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2 / 2)

永遠的情人 未知 6329 字 2021-02-25

哪顆星星是呢?可東問。

哪顆星星沖你眨眼哪顆星就是。

我也想變做星星。

不!我們要活下去。

五年過去了。

可東和小娟坐在麥垛上,仰望著星空。那是一個夏日晴朗的夜晚,月亮很圓很亮地掛在天邊。月宮里有玉兔,小娟說,不知道它能不能看到我們。肯定能的,可東揶揄道,它看到地球上的小娟,長得比嫦娥還要漂亮,恨不得跑這兒來呢。小娟就傻傻地笑了,說那可好,我就整天抱著它,再也不用管我家的狸貓了。提起那只貓可東就來氣,仿佛那貓也隨二牛家姓牛似的。那是只母貓,生活作風上有些問題,挺不正經的,老得毛都快掉光了還年年下崽兒。不過話說回來,可東也是夠殘忍,每年無論有多少小貓誕生都會被他一一禍害掉,用盡了各種極刑,有砍頭的,有活埋的,還有綁上石頭沉河的,他在這殘忍中榨取著快樂,發泄著對老牛的仇恨。那貓也是可憐,每年辛辛苦苦地生下些孩子,奶水剛充盈起來,吃奶的孩子卻一個個不見了,整日魂不守舍地,一來二去都坐了病。可東是偷得一只滅一只,小娟也是沒法,只有一遍遍地沖可東哀怨:東哥,你怎么這么壞啊。……呀!快看,小娟喊著,是流星。可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沒有。可東說,聽人說地上死個人天上便會多顆星。小娟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忽閃著,很亮很亮的,說等以後我倆死後,一定要變成兩顆距離最近的星。可東這時不知怎的想起了父親,情緒不好起來,我沒有看到流星,可東悶聲說。沒看到就沒看到唄,小娟說,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東說,反正,我們得快些長大。

再過些天,可東就要去鎮上念初中。他的小學不是在村里上的,而是在鄰居小娟家學的。剛開始上學時,村里的幾個男孩子總欺負他,罵他,哄他。他哪里是受氣的主呢。就和他們打架,放學打,下課打,後來竟發展到在課堂上大動干戈。攪得老師也無法上課,老師卻很偏心地只知道責怪可東,因為帶頭和可東打仗的人是生產隊長(現如今村長)的兒子。連小娟的母親都氣不忿兒,找教師理論一通,也沒說明白。一氣之下她將可東領回自己家中,說可東你要給我記住,從今天起,由我來教你,我用點心,你用些功,看是他們強還是咱們厲害。從此,可東的啟蒙教育就在小娟家開始了。每學期開始時可東將課本領回來,到期末時參加學校的考試,每次都能以較大的優勢奪得第一名。小娟的母親姓鄭,是正規大學畢業的師范生呢,可東稱他作鄭老師。小娟的父親姓王,可東稱他作師傅。學什么呢,當然是學繪畫。母親去世沒多長日子,可東就被那位王教授收作弟子。每天的日子基本上都是這樣過的:早晨起來,可東要背誦課文。鄭老師要求嚴著呢,課文熟讀了不行,必須每篇都須背誦如流。按她的話講,這些都是名篇,熟能生巧,對增強語感和將來的謀篇寫作都會大有益處。然後是上午的識字和算術。好在可東天資聰慧,學習沒怎么讓她傷腦筋。下午是繪畫時間,通常都是師傅在一張椅子上蒙上一塊白布,然後隨意地放上水壺茶碗什么的,講清那些明暗調子的關系,就讓他畫,有時一次作業直到吃晚飯也畫不完。星期六和禮拜天放假,由著他帶著小娟到外面瘋,又是抓魚又是捕鳥的。考初中時,可東考了全公社第二名。他對素描等繪畫基本課程的掌握,按師傅的話講也達到了美院一年級的水平。他憑著記憶畫了一幅父母並肩的畫像,帖在自家牆上。母親和藹可親,深情地凝視著每個孩子;父親目光嚴竣,像似又再思索著什么。二麗每天看著可東的進步,歡喜得很,這也是可東將每日枯燥的學習堅持下來的動力之一。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師傅也總這樣教導著。對於可東的進步,小娟的父母打心眼里高興,他們也真心地喜歡這個經受過些風雨性格剛毅的孩子。鄭老師說可東這孩子隨我,聰明要強。那當師傅的在旁邊就笑著說,又不是你生的,怎么這些優點就隨了你呢,這不是擺明了在王婆賣瓜嗎。鄭老師分辨道,自誇怎么了,他雖然不是我們的兒子,那最起碼也是半個兒吧。說完她很有意味地望了一眼站在可東身邊的小娟。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那時可東除了小娟再沒有什么朋友了,小娟也是。他倆出雙入對,整日形影不離。村里其他小孩見到他倆老遠地就起哄,大聲地一起喊:一男一女笑嘻嘻

手里拿個照相機

三照二照沒照好

弄出公j和母j

再不就是:

開襠褲

黑鼻涕兒

小人不大想媳婦兒

……

小娟也不惱,好像說的不是她或是根本就不關她什么事兒。可東對這種事更是不屑一顧,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孩子的做法。在他看來,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打架,看不上就干一仗嘛。村里的孩子沒有敢和他較量的,都對他的手黑心狠懼怕三分。

有一天小娟對可東說,別人家都說我是你的媳婦,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可東沒想到小娟會這么問他,吭哧了半天才說,別人說是也不一定是的,咱倆又沒結婚。小娟來勁了,瞪著大眼睛說,那還不好辦,今天是星期天,東哥,咱倆今天就結婚吧。

兩個孩子就這樣從家里跑到河邊。小娟還特意又從家里偷出兩個j蛋。小娟總是這樣,總從家里偷偷帶些土豆啦、黃豆呀、j蛋什么的,拿到外面兩人攏上火燒著吃。可東勸阻她也不聽,上了癮似的。兩人在河邊又攏起了火,將j蛋埋在火堆底下。可東在岸邊采了許多野花,扎成了一個花環,戴在小娟的頭上。小娟那天可真漂亮,像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一樣,甜甜地一勁兒望著可東傻笑。小娟說,東哥,等會兒j蛋熟了,咱倆就結婚。小娟還說,等結婚後你就不許再欺負我。可東說我啥時欺負過你呢。小娟就歷數著有一次可東將她家最後的一個小貓偷了出來,她攔也攔不住,當著她的面將貓踩死不說,還不管不顧的扔下她一個人在河邊哭。還有一次大風天的可東爬到樹上采榆錢,搖搖晃晃的嚇得小娟直喊,可她越喊可東越往高處爬……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害怕呀。小娟最後說。可東聽著心里直發毛,這些個事他早忘了,可小娟說起來卻頭頭是道,和昨天發生一般。

j蛋熟了,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了。小娟小心翼翼地剝下皮來,然後掰成一塊塊的送到可東手里,依舊是美滋滋地看著可東吃。可東也不謙讓,美美地品著。這種情況可東已經習慣了。有好吃的,除非是特別多,若不然小娟從不肯動一點兒。看著可東吃得香,她心里比什么都舒坦。吃完後,小娟拍拍小手說,沒有了,你還這么看我干什么,還要將我變成j蛋吃了不成。可東說吃完j蛋我們就該結婚了。倆人就在河邊上學著大人的樣拜起了天地。小娟一點也不嚴肅,嘻嘻地笑個沒完。小娟說結婚還怎樣啊,結婚不就是這樣拜天地吃j蛋嗎?可東討好地說小娟你今天可真叫好看,剛才有只蝴蝶都想往你頭上落呢。我想親你一下行嗎?小娟把臉擰過來湊給可東,大咧咧地說你親吧,沒准媳婦兒就是給人親的。小娟長得很好看:圓圓的臉盤,毛茸茸的一雙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鼓鼓的小嘴。可東說我想親你的嘴。哪知小娟的反應竟嚇了他一跳。小娟滿臉漲得通紅,不過那紅潮可不是羞的,而是急出來的。小娟搖著頭說這可不行這可不行,東哥你怎么這么壞啊,一親嘴我就該生小孩了,這怎么行呢!可東也沒有想到問題會有這么嚴重,傻傻地看著小娟不知所措。倒是小娟大度,轉瞬又笑開了。說東哥你別著急,等過幾年我長大了就讓你親,然後生個小孩給你玩。……可東一想也是,總不能一個小貓崽再生個小貓崽,不親就不親吧。

玩夠了也瘋夠了,小兩口兒樂滋滋地回到家。小娟急著和母親匯報說她今天和她的東哥去結婚了,也不顧她母親愣愣的表情,眉飛色舞地將可東想親她她不讓的事也給說了,樂得鄭老師眼淚都流了出來,讓可東感到想親小娟的確是件很丟人的事。

關於親一下就會生小孩的認識後來可東也弄明白了緣由。鄉上來村里放過一部電影,是舞劇《白毛女》,劇里黃世仁搶喜兒時,總想把臉湊向她,或是想親她的嘴,喜兒就躲,後來又被拖走,許是得逞了,喜兒就跑到一個山d里生了孩子。聽起來很好笑吧,小娟那時就是看了這部電影而對兩性之間有了初步的認識。

這些都是三年前的事了。現在的可東和小娟坐在村邊的麥垛上,看著滿天的星斗。過幾天可東就要去鎮上讀初中,他將每天行走在大麗曾經走過的路上,每天經過埋有父母和大姐的樹林。我沒有看到流星,可東說。沒看到就沒看到吧,小娟說,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東說,反正,我們得快些長大。

可東念初中的鎮有個很好聽的名字——香蘭,在地圖上都是可以查到的。學校在鎮的西北角,四周環林,很是美麗。學習環境好,教學質量也很高,可東很快就適應了這里,如魚得水般。別的同學還在習慣於老師的填鴨式灌輸,可東卻憑著鄭老師幾年來的訓練和輔導所積累下來的一整套學習方法,對所學知識融會貫通,很快就憑他聰敏的天資,在眾多的學生當中出類拔萃。尤其是作文,令老師都驚嘆不已,多次在縣里組織的比賽中獲獎。除學習外他最大的收獲就是在初中這三年當中接觸了音樂。學校里有一名很了不起的體育老師,說是教體育,但他最拿手的是音樂。那時學校里還沒有開設音樂課程。有一次可東去老師家,發現了一架腳踏鋼琴,隱約記得是蘇聯產的,頓時興趣大增。藝術都是相通的,文學也好,音樂繪畫也好,需要的不僅僅是勤奮,更重要的是天賦,即都同樣需要著悲天憫人的氣質、多彩的想象空間和天然的表述能力。每天放學後可東都要到老師家去練琴,和現如今被家長們到琴凳上的孩子們唯一不同的是,可東是發自內心的喜愛,音樂可以抒發他郁悶的胸懷,學習它不是為了將來的名利,就和他學習繪畫一樣。寒暑假時他也沒有間段對音樂的學習,時不時的到老師家痴迷地感受著蕭邦、貝多芬譜下的每一個音符,從中感悟著大師們的靈光。後來教他音樂的那位體育老師都覺得自己教不了他了。可東有時將兒時的一些童謠譜上曲子,根據詞的內容賦予它們憂傷或歡樂的情調,就象是一幅白描畫填上了色彩一樣,使那位體育老師嘖嘖贊嘆。

在可東學習小學二年級課程的時候,那位在二牛送給他的日記本中yy地偷著樂的林彪摔死了。上初中時,四人幫集團也給粉碎了,那個鼓吹成份論的張大學者也玩兒完了,過去的黑白曲直又給倒了過來。師傅和鄭老師寫了很多的申訴信寄往城里,也不見回個動靜。鄭老師和可東說,你們也可以到你爸單位去找找看,現在都在落實政策呢。可東回家和二麗商量這事,二麗望著牆上的父母畫像,說人都死了,還折騰個啥勁呢,況且爸爸在咱們心中從來就不是什么壞人,還是讓他們消停的吧。說得可東心服口服,這事就這么擱下了。

這期間可東和小娟的關系也在悄悄地起著變化,朦朦朧朧中再不像以前那么瘋得沒邊沒沿兒的,感情這兩個字,已經慢慢地在這對少男少女的心中悄悄彌漫開來。小娟越長越漂亮,性格內向,見到可東說不上兩句話就會臉紅。兩人都渴望著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渴盼是灼人的,是甜滋滋的,是幸福。村邊有生產隊的場院,那里零星堆放著幾座麥垛,成了可東和小娟約會的地方。兩人有什么事,或是什么事也沒有就想在一起待會兒時,只需一個眼神,兩人便會腳前腳後地來到這里,找個別人不好看到的地方坐下或站著。有自己心愛的人在身旁的感覺是很美的。小娟依舊是把自己以為是好吃的東西留給可東,有時是幾塊糖或一只梨什么的,有時甚至是一把炒黃豆,被她在手里攥得有些潮乎乎的,也要把可東約出來,低著頭紅著臉遞給他,然後仍是低著頭聽可東嘎嘣嘎嘣地吃得賊香,心里就很滿足,就很幸福。任何愛的表白都是多余,就像花到時候會開、果到時候會熟一樣自然,他們心里都明白彼此都深愛著對方,今生今世他們注定了要生活在一起。那是一種很純潔的愛,一絲一點雜念都沒有的愛。小娟的父母和可東的姐姐二麗對這一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小情人也是滿心的樂意,並不怎么干涉。小娟的母親只是和小娟不時地念叨著,可東是要上大學的,你別總是纏著他誤了他的功課。二麗則對可東說,小娟是個好孩子,現在還小,早晚是你的,你可別欺負她。可東那時已經是十六、七歲的半大小伙子了,對姐姐的意思已經能夠心領神會。

初中畢業時,可東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縣重點高中,這就意味著他將去五十里外的縣城繼續學業,他將在那里吃食堂、住宿舍,他將不得不面臨著和小娟的分別。

開學的日期就要到了。小娟越來越不安起來。二麗緊著給可東張羅著行裝,偷著抹了幾次眼淚,她真的擔心從小被人寵慣了的可東能否適應獨立的學習生活,擔心靠自己的力量能否供得起可東在學校的花銷使他和別人一樣,不受委屈。小娟的母親為可東趕制了一身學生服,穿起來很精神的。小娟則將一塊綉有xjxd四個字母的白色手帕送給可東。在臨別的前一天,二人又來到場院。

你送我的手絹上的字母是啥意思?可東問。是我的名字。小娟羞羞地答。噢,可東像似明白了,是小娟綉的的意思對吧?小娟急得直搖頭,才不是呢,她說,是……是我想你的意思。可東明白了那字母是小娟想東四個字的縮寫了,心里不免有些激動。你會想我嗎?隔了一會兒小娟怯聲怯氣地問。不想,可東故意逗她。明知道可東是在氣她,小娟哀怨道,東哥,你咋這么壞呀。聲音里夾雜著哭音了。可東急忙說,想,我每天都會想,不想你想誰呢,以後我一擤鼻涕就會想起你。小娟說,人家送你手絹不是給你擦鼻涕用的。那干什么用啊?擦擦嘴不行嗎?擦擦手不行嗎?非得擦那臟鼻涕呀。小娟生氣地努著嘴。可東用那塊手帕蒙在臉上,做出陶醉的樣子,真香啊,他說,我什么都不擦,我才舍不得呢,這是我媳婦送我的,我就這樣每天看著她,帖著她。小娟就紅著臉笑了起來,低頭小聲嗔怨道,真不害臊,誰說要當你媳婦了。可東拿出一副很正式的樣子對小娟說,小娟你忘了嗎,我們可是拜過天地的,是你自願嫁給我的。小娟頭低得更深了,說那時不算,那時的事情怎么能算數呢。可東就裝出些失望,嘆口氣說,唉,人長大了有什么好,什么事情都可以變卦,還說要生個小孩給我玩兒呢,又不算數。小娟那時最怕有人提起她那親下嘴就會生小孩的丟人事,聽到這尖叫一聲就撲過去堵可東的嘴,手卻被可東攥住了,想抽回來卻沒有成功,就由了他,嘴里一勁叨咕著,東哥壞,壞東哥,以後再不理你……這是他們倆第一次拉手,可東感覺到小娟的手軟軟的,潮潮的,從沒有過的幸福感在心中澎湃開來。他們就這樣手拉手站著,誰也不再說話,就這樣站了很久。

我們該回去了。後來可東說。

回去吧。小娟的傷感重又爬上心頭。

我會常回來看你的。

不要你總回來。這么遠的路,又費錢又費力的。東哥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