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2 / 2)

有的人的一生都是一帆風順的,像曉曉,從生下來就沒吃過什么苦頭,16歲就考入了重點大學。大學畢業順利地考進建設銀行,理所當然地當起了讓人羨慕的ol,剛剛達到結婚年齡就能跟自己心愛的人,牽著幸福的雙手,說結婚就結婚。

生活真是需要魄力的,真的打心眼兒底羨慕她。

我比曉曉大兩歲,從來她都是叫我〃朝兒姐姐〃,今天我妹妹卻要結婚了,而姐姐茫然不知所措,真是夠笑人的。只是可憐了劉西,比我大了5歲還得回過頭來叫我姐姐。

我說算了,實在叫不出來就甭叫了,不忍心折騰你,你是新郎嘛!

他卻張開嘴巴無比真誠地叫了聲〃朝姐〃,一瞬間我都驚呆了,周圍的人都看著我,我的眼睛沒幾秒就模糊了。我遞給我妹夫一個紅包,里面是一千二百塊錢,我說姐姐窮,只是個小白領兒,就這點心意了,還望妹妹和妹夫不要嫌棄和笑話才好。

曉曉一把抱過我,像大學時候一樣眼淚嘩啦呼啦的流了出來,我說曉曉你這個傻丫頭,你是新娘子,哭啥呀,不能哭不能哭!

接下來我像在大學里的時候一樣,把曉曉攬在懷里安慰了好大半天她才停止了哭泣,她說朝姐,其實我知道你特苦,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是在故作堅強。

我說傻丫頭,可惜你這身婚紗了,趕緊擦干眼淚,站到劉西身邊去,做出個女主人的樣子,跟賓客們打交道去。

曉曉笑笑就離開了。一瞬間,覺得自己老了,有種老得跟我媽一樣的感覺。

我媽從成都離開的那天照例抱著跟我哭了會兒,每次我跟我媽的重縫和分別,都有門必修課,那就是哭。哭得那才叫一個傷心,眼淚鼻涕大把大把的,每次我們家鄰居看我媽眼睛紅紅的,都說:張大夫,女兒回來了呀?過陣子看我媽還紅著眼睛,人家又照例問上一句:女兒上學去了呀?

我媽說隨時,只要我還想回北京,首都人民永遠都會敞開寬大的懷抱歡迎我的。只要我想回去,一准兒行。

我說您別羅嗦了,好好回去養著自己,養白白胖胖的,趕明兒我要嫁了,你得跟過去當保姆呢?你別以為這樣就解脫了,就甩掉我這個累贅了,我可是你一輩子的小棉襖呢!

說著說著我自個兒也哭了起來。

曉曉他們家的親戚真是多,什么七大姑八大嬸的,山路十八彎了又彎彎拐拐的親戚都來了,最遠的有來自內蒙古大草原的,最近的就是住他們家隔壁的,最南邊的有海南島的,最西的有新疆吐魯番,最東邊的有來自渤海邊上的二叔,整個跟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似的,熱鬧極了。

新娘子照例是要端著酒杯走一圈的,挨桌挨桌的敬酒,就曉曉那半杯啤酒的酒量,我還不清楚?一般是她走前面,跟七大姑八大嬸說完感謝祝福的話,就把酒從肩膀上遞給我,我跟她的護身似的接過酒來,一口喝掉,這樣又繼續走到下一桌。

就在我喝點暈暈忽忽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說讓開讓開,大伙兒齊刷刷的朝門邊兒望去,只見三四個人抬著一個碩大無比的生日蛋糕就進來了,蛋糕上還有對新人的洋娃娃,我說這誰呀,人家在這兒結婚,他要進來過生日?我說曉曉你們家今天不是包了這里了么?

只聽曉曉〃啊〃的一聲慘叫,立刻提著婚紗向前沖去,一邊跑一邊叫,跟人放了條狼狗追她似的,突然,我看到她跟兩張熟悉的臉龐,站在一起。

突然間,音樂又繼續,喧嘩的喧嘩,吃飯的吃飯,劃拳的劃拳,我只覺得雙眼模糊,頭腦暈忽忽的。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我喝酒特別容易上頭,三杯兩杯下去,很快就上頭了。不知道是不是喝五糧y的緣故。我曾經非常想喝五糧y,可都沒有一個單獨的機會獨飲,每次都是在很多人的場合下才有五糧y喝,照例每次最後都喝得很狼狽。

我又看到周圍的桌子轉了起來,地面也越抬越高,我肯定醉了。不過我清楚地知道,在我看到那兩張臉的時候,我哭了,眼淚流過臉龐的感覺,清清楚楚。

第四部分生活了四年的城市第46節想跟他接吻的沖動

不用說,我也知道我吐得亂七八糟。

我媽常常教育我,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一定要有積極的心態,一定要以自己最健康最美麗的一面來面對世人。可我老是把我媽的話當耳邊風,左耳進去立馬又從右耳出來了,都沒在腦海里過濾一下。所以我的一舉一動剛好和她說的相反,我常常在公眾面前展示的,是我最狼狽不堪的一面。

就在穿著一身昂貴西裝的朝暉款款向我走來,伸手抱住我的那一瞬間,我哇的一下就吐了。很是狼狽,不用睜開朦朧的雙眼我也知道周圍的人民群眾像我投來了鄙夷的眼光。模糊之中就聽到有個女的聲音說:〃這孩子,剛才還說給她介紹個咱成都的善良小伙子呢!〃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躺在自個兒床上了,否則也不會睡得這么窩心。但是我知道我又犯事了,否則我面前也不會站了好大一票人,個個神色嚴肅,等著分遺產似的。連馮橋這廝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地冒了出來,朝暉也在,我趕緊掐掐自己的胳膊,自己疼得從床上跳了起來。我沖大伙兒傻笑,我說我夢見我死了,你們大家圍著我哭得要死不活的。

無奈大伙齊刷刷的朝我甩了句切!

這時我看見曉曉的眼圈還一紅一紅的,我連忙說你不是新娘子么,怎么跑這兒守著我來了?

曉曉說林朝姐,我知道你很難過。

我說曉曉,你怎么跟唱歌似的。我的善良妹子啊,我就算再難過,也不影響你結婚啊?你怎么結婚結著結著跑我家哭來了。

這時朝暉坐到我身邊來,把我狼狽不堪的經歷跟我描述了一通,他說得手舞足蹈的,描述得繪聲繪色,一看就知道他內心里面已經滿腔憤怒了,於是我使勁往床的另外一個方向爬,否則他要真揮起手來給我弄個什么半身不遂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從來我就知道丫忒狠,沒別的,就一字兒:強!爆發力特強!

他說我一看見他,先從鼻腔里哼出兩聲豬一般的傻笑聲,接著就倒他身上了,馬上便淅瀝嘩啦的哭了起來,不僅把胃里的污穢全吐他身上,還把眼淚鼻涕全蹭上面來了。說完了並強調一遍,他那套西裝是華倫天奴的。

要不是大伙一直j食米似的朝著我點頭點頭,我准以為他是在說別人。看來事實已經擺在面前,生米已然成了熟飯,我已然無法逃避公眾的譴責和良心上的責任,於是我學著朝暉當年跟葉旖旎說話的口氣,嚴肅地說:〃你開個價吧,我盡量滿足你!〃

朝暉不屑地看著我,高傲地說,小樣,都是都市小白領兒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我一瞬間恍然大悟,差點就忘記自己的身份了,真是不應該!暗自慶幸的是,估計除了肖偉,並沒有其他我們公司的同事看見,否則我以後得戴著頭套上班了,冬天倒無所謂,可到了夏天怎么辦呀?

我連忙問肖偉呢?

曉曉說他開車把你送回來就走了,讓我們好好看著你。

我的心里一陣感動,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了這么多年了還沒像現在這樣招人喜歡過呢!怎么我走哪兒都跟一香花兒似的,蜜蜂爭著來采?這時我看見馮橋坐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抽著煙,我問:哥們,想不想跳舞?

馮橋拿頭往門邊看了一眼,嘴里哐的一下甩出一字兒:走!

我趕緊下床,洗臉刷牙換衣服,踩上高跟鞋,我說今天晚上喝不醉的就甭回來了,不敢喝的現申請還來得及,一會兒不准哭著喊著耍酒瘋。

毫無疑問,大伙又對著我〃切〃了一下。真有點我為魚r你為刀俎的感覺了。

這時我轉身來拉著曉曉,我說真對不起,姐姐盡教你學壞。不過不管怎么說,今天是你新婚之夜,你應該回到劉西身邊去,說不准現在大伙打著燈籠正到處找新娘子呢!怎么都是一都市小白領兒,還跟一孩子似的?

曉曉可憐兮兮的朝我點頭,一張臉單純得像個孩子。

一大票人出了公寓,曉曉打車走了。剩下我和朝暉、馮橋矗立在寒風中,我們互相看著看著,只是說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呆了好半天我才問了句:去哪?

還用說么?馮橋反問我。

打了一車,直奔零點。零點里面仍然喧鬧如昨,我心生感嘆:靠,這世界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安寧下來啊?

脫掉外套,在舞池中央扭了幾下,突然有種傷筋斷骨的痛。有個陌生男人蹭到我身後來,摟住我的腰,身體在我後背上摩挲,我轉過身去,看到一張陌生的男人的臉,又遠又近,像一場迷夢。他只是個陌生人而已,我並不認識他,興許我在茫茫人海中和他擦肩而過無數次了,興許我從來就沒遇見過他。

我突然有種沖動,想跟他接吻的沖動。

音樂聲停了的時候,我和朝暉、馮橋還在,我們喝得暈暈忽忽,忘了所以。朝暉都忘記跟我分手了,跟我說老婆今天晚上回去我要吐了你就甭管我了,你自己好好睡吧,你這幾天要好好照顧自己。馮橋也暈了,跟朝暉說哥們一回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課堂上見!

我的眼淚如泉而涌,我放聲大哭起來。我們曾經是三個可愛的孩子,我們一起開心一起傷心過,今天我們一起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我們勾肩搭背的在大街上晃晃悠悠地走著,冬天的刺骨寒風刮在臉上,我們忘記了痛。走回學校里,坐在體育館看台的台階上,三只煙的火星同時亮起來,像三朵美麗的花。

我們哭了。抱在一起哭了。

曉曉和劉西的家裝修得真漂亮,一進去就覺得亮堂堂的,跟五星級酒店的大廳似的。我說曉曉你小丫頭不錯嘛,前陣子還在溫飽線上掙扎,這會兒就奔小康了?

曉曉說我的親姐姐,您就甭笑話我了,像我們這樣的善良小老百姓,這樣活著也挺好的。

她的一句話仿佛擊中了我內心里面那根最脆弱的神經,原本每一個女人有著一個寧靜的夢,想做一個快樂的家庭女人,我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覺得這個夢不適合我了,我一時之間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比如我最近就常常發呆,我站在公司的窗口發呆,在公共汽車上的時候也發呆,就連走路的時候也覺得大腦是空空的。

除此以外我還還覺得最近自己倒霉到家了,我自己的臉上都快掉霉灰了,去美容院洗臉的時候美容小姐問我:大姐,敢情你會保養吧,這么年輕?

我說你猜一下我多少歲了?

美容小姐笑呵呵的:你嘛,最多孩子上小學的樣子,不像我,都三十六七了,孩子都上中學了。

我心想,靠,我有這么老了嗎?孩子都上小學了?

上班的時候把這事跟肖偉說了,他笑得快倒地上了。我揮舞著胳膊,十分憤怒,我說你相信嗎?我最近霉死了。我在大街上走著走著撞一木樁子上了,結果我還被靜電打了一下。

昨天下班的時候回家,公共汽車上擠得都快要爆炸了。我死死抓住掛鉤,左手就垂在身體旁邊,不停有人把我擠得東倒西歪的。車行了一段我突然覺得左手背癢癢的,像有東西在上面磨蹭。於是就在我低頭的那一瞬間,看見有個極端齷齪的家伙褲鏈拉開,他的那玩意兒正在我手背上摩挲,興奮得難以自抑。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間,立刻收了回去,臉色變得煞白,眼神慌張。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立刻發火,我只是咬著牙齒說了句傻

我想要是在以前,最起碼在三個月前,那我肯定二話沒說掄起胳膊都給丫一大耳光,打完了再笑著問他還需要么?

可能我變了,最近我更樂意於去學習做一個淑女。原本我的骨子里就不是淑女的,只是最近我十分懶,我懶的就算看見了殺人放火qg,也不會叫一聲,所以看起來我是文靜了很多。我這種生活的狀態讓人看起來是蒼白和慘淡,而我自己覺得,那叫灰心。

我看著朝暉從成都離開,我多余的一句話也不想說,我就跟他擁抱了一會兒。我看著馮橋從成都離開,我就說了句哥們保重,少喝點酒。

我問曉曉,如果你在黃昏的時候站在一片大海邊,閉上眼睛,聽著潮水的聲音,迎面是陣陣溫柔的海風,你把雙臂伸展開來,此時此刻,你會是什么感覺?

曉曉想了一會兒,說我的媽呀,那我肯定會哭起來。面前除了一片大海,什么也沒有,還是黃昏的時候,天也是黑的,海也是黑的,我不哭才怪!

我笑著說我的新娘子啊,都跟我混這么些年了,還這么膽小。要我的話肯定會保持那個姿勢半小時,然後心里不停的企求:潮水啊,來吧,把我吞噬了吧!

我很少說話,但是我渴望有一場翻天覆地的災難降臨。也就是說我想重生一次,想在回過頭的那一瞬間,一切從零開始。

從曉曉家出來的時候,她在我的耳朵邊悄悄說,一個月前她懷孕了,所以才這么著急著結婚。我說看不出來嘛,你小樣的也學會了先上車後補票?

風呼呼的在耳邊吹著,耳朵硬得象兩片鐵鎖兒,輕輕一碰就覺得疼。我心想成都怎么也會冷成這樣,跟北京似的。

看到曉曉一臉幸福的模樣,竟然有幾分嫉妒她。原本我也可以是一個快樂的女子,只是不知道怎么會有這樣的結局。人生千萬不能想,一想准會流淚。

在肖偉跟我求婚的時候,我聽到身邊無數個聲音在喊:答應他吧答應他吧!

可我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單膝在我面前跪下,我第一個感覺不是感動也不是幸福,而是沖動,我想把他抱起來的沖動。可能是我已經習慣了過去的生活,每次朝暉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在我面前跪下,我都會把他抱起來,然後告訴他沒事了沒事了我已經原諒你了!

奇怪的是我總是原諒他,他也總在一錯再錯直到最後錯得一發不可收拾,而我不想再原諒他。我想我可能這輩子也沒法走上紅地毯了,是從我內心散發出來的一種本能的感覺:我做不到!

第四部分生活了四年的城市第47節失去了知覺

春節臨近,公司瑣事頗多,讓人心煩。

我媽突然打電話過來,就在昨天半夜里,她的語氣有些慌張,口齒也不清楚,我聽了大半天才稍微明白一點,就是我媽讓我去買一份北京出的報紙來看看,上面有與我有關的重大新聞。

掛了電話我就再也睡不著了,半夜里沒有人會賣報紙,所以我特別慌張和郁悶。我坐在沙發上光著腳丫子抽了半盒七星,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天都蒙蒙亮了,整間屋子被我弄得跟地獄似的,煙霧彌漫。我連忙把窗戶打開,一口風灌了進來,我爬進被窩里,把頭埋著,一會兒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半。我趕緊穿鞋隨便披了件衣服跑到樓下馬路邊的報刊亭,買了一份《北京青年報》,賣報紙的那小伙子說我運氣還比較好,要在其他亭子里面肯定很難買到北京出的報紙,我對他表示了感謝,便拿著報紙趕緊往家跑。

〃都市白領麗人羅與華女士香消玉損,前夫悲痛過度住進醫院,身後上千萬家產及其在xx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由其子繼承,據可靠消息其子於葬禮當天離開了北京,且目前不知去向……〃

我的腦袋〃轟〃的一下,立馬便失去了知覺。

我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蘇醒過來,我拿著電話的雙手一直在發抖,我喃喃地對肖偉說:給我定張機票吧,多晚都行,但今天一定要趕回北京。

肖偉問出什么事了?

我說甭問了,我跟你說不清楚了。

推開門我媽便上來抱住我,我眼淚排山倒海就來了,我說媽,怎么會這樣啊,怎么會這樣?

我媽說孩子,我知道你難過啊,我也很難過。報上說她喝醉了,把車開上了高架橋,撞欄桿上了……

我的腦海里一片混亂,想起?