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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天子 未知 6304 字 2021-02-25

粉兒驚叫一聲,掩面逃進了人叢。張我朴連喊帶罵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們這些朝中大臣!我忍死不肯牽連你們,你們但凡有點心肝,總該為我請求一道赦書。你們裝聾作啞,天地不容!

我死也不饒你們!……」兩個兵勇揪住他,狠狠打他耳光,並把口啣勒入他的嘴中,他再也出聲不得。他帶著滿腔憤恨,立眉豎目,但是一下子他就被推倒了,劊子手舉起了大刀……旗人正法之後的第二天,他們的家資被抄沒,老幼家屬被逮系獄中,定案後將流徙尚陽堡。

隨後,緹騎四出,提拿有關各犯五十余人,盡是賄買關節的應試士子,不久,這些人的家屬也先後入獄。

接著,和這些士子有關的漢官被拿問。再後來,以風聞不舉而失職的科道官也進了監獄。法網越拉越大,落網的漢官越來越多。當朝廷下令順天丁酉科復試之後,各地應參加復試的新舉人,象囚徒一樣,被府、縣衙門拘捕鎖項,押送遞解至京。這個時候,朝署半空,囹圄盡滿。鎮撫司前,茶館、酒館、飯鋪紛紛開張,熱鬧繁盛超過前門。同這種景況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漢官士子震恐萬分,惶惶不可終日,真不知這一科場大獄,什么時候才能了結?

主管此案的,還是那兩名內大臣、兩名滿尚書。他們豈肯輕輕饒過那些j狡的南蠻子?

……

第五章

——一——

退朝之後,福臨按照慣例去向太後問安。才出隆宗門,他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興奮和狂喜,望著慈寧門,大叫一聲〃額娘!〃撒腿就跑,象十四五歲的男孩子那樣無所顧忌,弄得平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的那一大堆侍從內監,也只得捧著金盂、金杯、金盆等等御用物品跟著一塊兒跑。他們哪里追得上福臨,還沒有到慈寧門,便跑得氣喘吁吁了。

跑到慈寧門,福臨遙遙望見殿前月台上幾盆菊花間露出母親的青玉鈿子,便又大喊道:「額娘!〃他飛跑著進了宮門。太後抬起頭,驚訝地聳起了細眉。她身邊的宮女、內監們一個個張大了嘴,這太不可思議了:天下至尊、萬民之主,竟這樣不顧威儀地跑了起來!

然而,更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狂跑的福臨跨過門檻時絆了一下,猛地摔進門里四五尺遠,趴在地上。所有的人都〃哎呀〃一聲,嚇呆了,近在咫尺的守門太監甚至一時都沒想到該去扶一扶皇上。

眨眼工夫,福臨跳起身來,仍然興高采烈,跑下石階,穿過漢白玉鋪成的御道,一直沖到母親身邊:「額娘!大好事,孫可望降啦!」「什么?」庄太後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

「孫可望跟李定國火並,孫可望跑出雲南,投降了!」「啊!佛爺保佑。〃庄太後深長地出了口氣,雙手合掌,兩眼望天。

「這一下,朱由榔的內情,雲貴的山川形勢就可了如指掌,兵力布置也將成局在胸!我要立命洪承疇率軍進擊,我要再委一位撫遠大將軍率軍入征雲南!……「他一面說,一面興奮地揮著雙手,在太後面前走來走去,一會兒轉身一會兒揚頭,狂喜地張開雙臂,大聲喊道:「這是上天助我,一展懷抱,成就天下一統大業,開萬世昌明之基!……」「皇兒,你不愧是太宗、太祖的兒孫,成就這一番事業……「〃額娘,兒的心胸何止於此!兒要上越明祖、漢武,做一代有為之君!」「好,好!……「太後仔細地望著兒子閃亮的目光,紅彤彤的面孔,心里既感慨又激動,一時說不出別的,便笑道:「看你,袍子都擦破了。手摔壞沒有?〃福臨伸出手,掌心在沁血,笑道:「額娘宮里太干凈了,兒摔了這么一跤,手上也沒有沾灰。〃太後托著福臨的手,用雪白的綢巾輕輕沾去點點血跡,輕聲說:「洪承疇經略軍事四年之久,終於見了成效。〃福臨眉飛色舞地說:「母後,孩兒這些年要是聽了議政王大臣和皇兄、皇弟們的議論,把洪承疇罷免革職,焉能有今天?兒所以力排眾議,始終重用他,實在是深知其才干見識,決不會無故屯兵四年之久。他暗中聯絡永歷朝文武,終於拆掉了他們的一根大木梁。額娘,兒可以算得上知人善任的了。〃太後笑道:「不要這樣得意喲!……遠征雲南,皇兒想拜誰為大將軍?」「濟度春天才班師,不宜再出。岳樂如何?〃太後撫摸著一朵金黃色的龍爪菊,搖搖頭:「岳樂博見有才,留在朝中事事可助你一臂之力。不如派多尼……」「多尼?〃福臨心里打了個磕絆。信郡王多尼是豫親王多鐸的長子,多鐸則是多爾袞的同胞弟。派他出征,福臨不能不斟酌。他望著眼前一片絢爛奪目的秋菊,暗自沉吟。

太後看著兒子,輕緩地說:「如汪洋大海,包容萬方,才是人君的度量。多尼因嫡母劉三秀的調教,在宗室中也如岳樂一般,從不跟你作梗,為什么不加任用呢?」「多尼的騎s倒也罷了,可看不出他有什么過人的智謀。」「那都在其次。多尼征雲南,不過是代天子巡狩,以天子之威臨滇而已。至於征戰機宜,總領全局有洪承疇,攻伐陣戰有吳三桂、尚可喜、耿仲明,八旗之師盡可督戰……皇兒要明白,漢家天下千余年,養就了無數人才,這是我們滿人萬萬不及的。滿洲不但要善學,更要以漢制漢,才是上策。」「母後明見萬里,兒遵命,不日即拜多尼為定南大將軍。〃福臨目光灼灼,非常精神。

「好!〃庄太後看著兒子英姿勃勃的樣子,心里很覺安慰,一股溫存的母親的柔情油然而生,但她立刻收斂了,轉了話題:「皇兒,隨我到東廡去走走。」「額娘又為兒預備下好吃的了?」「不是好吃的,是好看的。〃母子倆邊走邊說,心情振奮而又愉快。但一踏上東廡的長廊,太後就向福臨做了個手勢,要他不出聲,要他放輕腳步,她自己首先就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做著樣子。福臨覺得很有趣,又很奇怪:皇帝和皇太後需要對誰這般小心周到?

除非神佛!……走不多時,便聽見蘇麻喇姑用滿語在緩慢地、有腔有調地說話。太後朝福臨擺擺手,兩人在門外站定。蘇麻喇姑的聲音更清楚了:「……長白山上的天池,跟海一樣,清亮亮綠瑩瑩,水上浮著一個鮮紅鮮紅的果子,那還不照眼哇?庫倫仙女在天上也沒見過這么美這么香的果子。她游到跟前,張嘴就把紅果吞了下去。過了十個月,仙女生了個大胖小子,他就是咱們滿洲的祖先布庫里雍順……」「我知道我知道!〃一個嬌嫩的童聲口齒伶俐地搶著說:「我還會唱呢!〃他立刻高聲地唱起了《布爾湖》:布爾湖,明如鏡;庫里山,秀列雲峰。

風來千頃秀,雨過數峰青。萃扶輿淑是天地鍾靈。

有天女兮降生池畔,吞朱果兮玉質晶瑩,珍符吻合爰生聖……歌唱的聲音純正嘹亮,節奏准確,還有一股孩子的熱情。

唱罷,他說:「我父皇出巡,樂工奏的就是《布爾湖》。將來我長大了騎馬出巡,也要他們奏《布爾湖》!〃門外,福臨驚異地低聲問母親:「是誰?〃太後笑笑,也壓低聲音說,'我作主,把你的三個兒子都送來慈寧宮養育,讓我也享享做祖母的福。〃福臨笑道:「但憑額娘。」「蘇麻喇姑如今天天領著二阿哥三阿哥,歡喜得了不得……」「那四阿哥呢?〃福臨忙問。

太後看他一眼,笑了:「知道你最愛四阿哥,哪能不格外經心?你放心好啦!真是個實心眼兒的爹!〃福臨在母親面前有些難為情,強詞奪理地說:「額娘就不疼四阿哥?〃太後笑道:「疼,疼,是孫子都疼!四阿哥長得真好,玉琢粉妝似的小人兒,一雙水凌凌的大眼睛就象他娘。連三阿哥都很喜愛他,每天晚上不去看看他,就不肯睡覺。何況我這當祖母的呢!」「蘇麻喇姑,〃屋里孩子的聲音又響了:「再給我講講腳下七星的故事!」「都講過十遍了!」「不行,還要講,還要講!「「唉,好吧好吧。別往身上纏,規規矩矩地坐正,象個好皇子的樣兒,我再給你講……」她講的是老哈王腳下有七顆形如北斗的紅痣,被當作有天子氣的異人,好不容易逃脫了明朝的追捕,後來終於成就帝業的故事。

外面游廊上,庄太後笑著對福臨說:「聽見沒有?三阿哥跟你一個樣,從小就喜歡聽這個故事。」「四阿哥長大了,也會這樣……怎么聽不到二阿哥說話?「福臨說著,同母親一起推門進去。

蘇麻喇姑趕忙站起向母子倆請安。三阿哥揚著兩只小手撲向太後懷中:「皇阿奶!〃隨後又懂事地向福臨跪了說:「三阿哥叩見皇阿瑪!〃這么個小小的還沒有桌子高的人兒,長了一副惹人喜愛的機靈相,偏偏學著大人做出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由人不笑。

太後忍不住把他抱起來,在他細嫩的臉蛋上親了一下,說:「皇阿瑪剛才問,二阿哥呢?〃三阿哥摟住乃乃的脖子,湊在乃乃的耳朵邊,眼睛轉向次間的烏木座榻,小手指頭貼在臉邊指著,小聲說:「哥哥在那邊,……你可不要罵他,啊?……他又睡覺了……」順著三阿哥的指示,太後和福臨看見二阿哥四肢攤開,仰巴叉地躺在座榻上,睡得正香。福臨不覺皺了皺眉頭。只聽三阿哥快活地說:「皇阿奶,你不是也給我講過腳下七星的故事嗎?我也有腳下七皇!」「你?〃庄太後又驚又笑地問。

「是啊!不信你看!」

三阿哥從乃乃懷里掙脫下地,一p股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利落地脫掉小靴子、小布襪子,把兩只胖胖的小腳丫舉得高高的,興高采烈地說:「看我的七星!」太後和福臨母子倆驚異地瞪大了眼睛:三阿哥雪白的腳掌心,一左一右,果然各有七顆血點般的、排成北斗形狀的痣,象一串紅亮的珠子。兩人幾乎同時蹲下身子,一人捏了一只小腳丫,仔細地看著,用手指抹了抹,才發現那只是用胭脂點的假痣。蘇麻喇姑在一旁嚷起來:「哎呀,我說你拿我的胭脂做什么,原來……「太後和皇上啼笑皆非。福臨故意皺著眉頭說:「真搗亂!

小小年紀,玩的什么花頭!」

三阿哥瞪大了眼睛,說:「皇阿瑪,我不是皇子嗎?腳下有七星,不是王就是帝,我怎么能沒有呢?〃他很可笑地皺了皺眉頭,學著大人深思熟慮的樣子,光著腳丫、背著小手在地毯上踱了幾步,仰起頭,神色很是認真地說:「長大了,我要學父皇,當天下之主!〃福臨非常高興,一把摟過孩子,誇獎說:「好孩子!才四歲年紀,便有這般志向,不愧我們愛新覺羅氏的子孫!〃可是,他一接觸到孩子那雙極象母親的眼睛,立刻就敗了興頭,眉梢一聳,放開了三阿哥,沉聲問道:「兩個阿哥漢話、漢文學得怎么樣了?〃蘇麻喇姑連忙回答說:「四十個奶娘嬤嬤里,一多半是漢人,兩位阿哥漢話都說得好。就是嬤嬤們不識字,沒人敢教阿哥漢文。「福臨尋思片刻,說:「母後,要請幾位飽學宿儒來教導他們才好。〃太後點點頭。又問:「四阿哥那兒,再去看看?〃三阿哥跳著腳,尖聲地叫起來:「我也去!我也去!〃四阿哥實在太可愛了。這六個多月的嬰孩,十分健康活潑。他被裹在白絨小袍子里,臉色如花蕾似的紅潤嬌嫩,大大的眼睛猶如深夜的天空,漆黑漆黑的,閃爍著星光。他見有人進門,便從r母懷里探出身來,張著兩只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著,兩腳不停地踢動。

三阿哥跑得飛快,沖到跟前,摟住小弟弟,r母只好蹲下身遷就這小哥兒倆。三阿哥對著四阿哥懇求道:「好小弟,你叫我哥哥呀,叫阿哥,阿……哥…………」四阿哥閃動著機靈的大眼睛,望著三阿哥笑,張開沒牙的紅潤潤的小嘴,用力發音:「阿……阿……〃一雙大手猛地把四阿哥抱了起來,三阿哥抬頭看,皇阿瑪已把四阿哥緊緊摟在懷里,反復親他的臉蛋和脖子。福臨的髭須撩得孩子不舒服,他哼哼唧唧地要哭。太後一把奪了過來,抱在懷里溫存地撫慰著,並埋怨地瞪了福臨一眼。福臨笑了笑,不作聲。冷不防,三阿哥天真地問道:「皇阿瑪為什么親小四弟,不親我呢?〃福臨發窘了,看了母親一眼,正遇上母親那嘲笑的目光,不覺臉上微微一熱。不過他很快就找到借口:「四阿哥還小,你可是男子漢大丈夫了!」「真的?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三阿哥高興得不知怎么才好,立刻挺胸凹肚,滿臉放光,得意非凡:「那我能s箭跑馬了?」「對,對,明年你就可以上馬了……「福臨連忙允諾,心里一動,急匆匆地看了母親一眼,對三阿哥說:「我來問你,父皇百年之後,如果小四弟即位當了皇帝,你怎么辦?〃三阿哥脫口而出:「我做親王大將軍,輔佐小四弟!……」

他想了一想,忽然問:「我有腳下七星啊,為什么不能做皇帝呢?〃毫無掩飾的孩子的話,勾起太後和皇上母子倆的多少心事,兩人互相望著,一時竟無話可說了。後來,太後換了個話題:「皇兒正值青春,子息不旺。後宮佳麗難道盡不入眼?

專房之寵太過,六宮妃嬪哪能不生怨望?多子多福、多子多助,帝王家尤其如此啊!」「是。〃福臨恭恭敬敬地躬身靜聽,神色極為孝順。

然而,當晚召來養心殿寢宮的,仍然是四阿哥的生母,他最寵愛的董鄂妃。

今天的折子不多,時交二更,福臨便已批完。他伸臂直腰打個舒展,手還沒放下,董鄂妃已端著一杯熱茶從東次間走出來,送到皇上手邊。

福臨笑著看她一眼:「你在那邊做什么來著?怎么就算得這樣准,正好送了茶來?〃烏雲珠笑笑,說:「我先在刺綉,後來習字。〃其實,刺綉和習字都是幌子,她的全部心思都在皇上身上。

「我今兒也還沒臨帖呢,看看你的字去!〃福臨興致勃勃,端著茶盞,摟著烏雲珠的肩膀,一同走到東次間。一張長長的八仙桌上,十幾張潔白的高麗進貢的雪浪紙上,墨跡淋漓,盡是烏雲珠臨帖所寫的隸書。福臨一張張拿起來看,看一張贊一聲,最後說:「不想近日你隸書也寫得這么好了,真是家學淵博,所謂碎玉壺之冰,爛瑤台之月,婉然芳樹,穆若清風啊!」「陛下竟拿鍾公贊衛夫人書法的名句稱贊妾妃,實在不敢當!妾妃無衛夫人之才,陛下草書卻在鍾公之上……「福臨哈哈地笑了:「多蒙才女之女獎許了!不過,今天我要考考你這才女的詩才!「他煥然生彩的目光掃視周圍,掠過富麗華貴的西洋金鍾、嵌珠鑲寶的玉如意、珊瑚瑪瑙盆景、水晶寶石屏風、金碧閃彩的孔雀寶扇、精雕細刻著龍飛鳳舞的紫檀木剔空隔斷,最後,停留在南窗最上角的茜紗槅上,從那里看出去,宮殿殿角的飛簷一側、藍黑色的深不可測的天空中,掛了一彎淡金色的月牙兒。〃有了!就以新月為題!〃福臨笑著對烏雲珠點頭。

烏雲珠笑道:「不限韻?」

「那不便宜了你!限十一尤。」

「好,幸爾不是窄韻!」

「給你這才女,窄韻也嫌寬!限鉤、樓、頭、秋四個字吧!」「有獎罰嗎?」「自然有。做得好,我這一雙白玉鎮紙就歸你;若是做得不好……」他看了看嫣然含笑的那雙眼睛,忍不住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烏雲珠的粉面立刻飛起一片紅霞,瞥了福臨一眼,扭過了身子。她端起茶盞,用碗蓋撥開水面上飄浮的茶葉,喝了兩口;隨後又打開吐籽石榴式食盒,揀了一塊松仁酥餃,遞給福臨。福臨沒有用手接,只張了嘴等她把點心送進口中後,輕輕咬住了她的手指。

「呀,陛下,你還這么淘氣,為君為父之人喲!〃烏雲珠半嗔半笑地說。

「為君是對萬民。為父是對小輩。在你這里,只不過為丈夫罷了。〃福臨笑著,一手攬著烏雲珠的纖腰,一手拿筷子夾了一塊香蕈喂給烏雲珠,然後說:「你不要以為拿一只酥餃便能賄賂我這考官,快快做詩!」「妾妃哪能有七步之才?陛下也不是正牌的考官。」「誰說不是?天下的進士,都是朕的門生。順天丁酉鄉試作了弊,朕將親自復試。若不精通四書五經,敢攬這樣的大事?你呀,怕是分娩之後文思遲滯,要考不出來了!」「陛下真以為妾妃做不出來嗎?〃烏雲珠揚了揚黑得發亮的秀眉,轉身望著窗外新月,有聲有韻地輕輕吟著,象一首柔情綿綿的短歌:「雲際纖纖月一鉤,清光未夜掛南樓;宛如待字閨中女,知有團圞在後頭……「「好!〃福臨鼓掌大喊:「真所謂情深意切,不枉了才女之號!這位待字閨中的女兒,可是你?……好了,白玉鎮紙歸你!〃烏雲珠剛伸手去接,福臨卻又縮回手去:「慢著慢著,我看那邊還有一首詩呢!〃他指著八仙桌上那張精妙的綉幅。

那是一幅綉在白色錦緞上的墨竹,挺拔瀟灑於山石蒼苔之中。通常題詩處空著,但下款日期卻已綉好,那正是今年夏天福臨往塞外狩獵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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