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 / 2)

地產泡泡 未知 6143 字 2021-02-25

有那么多的人做著各種各樣的壞事,未見得有什么會有什么報應。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已使我不相信因果報應了。

15

睡了一個白天,傍晚起來,我給李嫣打電話,一直忙音,就一路向西,踱步到省立大學邊上的一個酒吧,要了杯啤酒,在櫃前看酒保調酒。再打李嫣,電話通了。我說想不想出來坐坐,她說不了,身體不舒服。我說哪兒不舒服?我來看你。她猶豫了一會,說那還是我出來吧。我告訴她酒吧的名字,半個小時以後,她來了。她進來時,我看她圓圓的臉和圓圓的身子非常協調,賞心悅目。

「身體,哪個部分有問題?」我們上樓,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就是有點頭痛。」

我伸手去摸她的腦袋,她把頭一低,我發現她的臉紅了。呵呵,我笑了。哈哈哈哈。我接著又笑了一會。在燈光下,她珠圓玉潤,非常可愛。

我喝了一口嘉士伯,回味著剛才情不自禁的笑。我對這一笑感到驚訝。它是如此坦率、如此放松、如此直接,說來就來。從來沒有這樣輕松的、沒有保留的笑了。

「你真的好———有創造性。」千言萬語,我不知道怎么說,出口時變成了這么奇怪的一句。

李嫣眨眨眼。

「不是說你有創造性,而是說你這個人有創造性。」好像還是沒有說清楚。其實我想說的是,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樣,在你面前,我毫無戒備,非常愉快。

其實,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放松了。這年頭,每個人都似有深意,背景復雜,隨時都會暗箭出手,令人不得不防。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我的音樂感覺逐漸地消失殆盡,剩下的唯一能力就是聽聽神秘園樂隊和caradillon,thecorrs的歌,而曾經崇拜的肖邦、瓦格納則已經吃不消了。

「我要給你唱一首歌。」我對李嫣說,「一定要唱。」

「那我們去麥田吧!」她驚喜地叫。

「麥田?」

「卡拉ok呀,量販卡拉ok,可以唱一個晚上的。」

「mygod!」我笑。「我只想簡單地給你唱一首,輕輕地,只給你一個人唱。」

「啊?」她嘴巴一聳,失望的表情。

我嗯了嗯口水,把當年在北京時,寫給楊妮的一首歌吞了回去。

「你不知道你這個人很有創造性吧?」我把唱歌的話題拋開一邊。

「怎么這么說呀,」李嫣把頭扭了扭,「對了,我今天去拉丁舞學校報名了,我想學拉丁舞。」

啊?我又笑了。我說你們公司不是給你安排了銷售培訓嗎?你應該把專業弄得扎實一點,這樣工作就穩定了。你們公司效益很高,資深的銷售小姐都很有錢的,你看,她們大多數有車有房的。

「嗯……」她沉吟了一下,「我想跳舞嘛。」

「……」我看著她,她正拿著根吸管吸西瓜汁。「那就去跳吧!」我說,「我支持。只是,不要被那些圖謀不軌的男舞伴給勾引了哦。」

「說什么呀!」李嫣嘴一噘。

其實我最討厭一男一女的那種雙人舞,堅決認為只要是一男一女搭配的舞蹈,就是不純潔的;堅決認為,不純潔沒有關系,虛偽就不好了。不就是想跟異性摟摟抱抱嗎?摟抱就是了,還找到一個舞蹈的借口。惡心。

「以後我要看著你。」我半假半認真地說。我看著她,我知道,她是逃不掉的。

「討厭啦!」她笑笑,聳起鼻子看著我。我正要再調戲她一下,「啊喲!」她突然大叫。她身後另一桌的一個男人在那兒手舞足蹈說話,說到激動處把手揮得特大,拍到了她的背。我騰地站起來,那個男人趕忙點頭哈腰。我看他戴個深度近視眼,看上去像個大學講師之類,就只把眼睜了睜。他看到我瞪著他,誠恐誠惶:「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的。」我擺擺手,表示算了,坐了回去。李嫣移了一下位置,往我這邊靠了靠。

「沒事吧?」

「沒事。」

「他們在商談國家大事,我們聽聽。」我壓低聲音,似笑非笑地說。

「我們那周圍的環境真是病得不輕啦,道德失范、謊言當道、眼見不實,社會環境非常惡劣!」

「安政市那個事,想想讓人心寒!」剛才那個大學講師對面另一個教師模樣的人說。

「說起這事,更氣人了,」大學講師說,「市委書記被幾個房地產商拉下馬,涉案官員30多人。

「什么呀?」一個女學生干部模樣的人叫道,「不像話!」

「又是一幫憤青,不,憤中。憤怒的中年人。」我招招手叫侍者過來,「換個位置。」

侍者四處看看:「先生不好意思,現在沒有空位。」

「別,」李嫣拉拉我的手,「不是挺有意思的嗎?」

「呵。那就算了。」我揮手讓侍者走開。「很有意思?」

「我好像又回到大學似的。」李嫣說。

「大學里盡是一幫空談的書生。」我吐口氣。

「喂!你該不會是支持腐敗的吧?」

「哈~~~~!」我真的大笑了一下,就像是周星馳的那種大笑似地大笑了一下。「真的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你想想,那個最慷慨激昂的人,最正義凜然的人,剛才看到我瞪眼就害怕了,是不是?」

「也是啊。」李嫣點點頭。

「所以,這樣的人也是不可靠的。其實,他們哪是為了什么正義?他們其實不是氣憤,而只是妒忌。如果他們同樣有機會貪污受賄,他們照樣干。」我感覺到話說得太嚴肅,轉移到:「你喜歡周星馳嗎?」

「嗯,」她停頓了一下,「太鬧了,有些蠻好的,大話西游我很喜歡的。」

「其實喜歡周星馳的人也不明白周星馳。沒有誰搞懂了他。」

「……」

「嘿嘿,」我指指旁邊,「就是他們,一定不喜歡周星馳。」

「哦。」李嫣擺擺頭。

「問你個問題,你有沒有碰到過一個人,30歲就做爺爺的?」

「咦?」

「有個人,30歲就做了爺爺,而且是很多人的爺爺,你說奇怪不奇怪?」

「不信!」

「星爺啊。」

「啊,是啊,星爺,怎么會叫他星爺的呢?」

「我查來查去,就是查不到星爺這個稱號是怎么來的。」

這是個問題,但我沒法說下去。我們壓低聲音,聽旁邊聊天。這也是一種樂趣。

「國家刑法規定,干部利用權力行賄受賄和貪污5000元就可以立案,10萬元以上就可以判處死刑。但是,唉,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啊。」那女的說。

講師說:「這個道理是一樣的。同樣的道理,所謂法不責眾,就是這樣的道理。」

「必須堅決打擊!」一個學生模樣的人說,「如果讓腐敗分子繼續留在政府機關,一定會嚴重影響到政府的聲譽。如果人民群眾不再信任他們,那么他們的執行還會不會有效果?那以後還不是繼續貪污腐敗?而且還心安理得。」

那個女的說:「這樣一來,以後可能不會再有好人了。很多人都會去做壞事,對不對?」

「唉,」李嫣嘆了口氣。

「那怎么辦?」我調侃似地說。

「我不知道啊。」

「對你來說,應該是說:現在的確沒有一個好男人了。」

「就是嘛,壞都是男人壞,和女人沒有關系。」

「就是就是。」我笑。

「笑什么呀,想起來,男人真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知道嗎?我的初戀男友現在老給我發短信。」

「初戀?什么時候?」

「高中啦,我初戀很遲的。」

「天,初戀男友,現在還有聯系?」

「說起來生氣呢!那個時候他不要我,讀大學時他就有女朋友了,現在又快結婚了,卻發短信過來說想我。」

「說想你你也會生氣?」

「不是,他後來越來越離譜,到最後說希望跟我做情人。」

「無恥!」我罵,「其實他就是想找女人,想來想去,可能找你容易成功,因為你愛過他。」

「可能吧。」

「就是這樣。」

「再說我以前那個男朋友吧,分手的時候還哭哭啼啼,說永遠等著我回心轉意的那一天。結果第二天讓我發現了他的一個帖子,居然是向我們校園網論壇里的女斑竹求愛的。我看到以後,覺得人真的好虛偽。」

「……」我看著她。在一剎那間我感到羞愧。我想如果我說我更不是人,其實比他們還糟,那你會怎么樣?

上帝,原諒一只披著人皮的畜牲吧,它只是想到人間來玩一把。

16

王光明這個j商,在找我的時候肯定做好了多手准備,走了多方關系。我這邊的關系到底過硬嗎?他一定持懷疑的態度。對於我來說,要不要為這個家伙的這檔子事動用這種關系,值得考慮。上次那個暗幕重重的光明大廈,我干了一年未賺反虧,說明這家伙實在「財技」高超,而在這方面財技高超的人,必然是個小人。說實話,我瞧不起這種人。

車子駛過青龍體育中心,我又瞧不起我自己了。因為,我看到了七個光芒四s的大字。

就在體育廣場的進口處,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在燈光中耀眼閃爍,上面幾個大字赫然在目:讓勞動健康起來。

本來,這句廣告語是屬於光明大廈的,但就在制作第一版開盤廣告的時候,我把它撤了下來。我認為王光明不配用這句廣告語。對於王光明來說,類似「休閑辦公」的概念已足夠他消化的了。到最後,我就把這句廣告語給了這個區域的另一座寫字樓。

當然,這句話並不見得有多少出色,只是,它的出台是在2003年的元旦,這就有意思。2003年4月,一場空前的傳染病把整個城市弄得驚恐不安,「健康」一詞人人掛在嘴上。sars流菌所及,傳染者紛紛死亡。自1998年以來一路狂奔著往上漲的樓市,在此時也昏死過去。此後幾個月,凡涉及「健康」的商品,一律暢銷,樓盤也是。這個寫字樓因為這句廣告語,獲得這個城市「十大健康樓盤」第一名,並在開盤前就被本省各地的民企老板預訂一空。從他們的表現來看,好像搬進這幢寫字樓,他們就真的健康了;好像有了這句廣告語,這棟樓就真的健康了。這讓想起我不久前看到的一本書《sars·少年·高跟鞋》和之前所看的另一本書《北京泡泡》,前者因為sars,所有的死似乎都跟它有關了;後者因為幻滅,所有的事似乎都染上了虛無的色彩。可笑。可是,人類就是非理性的動物。生命是很直接的,人人身體里面,都有一只野獸。野獸從來不會去尋找事物背後的秘密。

我朝著祥雲山庄的方向行駛,車開到寶塔路,忽然身體燥熱。翻了翻手機里的號碼,看來此時張雨露是最可能接觸的,於是撥打過去。

通了之後,手機里傳來一片喧鬧,有個讓人想吐的男聲在唱讓人想吐的歌。

「喂!喂!」我大喊。我聽到張雨露在那邊也「喂!喂!」地喊。

「你能不能出來,馬上出來?」我高喊。

「現在?」那邊喊。

「現在!」我喊得更響。

「現在不行,我在上班。」張雨露不喊了,那邊靜了很多。估計她來到了門外。

「在哪?」

「在ktv呢!」

「陪男人?」

「老板的兄弟啦,沒辦法的。」

「見鬼去吧你!」我罵了一句,把手機掛了,徑直開往山庄,把車停在院子里後,轉身來到一家ktv。

我叫了兩個小姐,要了兩瓶葡萄酒,邊喝邊看兩位小姐搔首弄姿。當其中一個小姐提出要和我合唱一首《相伴到永久時》,我眼前閃現出一張中年女人的臉。我想起,就是這首歌,使一個粗俗的中年女人占有了我一晚的青春。

那晚,我陪一幫人在馬騰路那邊的一個賓館的ktv里唱歌,這個中年女人叫我和她合唱這首令人人嘔的男女合唱曲,我硬著頭皮配合了一下,不料想她大為贊賞。一伙人散了以後,她私下給我打手機,說還有事要和我私下里談。不管怎么樣,她是外地一個城市的市長,主管城建,這意味著間接掌控她所在城市的所有規劃大權。也許,有什么機會在等著我呢,我於是領命到她的房間。一番交談之後,我眼前展現出一副壯麗的圖景:除了市中心舞陽廣場邊上的豪宅,我還在郊外有了兩套最豪華的別墅,我的改裝的舊軍用吉普換成了奔馳跑車,我的戶頭有了9位數的存款。更重要的是,我成了一家房產開發公司的老板,為利國利民的城市化建設和房地產開發做著偉大的貢獻。

我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我對自己說:機會來了,機會來了。然而,當這個故作嬌媚的中年女人嬌滴滴地叫了我一聲老公的時候,我真的抑制不住地吐了出來。幸好我還能應付,不然,那個晚上肯定沒法交待。

那個晚上並沒有給我帶來任何變化,卻給了很多人希望,一些試圖低價獲得土地的人,一些試圖空手套白狼的人,一些試圖報少批多、化整為零,以達到多批多占目的的人,一些想在協議改為招標出讓的背景下獲知標的的人,紛紛從我身上看到了他們各自的希望。當然,並不是說他們知道我曾有過那樣一晚,而是他們發覺,那個市長會時不時地提起我,要省里的某些干部照顧我一點。而他們也知道,那個市長前程遠大。

「知道嗎?」王光明說,「那市長馬上要調到省里來了,以後,除了省里這邊,在她原來那個城市,她也仍然有權,土地的問題,不在話下。」想想都讓人心驚r跳:一塊地,你可以以形式上的每畝幾萬塊錢拿到,在手里過一過以後,又可以以每畝幾百萬塊轉出。假設100畝的一塊地,8萬一畝,共800萬,一個轉手,幾個電話和幾個飯局的事情,就可以拿回80000萬,也就是8個億。而起初的800萬,也可以只由銀行來出,根本無須自己出一分錢。我想王光明要是知道我曾有那么一晚,一定會對我嫉妒得要命,他會多么希望那個晚上在床上的是他。

「相伴到永久。」

「相伴到永久。」

兩位小姐合唱完畢,一左一右圍到我的身邊。在她們唱這首歌期間,我已一口氣喝完兩瓶長城干紅,此時幾乎已經神智不清。在模模糊糊之中,我感到兩邊飄來兩團飄香的r體。廉價香水的味道夾雜著r體的汗味,加上我口中的酒味,終於使我「哇」地吐了出來。

我沖出包間,逃出大門,直奔寶塔山。我想到夜色覆蓋的山頂去數星星。

我只想到山頂去數星星。

17

天府公司那位於金月區月亮湖開發區的1800畝的別墅項目的規劃終於出來了。唐娜通知我到他們公司參加規劃評審。

規劃方案、總平面圖、三張效果圖。這是前階段他們聯合建築設計院所做出來的全部成績。我遠遠瞥到總平和效果圖,立即明白他們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做出什么樣的東西來了。

方方正正、規規矩矩的園區中間,點綴著一個圓形的游泳池和幾座假山。游泳池旁邊有一座公建,顯然就是會所。房子是行列式排列,前後兩幢之間都有一個庭院。至於建築效果圖,一看,不是玫瑰花園就是人間仙境別墅區那種風格。如果做出這兩種風格,已經很不錯了,只是,一般只能模仿到表面,不能更深入。

「我一直在思考這塊地,這個項目,我是希望……」看了總體規劃方案之後,我覺得有必要說一下我的看法,畢竟這個項目是我公司將接到的一個最大的單子。如果簽約成功,我幾乎可以不接其他案子就可以安然無恙。

我說,金月區月亮湖開發區屬於這個城市遠郊。這個城市風光舉世聞名,其郊區當然以風光為亮點。因此,僅憑處於這個城市遠郊這一點,已構成一定的吸引力。但相比這個城市郊區其他板塊,如十八澗,如憩林,如東沙,月亮湖區塊在風景、交通、配套、服務等各方面並不具備特別優勢。比較同板塊中的其他別墅項目,在交通配套等方面的不足也是明顯的。鑒於郊區各板塊均有大量樓盤開發,這一項目的競爭產品應該是整個這個城市范圍內的郊區房產。在當前的形勢下,別墅市場的競爭相對激烈,而且消費者對產品的分析能力與要求都在提高,因此,要加快資金回籠,樹立企業品牌,就必須具有強勢的核心競爭力,樹立差異化甚至先行者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