在台上來來去去的走動姿勢。女演員們輕移蓮步裊裊娜娜的走姿令他覺得格外有意思,尤其那位演娘子的演員,走動起來飄然若仙,而且那腰身那臉蛋真是令人百看不厭。他定睛分辨了一下,辨出這位演「娘子」的實際就是那日慶功會上所演《呂布戲貂蟬》中的「貂蟬」,這個發現使他更有些高興,便把一雙眼珠直直地盯在她一個人身上。那女人抹了胭脂化了淡妝的臉顯得多么水嫩紅潤,那偶爾露出的頸項瑩白如雪,那酥胸、那豐臀,看得栗溫保的臉越來越熱,越發目不轉睛。輪到那女人下場別的演員唱時,他便有些不耐,在心里煩道:唱這么長干啥?待她重新上場時,他便又眼睛發亮臉上放光。他這是第一次細看妻子之外的女人,雖然有「看戲」這層掩護,他心里還是有些發虛,間或地將眼往左右一掄,看是否有人在注意他,見人們都在注目台上,他這才放下心來。傍晚回家時,他仍心神不定,那「貂蟬」的影子總在腦里閃動。一向生活正派的他意識到這是邪念,便努力想從腦里趕走她,急忙走到卧房去同妻子草絨閑話,企圖用草絨的身形把那影子從腦中擠走,可是非但沒有奏效,那影子反而更清,反而要站出來同草絨比比,無論是臉蛋、是腰身還是膚色,一下子把草絨比得沒了顏色。他搖搖頭無奈地嘆口氣。那晚他睡在草絨身邊,卻再無去動草絨的興致,每次想朝草絨伸過手去,那貂蟬便站面前朝他訕笑,笑得他急忙縮回了手。第二天,因為閑來沒事也因為思念,他又說要去看戲,肖四於是又陪。如此一連幾天下來,精明的肖四終於明白了溫保要看的是什么,肖四當時暗暗一笑,便借故出場去了一趟後台,做了一番安排。這日戲散場時,肖四一本正經地說:「大哥,我看演貂蟬的那位姑娘唱腔很中聽,讓她單獨給咱們來幾段清唱如何?」「清唱?人家願意?」栗溫保有些遲疑。「那姑娘叫紫燕,我剛才去後台問了她,她說她非常願意。」「唔。」栗溫保漫應了一聲,不敢露出心里的高興,「依你說去聽聽清唱?」「聽聽吧,反正回家又沒事情。」肖四裝作是自己十分願聽,「他們戲班住在清和客棧,班主讓我們先去,紫燕隨後就到。咱們走吧。」清唱所在的房間是清和客棧最雅致最大的套間,里邊是卧房,外邊是客廳。那紫燕就站在客廳里為栗溫保和肖四清唱。沒有伴奏的人,也沒有別的聽眾,班主開始進來應酬一下,隨後便退出了。紫燕先唱了《桃花扇》中的唱段,又開始唱《王寶釧守寒窯》。卸了妝穿了褂子長褲的紫燕,比穿著長戲袍的她更顯出腰身的苗條勻稱,飽滿的胸更是顫得讓人心動,尤其是她那雙大而烏亮的眼睛,活潑潑熱辣辣朝人身上一抓,真有抓走魂魄的力量。栗溫保看著看著,感到心里有一股難耐的東西滲出並在那里翻動,他偷眼瞧了一下旁邊的肖四,這時才發現肖四已於不覺間出去了,他先以為肖四是出去小解,卻干等也不見來。他趁紫燕停下喝水潤口的當兒,出門問了一下站在門外走廊上的貼身侍衛肖四哪去了,那侍衛講:肖四爺說他忽然想起家里有件急事要辦,先走了。栗溫保聽罷先是有些不安,覺得自己一人聽姑娘清唱不很方便,繼而卻又不由自主不知所以地舒了一口長氣。栗溫保重又進屋時,那紫燕嬌笑著起聲問:「栗大人,俺給你唱一個鄉野間流傳的段子行嗎?」「行,行,唱啥都行。」栗溫保被紫燕頰上兩個酒窩里斟著的嬌媚弄得有些醉,連連點頭。那紫燕今年雖然才二十一歲,但因為走南闖北唱戲,與各色人等交往,加上愛慕虛榮,向往浮華生活,早已盡識風月。今日臨來清唱前,班主悄悄附耳交待:栗大人可是如今南陽城中有兵有權有錢的人,你要想法攀上他!其實哪里用得上班主交待,紫燕早已從栗溫保坐在戲樓下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知道他對自己動了心,今日這個機會她決不會放過!只要抓住了這個副鎮守使大人,還愁下半輩子不享榮華富貴?今日有人安排這場清唱,真是天賜良機!她剛才所以提出要唱一個在鄉野間流傳的段子,就是為了借唱詞進一步撩撥栗溫保的心。只聽她低抑聲音用宛梆韻調脆脆唱道:月亮出來亮堂堂,三郎約奴去燒香,兩只人影月下疊,但願二人成一雙。月兒入雲白,小奴和郎身緊挨,只要無人來打攪,直到天亮不分開。月落之後天變青,兩手相捏慢慢行,郎是指甲奴是r,情投意合過一生。隔河望見花一崗,郎願采花沒橋梁,奴家擔來三擔土,壘好土壩任你上。見花不必心發慌,干啥都要有膽量,只要你把手伸出,頃刻能聞花兒香……紫燕邊唱邊把媚人的眼光直朝栗溫保的臉上撫,粗莽的栗溫保雖沒聽懂那唱詞的含意,但卻看懂了紫燕的目光,更加耳熱心跳,一時竟不敢抬眼去直視紫燕的眼睛了。紫燕此時也看出了這個農民出身的鎮守使是第一回想做這事,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和膽量,於是陡然停了唱,一手按了額頭輕叫:「哎呀,栗大人,我猛然覺得有些頭暈,你快扶我去里間稍歇一霎,再接著給您唱。」說著,纖手已朝栗溫保伸了過來。栗溫保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他剛一觸到紫燕,那柔軟溫香的身子便已整個靠在了他的懷里。他慌得一退,想把她推出懷抱,草絨的面孔同時在他眼前一閃,但他的兩手剛把她推出兩寸,卻不舍地重又攬了回來。這當兒,紫燕的兩手早已環抱了他的脖子,溫潤的雙唇已貼在他的臉上了,他不安而膽怯地望了一眼門口,賊一樣地抱起了紫燕的身子……栗溫保第二天見到肖四,真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起當初在伏牛山葛條凹與官府作對時,有次肖四搶來兩個民女遭他斥罵的事,臉禁不住燒得厲害。但肖四仍如往常那樣與他說話,並不露一點揶揄神色。他的心這才又漸漸有些平靜。不過在家里,一看見草絨,他的心就又怦怦跳了,就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他內心里禁不住開始了自責:你這樣做如何對得起與你共過患難的草絨?自責歸自責,可只要一想起那個銷魂的夜晚,溫保就又變得有些神不守舍了。那是怎樣癲狂的一個夜晚呵,那個夜晚把栗溫保這些年的婚姻生活一下子比得沒了顏色。紫燕是一個多么妙不可言的女人吶!那如水中剛撈上來的鮮藕一樣白嫩的胴體,看上去晃人眼睛,撫上去柔如鰻魚,貼上去軟若無骨;她那格格的低笑,喃喃的撒嬌,輕輕的呻喚,讓栗溫保充分體驗到了做男人的滿足;她那雙靈巧如蛇一樣游動的手,那帶著香甜氣息無所不至的舌尖,那會說話般百依百順又花樣百般的軀體,讓他體驗到了一種飛入仙宮的快感。只要一想起那個夜晚,他就要禁不住想起草絨那粗糙的雙手,那帶了些微汗味的身子,那總是被動等待他去動手的態度,那千篇一律毫無新鮮感的姿式。嗨!他又長長地嘆一口氣。這種對那個夜晚的回想漸漸又變成了對紫燕的思念,而且這思念日益增強,終至於壓倒了他心中的那股自責,他又產生了要見見紫燕的願望。這願望初起時,他暗下決心:再見她一次,就永遠也不見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決心不過是自己對自己良心的安慰,像一切遇到美女且已越過了那道堤壩的男人一樣,他也已經欲罷不能了!下一天他再見到肖四時,裝作很隨便地說:「咱們再去聽聽那紫燕姑娘的清唱吧。」他還不想對肖四直接道破自己的心事,未料肖四聽罷神色不動地低聲說:「大哥,清和客棧的那個套間已經以隊伍上的名義包下了,我也已跟金嗓班主說好,這些天只要你去了客棧,就不安排紫燕演出,你願讓她唱什么只管點就是!大哥放心去,一切都已妥帖,草絨嫂子不會知道,外人更不會知曉!」栗溫保被肖四這番話弄得臉上有些難堪,不過心上還是高興,暗暗感激他安排得周到,於是也不再說別的,只是含義復雜地笑笑,上車走了。自此之後,栗溫保軍務、政務之余的絕大部分時間,便都是在清和客棧紫燕身邊度過的。這種偷養外室的生活雖然美妙,但錢財上的開支卻暗暗讓栗溫保感受到了壓力,房費倒是不必付了,肖四已用隊伍上的公款付過,單就紫燕的吃、穿、用就讓他難以應付。這紫燕極能花錢,穿衣服、吃飯都非常講究,有時一頓夜宵就花兩個銀元。這種開銷遠不是栗溫保副鎮守使的那點月俸所能支得起的,而且平日家里的一點積蓄都掌握在草絨手里,他自然不敢要。沒辦法,他先是在成衣店和客棧里欠賬,可欠得太多了不免心焦。就在栗溫保為銀錢焦心的時候,民國四年的春節到了。每到春節前,各縣知事都要派人給鎮守使、副鎮守使送點禮來,這禮物中有當地的土特產品,也有銀錢。因為栗溫保深深厭惡官府中的賄賂風氣,過去每到節前,都要給肖四和手下人交待:各縣送來的禮物一律不收!個別的硬要放下,便分配到各營充作公用。今年最先送來禮物的是內鄉縣,禮數中有一麻袋大米,三十斤紅棗,半爿豬r和四封銀元。隨從們不敢擅自收禮,接過禮單後忙送給栗溫保請示咋辦,栗溫保接過禮單後沒有像往年那樣喝令「拿走」,而是默默地看了一霎,嘆口氣說:「唉,他們大老遠地跑來,送上一番好意,不收也著實令他們難堪,也罷,就收了吧,告訴他們,下不為例!」有了這四封銀元,栗溫保輕松地把各處的欠賬還了,心情也就平靜了下來。春暖花開的一個晚上,栗溫保和紫燕在床上正玩到興處,那紫燕又嬌聲提出想買一輛馬車,好在心情煩悶時坐車出外走走。栗溫保當時自然滿口答應,可第二天一想,買一輛馬車的花費可不是一個小數,又有些發愁:去哪里弄錢?他皺起雙眉的愁態被肖四看見,肖四便問及緣由,栗溫保因為知道肖四眼下也在另一家客店偷養了一個外室,同他說話便也不再避諱,就直說了紫燕想買馬車的事。肖四聽罷沉吟一霎,說:「弟弟倒是有一個辦法,只不知大哥是否同意。」「啥辦法?」栗溫保精神一振,忙問。「這個月的兵餉不是還沒發嗎?」肖四的眼擠了擠,「咱一人略扣一點,就說是政府困難,請大家體恤,我想不會有人明白的!」「這——」栗溫保的濃眉蹙了起來。克扣兵餉是他過去三令五申要禁絕的,屬下的一個營長因為扣了點兵餉曾差一點讓他槍斃。不過眼下也實在無別的辦法了,他把眉頭蹙了半晌,最後又緩緩松回原位,他軟了聲說:「記住,就這一回,以後永遠不能再干!」「只這一回!」看見肖四要出門去辦,他又低聲叮囑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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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絨盡管做了副鎮守使太太,可一切習慣仍是過去的。穿衣,仍不講究啥式樣,只要穿上不冷就行,有些衣服破了,舍不得扔,縫個補丁照樣穿;還是沒有穿襪子的習慣,只要天不涼,總是一雙大腳光著穿雙布鞋,有時有了急事,赤著腳或是趿著鞋就走到院里;早上起了床,也並不像別的官太太那樣抹粉搽胭脂地梳妝半天,她只撩幾把清水把臉一抹梳梳頭發就罷了;吃飯,也很少讓炒七碟蒸八碗,總是剝一根生蔥和幾瓣蒜,拿起就吃;偶爾出門上街,也不坐馬車,一個人沿街就匆匆走了。如今,她本沒有什么事要做,女兒大了,且有家庭教師管著;家務事都有仆人辦了,但她閑不住,總要找點事做,不是去廚房幫忙濯菜,就是去門前那塊空地上挖土平畦說要種點麥子。碰見仆人中有拆洗被子的,她便也拿了針上前幫忙縫。她不會百~萬\小!說,不愛看戲,也不會玩麻將,和其他的官太太們很少來往。栗溫保整日在外邊忙,她又是一個愛說愛笑的人,這便讓她有時覺到了苦悶,每逢苦悶時她就去找活兒做,實在沒活做了她就打掃院子和屋子,有時甚至幫助仆人去照看他們的孩子。對於這種過於閑適孤獨的生活,她真有些過不慣,常常在一人獨坐時,她會想起在卧龍崗西落霞村同溫保剛結婚時所過的那些日子,那時生性爽朗直率的她,和鄰居婦女們在一起高聲嬉笑歡鬧的情景多么值得留戀。對於丈夫溫保在外養女人的事,草絨一點也不知道。她一向曉得丈夫在男女之事上的正經,從不對他在這方面起疑;衛兵和下人們雖有人聽說,但誰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不過做為妻子,她還是有些感覺,感覺之一是平日丈夫在家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常常半夜方回,有時干脆整夜未歸;二是丈夫和她很少再做那種事。正值盛年的草絨,在這方面當然也有要求,可生性爽朗喜歡直來直去的她,偏在這事上羞於出口,總是等待丈夫提出要求。有幾回,丈夫半夜回來,她飢渴的身子滿懷希望地等待丈夫伸過手來,未料他倒頭就呼呼睡了,使她沮喪非常。遺憾的是,草絨對感覺到的東西並未作什么分析,她那坦直的頭腦也一向不善於分析,她只把這些都歸因於丈夫公務太忙。他把精力都用到公務上了,哪還有心思去想這些事?她時常在心上這樣替丈夫解釋。六月的一個凌晨,j剛叫頭遍,鎮守使吳大人府上派人送來一封急信,說是利用大理石為袁世凱大總統登基做皇帝趕制的第一批進獻禮品,已於昨夜午時完工,今晨紅日東升時辰就要啟運,啟運前要舉行一個儀式,請栗溫保大人屆時參加。那晚栗溫保偏偏沒在家住而在紫燕那里。門房喊醒了睡意尚濃的草絨,把急信交給了她。她雖不識字且也不懂什么進獻禮品什么啟運儀式,但她一聽門房說是急信並要求丈夫天亮就要到會,也非常著急,一邊叫人備馬車一邊叫人喊來栗溫保侍衛班的人,問他們丈夫那晚宿在哪座營里——她一向以為丈夫不回家是因為在兵營有事太晚便留宿在了營內。侍衛班的人自然知道栗溫保住在哪里,只是在夫人面前不敢直說,都吞吞吐吐地說記不太清楚,草絨一急,吼道:「快給我想想清楚,否則誤了公事小心你們腦袋!」這才將那伙衛兵嚇住,其中一人才說栗大人住在清和旅棧。草絨聽罷一愣:住旅棧干啥?再說清和旅棧離家又不太遠,有去旅棧的時間,回家住多好?她沒容自己多想,只是轉身上了馬車就走。她所以決定親自去並不是起了什么懷疑,而是怕衛兵們睡眼迷瞪地把急事誤了。馬車飛奔到清和旅棧門口,天還沒亮,大門未開,不過守門人聽說是找栗溫保有公事,不敢遲延,急忙打開了門並告訴了栗溫保住的那座房子。草絨大步咚咚地走到那房子門口,看見一個衛兵正坐在門口打盹,她沒理那兵徑直敲門,敲門聲驚醒了門口的衛兵,那衛兵起身想攔,一看是太太也不敢再開口。屋里傳來了栗溫保不甚高興地喝問:「誰呀?啥事?」草絨正要回答,守在門口的衛兵先回答道:「大人,快,急事!」那衛兵的目的原是要提醒栗溫保你夫人到了,可昨晚同紫燕歡鬧到半夜才睡的栗溫保,這時頭腦還不清醒,哪能去琢磨這話中的含義?只聽他一邊嘟嘟囔囔地說有什么急事,一邊點亮蠟燭拖拉著鞋來開門。他拉開門一見是草絨站在門口,霎時驚愣在那里,好在那燭光太暗且栗溫保背光而站,草絨並沒看清他的神情,此時草絨仍沒有起疑什么,她只是順口問了一句:你咋睡到了客棧里?說著,就把那封信朝丈夫懷里一塞:「吳大人派人送來的急信!」恰在這時,里間的紫燕嬌聲嗲氣地問了一句:「啥子事呀?吵死人了!」草絨一聽女的聲音從內室傳出,頓時雙眼瞪圓了,她噔噔幾步跑到里間門口,往里一望,只見床上的紫燕正l著上身在揉自己的眼睛。「噢——栗溫保呀——!」草絨立時沒命地叫了起來。「我日你個八輩老祖宗,你竟敢背著我做出這種事?!我日你乃乃呀!你個喪盡天良的狗東西!」邊罵邊就飛身抓了屋里桌上的花瓶、茶杯、茶壺往栗溫保身上砸去,只穿一條褲衩的栗溫保在這打砸中嚇得左右亂躲。「栗溫保!老娘今天非跟你拼了不可!」草絨被這意想不到的背叛氣瘋了,憤怒至極地撲到丈夫跟前,伸手就朝丈夫臉上、身上抓去,栗溫保不敢還手,只是抬手擋著躲著,那個衛兵和栗府趕馬車的進來,用身子擋住草絨的撕扯,草絨見抓不住丈夫,這才又轉身向紫燕罵道:「你這個從哪里來的野貨!不要臉的賤東西!我先把你這張臉撕爛!」說著就沖過去,抓住紫燕的頭發扯起來,紫燕雖走南闖北,卻從沒有遇到過如此可怕的撕打場面,早嚇得軟癱在了那兒,幸虧客棧里的人此時都已被吵醒,幾個婦女過來,勉強拉住草絨,讓赤l的紫燕披上衣服跑開了。「栗溫保——,你這個斷子絕孫的雜種,」草絨這時又轉對栗溫保哭罵開了,「你的良心叫狗吃了!老子當初一個人帶著女兒過日子,等你等了十年!那一回為救你的性命,老子們差一點死在晉金存刀下,沒想到你今天用這個回報我呀——老天爺,你該打雷呀,打雷呀!用雷打死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吧!……」草絨越哭罵越傷心,及至最後哽咽得罵不成了句。這當兒栗溫保一邊對剛剛趕來的幾個衛兵交待:「你們想辦法把太太架到馬車上拉回府里,不論她怎樣哭罵踢打,你們都不准弄傷她!」一邊慌慌穿好衣褲,滿臉通紅地急急騎馬去找肖四。這場災禍得靠肖四來幫忙平息了。那天早上,栗溫保沒有能參加向袁世凱進獻禮品的啟運儀式,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去細看那封急信……草絨被拉回到栗府還一直沒有停止哭罵,過度的氣恨攻心甚至使她吐了兩口血。耿直暴烈的草絨一顆心全被恨磨碎。她雖然不識字,但一直把夫妻間的忠誠視作天經地義永不可改的事情,所以如今丈夫的背叛帶來的打擊就顯得格外沉重。她就是在夢里也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平時很少照鏡子,偶爾照時,也能發現自己臉上有了些細細的皺紋,看到那些皺紋,她不但沒有不快,反而有些自豪,她常在心里說:我這些皺紋是為溫保和女兒c心惹來的,他們父女看見我這些皺紋,就會知道我的勞苦,這是我辛勞的標志,這些皺紋會得來報答的……可現在丈夫竟是用這個來回報她的!她的嗓子已因為哭喊怒罵變啞了。剛剛能夠起床做點輕活的雲緯,這時端過來一杯開水喂她喝。也就在這當兒,栗溫保畏畏怯怯地跟在肖四身後進來了。草絨看見,掙起身又要撲上去抓撕丈夫,但被肖四攔住。肖四一邊示意雲緯和其他下人們走開,一邊對草絨說:「嫂子,你先息息怒,聽我跟你講道理,咱倆道理講不通了,你再罵大哥撕大哥,行嗎?」「啥道理?」草絨的眼又一次瞪圓了,「你說他栗溫保做這事還有道理?」「你平心靜氣聽我說嘛!」肖四扶草絨在椅上坐下,「你說大哥如今是不是一個官?」「咋不是,副鎮守使嘛!」草絨氣恨譏誚地撇撇嘴。「他既然是個官,那他做事應不應該像個官?」肖四問得一本正經。「我沒有說不讓他做事像個官!」草絨有些惱了。「好,好,既然嫂子承認這個就行,那你看看從上到下那些官,有哪個官不是三妻四妾,不是幾個老婆?」「噢,所以他栗溫保就也跟著學——」草絨又氣憤地站了起來。「不跟著學不行呀!」肖四苦起臉來,「你要不養一個兩個側室,不接一個兩個小老婆,官場里的那些人就看不起你,就說那小子不是當官的料,根本就沒能耐!要不就罵你假正經,假道學,想立牌坊,就一齊來擠對你,想法子把你這個行為出格者弄倒!這就像大家同桌喝酒,人人都喝,唯有你一個人就是呆坐著不舉杯,這勢必弄得滿桌人不高興,大家恨不能你滾了才好!嫂子,你要是不想讓他當官了,你就跟他鬧,就不准他養女人;你要是想讓他當官——」「就是,我不是才養一個嘛!」栗溫保這時接了腔。「放p!你倆說這些話全是放p!滾你娘的腳這些狗道理!老子不想讓他當官!你們這些王八蛋算什么官!狗官!驢官!……」草絨罵著就又撲上前,這次是連肖四一塊撕抓,兩個人見草絨那個怒狀,一齊嚇得轉身跑了。一連兩天,栗溫保都沒敢進門。失去了罵的對象,草絨沒法罵了,但心里的氣恨仍沒有消失,而且越是回憶自己帶著女兒在晉府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