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1 / 2)

步步錯 未知 5799 字 2021-02-25

她捏緊拳頭,不說話,死死咬著唇齒,我握住她的小拳頭,她便在我掌心顫抖。

我按住她的肩,吻去她的淚:「怎么會和托尼在一起?聽說是車禍。有沒有受傷?」

「我……」她沒有說下去。

我知道,她並不會讓我知道她和托尼真正的關系。

對此,我不強求。

人在我這兒,心也在我這兒——我再不擔心她會棄我而去。

她那點秘密,我允許她深埋心底。

為零沉默了很久,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想,進去看看他……」

我想了想,點頭,攙她起來。可是,醫生卻阻止了我們。

「死者是車禍而死,死狀……」醫生臉色一白,艱難地頓一頓,方才繼續道,「……死狀很恐怖。建議你們不要進去。」

聞言,原本乖順地呆在我臂彎里的女人,突然全身一抖,緊接著,她掙開我,抓住醫生衣袖,歇斯底里地吼:「不可能!怎么會……怎么會恐怖?他被你們從車里弄出來的時候,我還看過,還好好的!他還有一口氣!還跟我說了話!!」

她的聲音,凄厲無比,像是所有怒意都要發泄在醫生身上,她幾乎要揪住醫生衣領,眼睛紅著,一遍一遍重復:「他還……還跟我說了話的!!是你們……你們!」

聽見她一直重復的那句話,即刻,我心尖疑惑地一顫。

但我無法顧及這些,趕緊上前拉開她。

她在我懷里如瀕死的獸一樣掙扎,也不哭了,只是憤怒。恍若找到了發泄的窗口,矛頭直指那一臉無辜的醫生。

我雙臂攬住她,任她胡亂踢蹬,狠狠貼住她側臉,大聲:「冷靜點!!」

她瞬間怔住,眼神放空,倒是不吵不鬧了,但卻一副被抽干了魂的樣子。

為零臉上有刮傷,手腳也有點傷,幸而不嚴重。稍微處理一下、消了毒,便可離開醫院。

行動之前,我提醒過王書維,如果為零在車上,一切行動,取消。

我打電話給她,也是為了不讓她上托尼的車。

我也想過,萬一,她和托尼同乘,那么,便可證明她接受了托尼這個父親。果真如此的話,我可以饒過托尼。

我知道,這點仁慈,會害了自己。

但是偏偏林為零這個女人,就是我內心的矛盾所在。我無法根除她對我的影響。

幸而,一切,並沒有脫出我的掌控。

我始終是,主導劇情的,胡,騫,予。

為零的鞋子不能再穿,我背著她到停車位取車。她身體全部重量交給我,頭擱在我肩上,樣子乖順。

她身體總是略微冷的,此刻更是如此:僵冷。

她此刻依舊緊張無比,細嫩的胳膊上,青筋凸起。

她還沒有完全從車禍中回過神來。

我一低眉,便可看見她手臂上處處傷口。應該是她試著將托尼從車里拖出來時劃傷的。

我把她放置進車副座,啄一下她太陽x處,正准備關車門,見她始終不動,只能重新開車門,想要幫她系上安全帶。

她突然驚恐萬分,按住我的手,解開安全帶,祈求地看我:「我不要……我不要坐車……」她按在我腕上的手,微微痙攣。

我頓住片刻,才記得要讓開一步。我一退開,她趕緊下車。

此時是正午,地面被炙烤的滾燙,她赤腳踩在地上,不會好受。

我第二次在一個人面前躬身:「上來。我背你。」

為零再一次來到我背上。

「回我家。好好睡一覺。什么都別想。」

聽見我說要回我家,她像是又要掙扎,在我背上,不安分起來。

我環在她膝後的手臂,緊一緊:「是新買的房子。不是胡宅。」

她這才平順下來。

自從和姚露西結婚之後,我便搬出了胡宅。之後,不是住恆盛酒店就是住醫院,這幾天被記者堵得緊,也不能住在恆盛,只能和為零同住。

但我在這段時間內,已命人將我在sentosacove的置產騰出來。

此刻,房子是現房,可以直接入住,也不用等。

林為零體重輕,背著她並不吃力,可是室外氣溫高,沒一會兒我就汗如雨下。

我第一次深刻體會到,新加坡盛夏季節的來臨。

醫院外,路旁,有周邊路段的指向標。最近的地鐵站,離醫院應該不遠。背上沒有動靜了,我不禁擔憂,偏過頭去看她。

她疲倦地閉著眼睛,像個孩子。我倒希望她是個孩子,好過像現在這樣,過於自作聰明了點。

但是無可否認,最初吸引我的,就是她這種笨拙的「聰明」。

我還記得,那時,她出現在恆盛的一樓大廳,低眉順眼,祈望我沒有注意到她——她並不知道,我雖正在跟前台女員工說話,但她深深的呼吸聲,一聲一聲,敲在我耳膜上,清晰無比。

之後,我回頭,看她快速遠離的身影。

她永遠不會知道,身著修身剪裁的套裝、腳踩岌岌可危的高跟鞋、搖曳著姣好的身姿、快步逃走的她,是多么的動人。

從沒有一個人,會讓我有想踩碎她所有的高貴與傲慢的沖動。

當時,看著她的背影,我在心里說:林為零,我們之間,游戲,才剛開始……

所謂,「來日、方長」……

我沒能走出醫院大門。醫院此時已經拉上警戒欄,警戒欄外,圍追堵截的,俱是夾雜著長槍短炮的記者。——

出事不過一小時,狗仔隊已經占據了醫院門口,每一個角落。

車流人流都不通。

我一出現,就有眼尖的記者認出我,高叫一聲我的名字,引得所有人都嗡上前來,層層圍住出口。

大白天,鎂光燈還不至於閃得人睜不開眼。

為零此時也跳下地。

我倒還好,在這些人口誅筆伐之下,名聲早就丑了,但為零不能曝光,如果她這副事故現場的模樣被拍到,不知媒體又要怎么亂寫。

我快速回轉身,拉開西裝護住她,攬著她往回走。

好不容易我們從後門離去。

步行是不可能了,我攔了輛車,她不想坐也沒法子了,只能將她摁進車里,再細細密密擁住,趕緊的,開口就要司機開車,就怕她逃了。

她對車是這么的恐懼。

看來我是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車子開到sentosacove,下了交流車道之後,周圍都是別墅區,也就靜謐很多。

到家了,我把她帶到樓上卧室之後,便進浴室給她放洗澡水。

試了水溫,剛好。再叫她進來洗澡。

她連衣服都不會脫了,傻了一樣站在那里。無奈,我只能將她剝干凈了,再抱進浴缸里。

水滿出來,打濕我一身。

她後來渾渾噩噩的睡去。我坐靠著床頭櫃,等她睡熟了才出卧室門。

為零今天簽的遺囑內容,我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遺囑執行人是王書維。

而其余的、更改了的內容,連王書維都不知道。

我得自己找人去查。

那肇事司機,也得暫時出國躲避一陣。

另外,我消失了一下午,恆盛的事情,一定囤積了大把,等著我去處理。

原定在今晚和來新加坡公干的美國花旗銀行董事的會晤,也得推掉。

我本以為,這件事,一個下午的時間便可解決,也許,時間還綽綽有余。但是,那是因為,我沒料到為零會目睹車禍的整個過程。

這事兒,我之前提醒過王書維:不要在為零面前動手。他卻違背了我的命令。

我走出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打給王書維。

我原本准備質問他為什么不遵守事前的約定。可當我下到客廳,開電視,看見媒體相關報道後,我取消了這個電話。

報道里引用了交警隊的肇事報告:托尼的車原本已經離開,而事故,是在車子返程途中發生。

等處理好了手頭這些事,已經是傍晚。

窗外,夕陽。

怎么說?殘陽如血?

我失笑,搖搖頭,回卧室看了看為零。

她還在睡。kingsize的床,她縮手縮腳,睡在床頭那個角落。

之後,我去廚房,看能不能做幾道料理出來。

大學時代我偶爾下廚,這幾年沒再動過鍋碗瓢盆,廚藝大概退步不少。

也只能將就著做幾道菜了。

我和為零都一整天沒有進食。早上起床,她一個早安吻勾起了火,做的並不舒服,又趕時間,早飯還沒有吃。我一直覺得,這個女人,是在太容易疲累。

這個家里沒有佣人,我雖說住在這里,也只不過將它當做酒店,早上離開,晚上回來,冰箱里空盪盪,從不儲備食物。

現在,看著空無一物的冰箱,我只能干犯難。

我原本想打電話回胡宅,要佣人調個廚子過來,胡宅廚師的手藝向來不錯。

不過,我想了想,還是放棄:我母親如果知道為零在我這兒,絕對會是個大麻煩。

無奈,只能做最簡單的:洗米,熬粥。

我端了碗粥回卧室,准備叫醒為零。

不料,她已經醒了。

她直挺挺坐在床上,神色緊張,臉慘白,眼眸空d無光,雙手絞著被單,指節用力,額頭上布著汗——

應該是做惡夢了。

我猶記得,她第一次來到胡宅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半夜,從夢中驚醒,尖叫,擾的人不得安寧。

不過那時,我厭惡她至極,巴不得她這么嚷嚷著瘋掉。想來,當初的我,無比嫉妒她。

那時,我一年見不到張懷年一面,而她一出現,張懷年就幾乎天天往胡宅跑。

但是,如今這個林為零,我除了盡力寵著由著,還能怎么樣?

我走過去,摟著她:「沒事了啊……沒事的。」拍她的背。

她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我返回去端粥,被她拉住。

我停下腳步,她雙臂攬上來,臉貼在我腰上,一個勁兒搖頭:「別走……別……」

我撫摸她的發頂:「好,不走,不走。」

林為零:

我做噩夢。

夢魘,無法掙脫。夢里面仿佛存儲著影相,幼小的我,看著砸在車頂上的那具屍體,瞬間,我眼前,血流成河。而在這一片血色中,一秒之內,我又回到了那個十字路口,我眼前,是滿臉鮮血的托尼。

托尼正張著口,說著話。我卻無法聽清他說什么。

我試著把他拉出來,但他的身體卡在變型的車里,無法動彈。

他的嘴唇,張張合合,我只能依著口型判斷——

是三個字。

他吃力的說著,一遍又一遍,就當我快要辨出這三個字時,忽的,我眼前一黑。

「啊——!!!!」

終於,我從夢魘中驚醒。

我坐起來,無法控制的急速呼吸,死死抓著被單。我試著按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臟,卻無法按下劇烈起伏的胸口。

我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直到耳邊傳來開門聲。

緊接著,是急速的腳步聲,那個腳步聲,朝我延展而來。

腳步聲停了,我被擁入一個懷抱。

我偏過頭去,視線無法聚焦。這人很快放開我,轉身要走,我從沒像此時此刻這樣害怕被人拋下,恐懼攫住我,我雙臂下意識地攬過來:「別走……別……」

他在我的桎梏中回過身來,反抱住我:「好,不走,不走。」

許久,我視線變得清明,這才看清——

來人,是胡騫予。

胡騫予抽了紙巾為我擦拭額上冷汗,接著端粥過來,湯匙舀一瓢,吹涼了,送到我嘴邊。

我搖頭拒絕。

「乖,吃一點。」胡騫予哄著我。神情,從未有過的柔。

我緩緩張嘴,勉強含進一口。白粥,淡而無味。

胡騫予要繼續喂我,我啞著嗓子說:「我吃不下……」

胡騫予眸光黯下去,「那我們去外面吃。」

說著,伸手就要掀開我被子,拉我起來。

我只覺得,渾身、無端的怒火竄起,灼燒了自己的神智。我條件反s的、大力甩脫他的手。

站起來,歇斯底里地吼著:「我的事不要你管!!」

然而,我的尖叫,卻只換來胡騫予的沉默。

他揚揚眉,深深看我一眼。

我知道他要生氣了。也好,他摔門出去吧,我已經清醒過來,此刻,我無比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找回自己全部的理智。

可惜,我等待許久,沒有迎來他的憤怒,他只站在那里,一聲不吭。

他看著我的目光,太復雜。憐憫?

我受不了他這樣的注視,垂下眼,跳下床,快步朝房門走去:「我還有事要處理,我先走了。」

他在我身後:「等等!」

我沒有理會,加快步伐,可還是讓他趕上。

他一把拉住我胳膊,我掙了掙,卻掙脫不了。

胡騫予深深嘆氣,「你這副樣子沒法出門。」

說完,不等我反應,將我拉到衣櫃。拉開櫃門。

我無意一瞥,見整櫃掛著的,清一色女裝。胡騫予隨手拿了一套,取下衣架,遞到我手里:「按你尺寸買的。換上再走。」

我手拿衣服,冰涼的衣料漸漸被我掌心暈熱:「你——」

我的話頭被手機鈴聲打斷。

胡騫予有來電。

他看我一眼,邊接電話邊往門外走:「什么事?」他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屋子里只剩我一人,我迅速換了衣服。

我開門出去時,胡騫予正掛上電話。

面對面,我說:「再見。」

他咬咬唇,像是有所掙扎,肩膀揪緊又松開,這才出言:「露西……出事了。」

同樣被夢魘攝住、無法擺脫的,還有露西。

但,她比我嚴重許多。

她在看到托尼車禍的新聞後,昏迷過去,再醒來時,神經已經失常。

醫生斷定,這個女人,瘋了。

我到大門口等,胡騫予把車子從車庫開出來,開了我這邊車門:「能不能坐車?」

我滯了滯呼吸,閉眼,上車。

車子立即啟動,一路開去烏節附近的私立醫院。

醫院的神經科室守備森嚴,送露西來醫院的佣人見到胡騫予,焦急萬分地領著我們去病房。

病房門鎖著,我只能透過門上架設了鐵欄的窗戶,望進去。

露西躺在床上,手腳皆被扣著,有醫生正在為她注s。

佣人膽戰心驚地直瞅著胡騫予:「少爺,怎么辦?」

聽見她如此問,我猛地、心一悸,腦海中有個聲音,回響:是啊……怎么辦?露西她這副樣子,該怎么辦?

我沒有聽見胡騫予是如何回答她的。經過漫長的等候,醫生終於開門出來。

胡騫予上前詢問:「她還好吧?」

我頹唐地靠著牆壁。還來不及關嚴實的病房門中,傳出露西撕心裂肺的嗚咽聲,我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貼著牆根,滑落在地。

我垂著腦袋,捂住耳朵,不能聽,不敢聽。

「林為零!」胡騫予突然緊張萬分地喚我一聲,緊接著,他到我面前,蹲下身,拉開我的手,捧起我的臉。

他焦躁的視線在我臉上逡巡了一遍,這才大舒口氣。

「真怕你也瘋了……」他自言自語般喟然嘆道。說完,他拉拔著拽起我,拉著我離開。

我想到露西,不肯挪步:「我不能走!」

「你得離開。」

「不!」

「你知不知道你在這里多呆一秒,我都怕你變得跟露西一樣?」

我依舊不願離開,無奈胡騫予力氣大,我被他拖著到了走廊盡頭。

他正准備下樓梯,此時,樓下,正走上來一人。

是王書維。

王書維見到胡騫予,畢恭畢敬叫人:「胡總。」

我卻在見到王書維的一瞬間,生生定格住視線——

思緒回到車禍現場,我恍然悟過來,當時,托尼口中那三個字,正是:王,書,維……

胡騫予:

為零見到王書維時,反應有些異樣。她直直盯著他,凝著眸光。

我攬住她肩,問:「怎么了?」

她倏地回過神來,但眼神閃爍:「沒……沒事。」

不可能!這個女人,從不善於掩飾情緒,什么都表現在臉上。

一定有問題。

她這副模樣,我不禁憶起,當時她對著醫生吼,說將托尼送醫之前托尼與她說過什么。

莫非……

王書維也一定察覺到什么,一時沒有再開口。

我呼一口氣,朝為零勉強笑笑:「走吧,我先送你去吃晚餐。等會兒你想回家或是呆在這里……」我頓一頓,「……隨你。」

為零依舊看著王書維,似乎心有不甘。

我也只能當著為零的面,對王書維說:「你在這兒等著,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說。」

聽我這么說,為零這才肯再度挪步,由著我拉走。

「我不想吃。」

她雖然這么說,還是跟著我來到餐廳就餐。

但整個晚餐時段,氣氛並不好。前菜撤下之後,我到外頭打了個電話。

打給王書維。

要他立即離開醫院,最近也不要再回恆盛上班。

「要我消失一段時間?」他很聰明,已猜到我話中話。

我索性告訴他:「最好離開新加坡。什么時候回來,我再通知你。」

他不問原因,答應的爽快:「好的。」

之後我便關了機。回到氣氛壓抑的包廂。

關機本意是不想受打擾。但對面這個女人失魂落魄的樣子,無時無刻不在擾亂我情緒。

為零胃口差,主菜上來,沒動幾口就不吃了。我也沒什么食欲,勉強多吃幾口,剛放下刀叉、抬起頭來,就見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她的眼神很深,此處光線也是可以調暗的,我一時望不到底。

我擦拭一下嘴角:「想問什么?」

「這個問題該由我來問。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她話語當中,試探意味太明顯,反倒令我不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