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1 / 2)

最後的情人 未知 6162 字 2021-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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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麗亞醒來時聞到了草葉的清香,她記起在夢里頭,她正在自己的墳頭拔草。廳屋里,烏拉正在同清說話,聲浪一陣陣傳來,他倆的語氣顯得很親密,甚至有點挑逗的味道。馬麗亞穿好衣,鋪好床,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往廳屋里去。但是烏拉在叫她了。

烏拉坐在清的懷里,柔韌的軀體顯得無比的妖嬈,馬麗亞簡直看呆了。她那古銅色的頭發散了下來,又多又亮,令滿屋生輝。

「你來喝咖啡吧。」她鎮定地對馬麗亞說。

清從她豐滿的肩頭探出臉來,嘲弄地看著馬麗亞。

馬麗亞自慚形穢地看著自己這雙青筋凸露、善於勞作的手。過了一會兒,她努力抬起眼睛,將目光停留在清那半邊毫無表情的臉上,這半邊臉喚起了她心里某種久遠的記憶。她想起了那些花崗岩鋪成的街道,街道上行走的年老的首飾匠人。「她很害羞。」清直愣愣地看著她說道。

大概烏拉也覺得太過分了,就從清的懷里掙脫出來,替馬麗亞斟上咖啡。

馬麗亞注意到水缸里的那些金龜都變得靜靜的了。這時清走到門外去抽煙,烏拉就挨著馬麗亞坐下了。

「原來你倆是情人啊。」馬麗亞干巴巴地說。

第八章馬麗亞去旅行(4)

「我是因為害怕才成了他的情婦的。你不知道啊,馬麗亞,我的日子有多么難。白天里,我去各家安慰那些痛苦的人,另外我還得飼養金龜,接待像你這樣的遠方客人,忙忙碌碌的倒也不覺得心煩。可是到了夜里,就一切都變了。每天夜里我都要發狂。有天夜里,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山羊,將門口的青草吃掉一大片!這樣,一到早晨我就會痛不欲生。後來清就來了,他站在星光下,他那狼一樣的目光一下就把我鎮住了。我們這兩個無家可歸的人就這樣走到了一起。你不要以為我同他有多么好,大部分時間,他都是我的敵人。」

烏拉眼里的熱情忽然消退了,呈現出悲涼。她提議帶馬麗亞去村里參觀一下。

「你會見到你熟悉的景象。」她討好地一笑。

她們吃了些面包就出門。在門口,正在抽煙的清用力瞪了馬麗亞一眼,令她全身發麻,臉發燒。

「沒人能抵御得了他的魅力。」烏拉自豪地甩了甩頭發。

她們很快進入了茂密的竹林。雖然是夏天,馬麗亞還是感到身上涼嗖嗖的,不斷起j皮疙瘩,她後悔沒多穿些衣服。後來越走越冷,她全身都哆嗦起來了。

「烏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情況的呢?」

「我們早有聯系。所以過去那些年里,我一直在給你寄旅游簡介嘛。」

烏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馬麗亞盼望她們快點走進一家人家去暖和一下,她覺得這些參天巨竹全都成了冰柱,她再走下去就要凍僵了。她看看身旁的烏拉,見她臉色紅潤,一點都沒感覺到寒冷。馬麗亞終於看見了一棟土屋,屋門口坐著骯臟的男孩,臉上糊著泥巴,正在用一根g子攪臭水溝里的水。烏拉說進去坐一坐,馬麗亞立刻就同意了。男孩將g子往水里一撲,臟水就濺到了馬麗亞的褲子上。馬麗亞聽見烏拉叫小男孩「乖乖」。

進了屋之後就暖和一點了。屋里躺了三個人,都躺在一間房里,但分別睡在三張行軍床上。這里不像個家,倒像臨時旅館。那三個人都沒睡,直瞪瞪地看著房頂。兩個老的大概是這家的主人,另外那位是中年婦女。中年婦女表情悲苦。干瘦的手摳著床頭的鐵桿,神經質地抽搐著。兩位老人相對平靜一些,身上蓋著馬麗亞蓋過的那種藍底金花的薄被,他們幾乎一動不動。

烏拉正蹲在床邊同那位中年婦女說話,聲音近似耳語,馬麗亞難以聽清。說著說著,那女人的神經質就減輕了,緊緊摳住床頭鐵桿的手也松開了。又過了一會兒,馬麗亞看見她臉上竟然露出少女般的羞怯。她長嘆一聲,從床上坐起來了。她坐起來時,兩位老人一齊從各自的床上欠起身子,譴責地瞪著她,就好像她正在做丟臉的事。三個人就這樣尷尬地對峙著。

「利拉,這就是我同你說過的馬麗亞,你不是要向她打聽那件事嗎?你看,她親自來了。」烏拉打破了僵局。

利拉如釋重負,穿好衣服同烏拉一起向外走去。

三個人就站在門口說話。馬麗亞發現,利拉一出房門就變得活潑年輕了,她的模樣不再是中年婦女,而是看上去才20歲左右,棕色的頭發也顯出了虎虎生氣。她一把捉住馬麗亞的手,急切地說:「馬麗亞,馬麗亞阿姨!您真是從那里來的嗎?您能告訴我40年前鎖匠作坊里發生的事嗎?啊,請不要見怪,那件事啊,就像壓在我心上的一塊大石頭。天啊,我就要說不出話來了!烏拉!烏拉……」

她的臉漲得通紅,烏拉體貼地幫她捶著背,安慰她說:「不要急,不要急,馬麗亞在這里呢,她會告訴你一切的。」

「40年前鎖匠作坊里發生的事,是一場雙方自願的謀殺。」馬麗亞小心謹慎地說,「那么,你真是鎖匠的女兒嗎?」

利拉聽了這話臉上立刻明朗起來,她接連吃驚地「啊」了好幾聲。

「那么瘸腿的尼克還在么?那個魔鬼?」她咬牙切齒地問道。

「他還在,但並不是他干的。你父親是個有主見的人。」

第八章馬麗亞去旅行(5)

「我知道。」她小聲地同意了,目光一下子顯出了散亂。

「沒過多久,利拉就到了北島,成了此地人家的媳婦!」烏拉大聲地、慶賀似地說,還舉起一只手做了個古怪的手勢。

一陣風刮來,馬麗亞身上又起了j皮疙瘩。她情不自禁地抱怨:「這里真冷。」

利拉和烏拉聽了她這樣說都笑起來。烏拉解釋道:「你還沒有習慣這里的氣候。我們這里的人,心里都有一團火,想要我們像外邊的人一樣生活,難啊。其實說起來,清並不能獨自剝奪我們種田的權利,是我們自己心里有這種要求,清一家人不過是看透了村里人的本性罷了。」

烏拉說話的時候,利拉就靠在她身上,依依不舍的樣子。

屋內響起了叫喊聲,似乎是在譴責,利拉臉上變了色,連忙進屋去了。

烏拉解釋說:「兩位老人在保護利拉呢。要是沒有他們,利拉恐怕活不到今天。她父親死了之後,她根本就不想活了。」

「她的丈夫在嗎?」

「這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沒人見得到她丈夫,那是一個影子,就連利拉也見不到。那個男的,只是活在老人的敘述里。利拉聽了兩位老人的故事,深深地感動,就在他家住下了。」

馬麗亞感到竹林深處有雙眼睛向她盯了一眼,那是很熟悉的眼神。待她要看個究竟時,人影就消失了。她皺著眉頭,竭力要回憶起那究竟是誰。烏拉也在朝那里看,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要是不怕冷,我帶你到祖母那里去。她一個人住在竹林深處,門口有條小溪。全村只有她一個人沒養金龜。」

「她是你的祖母嗎?」

「不,她是大家的祖母。據說她快一百歲了,不過腿腳相當靈便。」

「我想見她。」

烏拉讓馬麗亞加快腳步,說這樣身上就會發熱。她們走了一會兒,眼前的路就消失了,只能在竹子與竹子之間繞著走。馬麗亞的頭都昏了,但是烏拉顯得很有精神,如果不是為了遷就馬麗亞放慢腳步,她可以在密密的竹林里走得像風一樣快。就在馬麗亞累得快要倒下的時刻,烏拉停了下來。

「到了嗎?」馬麗亞有氣無力地問道。

「是啊。可是我們還不能進屋,因為她老人家坐在溪水里頭洗澡,要是看見有人,她會不好意思的。」

「這么冷的天!?」馬麗亞驚嘆道。

「她才不冷呢,她熱死了。這里很少有人來,所以祖母常赤身l體在外頭走。村里人一個月給她送一次糧食。你看,她上來了。」

馬麗亞看見了祖母那比侏儒還小的、皺巴巴的身體,她一閃就進到了土屋里面。矮小的屋子在幾棵垂柳後面,不仔細看幾乎就難以發現。

「乃乃!乃乃!」烏拉一進門就高聲叫喊。

老人沒有回答。屋子里很黑,像進入了地d深處一樣。烏拉牽著馬麗亞往前走。奇怪的是走了好久還沒有碰到牆,就好像這個房子只是從外面看起來像個房子,其實是一條地道。

「乃乃啊!」烏拉又喊。

黑暗里忽然閃現了一點小光,是老人在擦火柴。她點燃了煙斗。一會兒空氣中就彌漫著嗆人的煙葉味。老人坐的地方似乎是一個石盤,石盤上有許多奇形怪狀的小石頭,烏拉靠近她的時候,她正在擺弄那些石頭,發出「嘩嘩」的響聲,石盤的下面有流水的聲音。

「是她嗎?」

老人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馬麗亞,乃乃,她來看您來了。」

烏拉牽引著馬麗亞同她一道坐在石盤上面。馬麗亞感覺到有一雙滾燙的硬硬的小手捏住了她的胳膊,她立刻停止了顫抖,一點都不感覺到寒冷了。

「喬的妻子原來是這個樣子。」她那老邁的聲音又說。

「馬麗亞,乃乃是認識你丈夫的。他小的時候,乃乃抱過他,還同他一塊兒到河里洗過澡,不過後來,喬已經忘記了這些事。」烏拉輕輕地說。

第八章馬麗亞去旅行(6)

「啊——啊!」馬麗亞說不出話來。

「這些小石子,是乃乃用來幫助自己記事的。她呀,什么都不會忘記,任何事!你聽到流水的聲音了吧?那不是水,是她的思想在波動。乃乃住的這個地方非常特殊,外人是不可能找到這里來的。」烏拉的話里頭充滿了崇拜。

「馬麗亞,你理解喬的工作嗎?」老人一邊咳一邊問。

「我不知道,乃乃。」馬麗亞躊躇地說,「您說的是他的銷售工作嗎?我想我理解,我總是支持他出差,在家等他回來。」

「你真的支持他嗎?」那聲音變得嚴厲起來,「我告訴你,他的工作只是一個幌子!他是個兩面人。」

「我想是這樣。」馬麗亞壯起膽子又說:「我也是兩面人,所以我才到北島來,我忘不了過去的事。」

「其實喬也忘不了。」烏拉c嘴說。

「我祖父的故事里提到了石d,但是他沒提到竹林。不過我一下車就認出了這個地方。」馬麗亞覺得自己有點像說夢話。「這里真黑。」

烏拉要馬麗亞靠牆站,免得被地上鑽來鑽去的小動物絆倒。可是牆在哪里呢?烏拉說就在她的右手邊。馬麗亞向右邊摸索著走了好幾步,什么也沒觸到,可是烏拉說她已經觸到牆了,只不過沒感覺到而已,這個房里的東西都是這樣。就說乃乃的這些小石頭吧,看上去像石頭,其實呢,是一些小動物,是乃乃所溺愛的寵物。馬麗亞想退回來,退到烏拉的身邊。突然,她覺得烏拉的聲音離得越來越遠了。

「你不要去找她,她不會離開這個房子的。」乃乃說。「你靜下心來,想一想自己的錯誤。」

「錯誤?」

「是啊。你要是累了,也可以就地睡覺的。這個房里吵吵嚷嚷的東西太多了,像我這么老的人是不可能睡著了,只能假寐。」

「你剛才要我想自己的錯誤。」

「我說了嗎?說不說都一樣吧。你伸手過來,摸摸這只小老鼠,怎么樣啊?」

小老鼠很硬,一蹦一蹦的,又有點像玻璃球。馬麗亞覺得沒法確定那是一只老鼠,但乃乃說是的,還說她最愛的就是這一只,因為它代表了自己這一生犯過的最大的錯誤,那個錯誤差點要了她的命。

「你原來住在鋪著花崗岩小路的鎮上,後來那個鎮子就找不到了吧?年輕時老犯錯誤,老了以後就來想自己的錯誤了。我的小老鼠今天很聽話。」

「烏拉!!」馬麗亞沖著那個方向喊。

「不要喊,她太羞愧了。其實她就在那里。」

馬麗亞心里升起一股惶恐之情。在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法確定的「屋子」里,她能干點什么呢?烏拉將她帶到這里來,是期待她什么呢?現在她也有點羞愧了,因為她沒法猜透眼前的事的意義,但她又總覺得這意義應該是顯而易見的。

老人發出一聲尖叫。馬麗亞沒料到她還能發出這么尖細的聲音,像某種鳥兒一樣。接著她就抱怨起來,因為一只小動物,大概是松鼠,將她的臉頰咬壞了。她說自己太寵它們了,所以它們總給她一些這樣的教訓。

「是個烏雲壓頭的小鎮啊。」她一下子又陷入那種回憶。

「烏拉!!」馬麗亞又喊,她實在是難以忍受了。

老乃乃生氣了,她的聲音變得干澀又含糊,她發出一連串的詛咒,還將那些石頭往地下摔。一時間馬麗亞感到滿地都是小動物亂竄。馬麗亞想,原來她一點都不珍惜她的這些「寵物」啊。她在這樣發狂之際,便不讓馬麗亞靠近她,只要馬麗亞一靠近,她口里就發出奇特的低吼,好像要吃了她似的。馬麗亞感到自己累垮了,她的雙腿在發抖,像針扎似的痛,她就勢往地下一躺,任憑那些小動物在她身上跑來跑去,不管不顧地閉上眼。

但是她睡不著,黑暗中她聽到烏拉在同老乃乃說話,似乎她們已交談了很久了。原來烏拉一直在附近。

「您看她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擔心她,其實啊,她可以同豺狼搏斗呢。」是烏拉的聲音。「原來我也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讓她來,但是她太執著了,由不得我。以她這種體質,沒有她受不了的事。」

第八章馬麗亞去旅行(7)

「烏拉,你今天哭了嗎?」乃乃的聲音又變得很威嚴了,她似乎在擦火柴。

一會兒,馬麗亞又聞到了煙味,那煙味居然將她帶到了掛著風鈴的小樓上,她還看到了走廊里書架上那幾本精致的圖書,不知怎么,那幾本書里頭有喬的字跡,那使她產生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

「我今天沒有哭。」烏拉的聲音似乎有點膽怯,「因為利拉一直纏著我講她自己的事,我就把我的事忘了。乃乃,您看利拉有希望嗎?」

「沒有希望。她必須將她的公公婆婆都服侍到墳墓里頭去。她是個苦命人兒。誰叫她看見那件事呢?」

烏拉開始嘆氣,馬麗亞聽見她嘆氣的聲音又粗又重,像男人一樣,就想道,烏拉怎么會為別人的事這么痛苦呢?她又想到利拉,想到她躺在行軍床上的樣子和她在外面的樣子。看來北島這地方的人的容貌是同外面的人很不一樣的,他們一天之內就可以變化得讓人完全認不出來。你很難確定一個人到底是20歲還是40歲,他們的年齡似乎是根據他們所處的情境而變化的。就說這位老乃乃吧,此刻她的聲音完全像一位中年婦人,可是烏拉說她快100歲了。她在黑暗中摸過她的手,那手很光滑,手背上也沒有血管突出來。不過先前在溪邊看到她,她的確是老邁不堪的樣子。莫非到了這種「屋子」里頭,時間就倒流了?

這時乃乃又擦了一根火柴,火光中映出的臉使馬麗亞嚇了一跳。那是一張棕熊的臉,熊臉後面有一圈光暈,光暈里頭才是老乃乃的臉。也就是說,熊臉是實,人臉是虛。她還想看個究竟,但火光滅了。

「乃乃,松鼠咬壞了您的哪一邊臉啊?」馬麗亞問。

「是右邊。沒有關系的,它們咬不壞,我臉上這么多毛。」

「馬麗亞,我們走吧。」烏拉走過來攥住馬麗亞的手,小聲對她說。「乃乃要同小刺蝟談話了,她不願意我們在旁邊聽。你留神一點,這里有條小溪,我們靠右邊走,一直靠右,就到了房子的外邊。」

當烏拉說「靠右」的時候,馬麗亞覺得自己在被她推著往右邊靠。她問烏拉說,老乃乃是不是像那些生活在故事里的人一樣,可以同時過兩種生活。她問這句話時,腦子里想到的是喬的雙重生活。烏拉說不是,乃乃其實只過一種生活,就是這個屋子里的生活。外面的人進到這個房里來,同她說話,外面的人就以為自己在影響她的生活。其實她的生活才不會被影響呢。馬麗亞高一腳低一腳地隨她走,她很想同這個女人說說喬的事,但不知怎么又覺得說不清,覺得她和老乃乃對喬已經有了很深的了解,自己如果問她的話,就會為自己的無知而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