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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情人 未知 6380 字 2021-02-25

秦可東在外面的社會交往也很廣,辦事能力強。故事前面說到的放跑可東的宋教導員和馬看守就都有求過秦可東,為他們辦成了大事。馬看守專門負責可東他們這個號子。他現在拿的手機就是可東的朋友送的。說是送給他,其實也就是和送給可東一樣。犯人不許帶手機,所以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由馬看守轉達,手機話費當然不用他交了。半年前他的愛人得了一種怪病,去了很多醫院沒得結果,求大仙拜神醫也不見效。可東托了個朋友,朋友又托了朋友,用車接到省城中醫學院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教授家里,兩付葯湯子下去,好人似的,沒事了。直接管著秦可東的馬看守自然是對可東關懷有加,感激在心。宋教導是二支隊除了監獄長外的第二把手。他有個不太怎么爭氣的兒子,小小年紀除了談戀愛的經驗驚人外再無其它可取之處,考大學時自然是一塌糊塗。父母都是望子成龍,就是不成龍也拚命地往龍樣抻。好在現如今只要舍得花錢上大學就不是什么不可及的事情。秦可東在h大學就讀時就和系主任郭老師關系很好,畢業後兩人也沒斷了往來。現如今郭老師已升任校辦主任,辦個新生入學的事不是太難。當然憑宋教兒子那點爛分按自然錄取是不可能,只能招在現如今花樣繁多的名目下,收費就是。這收費就有水分了,收多少是辦事人的能力問題。可東用馬看守的手機和郭老師聯系了幾次,宋教導又去了一趟學校,事情就成了。宋教導在兒子接到重點h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後一核計,少花了三萬元,足足三萬元哪!可不是個小數目。有了秦可東為宋教導和馬看守辦成這兩件大事的人情,也就為他後來的越獄逃脫埋下了伏筆。

其實這事在頭天夜里可東和崔老大已經商量妥了,在推翻幾種方案後選了這種方式。

是這樣的。出完c吃過早飯後崔老大找負責他們號子的馬看守說報告政府,馬看守問過什么事後他又說秦二爺對不起我說錯了是秦可東馬上要出去了,號子里的一幫人非常感念他這一年多的好處湊了一個份子有五百多塊呢,只講究個知恩圖報想送送他可又不知怎樣做才好。知恩圖報這四個字對馬看守來說有些震動,但這是監獄不是別的地方所以他立即說你們想怎樣就怎樣那還了得,這是監獄又不是你家。想了想他又說,不過送送他也是應該。然後走開,然後他心里也在想,這秦二爺一年多來確實幫了自己很多忙,號子里不用怎么c心不說,媳婦的病也是他幫忙治好的。這以前他也曾和可東一起到獄外的飯館喝過酒。說到這你也許感到奇怪,犯人會和看守一起出去吃飯?其實這沒什么,罪輕刑短為人講究些的犯人你就是讓他跑他也不會跑,更況可東是廚子,有時也會偶爾和負責采買的獄警到外面轉轉,出出進進對把門的獄警來說也有些慣了。再者說秦可東只剩下三天時間就刑滿釋放了。這們想著,馬看守來找宋教導員,和他說了想在可東出獄前請他出去吃頓飯的意思。宋教導必竟是領導,想得周到些。這事行是行,只是別太聲張,就咱們仨人就行了。另外帶可東出去時最好將他那套囚服換了,免得影響不好。他這樣說。其實宋教導對秦可東心里也是存有很大的感激之情。本來他想等可東出獄後再有所表示,聽馬看守一說,又覺得還是這樣實在,一個監獄的二把手請一個尚在服刑的犯人吃飯,那是何等面子啊。可東的為人和他那些朋友也實在令他佩服,對於他這樣一個行將退休的老警察今後有求於可東的事還會很多呢。他這樣想著。馬看守得令後心情很好,到食堂讓可東將中午食堂的工作安排一下,又到自己辦公室里找出一套自己穿的襯衣外褲給可東預備好,就只等著太陽往正頭頂升了。

吃飯的地點選在獄外不遠處的一家狗r館,吃的是狗r火鍋。空氣很熱氣氛也很熱。宋教導和馬看守酒量都很一般,比不得可東。可東可了不得,斤八的白酒量,還有個絕招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啤酒解白酒。剛開始喝時大家還都很正經,可東也沒忘了自己的身份,少言寡語。可喝著喝著就開始掏心窩子,時不時的秦二爺這三個字直往外蹦。當宋教導說可東老弟啊,以後可別忘了我們時,可東哭了。那兩位很詫然,問何故。可東說其實我挺感謝二位的,我這一走……承蒙二位關照……我心里真的很過意不去……多謝了,我不會忘記二位的恩情。那二位警察愣是沒聽出音來,還一勁勸著別說這么多了老弟咱們還是喝酒吧喝酒吧只是你以後別把我們給忘了……

可東在席間說是去廁所。然後他慢步走出飯店,拐過幾個彎後來到馬路上,穿著馬看守提供給他的一身干凈的服裝,攔了一輛出租車,揚塵而去……

我們將話頭到此打住。更近些更細些地把鏡頭對准秦可東,去了解他,品味他……

可東小時住在農村。可東的父親叫秦承志。秦承志可不是一般的人,十七歲那年在山西一個窮得n血的山村中鋤地時看到解放軍的大部隊從山角下路過,扔了鋤頭就跟部隊走了。從此就算參加了革命。打過麻城、打過四平、打過錦州,東北全境解放後,當上了副縣長。全國解放後,又被抽調去青島海軍航空兵學院學起了開飛機,畢業後分到哈爾濱平房飛機場開了一陣子酒精也當汽油用的戰斗機。但他有個美中不足的是,每當將戰斗機拉升到八千米高空以上時,渾身上下感覺就特不舒服,尤其是腦袋,漲得要命,下地面檢查,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最後有很權威的人就說是他在四平戰役和錦州戰役留下的兩處傷疤作怪。作怪就作怪吧,反正是上不了天了。使他很苦惱。組織上就又派他去航空兵學院學了兩年,回到哈爾濱現如今已經廢棄多年的空軍基地當上了一名機械師。可東的母親就是那時經過組織的介紹和秦承志組成家庭的。剛開始時兩人關系不太好,別別愣愣的,別別愣愣的當中也沒斷了他們的養兒育女,一連生了四個丫頭。轉眼間就到了王震將軍率領十萬官兵開發北大荒的年景。秦承志可積極了,在全團第一個報了名,第一個得到了批准,第一個戴上了紅花,准備開赴祖國最需要的東北墾荒事業當中去。當妻子的只有服從。那時候覺悟若上不去是很嚴重很丟人的事情,況且秦承志還總在妻子面前叨咕著打四平啦打錦州啦全排的戰士都死光了全連的人就剩下我啦等等這套嗑兒,祖國需要咱,我不去誰去呢。沒法兒,走吧。那時候王震老人家可是了不得,用拐杖在黑龍江的地圖上左戳右戳地就將十多萬官兵安頓下來。燒荒的燒荒,墾林的墾林,愣是將一個棒打狍子瓢舀魚,野j飛到飯鍋里的荒涼之地變成了現如今稻谷花香、四野牛羊的北大倉。不可謂不是個奇跡呀!也就是那時,秦可東的生命開始在秦承志一家也算是顛沛流離的墾荒生活中孕育開來。也是因了妻子懷孕子女多的緣由,秦承志將家安在了一個偏僻的農村,由他到四十里開外的一個原始山區撒歡似的領著一幫人建起新型的林場。

秦可東對父親的印象是模糊的。那時候的他,有母親和四位姐姐寵著,感覺非常好,對那位隔幾個月才回家一次的父親沒什么好感不說,還有些敵意。那當父親的也是的,對可東這樣一位僅有的兒子缺少些寵愛不說,還有些嚴厲。行伍出身的他,對被五位女性寵得如皇帝一樣的可東橫挑鼻子豎挑眼地,總是咂巴著嘴搖頭嘆著這孩子怎么一點都不像我啊怎么一點血性都沒有。這也難怪,可東到三歲時都還沒有戒了奶,可見那時他被寵成什么樣子。一吃糧食就鬧肚子。那時是什么年代呀,多窮啊,秦承志當時一月的工資才六十元零五角,屬高工資了。可給可東維持四天生命的奶粉替代品——大瓶的煉r就要用去七元錢,由此可見那時的可東有多優越。四位姐姐也對他寵愛有加,整天小弟長小弟短的圍著他轉,深怕這顆嫩苗有些許閃失。

可東小時還有兩位要好的朋友,一個是二牛,長得愣頭愣腦,一個是小娟,跟商店里賣的洋娃娃似的,都是他左右兩個鄰居家的孩子。二牛的父親也是轉業兵,和秦承志在一個單位工作。小娟的父親是個右派畫家,下放來農村監督勞動的。二牛他家的那位「老牛」也不總回家,樣子挺嚇人,長了一雙往外凸起的牛眼珠子,說話也跟牛叫一樣,嗡聲悶氣的,可能當兵的人都這味。不過二牛的媽媽很和藹,笑起來也很迷人。最喜歡逗小娟了,總問她說小娟啊,你長大後是嫁給你二牛哥還是東哥呀?然後就笑眯眯的。小娟也很認真,傻想了半天說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唄,竟回家問了她媽,結果挨了一巴掌。她媽還惡聲地說,嫁誰?誰都不嫁,我們要回城的。小娟她媽就這樣,整天惡眉怒眼,像似每個人都欠她錢。三個家都一樣,兩個大人一個讓人覺得可怕另一個卻很可親。小娟的爸爸是個樂呵呵的小老頭。說是老頭有些誇張,只不過頭發有些白胡子有些長罷了,歲數不一定大。小娟家倒有三個真老頭,是小娟的爺爺和爺爺的二個弟弟。大多數時間,三個孩子都在可東家玩,若二牛他爸不在也會去他家,由著那位笑眯眯的母親拿他們尋開心,有時也會炒一瓢瓜籽什么的給他們吃。若趕上小娟的媽媽不在家,他們也會到她家。纏著她爸給畫些貓呀狗呀兔子什么的。有一天早晨,那時是冬天,很冷的冬天,廚房水缸里的水都結了冰。三個孩子這下有營生做了。先是將可東家的冰茬子都分光吃盡,當然可東的姐姐們也得了些,然後征戰到二牛家,可二牛他媽不讓吃,說是會肚子疼。意猶未盡的他們仨就又來到小娟家,正巧那位當媽的不在,三人開始行動起來。那天小娟家的水缸里只有半下子水,沿缸邊結了一圈很厚的冰茬。可東就拿了一個飯勺子往下砸。其實也沒怎么用勁,或許那只缸本身就是個偽劣產品,反正可東三砸二砸的就將那口缸敲成了兩半。小娟嚇得直哭,而那兩個小男子漢只猶豫了一小會兒就各自跑了回家。當然免不了小娟那厲害的母親找上門來一頓臭訓。小時候那三個孩子闖的禍可真不少。就說套麻雀那件吧。離可東他家不遠有生產隊的馬棚,說棚不太准確,應該稱馬圈或馬房:用土坯壘起的高高的牆,上面鋪了厚厚的草,房檐和牆中間有一道縫隙,小鳥們每天就自由自在地從縫隙間鑽進飛出。二牛有辦法逮住它們。先是弄幾根馬尾巴扎成活套拴在一根細繩上,然後用兩根木桿舉到縫隙處,再由他到馬棚里沒好動靜地大喊大叫,就會有驚惶失措的麻雀奮不顧身地一頭沖進馬尾巴套里,再也跑不掉了。這些都沒有什么,問題出在如何弄馬尾巴這件事上。也該著二牛倒霉,誰讓他那么沒經驗呢。每次他都悄悄地蹭到一匹老青馬的p股後面,薅下幾根馬尾巴就跑。馬棚里有十多匹馬,你倒是輪換著薅哇,可著一匹馬欺負那怎么行呢,一天被薅好幾次尾巴擱誰也不會願意。一來二去的那匹老青馬就總結出些經驗,當二牛再一次躲到它的p股後頭時,只見它猛地一蹶子尥了出去,就將二牛當胸踢到了空中。斷了二根肋骨,差點沒將小命丟了。這下可好,以後再見到那匹老青馬,二牛大老遠的就開始躲。軟的欺負硬的怕,人的通病,沒得治的。

就這樣,風風雨雨的他們繼續一天天過著。到了可東八歲那年,還是這幾個孩子,不經意間闖出了一場大禍。

那場雨斷斷續續稀稀拉拉的下了好幾天,煩死個人。可東他們幾個只好呆在家里,百無聊賴地。那天可東他媽也沒什么事做,就從一只大木箱中往出倒騰東西,想著找塊合適的布為可東縫制個書包,再開學時就准備讓他去村小學學寫毛主席萬歲了。幾位姐姐爭相翻看著從箱底折騰出來的父親的幾本日記。記些什么她們倒是不關心,感興趣的是日記當中的c頁:李玉和、李鐵梅、楊子榮……新鮮著呢。可東對這些不是太熱衷,瞥了幾眼就圍在母親的身邊,摸摸這個,看看那個……不經意間他在雜物中發現了一支煙,便抓在手里。見母親和幾位姐姐都在專心干著自己的事,他就一個人到廚房找出火柴把那根煙點著,冒出黃色的煙。他把煙夾在兩唇間,昴起了頭,挺起了胸,將兩手背到身後,很有些大人樣,想進屋里給其他人一個驚奇。正在這時,可東的父親挾著一身的風雨走進屋來,看到眼前這一幕,立時驚得目瞪口呆。正當可東詫異間,他一步躥了過來,劈手奪下可東嘴間的煙,順手扔進身邊的水缸里。由於用力猛了些,可東被父親搶去煙的同時也無疑於同樣被扇了一巴掌,鼻子里就有熱辣辣的血流了出來。他哪受過這份罪呀,一p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幾個姐姐嚇了一跳,爭著從屋里跑出來,扶起可東。小弟不哭,小弟別怕,你看這張畫多好,這是叛徒王連舉,這是壞蛋……這是嚴偉才,打白虎團的那個,起來聽姐給你講……在幾位姐姐哄著可東的同時,秦承志也在大聲地訓斥著妻子。可東點著並叨在嘴上的哪是什么煙呀,那是一支炸石頭時用來引爆炸葯的雷管。幸虧那天點著的是它的「p股」。但可東卻一點也不理會問題的嚴重,依舊咧著嘴委屈地哭個沒完。

轉天雨就停了。太陽很好,明晃晃地,空氣濕漉漉的透著幾分清新。昨天的事可東已經忘卻了,況且爸爸一大早見天晴了就急匆匆回了單位,所以心情也特別好,依舊和二牛和小娟沒命地瘋玩起來。後來玩累了。二牛說,去我家吧,給你倆看好東西……三人就來到二牛家。二牛他爸也在家,坐在炕里抽著煙,挺大個眼珠子使人不敢對視。二牛小心地從一支箱子里拿出一本紅塑料皮的日記本。打開來,頭一頁的人可東認識,是毛主席,他家牆上就貼著一張他的像。第二頁的c圖上面也是一個人,穿著綠軍裝,好像在偷著樂似的,樣子很怪。二牛指著那人說,這就是林彪,我爸說當初就是跟著他干革命來著,打死老鼻子鬼子啦……二牛洋洋得意,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涼嗖嗖的濺到可東的臉上。可東說,這有什么了不得,我家書上的畫比你家要多,不信上我家看去。一直沒有吭氣的二牛的爸爸「老牛」這時c了一句話,說也不用去你家,你回去拿來就是,讓叔叔也看看都有什么好看的。說完他還用那雙牛眼睛命令似地盯著可東。可東就硬著頭皮回家,將昨天姐姐看過的日記本都翻了出來,也沒有人攔他或是問一句,由著他將那些本本搬到了二牛家的炕上。幾個人逐個看著那些畫頁,數可東知道的多,添枝加頁地講著從姐姐們那里學來的英雄故事。二牛的爸爸也參加了進來,逐個地翻看著那些本子,還一勁說真不錯,可東家的畫就是多……使得可東心里自豪無比。到中午姐姐來喊可東回家吃飯,他才收拾好那些本本,和小娟走出二牛家門。那天的太陽可真是亮啊,亮得使人都不敢直視它。

十多天後,可東的爸爸秦承志又回到了家中。可東一見他竟嚇了一跳,眼前的這位爸爸和十多天前的比簡直是換了一個人,胡子長長的,臉又黑又瘦,只有那一雙眼睛還是炯炯有神,回來後也不多說話,只顧一勁兒地悶頭抽煙,使家里的空氣都很緊張。他一回來,照例是晚上可東不再由母親摟著睡,這是可東對秦承志有敵意的主要原因。晚上臨睡著前,秦可東聽到父母在小聲地說著話,時不時地夾著父親一聲重重的嘆息,後來母親還嚶嚶地哭了起來。再後來他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可東家住的那個地方不遠處有一條河,在地圖上也可查到,叫湯旺河。水面很大,水勢也很急。他們總喜歡到河沿兒玩修水渠的游戲。那天仨人又來到這里。先是挖兩個坑,在兩坑中間刨出一條渠來,再將地勢高的那個坑填滿水,由可東負責一個用木片做的閘門。放水嘍——喊完後可東就將那木片拿開,便有雖然渾濁但在陽光下也能生輝的水流嘩嘩地流淌開來。小娟每次都熱衷於將一個小木片當成船放到渠里行駛,拍著小手蹦跳著催促著她的船兒快快的航行。其實那也不叫什么航行,充其量是在放排而已,因為每次她的船都要在途中翻著跟頭跌跌撞撞地到達終點。大家玩興正濃,興高采烈,個個滿臉的泥水……突然間,有人在喊他們,一聲緊似一聲地。抬頭望去,只見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