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2 / 2)

太平 未知 6105 字 2021-02-25

以「子夜」為媒介,不推銷也不提倡,讓她們自己求,從生活奢侈品入手,哪怕是最迂腐的儒家學子,享受了方便,也說不出什么批判的話來。

這些具體的東西太平並不懂,她只提供一個思路,一個切入點,出來什么東西,還得靠那些專業的匠師們,例如這個驅蚊香,太平哪里知道原材料是什么,她只是著人家改進,改變思路,大膽試驗,具體出來的這個東西跟她記憶中的蚊香是不是一樣的,她根本不知道,也不管,反正能驅蚊子就行。這也就是她命好,若是投生的普通人家,哪來那么多百科匠師供她驅使?

世人只知康擎世女聰慧嬌懶好享受,衣不厭精食不諱美,哪知這其後的深遠意義?不過確實當前太平也沒什么深意,她本就是沖著享受才動動嘴皮子的,就連那各處的有心之人,得知這些也只是搖頭,君家這個女兒聰明是聰明過人了,只是這心思太瑣碎了,盡費在這些奇y巧技上,難成大器也……

老百姓們可不懂這些大器不大器,她們只知道,大小姐真是天人般的聰明,佛門長大的心也慈悲,做什么事情還想著咱們這些老百姓,聽說沒有,那個配方都是大小姐白送的,還規定拿了她的配方,定價上限不可超過多少多少,你要是看到哪家店鋪里賣得貴了,說一聲,大小姐直接就收拾她們了,叫什么,剝奪授權……

天下上位者,最想要又最難得的是什么?

民心……

蚊香,紗窗,扣子,不過是些小東西,可收了多少民心呀……

太平目前可想不到這些,她也懶得想,所謂的定價低廉,只不過在她的意念里,這些本就是家常用的東西,理所當然應該全民普及,要是被富家貴族當奢侈品壟斷了,她心里可別扭,有罪過之感。

那些琉璃匠師們也懂得開闊思路多方試驗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搗騰出玻璃來……

太平想著,淺淺一笑,有玻璃就有鏡子,說實話,自己具體長個什么樣兒,她還真挺迷糊,只知道大致模樣跟前世差不多,18歲的臉呀,總跟失戀掛上勾……

「大小姐,你看你能走成么?」祁玉華湊過來問道。

正掂著本經書問明緣的梅翧聞言抬頭看過來,太平淡淡一挑眉,不置可否。

皇帝大人也太大膽了,居然直接封了她這康擎世女為郡王,爵不可承,繼康擎親王爵時郡王爵自動剝除,封地燕雲十八洲,還意圖放她出京。

為這個,朝堂上下都圍著皇帝吵了三天了,群臣是跪了又跪,只差沒以死相柬了,雖說大家都知道皇帝此舉是為了安撫和親之事中受委屈的康擎世女,但封王可以,封地也可以,甚至偏偏就封了燕雲之地都勉強可以接受,反正那塊地上的人本就桀驁不馴,索性就名正言順封給她,由她出面挾制,也省得三天兩頭鬧騰,但要放她出京去封地,那絕對萬萬不行!

康擎王妃那個老狐狸,左右尷尬,干脆就早早的告了病,說是要將養,躲到了郊外別庄,幾天沒上朝了。

「你要走了,這『子夜』也沒了,好不容易有這么個好去處,唉……」祁玉華嘆,眾人皆默然。

太平走了,「子夜」自然就關了,除了她,誰還能開這樣的店?太平雖然話不多,事也沒見她做什么,卻能壓得過眾人去,有她在,這些人才能這么三教五流的聚在一起,她走了,別的亂七八糟的人且不說了,就那些個紈絝子弟世族小姐們,逛青樓都爭風吃醋的主,誰服得了誰?

「大小姐,還是你好,雖然也是身不由己,但總比我們這些個無所事事,醉生夢死的好。」祁玉華灌了一大口酒,有點微醺道。

她雖然是祁家正君所出,卻非正君長女,上面還有個同父的姐姐,姐姐傳繼家族,她雖衣錦富貴萬事不愁,卻是什么都c縱在家族手里,出仕也好打理生意也好甚至婚嫁也好,都得聽從家里安排,由不得自己。

世族子弟俱是如此,偏她有股子偏執氣,又有所求,家中決計不可能依從,所以格外的落寞。

「玉華,你有沒有想過參加科考?」太平道。

「什么?」祁玉華醉得有點迷糊了。

「明年秋試,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去試試?」太平又道。

祁玉華這樣的世族子弟是不用參加科考的,要想出仕,經過家族舉薦,直接面君殿試,自可得官。

「科考,科考……」祁玉華喃喃自語道,酒也醒了幾分,若能憑自己真本事考中,哪怕被家族除名,也是自在了。

不過她的臉色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沒有薦書,怎么考?」

士子們要從童生一路路考來,中了舉人以後才有資格參加朝廷三年一開的秋試,她當然沒有這個舉人資格,世族子弟想要直接參加科考得要有朝廷三品以上大員的薦書才行,她家肯定不會同意,放話出來,哪位大人肯給她寫薦書?

「怎么沒有?我給你寫。」太平笑道。

祁玉華一愣,然後大喜。她怎么忘了,太平現在是燕王,郡王爵,完全有資格給她寫薦書。

一反平日里嬉皮笑臉,祁玉華彎腰一個作揖,慎重道:「不管她日我能不能得償所願,千歲此情,玉華記下了。」

太平搖頭笑道:「還千歲呢,酸不酸?你若是考不上,便來找我吧,好歹打個雜掃個地還能湊合用的。」

祁玉華心中一動,聽大小姐這話的意思,現在吵得這么厲害,大小姐就這么肯定她一定能走得了?

面上卻沒有流露出半分,只擺出一副傲慢之態:「小小科考還能難倒本小姐?本小姐學富五車,琴棋書畫天文地理,什么不會?」

沒多會兒,濮陽茜曉兩兄妹也來了,濮陽茜曉照例左右看了看,實在再忍不住,對太平問道:「大小姐,你的那個叫小采的侍僮呢?」

那個小采跟其他的侍僮大不一樣,帶著個面具,從不干活,膽子巨大,沒尊沒卑,琴棋書畫樣樣會,氣質隱隱還挺尊貴,大小姐待他也與侍書等人不同,「子夜」里眾人皆傳說他是康擎王君給大小姐挑的一侍,以前總在的,這都好久沒見了。

少安倒茶的手一抖,濺了幾滴在桌上,連忙找了東西來擦。

明緣繼續小聲跟梅翧說經,頭也沒抬。

濮陽子豫覺得妹妹太失禮了,怎么能打探人家的侍僮,甚至可能是一侍,就算大小姐素來不拘這些,也太過分了!暗地里扯了扯妹妹的衣袖。

太平翻了一頁手上的卷宗,淡淡道:「嫁人了。」

「嫁人了?」濮陽茜曉不覺提高聲音一叫,旁邊聽見的人都看了過來。

端著自己剛剛在後院篝火處親自動手烤的r串過來顯擺的周毓呆呆道:「誰又嫁人了?」被祁玉華三拳兩腳揍開。

天將明,「子夜」客們散去,濮陽茜曉走在最後,蹭到太平身邊,別扭了半天,期期艾艾的問道:「大小姐,他,可尚在京城?」

「在。」他心戀眷,如何走得遠去。

在京城又如何呢?嫁人了,以大小姐為人必不是輕易許的,從此深宅內院,一生難見。濮陽茜曉只覺仿佛一陣刺痛,一絲茫然,年輕的心也不知痛從何處而來,為何茫然:「那他,嫁得人好不好?」

「好。」

「哦……」濮陽茜曉嘴唇幾下開合,再找不著話,慢慢的轉身去了,臉上是自己也未必察覺的尚不動遮掩的落寞。濮陽子豫畢竟大著幾歲,看小妹此般情形,心中黯然一聲嘆息,告個別就緊緊尾隨而去。

太平看著遠方天色,一滴淚未及落下已然干澀,少安給她披上斗篷,明緣立在門口,雪白的僧衣被晨風吹得微微飄起,配著明緣不動如山的神情,如玉般高潔俊美的容顏,嫡仙人一般。

風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後

大姚,景帝,永昌十六年。

宣政殿外,以已經告老多年的三朝老丞相為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人。

「縱燕王出京,無異於放蛟龍出海,送大鵬上雲,後患無窮,萬萬不可,不可呀,皇上!」

老丞相連連叩首,已經是急得口不擇言,連蛟龍大鵬這樣的范忌之話都說出來了。

就這個事情,滿朝文武已經吵了好幾天了,從含元殿到昭陽宮,從昭陽宮到御書房,甚至到太後所住的壽安宮,不料這會太後卻只傳下一句:「後宮不可干政」,誰也不見,一干老臣只能自己一力相阻。

今日皇帝宣召眾臣宣政殿候旨,顯然是下定論的時候了,百官中,持不同意見或不便表態的大臣早早都就此閉口不談,跪在這里的全是力阻燕王出京的。

「朕意已決,再有就此事多論著,斬立決!」

景帝遲遲沒有傳見外面的臣子,諸臣跪到正午時分,頭暈眼花之際,才見景帝擺架出來,丟下這么一句,揚長而去。當即一老邁的大學士便一p股坐在地上:「皇上,不可,不可呀……皇上……」嚎啕大哭起來,諸臣聞聲皆落淚。

壽安宮內,秦太後自從九皇子逝世後,憂傷過度,發已全白,人也老了一大半。

「皇兒,你不聽為父之言,此番放得她去了,日後她若負你,當何?」

景帝淡淡道:「凡事豈能盡如人意,負便負了,奈何?」

太後無語,良久慘淡一笑:「是呀,奈何……父後老了,管不得你們年輕人了,你去吧。」

「是孩兒無能,才累父後c勞,請父後日後好生將養,以盡孩兒孝心。」

景帝躬身告退,出了壽安宮臉上才浮現出一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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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寺後院,康擎王君別庄。

燕王屬於一字王,卻是郡王爵,康擎王屬於二字王,卻是親王爵,郡王有封地,親王卻只是身份榮譽而已,那日後她繼承了康擎親王爵,那個郡王的封地還歸她不?

這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這樣都可以嗎?還是桃花那家伙另外動了手腳?

正琢磨著,頭上突然一陣疼,定神看,她爹正橫眉豎目的瞪著她呢。

「又跑哪去了,剛跟你說的都聽明白沒?」

「明白,明白了。」太平伸了個懶腰,她爹什么都好,就是這人太拗,對君家這點子祖宗名聲死活看不開,年輕時就因為這個吃了大虧,本以為他都想開了,沒想到還是迂腐老頭一個,她這還不知道燕雲十八洲在哪呢,就被著答應了到了燕雲十八洲什么都不能干,先得去君家祠堂替他跪一個時辰……

「君霐半生誤人誤幾,實在無顏面對宗祠,太平,你當替為父誠心告愧,不可存半點玩褻之心!」君霐正色道。

太平連連點頭,死腦筋呀,說不通,不就一個時辰么?忍忍就過去了,她說這君家怎么還有祠堂?祠堂也是可以到處建的么?

是夜,太平沉沉睡去,君霐就著燭火趕著在太平一件衣衫上綉竹,他的針線活做得並不好,也就竹子綉得還精致鮮活,天將白時才綉好最後一針,展開滿意得看了看,整整齊齊疊好放太平妝台櫃上,她醒來就可以穿了。

收了針線,君霐定定看著睡夢中的女兒入神,父女兩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見,燕雲之地,說是先輩恩澤,卻也是千里之外,形勢復雜,人心難測,再若有什么事,做父親的真正是鞭長莫及了,他的太平,還不滿十八歲呢……

康擎王府。

老王妃拉著太平手,摸著她的頭,看了好久才道:「祖父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管不了了,太平呀,女兒家當凌雲志,放心去吧,別掛念你爹,不管怎么樣也是我衛家明媒正娶的王君。」

少安給蘭芷園里每個人都發了一筆銀子,又把侍書漱玉晴和秋紋四人另外留下來,指著四個紅木鑲金的大箱子,讓她們一人拿一個去,只當是小姐提前給的嫁妝。

四人面面相覷,侍書出來忐忑問道:「小姐不帶我們走嗎?」

年齡小的秋紋跟晴和已經忍不住哽咽起來,少安神色平淡道:「大半年了,小姐的性子你們多少也明白點,該早為自己另外打算,別耽誤了終身。」

四人臉上先是一陣紅然後又是一陣白,起先老太妃那邊也好,他們自己也好,的確是有讓太平收房的意思,但八九個月處下來,四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心思早死了。

漱玉眼眶紅紅道:「少安,你替我們回了小姐,別的心思早絕了,只是實在舍不得小姐,那千里外的,小姐身邊怎么也要熟習的人伺候才是,與其用那不明白的,還不如就帶了我們去,起碼,一路上還能陪小姐湊個牌不是?這些日子受小姐照拂,哪怕是讓我們送小姐到了地方,再打發了回來,也算是全了我們一番心意了。」

侍書三人連連點頭。

少安沉默一會兒,道:「小姐回來你們自己跟前說去吧。」

太平別了老太妃回來,剛坐下沒多會兒,就見侍書四人都眼紅紅的跑跟前跪下了。

「怎么了這是?」太平詫異道。

「小姐,您如果不嫌棄,就帶了我們去吧。」秋紋哭道。

太平大致弄明白了,轉著筒形茶杯道:「你們想清楚了,這可不是去游玩閑走,幾日或幾月就能回,這一去說不准十年八載甚至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少安低頭一陣咳嗽。

侍書四人對看一眼,年紀最小的晴和首先道:「我不怕,晴和是自小買斷了的,爹娘誰人都不知,早沒親沒故了,誰也不惦記,小姐,你就帶了晴和去吧!」

「小姐,帶了我們去吧!」秋紋和漱玉也爭相道。

最後侍書含淚道:「小姐,我們四人都是自小就進了府的,生死前程都由不得自己,不敢瞞著小姐,全當我們私心了,就讓我們自己選個主子伺候吧。」

四人聞言皆哭。他們都已經過了及笄之年了,再往後不是主子隨便許給哪個下人了,就是給哪個主子當陪嫁了,以後漫長的歲月就是等著被送人或者被收房,與其這樣,還不如跟了太平,太平未必待他們特別好,可太平與別的主子不一樣,具體哪里不一樣他們也說不上來,但跟著太平他們總是千肯萬願的。

「起來吧起來吧,都別哭了。」太平頭疼道,四個漂亮大男孩跪一塊哭成一團,這個視覺效果,她看著怎么那么罪惡呢?好像她手里就差拿根鞭子似的。

「少安,看看找誰,把他們的賣身契要了。」

「小姐,你這是答應了?」晴和興奮道。

「答應了,都起來吧。」太平點頭。

晴和一抹眼淚跳起來,笑道:「小姐,我們都是自小買回來養的,隨了姓的,哪有賣身契。」

太平一愣:「沒有?」

侍書也起身笑道:「小姐,是沒有,有賣身契的那是還能自個兒贖身的,我們都是衛家家奴,沒有賣身契。」有賣身契的哪能做得大侍僮,穿金戴銀形同半個主子?

我暈~~沒賣身契還不跑?古人真老實……太平心里嘀咕,又說道:「少安你去祖父那說一聲,他們四個我要走了,侍書,明天就起程了,你們也都去收拾點行李吧。」

四人倒茶的倒茶,檢點東西的檢點東西,漱玉擰了塊帕子過來給太平擦手,溜著眼睛嘿嘿笑道:「小姐,那行李,我們,早收拾好了……」

太平:……

濮陽世家。

濮陽老太君再過兩年就是耄耋之齡,知天命後才懷的明緣,從小當是神賜的,看得跟命根子一樣,七歲那年他死活要出家,還病得險些就去了,老太君現在想起來都悔呀,若是那年能再堅持點,也好過現在父子僧俗兩隔。

「明珠呀,你七歲就會哄爹爹,說了答應你出家,三年就還俗回來的,三年後爹爹卻接你,你卻張口叫施主,若非當時那小太平嘲笑你,你恐怕至今連聲爹都不叫的。」這事濮陽老太君年年掛在嘴邊嘮叨,旁人都會背了,往日說來大伙兒都笑,今日卻沒人笑得出來。

明緣垂頭不語。

「明珠呀,爹爹老了,怕是沒幾年了,平日里爹想你了還能看看你去,你這一走,爹怕是再瞧不著你了,爹知道你自己心里有主意,爹不管你,你答應爹,照顧好自己,什么時候想還俗了咱就還俗,別管人家說什么,也別顧忌那老和尚老尼姑的,別讓爹惦記著,爹給你置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