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2 / 2)

戲院,舞場,狂歡——用另一句話來說,是一個夢。

薩賓娜讀書時佐在宿舍里。五一節,所有的學生大清早都得報到參加游行,學生干部們

清梳大樓以保無人漏掉。薩賓娜躲進電梯間,直到大樓都走空很久了,才能回到自己的房

間。這里比她記憶里的任何地方都安靜,唯一的聲音是遠處游行音樂的回響。她仿佛正躲在

一個小棚屋里避難,只能聽到一個敵對世界的海濤喧囂。

移居一兩年後,她偶爾去巴黎參加祖國被入侵的周年紀念。抗議游行當然在計劃之列,

她當然也被卷了進去。年輕的法國人高高舉起拳頭,喊著譴責社會帝國主義的口號。她喜歡

這些口號,但使她驚奇的是,她發現自己不能夠跟著他們一起喊。她只堅持了幾分鍾便離開

了游行隊伍。她向法國朋友們說起這件事,他們都很驚訝。「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同意反對對

你們國家的占領?」她本來想告訴他們,在共產黨當局和法西斯主義的後面,在所有占領與

入侵的後面,潛在著更本質更普遍的邪惡,這邪惡的形象就是人們舉著拳頭,眾口一聲地喊

著同樣的口號的齊步游行。但她知道自己永遠也沒法使別人明白這些,便尷尷尬尬地改變了

話題。

「紐約的美」

弗蘭茨與薩賓娜在紐約街上一定就是幾個小時。每走一步都有新鮮的景觀,如同他們是

循著一條山林小道前行,沿途景色都令人驚嘆不已:一位年輕人跪在人行道中祈禱;幾步之

外是一位漂亮的黑人婦女靠著一棵樹;一位身穿黑制服的男人橫過馬路時指揮著一支無形的

樂隊;一個噴泉在噴水而一群建築工人坐在噴泉邊上吃午飯;一些奇怪的鐵梯上上下下爬滿

建築還配有丑陋的紅欄桿,丑到極致也就顯得美妙;再定過去,是一座巨大的玻璃牆面的摩

天大樓,後面又是比肩而立的一座,樓頂帶有小型的阿拉伯式游樂廳,有塔樓,游廊,還有

鍍金圓柱。

她想起了自己的畫。也是一些極不調和的東西混在一起:鋼廠的建設工地上添了一盞煤

油燈;一盞帶著彩畫玻璃燈罩的舊式燈破成了細細的碎片,撤落在荒涼的沼澤地。

弗蘭茨說,「歐洲人意識中的美總帶有預先規定的尺度,我們總是有一種審美的目的和

一個長遠計劃。就是這個東西,使西方人花了幾十年去修建哥特式大教堂或文藝復興時期風

格的廣場。紐約的美呢,建立在完全不同的基礎上。它沒有目的,不需要人的設計,就象石

筍狀溶d。它那些丑陋形式是偶然產生的,沒有設計的。在這樣不可思議的外圍環境中,它

們突然閃耀出奇異的詩意。」

薩賓娜說:「沒有目的的美。說得對。換一種說法,可以是『錯誤的美』。世界上的美

整個兒消失以前,美還會依賴著失誤而存在一陣子。『錯誤的美』——這是美的歷史上最後

一個階段。」

她回想起自己第一幅成熟的作品,它的產生也是由於錯誤地滴了一滴紅顏料。是的,她

的作品都基於「錯誤的美」,紐約是她作品的神秘而可靠的祖國。

弗蘭茨說:「也許人們設計出來的美過於嚴格和冷靜,紐約無目的美比它要豐富多變,

但這不是我們歐洲人的美,是一個異己陌生的世界。」

他們最終談攏了嗎?沒有,看法仍然迥異。薩賓娜被紐約美的異生品格所深深吸引,而

弗蘭茨覺得這種美新奇卻可怕,他眷眷地思念起歐洲來。

「薩賓娜的國家」

薩賓娜理解弗蘭茨對美國的乏味感。他是歐洲的化身:母親是維也納人,父親是法國

人,而他自己是瑞士人。

弗蘭茨極其羨慕薩賓娜的國家。無論什么時候,她談起自己以及國內來的朋友,弗蘭茨

聽到「監獄」、「迫害」、「敵方坦克」「移民」、「宣傳品」、「禁書」、「非法展覽」

這類名詞,就油然生出一種羨慕加向往的復雜好奇感。

他對薩賓娜承認:「有個哲學家曾在文章里說我著作中一切論點都是無法驗證的推測,

稱我為『冒牌的蘇格拉底』,我當時感到莫大的侮辱,狠狠發了一通火。現在一想,這可笑

的c曲也算是我經歷中最大的打擊!是我一生中戲劇性的種種可能的頂峰!我們倆,你和

我,生活在不同的兩維,你進入我的生活,就象格列佛進入了小人國的領地。」

薩賓娜給以反駁,她說打擊、悲劇以及戲劇性事件不意味著什么,沒有任何內在的價

值,不值得尊敬和羨慕。真正值得羨慕的是弗蘭茨的工作以及他能平靜安寧地獻身於此。

弗蘭茨搖搖頭:「一個社會富裕了,人們就不必雙手勞作,可以投身精神活動。我們有

越來越多的大學和越來越多的學生。學生們要拿學位,就得寫—寫學位論文。既然論文能寫

天下萬物,論文題目便是無限。那些寫滿宇的稿紙車載斗量,堆在比墓地更可悲的檔案庫

里。即使在萬靈節,也沒有人去光顧他們。文化正在死去,死於過剩的生產中,文字的浩瀚

堆積中,數量的瘋狂增長中。』這就是貴國的一本禁書比我們大學中滔滔萬卷宏論意義大得

無比的原因。」

從這種精神出發,我們才能理解弗蘭茨對革命的軟弱性。他最開始同情古巴,然後同情

中國,被這些國家的殘酷嚇壞了後,只得嘆口氣,沉入文字的海洋,沉入沒有分量亦遠離生

活的詞句。他成了日內瓦的一名教授(那里沒有示威游行),在一連串的克制中(無女人亦無

游行的孤獨),他發表了好些學術專著,都獲得了可觀的贊揚。後來有一天他遇到了薩賓

娜。她是個新的發現。她來自一片土地,那里革命的幻覺早已退色,但革命中他最崇拜的東

西還存留著:廣闊的生活,冒險的生涯,敢作敢為,還有死的危險。他把她祖國的悲劇加在

她身上,發現她顯得更加美麗。糟糕的是薩賓娜對這出悲劇並不喜愛。「監獄」、「迫

害」、「禁書」、「占領」、「坦克」一類詞是丑陋的,沒有絲毫浪漫氣息。唯一使她感覺

甜美引起思鄉之情的詞,是「墓地」。'墓地」

波希米亞的墓地都象花園,墳墓上覆蓋著綠草和鮮艷的花朵。一塊塊庄嚴的墓碑隱沒在

萬綠叢中。太陽落山的時候,墓地閃爍著點點燭火,如同死魂都在孩子們的晚會上舞蹈。是

的,孩子們的舞會。死魂都象孩子一樣純潔。無論現實生活如何殘酷,即便在戰爭年月,在

希特勒時期,在斯大林時期,在所有被占領的時期,和平總是統治著墓地。她感到心緒低落

的時候,便坐上汽車遠離布拉格,去她如此喜愛的某個鄉間墓地走走。在藍色群山的背景

下,它們如搖籃曲一般美麗。

對弗蘭茨來說,墓地只是一堆丑陋的石塊與屍骨。

6

「我從不開車,車禍嚇死人!就算沒把你撞死,也讓你留個終身標記!」正說著,雕刻

家本能地抓住了自己的手指頭,那指頭有一天在他雕刻本版時差點給削掉了,現在還留在手

上也算個奇跡。

「你說什么?」克勞迪今天狀態最佳,沙啞著聲音問,「我有一回碰上了嚴重車禍,我

就沒把命丟掉。再說,沒有比住醫院更有昧的啦!我根本睡不著,只是讀呀讀的,日日夜

夜。」

他們都驚奇地看著她,更使她其樂融融。弗蘭茨感到一種既討厭(他知道那場車禍後妻

子曾極度消沉又報怨個沒完)又佩服(她總是有能力把每一件經歷過的事說得有聲有色)的復

雜情緒。

「就是在那里,我開始把書分成白天的書和晚上的書,」她繼續說,「真的,有些書是

要白天讀的,有些書只能晚上讀。」

現在,所有的人都又驚奇又崇拜地看著她。所有的人,只除了雕刻家還握著自己的指

頭,皺著眉頭回想車禍。

克勞迪轉身問他:「司湯達的書你會歸進哪一類?」

雕刻家沒有聽清問題,不舒服地聳聳肩。旁邊一位文藝批評家說,他認為司湯達的書該

白天讀。

克勞迪搖了搖頭,嘶啞著喉音說:「不,不,你錯了,你錯啦!司湯達是一位夜晚作家

嘛!」弗蘭茨置身這場白天夜晚的藝術之爭,卻不安地盼著薩賓娜到來。他們花了很多天的

時間考慮她該不該接受參加這次j尾酒宴的邀請。宴會是克勞迪准備的,招待曾經在她私人

畫廊展出過作品的畫家雕刻家們。薩賓娜遇見弗蘭茨以後,總是回避他的妻子。他們又怕被

發覺,於是得出結論,認為她來的話反而自然些,少些嫌疑。

他一邊偷偷地朝門廳打望,一邊聽到了他十八歲的女兒的聲音。女兒安娜在房子的另一

端。他告退了妻子主持的這一圈,擠到女兒主持的那一伙中去。他們有的坐,有的站,安娜

則盤腿坐地。弗蘭茨知道,他妻子肯定也會轉移到那邊地毯上去的。有客人的時候坐在地毯

上,這一姿態表明串直,不拘禮節,政治自由,殷情好客,還體現一種巴黎人的生活方式。

克勞迪坐在地毯上的那熱情勁兒使弗蘭茨擔起心來,她去買香煙會不會也坐在鋪子的地上?

安娜坐在一個男人的腳上,問他:「阿倫,你最近在干什么?」

阿倫如此天真誠懇,努力給這位畫廊主的女兒一個認真回答,開始向她解釋自己的新探

討——把攝影與油畫結合起來。但他還沒講完三句話,安娜便開始吹起小調來。畫家還在慢

慢說,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於尚未明到口哨。

弗蘭茨耳語:「你能告訴我體為什么要吹口哨

嗎?」

她大聲說:「我不喜歡人們談政治。」

他們這一圈確實有兩個人站在那里討論即將開始的法國大選。自覺有責任引導活動的安

娜,問那兩個人是否打算去羅西尼歌劇院,一個意大利歌舞團下周將在日內瓦演出。與此同

時,畫家阿倫卻沉入他繪畫新探求中越來越龐大的細節。弗蘭茨為自己的女兒感到羞恥,為

了讓她安分點,他宣稱安娜每次看歌劇都索然無趣牢s滿腹。

「你混!」安娜坐著給了他肚子上一拳。「那個男高音明星太俊了,太俊啦!我看過他

兩次,我已經愛上他了。」

女兒太象她母親,這使弗蘭茨無法原諒。她為什么不象他?但他毫無辦法,她就是不象

他。很多次他聽到她母親也宣布愛上了這個或那個畫家,歌手,作家,政治家,有一次甚至

愛上了一位自行車賽手。當然,這只是j尾酒宴上的閑話趣談,但他總是忍不住回想起二十

多年前她說起他來也如出一轍,還有自殺的威脅之詞。

正在這時,薩賓娜進來了。安娜繼續談著羅西尼時,克勞迪走了過去。弗蘭茨把注意力

投向那兩個女人的談話。幾句寒喧客套之後,克勞迪捻著薩賓娜脖子上的陶瓷垂飾大聲說:

「這是什么?多丑啊!」

弗蘭茨深深一驚。妻子的話不意味著挑斗,接下去的沙啞的大笑立刻表明,克勞迪否定

這垂飾但並不希望危害她與薩賓娜的友誼。但她通常不會這么說的。

「我自己做的。」薩賓娜說。

「這垂飾真丑,真的!」克勞迪高聲地重復,「你不該戴它。」

弗蘭茨知道妻子並不在意垂飾的丑與美,一件東西她願意說丑就丑,願意說美就美。她

朋友戴的垂飾預定就是美的,即使她發現的確很丑,也不會說。長久以來,歐歐拍拍已成為

她的第二天性。

那么為什么她決定說薩賓娜自己做的垂飾丑呢?

弗蘭茨突然明白無誤地找到了答案:克勞迪聲稱薩賓娜的垂飾丑是因為她有本錢這么

說。

或者更准確些說:她這么說是要讓人們明白,她有本錢說薩賓娜的垂飾丑。

薩賓娜去年的畫展不怎么成功,所以克勞迪並不特別重視薩賓娜的光顧。然而,薩賓娜

卻有種種理由重視克勞迪的畫廊,只是她的行為尚未證實這一點。

是的,弗蘭茨看清了:克勞迪抓住有利場合向薩賓娜(以及其他人)表明,她們兩人之間

的真正力量均勢到底如何。

7

誤解小詞典(續完)'阿姆斯特丹的古老教堂'

街道的這一邊是鱗次相比的房屋,第一樓的櫥窗後面,所有的妓女都有一間小屋與舒適

豪華的夾墊大搞,她們只穿了r罩和短褲衩,挨近玻璃窗坐著,看上去象討厭的貓。

街道的另一邊是建於十四世紀的巨大哥特式大教堂。

妓女的世界與上帝的世界之間,街道散發出n的臭氣,象一條河劃分著兩個王國。

老教堂里面,所有殘留的哥特式風格只有又高又光的白牆,還有柱子、拱頂和窗戶。牆

上沒有一幅圖畫,其它地方也沒見雕塑。教堂象體育館一樣空曠,只有正中心的地方,疏疏

地放置了幾排給牧師們坐的椅子,圍著一堵可供教長站立的小墩牆。椅子後面是為那些有錢

的自由民而設置的木頭小廂房以及柵欄。看來,椅子和廂房一直就設置在那里,人們從未考

慮到牆的形狀和柱子的位置,似乎是希望表明對哥特式建築的輕視與無所謂。幾個世紀前,

加爾文教派的信仰把這座大教堂變成了一個大頂棚,唯一曲作用是讓那些忠實的信徒避避風

雪。

弗蘭茨被它迷住了:歷史的偉大進軍曾經怎樣穿過這巨大的殿堂!

薩賓娜想起波希米亞所有城堡是怎樣收歸國有,變成了勞工訓練地、養老院,甚至牛

棚。她參觀過一個牛棚:接鐵鏈的鉤子釘入夜粉牆上,系在銑絲上的牛焦渴地瞪著窗外城堡

的土地,那兒喂了j。

「正是它的空曠使我神往,」弗蘭茨說,「人們收起了祭壇、塑像、圖畫、椅子、地毯

和聖經,在那一刻得到了歡樂和安慰。他們把一切統統丟掉,就象扔掉桌上的剩物。你不能

想象海格立斯的掃帚怎樣清掃這大教堂嗎?」

「窮人不得不站著,而富人占有包廂,」薩賓娜榴著那些包廂說,「但是有一種東西把

銀行家和乞瀉聯系在一起:對美的仇視。」

「什么是美呢?」弗蘭茨發現自己正站在最近一次畫廊預展時的妻子一邊,正在認同她

的堅持己見。那就是文詞和言論的無窮虛幻,還有文化的虛幻,藝術的虛幻。

薩賓娜在學生隊里勞動時,靈魂被高音喇叭里歡樂的進行曲不斷毒害。一個星期天,她

借來一部摩托,朝山上開去,在一個從未到過的邊遠村庄里停下來。她把摩托靠教堂放好,

往教堂里面走去。一群人恰好在做禮拜。當時宗教受到當局的壓制,大多數人對教堂都避之

不及。留在教堂長凳子上的只有些老爺子和老婦人,他們不害怕當局,只害怕死亡。

神父歌詠般地吟誦禱文,人們跟著他齊聲重復。這稱為連禱。同一句話反復重現,象一

位流浪漢忍不住連連回望家鄉,象一個人不忍離世。她在最後一排凳子上坐下,合上雙眼聆

聽禱詞的曲調,又睜開眼,打量上方那藍色拱頂上嵌著的金色大星星。她驚喜入迷了。

她在這個鄉村教堂無意遇到的東西不是上帝,而是美。她太明白不過了,教堂與連禱本

身里里外外都未見得美,它們的美存在於與建築工地上天天歌聲喧躁的比較之中。她突然覺

得這些人是美的,他們如同一個叛逆的世界,是一種神秘的新發現。

從那時起,她就認為美是一個叛逆的世界。我們碰到它,只能在迫害者俯瞰著它的什么

地方。美就藏在當局制造的游行場景之後,我們要找它,就必須毀掉這一景觀。

「這是我第一次被教堂迷住。」弗蘭茨說。無論新教還是禁欲主義都未曾使他如此熱

情。這是另外一種東西,高度私有性的東西,是他不敢與薩賓娜討論的東西。他想,他聽到

了一種聲音,要他抓住海格立斯的掃把,掃掉克勞迪所有的預展,安娜所有的歌唱家,還有

所有的演講、專題辯論會,所有無用的言語和無聊的文詞,把它們統統從自己的生活中掃出

去。阿姆斯特丹大教堂宏偉巨大的空闊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這神奇的新發現象征著他自身的

解放。

'力量'

一次,他們在某家旅館里做a,薩賓娜撫著弗蘭茨的手臂說:「看你有多好的肌r!真

不能使人相信!」

弗蘭茨對她的贊美很高興,從床上爬出來,臀部頂地,用一條腿鉤佐一張很重的橡木椅

子,輕輕地把它挑到空中:「你永遠也不必害怕,不論什么情況我都能保護你,我以前還是

個拳擊冠軍呢!」

他用手把椅子舉過頭,薩賓娜說:「知道你這么強壯,真好。」

但她內心中自語,弗蘭茨也許強壯,但他的力量是向外的,在他生活與共的人面前,在

他愛的人面前,他顯得軟弱無力。弗蘭茨的軟弱也可以稱為美德。他從不向薩賓娜下指示,

從不象托馬斯那樣命令她,要她躺在鏡子旁邊的地上以及光著身子走來走去。他並非不好

色,只是缺乏下達命令的力量。有些事情是只能靠暴力來完成的。生理上的愛沒有暴力是難

以想象的。

薩賓娜看著弗蘭茨舉著椅子在屋予里走過,象看到一個使她震驚的怪物,心里充滿了奇

怪的悲傷。

弗蘭茨把椅子放到薩賓娜的對面,坐下來說:「我當然喜歡強壯,但在日內瓦,這些肌

r對我有什么好處?它們象裝飾品,一根孔雀的羽毛。我一生還沒有同人打過架哩。」

薩賓娜又開始了孤獨的沉思:如果她有一個指揮她的男人又怎么樣呢?一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